明珍只觉得胸口憋闷,几乎晕厥过去。
突然照相馆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男子健步走了进来,一把扶住软软滑下身子的明珍,将明珍带进自己的怀里。
明珍勉强抬起眼来,看见一脸焦急的淮闵。
“明珍,明珍,你振作些。”淮闵轻轻拍打明珍的脸颊。
明珍如溺水的旅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揪住了淮闵的衣襟,眼角流下泪来。
国难当头,她却坐在一间照相馆内,等待自己未来的丈夫一起拍结婚照,并不能为自己的家国出一分力,这教人情何以堪?
淮闵见明珍软软偎在他的怀里,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如死,忍不住以自己的额头熨了熨明珍的额角,只觉得一片火烫,竟是中暑了。
“明珍,你中暑了,我得带你去药房。”附近的药房里总有坐堂的中医,可以即刻开了消暑的藿香正气水给明珍喝下去。
“世钊还没有来…”明珍声音羸弱。
“他不会来了。”淮闵几乎想摇撼明珍,让她醒一醒。
几乎明珍前脚走进王开照相馆,淮闵后脚便已经到了。
一早淮阆打算找明珍出来玩,可是电话摇过去,柳家说明珍出门拍结婚照去了,淮阆显得兴味索然,有些悻悻的。
崔姨太笑着打发女儿,“听说平安百货家的沈依平如今也在上海,他们家的百货行在上海也开了分店,就在南京路上,离家里也不算远,叫司机开车送你过去,指不定就能碰见同学了呢。”
淮阆眼睛一亮,换了衣服跳上车去,直往南京路去了。
淮闵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妹妹,都十七岁了,还一副长不大的孩子心思,玩心太重。
淮闵同崔姨太打了招呼,说不回来吃饭,便也出来门。
听淮阆说明珍去拍结婚照了,淮闵想,不外是这几间照相馆,所以打算去碰碰运气,不料真的就看见明珍从车上下来,走进王开照相馆里去。
淮闵没见着世钊陪在明珍左右,可是也不准备贸贸然前去打扰明珍,所以便在马路对面的茶室里坐了下来。只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看见勖世钊出现。
淮闵原没打算叫明珍难堪的,可是那报童的号外声一响,淮闵便心头一震。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这样想着,淮闵就走出茶室,大步走进照相馆,想将明珍送回家去。
宛平打了起来,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战事便将蔓延开来,不会善了。即使是上海这样到处是租界的地方,也不会太平。明珍一个单身女子,独自在外,很不安全。
没想到明珍竟中了暑。
更没想到即使中了暑,明珍还执意要等世钊。
“我先带你去药房,你这样子,等不到世钊来,就要晕过去了。”淮闵一把抱起明珍,在照相馆伙计的注视下,将明珍带了出去。
外头太阳火辣辣地,水泥路面都仿佛要被烤出烟来,淮闵尽量挑路旁建筑同商店的遮阳篷的阴影底下走,过了一条马路,淮闵看见了他的目的地。
那是纪家开在上海的药房,门面不大,可是因是中药西药一起卖的,生意倒总还不错。
只是——淮闵转眸,看见了纪家药房隔了几号,另一间门面。
那个门牌号码,那个地址——
淮闵的眼神微微深了一深。
竟然是他熟烂于心的那个地址。
淮闵想了又想,终于一咬牙,抱着明珍,朝那个门面而去。
到了门前,淮闵抬头,望了一眼门楣上以中英写着的罗森堡西药房,推门而入。
听见门铃响动,店堂内,一个赫色头发,高高眉骨,深邃眼睛的年轻男自望了过来,看见淮闵臂弯中的明珍,那男子立刻从柜台里转出来,迎上淮闵,帮助淮闵将明珍平放在店内的沙发上。
男子轻触了触明珍的额头,便伸手去解明珍领口的纽扣,被淮闵轻轻拦下。
“我来。”
男子微笑,不以为忤。
解开了明珍领口的纽扣,便露出明珍截纤细洁白的颈子同一小片胸脯,淮闵略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眼去。
