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练的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十三、四岁的年纪,于跳水项目而言,已不算年轻,一切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假如没能把握住这次机会,进入闽州跳水队,以后新人一批批涌现,就惟有被淘汰,离开清江少体校的命运等待着她们。
“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准,这两个都是可造之材。”中年女子微笑起来,脸上露出一点点回想往事的神色来,“林渊,孟英,孟雄…都是你慧眼识英,把他们从一群孩子里挑出来,一手培养起来的。”
孙教练挥一下手,“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说的,说说这两个孩子吧。”
“这两个,我都收下了。”中年女子收起微笑,“不过你知道,到了州跳水队,一向是惟成绩论英雄的…”
孙教练十分淡然,“如果不出成绩,你不会看在和我的情分上给她们留面子,我明白。”
中年女士闻言,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怅然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
孙教练送走中年女士,继续指导队员训练,全然无事发生一样。
一周以后,闽州体育队的一纸调令下发到清江,选调清江两名跳水运动员,两名游泳运动员至州体育队。
消息在每天早饭以后,全队集合晨跑的间隙发布。
明月听见自己和乔小红的名字,有片刻的恍惚,一旁乔小红已经抱住她欢呼起来。
孙教练扬手,示意乔小红安静些,“上午训练结束,都到我办公室来一次。”
随后吹响哨子,开始每天的晨跑。

上午训练结束,明月洗过澡,换上运动服,与乔小红一起到孙教练办公室。
两个游泳队的男生刚好从办公室出来,脸上都隐隐透出期待和凝重来。
明月和乔小红对视一眼,伸手敲门,获得允许后,两人推门走进教练办公室。
孙教练放下手中的笔,示意两人坐,“去了州体育队,要好好训练,听教练的话。文化课也要抓紧,孟明月你的成绩,考前突击一下,进高中没有问题。乔小红得再努努力,搏一下,能和孟明月一起进高中,一起读书,一起训练,可以相互做个伴。”
瞥了一眼两个女孩子牵在一起的手,孙教练觉得自己也许是太罗嗦了,“我能教你们的,都教给你们了,以后你们要在更高更广阔的舞台上进行比赛,我预祝你们成功!”
顿一顿,还是忍不住关照她们,“人多的地方,难免会有很多闲言碎语,要是每字每句都去理会分辨,做人未免太过辛苦。只要好好训练,成绩优秀到别人无话可说,其他的都可以当做耳旁风,不管它,让它去。”
他年轻的时候不懂这个道理,总想争个清楚明白,所以在事业上再没法更进一步。与他同年的,有人已经在王都做了官员,可他还是在清江做着教练的工作,一做就是二十年。
他希望他的弟子,将来不必重复他的老路,能在运动生涯中走得顺利一些。
两个女孩子站起身来,齐齐向(浅-草-微-露-整-理)他鞠躬,“谢谢孙教练。”
孙教练在还忍得住不让自己老泪纵横之前,挥手赶她们,“去罢,去吃饭罢。”
待两个女孩子出了办公室,孙教练才酸了鼻尖,拿起笔继续给闽州跳水队的总指导写信。
他自己没有结婚,他已经和他的工作结为一体。他也没有孩子,少体校的这些小学员小选手,就是他的孩子。
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这几个孩子的技术特点和薄弱环节,尽量详细地写下来,交给闽州队教练,让他们能尽快地度过磨合期,适应新的环境,用最好的状态面对新的考验与挑战。