倒是那男子全然不觉,去冲调了一杯盐糖水,另取了一根软管子,放在杯子里,递到明珍嘴边,随后轻拍明珍的脸颊,要明珍维持意识,“来,把它喝下去。”
男子的中文带有明显的口音,可是总算还熟练。
明珍听话地将那滋味并不可口的盐糖水喝了下去。
男子微笑,又取了冷水和一块毛巾,绞了湿毛巾敷在明珍额头上。
男子的一系列动作十分纯熟,看得出,是老于照顾病人的。
等明珍的脸上略微好了些,男子直起身来,朝淮闵微笑着,伸出手来。
“你好,我是大卫·罗森伯格。”
“你好,我是叶淮闵。”淮闵的眸光闪动。
这两个在明珍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男人,这一刻,初次相逢,注定了命运里无可回避的一生纠葛。
第四十九章 战火情变(5)
明珍还没有彻底清醒,两个男人守在药房里,这时候门再一次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长相清俊的少年。
看见淮闵,只迟疑了一秒,便轻声说:“原来真是你,叶淮闵。”
淮闵只觉得天意难测,想不到一日之间,遇见了这么多事,微微点头。
清俊少年穿一套深青色中山装,戴一顶学生帽,向大卫·罗森伯格有礼地微一颌首,旋即将目光投向躺在沙发上的人,蓦然面上颜色一变,抢上前去。
“明珍!明珍你怎么了?!”清俊少年执起明珍一只叠放在胸前的手,按住明珍的脉搏,“明珍!明珍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我是殊良!”
少年舒良执意要叫醒昏昏沉沉的明珍。
淮闵眸色微深,轻轻将手搭在殊良的肩上,“她没事,只是中了暑,须得静静歇息一会儿。”
殊良听了淮闵的话,一斜肩头,闪开淮闵的手,握住明珍的手不放,转过头来,“明珍怎会同你在一起?勖世钊呢?他为什么不守着明珍?明珍怎么中的暑?”
淮闵微微苦笑,倘使自己也有这样全无顾忌的咄咄逼人,是否,就可以对那躺在沙发上的人,倾吐自己那无处言说的喜欢?
可惜不。
自己哪里有任性的资格?
“我在照相馆里遇见的明珍,她那时候脸色便不大好,我见她快撑不住的样子,就带她到药房来了。”淮闵淡声解释事情原由。
殊良将明珍微烫的手心熨在自己的脸上,不舍得放开。
从少时起他便喜欢明珍,喜欢明珍的温煦和悦,喜欢明珍的一颦一笑,喜欢明珍的坚韧内敛。家里人总当他小,喜欢明珍不过是一时的事,等将来他长大了,遇见了天命之人,自然就会把比他大两岁的明珍抛到脑后去了。
可是,只得他自己知道,他是真正喜欢明珍的。
那种喜欢并不是玩具被人抢走了的不甘心,一定要抢回来的感情,而是一种认定了一个人,再不打算悔改的执拗。
所以当父亲在上海开了药房的时候,他执意留在上海,因为明珍在上海。家里父母亲怎会不晓得儿子的心事,奈何不了他,又担心局势日益恶化,也就从了他,任他留在上海。
明珍喜欢上进,懂得生意经,他再爱玩耍,也将时间放在自家的药房,跟着父亲学做生意。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将来有一日,教明珍看到,他并不是一个比她小两岁,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也是要上进肯上进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配得上明珍的,有担当的男子。
然而,这一切,明珍都不知道,她已要嫁人。
殊良的伤怀,只好放在心里头。
殊良不想让明珍为难。
可是——
此时此刻,当明珍苍白羸弱地躺在一间药房的沙发上的时候,那个理当珍惜明珍爱护明珍的人,在哪里?!
殊良觉得愤怒,却无处发泄。
明珍这时终于捱过最难受的眩晕,慢慢清醒了过来,还不甚清晰的视线首先落在近前一张少年清俊的脸上,明珍努力看仔细了,微微有些许诧异,“殊良?”
“是,是我。”殊良轻声说,“你感觉好了么,明珍?”
“我怎么了?”明珍的头仍有些晕,身上也没有一点力气。
大卫转进柜台里,又倒了一杯盐糖水出来,递给明珍,温声说:“把它喝了。”
“你给她喝什么?”殊良拦住了那只玻璃杯。“为什么不给她喝藿香正气水?”