三天以后,闽州体育队派了一辆轿车,将四名新选拔的运动员从清江少体校接到闽州体育运动基地。
闽州体育运动基地在清江市郊结合地带,有大片的水上赛道,设施齐全的室内游泳池和跳水池,功能完善的陆上体能训练中心和运动员之家。
明月和乔小红下了车,自有总务老师将她们领往女生公寓。
“我姓卓,卓越的卓,你们叫我卓老师,卓阿姨都可以。”卓老师笑起来很和气,“闽州队运动基地的宿舍是公寓式管理,每个房间有两张单人窗,两张写字台,配有卫生间,淋浴房,内线电话。每天都会有清洁工来打扫卫生,每周替换床单,如果有要紧事情,可以打内线电话到总务处。即使我不在,也会有其他老师来处理。”
卓老师把两人领到分配给她们的宿舍,交给每人一把钥匙,“保管好自己的钥匙,丢了配起来比较麻烦。”
又把食堂供应餐点的时间一一详细交代给两人,“我等一下给你们送运动服,其他的,教练会告诉你们。先把东西放下,歇一歇罢。”
然后把明月和乔小红留在公寓里,先行离去。
明月新奇地打量这个只有两张床的偌大房间,同她们在少体校的寝室相比,这里无疑豪华很多,房间里正对着床的五斗橱上,还摆着电视机。
乔小红“啧”一声,“州体育队,和少体校,果然不是一个档次。”
明月点点头,和少体校的简陋相比,州体育队的寝室,更像她们到津南参加全国青少年运动会时住的宾馆套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明月轻轻坐到床上,果然是很有弹性的床垫。
乔小红见了,便笑起来。
她喜欢明月,最大原因是,她总能在明月身上,看到很细微的幸福。
一块麻薯,一块巧克力,一本书…都能令她露出惊喜的表情来。
而她自己,虽然只比明月大一岁,可是却已经早早地沧桑。
近午饭时间,一名三十岁年纪的年轻教练敲开两人寝室的门。
“乔小红,孟明月?”教练一边看自己手中的资料,一边问。
两人应是,教练示意两人跟她走,“我姓邹,邹成兰。是闽州跳水二队的教练,你们以后的日常训练,都由我来指导。我先把作息安排讲一讲,上午从早晨八点到下午三点之间,都是训练时间,下午三点到六点,是文化课时间,每门课一小时,六点到六点半是晚餐时间,之后的时间留给你们完成作业,自由活动。九点熄灯。你们等一下吃过午饭,就开始训练,我先看看你们的基本功。”
一番话说完,正好停在食堂前面,“午饭是十一点三十分到十二点,现在是十一点零五分,你们抓紧时间。”
说完朝两人点点头,径自走了。(浅-草-微-露-整-理)
望着食堂透明玻璃门内运动员们埋头吃饭,偶尔有人低声交谈的情景,明月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这里不再是少体校,有她熟悉的孙教练王老师曲医生何师傅,这里是闽州体育队,这里的选手的目标不仅仅是闽州或者全国比赛名列前茅,他们的目标是国家队,是有朝一日登上世界比赛的赛场。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单单是游泳池里的消毒水味道,还有浓重的竞争气息,让人不敢稍有放松。
两人推开玻璃门,走进食堂的时候,明月只觉得周围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射线,穿透她的身体。
乔小红微笑,拉住明月的手,向食堂的自助窗口走去,替明月和自己各取了一个不锈钢餐盘,借和明月商量吃什么好的机会,与明月耳语,“别担心,我和你一起。”
明月向乔小红微笑,是啊,有什么可担心的?在这陌生的地方,至少她不是一个人,有她最好的朋友和她在一起。
两人盛了饭,选了两荤两素一汤,端到一张空桌边落座。
有速度快先一步吃完了饭的男生,啃着苹果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到乔小红旁边,冲明月一笑,“你们是新来的?我是跳水队的曹晓冬。”
明月微笑,说一声“你好。”
她觉得这男孩子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果然曹晓冬和明月打过招呼,侧身转头,向乔小红伸出手,“你好。”
乔小红明媚的眼睛弯起淡淡的笑,放下筷子,慢悠悠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你好。”
曹晓冬似得到鼓励,笑容更加灿烂,“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乔小红。”又努嘴,“孟明月。”
曹晓冬的眼睛一亮,随后殷勤地说,“你们刚来,不熟悉环境,等一下我带你们去训练馆罢。”
乔小红粲然一笑,“好啊。”
曹晓冬被她这一笑的风情迷得神魂颠倒。
明月只觉得食堂里原本无形的眼神,似乎顷刻间都化为有形的利剑,往他们身上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aquajolie童鞋送的霸王票~
昨天在儿子学校折腾了一天,到家都快八点了以为会睡个懒觉的,没想到还是早早醒了~
送上更新~今天还要出门玩,明天只好请假了~
我们周一见~╭(╯3╰)╮

 


35

35、第34章 惊变 ...