大卫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笑容温朗如阳光,“这里是西药房,用的是西医的方法,治疗中暑,效果却是一样的。”
殊良这才仿佛想起,自己是走进临近的西药房来了。
纪氏药房与罗森堡药房属于竞争性质,倘使不是他在自家药房的窗户里看见经过的叶淮闵,恐怕他是不会走进罗森堡西药房的。
这样一想,殊良有些歉然,“对不起。”
“没关系。”大卫取出一枚听筒,听了听明珍的心跳,又量了量体温,“没有事了,不过回到家里,还是要注意,适当喝一些盐糖水,拿冷毛巾擦拭四肢。太热的时候,不要到外头来。”
明珍微微苦笑,竟然成了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了。
“我送你回去。”
淮闵与殊良同时说,然后对视一眼。
“一起送明珍回去罢,免得路上有什么差池。”最后还是淮闵做了决定。
“好,我去叫出租车。”殊良轻轻握紧一下明珍的手才放开,出门去叫出租车。
店堂内,淮闵与大卫·罗森伯格握手,“多谢你的帮助,改日再来登门拜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卫·罗森伯格的中文将娴熟至此。
淮闵扶起明珍,走出药房,门外,殊良已叫了一辆祥生出租车公司的墨绿色雪佛兰出租车,见淮闵扶着明珍出来,连忙拉开车门,帮助淮闵把明珍扶到后座,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明珍旁边,以防路上车子颠簸,撞到明珍。
明珍看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身上再难受,也忍不住笑了笑。
“我只是中暑而已。”
殊良抿紧了嘴唇,不说话,生闷气。
淮闵微笑,“你好好的出来,这样恹仄仄地回去,我们怕伯父伯母担心,总要有人把事情经过讲一讲。”
明珍听了,不免有些黯然。
这时,该在她身边的人,是世钊。
可是,世钊,你在哪里?
第五十章 战火情变(6)
此时的世钊,正同父亲勖钧被一群横眉怒目的黑衫大汉堵在百乐门舞厅里。
在舞厅里谈生意,并不是第一次。
勖钧要在上海滩立足,上海滩的各帮各派是绝对不能不摆平的,兼之同一帮会里又分了许多不同的小派系,打点起来,绝非一日两日之功。
勖家的生意虽然开在租界里,可是货物进出上海的码头,储存货物的仓库,都在帮派势力范围内,货物之运输中的油水,更是各帮派紧盯不放的。
勖钧哪怕再上下打点,也难免有疏忽不周之处,终是叫一个苏北小帮派的人记恨,趁他同世钊两父子与另一个小帮派的头目约谈生意之时,将他们堵在百乐门里。
上海滩如今生意好做,然也难做。
国家有难,可是趁国难发财的,大有人在。
勖钧到底还有良知,只肯做自己的那摊生意,不打算发国难财。
可是这起地痞流氓哪里管这些?他们只管敲诈勒索,任何生意打他们的势力范围内经过,都要被他们刮去一层油水。他们看着勖家这进出口贸易行赚头颇丰,自然是要来分一杯羹的。
“勖老板,真有雅兴,约在此地谈生意。可同阿拉阿哥打过招呼?”流氓的嘴脸吃相十分难看,“呦,格是小老板啊?卖相哪能格恁漂亮?(这是小老板啊?长得怎么这么漂亮啊)小老板欢喜啊里一个舞小姐,尽管带出去!”
世钊的上海话,只听得懂六七成,即便留七成,也约略听明白这地痞无赖的意思。
世钊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意,不叫之浮到脸面上来。
“呦,小老板看不起阿拉?”那地痞掇过一张椅子来,大马金刀地坐在勖家父子身边,全然不顾勖家父子请来的客人的脸色,“哪能?不欢迎?”
勖家父子看见这阵仗,怎好说一个“不”字?当即叫服务生又添多一个酒杯一副碗筷。
“格哪恁好意思?”地痞这样说着,却毫不客气地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一口,立刻“呸”地一声吐回了酒杯里,“格酒真难吃!还是黄酒好吃!小姐,给我开一瓶黄酒!”