闽州跳水队的日常训练强度大,难度高,即使已经适应了少体校的密集训练,初到州跳水队的明月在一天训练结束,完成下午的三小时文化课回到寝室里的时候,仍不免觉得精疲力竭,只想倒头就睡。
可是想到老师布置的作业,就只能强打精神,用冷水扑一把脸,埋头把作业写完。
她今年已经初三,明年六月将参加全国统一的升学考试。
文化课老师是州体育队专门为跳水队在学期间的队员请的,明月和乔小红第一天上课课后,将她们两人留下来,给她们三份摸底考试卷。明月的分数尚可,每门功课都在八十分以上,乔小红的成绩就比较难看,只得语文及格,数学英语都差三五分不及格。
“体育队要求每个运动员的文化课成绩都达到及格水平,乔小红你晚上回去要好好温习功课。”老师这样叮嘱。
明月做完自己的作业,又帮乔小红温故知新。
闽州跳水队的女队员之间,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大家并不像少体校的小孩子,看谁不顺眼便百般排挤。
亦或是因为训练太过辛苦,已经没有余力来勾心斗角?(浅-草-微-露-整-理)明月不得而知。
明月只知道跳水一队是主力阵容,跳水二队是替补阵容,如果二队的队员训练刻苦,成绩优异,将会升到一队。反之,一队的队员成绩下滑,也会被下放到二队。
这中间竞争之激烈,比之明月在清江少体校,完全是另一种境界。
明月有时候会想念少体校的教练和老师,但这想念总是刚刚浮上来,就被密集的训练给压了下去。
闽州跳水队正在紧张地备战全国跳水锦标赛。
明月除了自己的个人训练,每天还和乔小红练习双人跳一米板,三米板的动作,累到对于周围是否有异样眼光,背后是否有人非议已经麻木。
每周一次可以和家人通电话的时候,明月总笑着对阿爸阿妈说:我适应得很好,训练和少体校时一样,你们放心。
虽然每个月能有一天休息,但位于郊区的基地离清江市区实在太远,乘车来回要五个小时。
最叫明月惊喜的是,她收到姐姐孟英写给她的信。
生活老师敲门把信递到明月手上的时候,格外亲切地对她笑,“孟明月,喏,你的信。”
明月接过信来,看见信封下面寄信人的地方写着“孟英”两字,忍不住把信捂在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孟英在信里,并没有提起自己以前的闽州队生活,只详尽地讲了自己的近况:
“…后天出发,目的地是西班牙马德里…即使参加过重大的国际比赛,仍然心怀忐忑与敬畏。只有站在泳池边上,发令枪响的刹那,才能驱除心中的一切杂念,惟有竭尽全力,拼命向前游的念头支配着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是灵魂的一次涅槃…”
明月看得嗓子眼发紧,她忽然觉得她同姐姐的心灵此刻息息相通。
“…我想你和阿爸阿妈还有阿嬷了,这次世界锦标赛结束,总算可以休息几天,等我从西班牙带礼物回来。”
信纸的最下方,信手画着一张笑脸。
明月看得热泪盈眶。
乔小红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伸手摸摸明月头顶,“傻女。”
明月含泪,扬起一个笑来,挥了挥手里的信,“孟英要回来了。”
“那你好好训练,等你姐姐回来,你有个好的训练成绩给她看,这才是对你姐姐最好的欢迎,对不对?”乔小红放开明月,从浴室取了毛巾递给明月擦眼泪,“我还没见过奥运冠军本人呢,到时候可你可要把我介绍给你姐姐认识。”
明月破涕为笑,“一定把你介绍给阿英。”

国际泳联世界锦标赛西班牙站在马德里举行,决赛多半安排在当地时间晚上八点进行,正是国内午夜时候。
闽州游泳队跳水队安排选手在次日下午晚饭以后,熄灯以前的时间在小礼堂观看比赛录像。
明月从大屏幕上看到姐姐的身影,忍不住屏住呼吸,握紧了乔小红的手。
屏幕上总裁判一声哨响,所有决赛选手按比赛规则站上出发台,一脚在出发台前缘,进入躬身静止状态,发令员以英语发出“各就各位”的口令,空气中有种凝滞的张力,每个选手的肌肉都贲张着,蓄势待发。
只见发令员一声枪响,原本凝固在空气中如同雕塑的选手须臾间如同一条条健美的人鱼,跃入泳池,顷刻间已经游出老远。
明月的目光一霎不霎地注视着在第三道的孟英,镜头从泳池侧面切换到泳池上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选手之间的差距。
解说员声音激动:“…第三道!第三道是我国选手孟英!她现在处在领先位置!比第二名位于第四道的美国选手希尔丝领先半个身位了!啊啊啊!希尔丝开始在后半程发力,奋起赶超,孟英要坚持住领先优势!…希尔丝追上来了…两人齐头并进…孟英和希尔丝几乎同时到达了终点!看希尔丝到达终点时拍水欢呼的动作,她好像认为自己应该是冠军,而孟英则很有风度地和她握手…以我的经验看,孟英才是冠军,不过现在应该等待裁判的裁决…”\浅\草\微\露\整\理\
屏幕在大会计分的时候,不断回放孟英和希尔丝触壁的镜头。
明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解说员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成绩出来了!最后的决赛成绩已经出来了,在大计分显示器上!冠军是——冠军是孟英!!五十四秒五三!孟英刷新了由前东德选手奥托五十四秒七三的世界纪录,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
小礼堂里响起了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小礼堂里的教练们露出微笑,即便他们早晨已经通过广播知道了比赛的结果,但是比赛的实况录像仍然令他们惊心动魄。
颁奖的时候,孟英身上披着一面灿烂如锦的国旗,还微微湿漉漉的短发统统梳往脑后,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随着音乐的响起,轻轻哼唱着国歌。
明月觉得从没有哪一刻,姐姐孟英如此美丽,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她紧紧攫住,无法移开。
所有的努力,汗水与泪水,都是为了这短暂的,庄严而肃穆的,辉煌与荣耀的一刻。
那些若有似无的窃窃私语都失去意义。
明月忽然就明白了这一点。
当你的实力足以让你站在竞技运动的最高峰的时候,那些困扰你的,阻碍你的,轻视你的,都将如浮云般散去。
孙教练的最后赠言:不管它,让它去,也正是此意。
明月转头望向乔小红,乔小红也正好转头望着明月,两个女孩子在这一刻看见彼此眼中对胜利的渴望与追求。
这样艰苦的夺冠无疑为孟英平添一抹传奇色彩。
明月与有荣焉的同时,更加努力地练习。