勖氏一行的面色都不是很好,这简直是一口吐在了他们的脸上一样。
“岑老板究竟想怎样?”勖钧在桌下按住世钊的手,然后问寻衅而来的地痞。
“我想哪恁?我不想哪恁。”地痞徒手拿了一块白斩鸡,吃完了,随口一吐,那鸡骨头就连同口水一道落在满桌的冷盆上,又将油腻腻的手在米白色桌布上来回抹了抹,“勖老板答应给宁波帮多少,就得给我们多少。”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世钊几乎想跳起来。
勖家的生意要打宁波帮的地盘上经过,虽然只短短三条横马路,可是到底不放心,如果出了事,损失太过惨重。给点保护费,安全地从宁波帮的地面上过,不算什么。可是他们的货与苏北帮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先前已经打点过了,怎么现在又来要好处?
勖钧叹息,按熄手里的雪茄烟。
适当的打点,勖家承受得起,也是必要的,可是决不能开了这个先例,随便哪个地痞流氓一开口,勖家就双手奉上的,这以后勖家还要不要在上海滩混了?
“岑老板,我们勖家格爿生意么,究竟在不在你们苏北帮的地盘上过,你心里再清楚没有的了。先前给的五百银元,那是勖家客气。可是,假使你们苏北帮跑上来敲竹杠,对不起,我们勖家也不是吃素的。”
“口气还真不小。我今朝就不放你们勖家过门了,看此地有谁敢替你们出头的!”那姓岑的苏北帮地痞当场掀了桌子。
勖家的客人,宁波帮的头目一看势头不对,溜得比谁都快,反正勖家和苏北帮起了纷争,也同他们宁波帮没有关系,他只要保证他宁波帮的利益就好。
可才溜到百乐门的门口,就被几个苏北帮的打手给堵了回来。
“岑先生,有言话好讲,何必格恁大动干戈?”
“今朝不给我一个答复,你们谁也别想走出去。”姓岑的地痞翘起二郎腿,神气活现地说。
世钊心中气苦。
他不能丢下父亲一人,在这样险恶的情势时。
可是,外间,有一个女孩子,同他约好了,要去拍结婚照。
然而,眼前越来越紧迫的形势,再容不得世钊想那些风花雪月之事。
怎样脱身,才是至要紧的。
勖家的司机等在百乐门舞厅外头,看见一群气势汹汹的黑衫大汉冲进舞厅,已经觉得势头不妙,等了一会儿,不见先生少爷出来,司机便心中打鼓。
司机跟了勖钧多年,打世钊少爷出生,已经追随勖钧,往返沪徽两地,那些明面暗地里的勾当,见得多了。
司机别了别苗头,自己势单力孤,冲进去,只怕救不了先生少爷,反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惟今之计,是即刻去讨救兵。
可是,找谁呢?
家里只有夫人一介女流,又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是帮不上忙的。
找——亲家公?
亲家公虽然才到上海,可是柳家在上海的生意,已经颇做了几年,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应该是结交了不少势力的,也许可以说得上话。
司机这样一想,再不迟疑,开了车踩足油门,直奔柳家位于衡山路的宅邸而去。
第五十一章 战火情变(7)
司机赶到柳家的时候,明珍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睡下了。
请来的医生说,不妨事儿,只是中暑,多喝点消暑的东西,睡一觉就好了。
留下柳茜云照顾女儿,其他一应人等,都回到了客厅里。
佣人上了冰镇过的酸梅汤,并切成一角角的西瓜,盛在大盘子里,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今天真是多谢两位了,如果不是你们——只得明珍一人…”许望俨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伯父太客气了。”淮闵与殊良同声说。
“留下来吃顿便饭罢。”柳老爷子吩咐佣人准备多烧几个小菜。
淮闵却不打算留下叨扰,正想起身告辞,勖家的司机冲了进来。
“亲家老爷,我家先生和少爷被一帮坏人围在了百乐门里!还请亲家老爷想想办法,帮帮忙!”