接下去的跳水比赛毫无悬念,男队和女队囊括了包括跳板和跳台的所有金牌。林渊一人独得男子一米板、三米板、十米台,男子双人一米板和三米板五枚金牌。
国际媒体为之沸腾。美联社、法新社、路透社都以大版面大刊幅介绍这个年仅二十三岁的跳水金童。更有媒体夸张地称这一年是“林纪年”。
国际泳联主席在接受采访时,甚至开玩笑地说,全世界的跳水选手都应该到华国接受训练,这样比赛才更公平。
明月在观看比赛录像的时候,震惊于林渊在赛场上的沉着冷静,优雅从容。
每当她追赶着他的身影向前一步的时候,他却已经去得更高更远。
明月想,他已经成为无法超越的目标。
闽州跳水队上下一时群情激昂。
林渊是从闽州跳水队被选拔进国家队的,他是整个闽州跳水队引以为豪的骄傲,是每个队员的偶像与目标。
“有的女队员床头,甚至还贴着他的海报。”乔小红悄悄对明月说。
明月骇笑。
“你不觉得最近不给你好脸色的女生,和对你格外好的男生,都多起来了么?”
明月摇头,“不觉得。”
乔小红失笑,“你现在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明月耸肩,“人生苦短,训练紧迫,没时间在意别人。”
乔小红勾住明月肩膀,翘起大拇指,“好习惯,请保持!”
明月嘿嘿笑。
月尾休息天的时候,明月和乔小红迎来她们在州体育队的第一批访客——骆理是、骆理非兄弟。
理非带了一大包零食来,“我叫司机查过了,这附近是荒\浅\草\微\露\整\理\山野岭…”
然后被理是轻拍了一下后脑,“这里只是郊区,比较偏僻冷清而已。”
理非不介意,嘻嘻笑,“…买东西肯定不方便,所以我带了很多好吃的给你们。”
一边说,一边拆开一盒包装上满是英文的小零食,讨好地推到乔小红手边,“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脆薯片…”
理是摇摇头,也懒得管他,自己从背包里取出几本书来,“我给你带了书来,有你喜欢的卫先生写的科幻小说,还有几本文学期刊,闲下来解解厌气。”
明月伸手去接,理是顺势握住她的手,“我想念你,明月。”
明月面孔微红,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他温热的手握着她的。
理非在一边看了怪叫,乔小红一掌拍在他后脑上,他便捂着头,一副极可怜的样子,“小红你打我。”
忽然总务卓老师走进会客室,脸上有少见慌乱颜色,“孟明月!你家里出事了!你爸爸妈妈来接你!”
明月一惊,猛地抽回手,理是带给她的书,“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过得好么?
写这章的时候,泪如泉涌,我的泪点大概太低。

 

36

36、第35章 噩耗 ...


少年骆理是却伸出手来,重新握住了明月的手,“我陪你一起去,你别着急。”
明月已顾忌不了这许多,任由他牵着她的手,随在卓老师身后,快步走向闽州运动基地正门。
只这短短五分钟的路程,明月内心慌乱得如同一生那么漫长煎熬。
等到了基地门口,看见阿妈死死地攥紧了阿爸的手,脸色苍白地靠在阿爸旁边,不祥的预感仿佛阴云笼罩在明月的心头。
“阿爸,阿妈。”明月迎向父母。
“明月!”阿妈扑过来抱住女儿,“阿英…”
阿妈只说了一句话,已语不成声,浑身颤抖。
明月僵硬地抬眼望向阿爸。
孟海强自镇定,然而捏在一起的手指,紧到泛白的关节,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紧张情绪。
“…阿英出事了…”
理是看着这失去主张的一家人,轻声问:“叔叔阿姨,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孟海茫然地看着理是,“开车过来的。”
理是注意到门口停着一辆乳白色的小货车,便招手叫自己的司机过来,“稍后理非出来,麻烦你开这辆货车送他回家,你的车留给我。”
司机沉着应“是”,并不追问缘由,交出汽车钥匙。
理是又对阿爸道,“叔叔,你现在不宜开车,事急从权,我擅做主张,由我开车送你们和明月罢。有什么事,路上慢慢说。”
一家三口上了理是的车,坐在后座上,明月在中间,一左一右拉住阿爸阿妈的手,只来得及自后视镜里给理是一个感激的眼神,便催问阿爸阿妈,“阿英到底出什qian cao wei lu么事了?!”
孟海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自己的慌乱,“我和你阿妈今天想悄悄过来看你,给你一个惊喜…”
明月感觉到阿妈蓦地打了个寒战,不由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车快开到你们运动基地的时候,吡噼机响了,我没有放在心上,打算看完你,回家去回复的。可是——”孟海顿了顿,“它一直不停响,好像我不回复就会一直不断地呼叫我,所以我和你阿妈在离你们基地不远的地方找了家烟纸店,借店里的电话回机…”
孟海闭一闭眼睛,那一刻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他按照吡噼机里反复不断滚动的电话回播过去,接电话的并不是平时声音甜美客气公式化的寻呼台小姐,而是一把陌生的男声,当他自报姓名,说,“我是孟海,谁呼我?”的时候,那把男声沉重地回答他,“老孟,我是闽州体育局的沅远山。”
他当时一愣。
沅远山?沅远山不是闽州体育局的局长吗?无缘无故的,沅远山不间断地通过寻呼台找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