三伏天里,司机已经汗透重衣。
众人大惊,联想到世钊爽约,没有前去拍摄结婚照一事,便知情势不妙。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望俨总算还镇定,忙递了杯冰酸梅汤给司机。
司机将事情经过大略讲了一遍,“我一看事情不对,便过来讨救兵,也不晓得那边情况怎样了。”
“此事可大可小,万万不可卤莽。”许望俨沉吟片刻,思忖考量。
百乐门舞厅开在极斯菲尔路的南端,而极斯菲尔路又是租界跨界筑路的产物,实属于华界与租界的分界处。路权和警权十分复杂,社会治安因此变得益发错综复杂。政府特务不能在租界内任意行动,往往采用将人引到该路后加以逮捕的手段,更使得极斯菲尔路的情况不同他处的棘手。
假使勖氏父子索性被困在租界里,倒也好办,毕竟勖家本就是吃贸易这行饭的,在领馆里颇有些人脉,又或者索性在华界里,则可以直接同警察署联系。
偏偏被堵在了四三不靠的百乐门里。
分明是已经被跟踪了许久,终于找着了下手的机会。
只怕不能善了。
“如今徽帮在上海地界,谁的人面最广?”许望俨自问他问。
一室人齐齐思考。
“舒先生的人脉是最广的,许多大佬都去他家的茶室品茶。”殊良一语惊醒众人。
“那好,我们先去联络舒先生。”许望俨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对司机说,“无论如何,你且去同你家先生熟识的租界头面人物处,得不得着奥援暂且不论,总要试上一试。我们在百乐门汇合。”
司机衔命而去。
“殊良你且回家去,免得家中担心,有什么事,我们容后再说。”
殊良点头,心知这不是耍少爷脾气的时候,看了一眼淮闵,也走了。
“淮闵,此时原同你没有太大关系,我们柳家本没道理请你插手,可是事急从权,我想冒昧请你联络同令尊有旧交的军政人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伯父说得是哪里话,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淮闵说完,也告辞出去,联系父亲的旧识。
许望俨向岳父柳直轻轻一作揖,“父亲,我这就去向舒先生求援,茜云和明珠那里——”
“你放心,我省得的。”柳直拍了拍许望俨的肩膀,两翁婿都觉得肩膀上异常沉重。
许望俨从柳家出来,着司机开着车,一家家舒家茶行,从最近的找起。
跑到第三家的时候,茶行的大掌柜的微笑,“是,我们舒先生在店里,只是有客,目前不方便出来。”
许望俨长出一口气来,“请掌柜的将这件物事交给舒先生。”
赫然是过年时候,舒先生送给明珍的那块刻有貔貅图案的玉牌。
茶叶行掌柜的虽然不懂珠宝,也看得出此物非比寻常,赶紧双接过了,跑进内堂去了,未几,舒先生在前,掌柜的在后,两人大步走了出来。
“许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舒先生笑着拱手上前。
“舒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事求你来了。”
“许兄同我这样客气做什么?有事尽管说。”舒先生将许望俨让到沙发前,嘱咐掌柜的泡茶。
“不不不!舒先生,事情紧急,关乎性命,我实在没有时间耽搁了。”许望俨擦了擦额角淌下来的汗水。
“究竟是什么事?”舒先生也收敛了笑容。
许望俨将事情前后经过讲了一遍,“现在也不知勖家父子那便情况如何,这怎不教人心焦。”
舒先生略一沉吟,然后抬起头来,“我这里倒有一个人,的的确确能帮得上忙,许兄不妨随我一同来。”
舒先生将许望俨引进内堂。
内堂里,尚坐着一个斯文男子,穿烟色长衫,戴一副无框圆片眼镜,正执着茶盏,轻轻以茶盖撇去浮末,轻吹一吹,饮了一口。
看见舒先生引着许望俨进来,便微微一笑,“舒兄有客,我不便打扰,先告辞了。”
“不,杜先生,正是有事相求,请您相帮一把。”
那斯文的杜先生,有一副如刀般锋利凛冽的眼神,闻言,只是淡而又淡地挑眉一笑,“什么事,能教舒兄你露出这等表情来?说来听听。”
等听完许望俨的叙述,杜先生转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有片刻无语,终是叹息。
“真是一帮子没见识没规矩的,竟到我的地方来撒野,也只有姓张的手下,才这么不开眼。”说完,杜先生将茶盏重重地墩在桌上,一撩长袍的前摆,起身,“若由得他们在我的地方放肆,我以后还怎么管理手下?舒兄,许先生,真是抱歉。”
“还请杜先生帮忙。”许望俨只觉得总算有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