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尼艾尔双收交叠，支在下巴下，见千晨停下来，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
“他们处在商业区黄金地段，如果能改变他们现有的经营模式，加强自主品牌的开发与经营，虽然短期内未必会对市场造成强有力的冲击，然而从长远的利益考虑，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千晨做了结语。
达尼艾尔站起身来，在办公室内慢慢踱步，千晨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等他下文。
终于，达尼艾尔站定在千晨面前。
“如果…我将百货公司交给你来管理，千晨，你自信有这个能力，将百货公司带上正轨么？”
如果我将百货公司交给你管理，千晨，你自信有这个能力，将百货公司带上正轨么？
下班回家之后，千晨的脑海里，仍不断回响着达尼艾尔的惊人之语。
小小思琅吃过晚饭，通告双亲，回房间上网，找同学聊天去了。
千晨抱着琅琅随手扔在沙发上的维尼熊抱枕，下巴埋在维尼的肩膀里，表情一片空白。
当家伟端着两杯姜汁柠檬蜂蜜茶走进大起居室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千晨空白的表情。
家伟走到沙发前，将手里的姜汁柠檬蜂蜜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千晨旁边坐下。
沙发微微向下一沉的震动，将千晨自纷乱的思绪中唤回。
转眸，看见家伟英俊的侧脸。
感觉到千晨自内心世界里醒来，家伟拿起银质小勺，轻轻搅动，姜汁与柠檬的香气被一点点带了出来。
鼻端缭绕香气，千晨侧首，注视家伟。
家伟是温柔男子，从未尝试高声对她说话。
当年她初初随家伟离开伦敦孤儿院时，其实心中惊惧慎戒。家伟或者知道，又或者并不知道，她彼时一直随身带着一把瑞士军刀，那是拉法艾尔在她离开肖恩家时，偷偷塞到她手里的分别礼物。
拉法艾尔在拥抱她时，对她说，如果再有人欺负她，就用这把瑞士军刀保护自己，绝对不要让对方得逞。
那把军刀，便一直被她随身携带着。由于她的特殊身份，并没有被孤儿院搜走。
当她有家伟独处一室时，她都警惕如惊弓之鸟，倘使家伟有一丝逾越的举动，大抵她都会挥刀相向。
可是，家伟从没有过任何容人产生联想的举动。
赵律师每次到他们下榻的酒店或者公寓看望他们时，都会私下对她说，家伟因为一直寻找妹妹家伶的下落，所以对她这样的女孩子心怀怜悯。言外之意，是教她不要因为家伟带走她，而心怀其他妄想。
两年之后，当他们在一处私寮黑暗的斗室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家伶和被保护得好好的，包在襁褓中的小琅琅，将家伶母女接回公寓，前来检查的医生宣布家伶已经感染爱滋病，已经没有任何救治希望的时候，家伟悄悄走出房间，然后捶着走廊的墙壁，无声流泪。
那一日，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了这个，仿佛由大男孩一夜之间长大的男人。
家伟只是无声地，压抑地流泪。
千晨却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剧烈到无可言说的疼痛和汹涌澎湃的愤怒。
千晨忽然不再怕这个男人。
倘使当日不是家伟带走了她，而是其他人，亦或，是她自己走出孤儿院，她的际遇，是否会好过现在？又或者，与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家伶，殊无不同？
可是，两年，家伟心急如焚地找寻自己的妹妹，却还兼顾她的感受，带着她，尊重一个少女的坚持，给她一个她认为安全的距离，从不逾越。
当家伶在午夜魔幻时刻醒来，只得她在家伶的床边，而家伟恰恰走开去与医生讨论家伶的状况时，家伶挣扎起身，彷徨四顾，然后凄厉地嚎叫，我的女儿在哪里？！
家伟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看见她无措的表情，他修长温热的手先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后，坐到床边。
千晨犹记得，家伟那时，伸开双臂，将几近疯狂的家伶抱在怀里，不管她如何挣扎撕打，也不放手。嘴里轻轻哼着她从未听过的歌曲。直到家伶渐渐平静下来，迷茫地望着家伟的脸，不确定地问，哥哥？
千晨知道家伟是强自隐忍着眼泪的。
家伶隔着家伟宽厚的肩膀，看见千晨，忽而轻笑，在她骨瘦如柴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
“哥哥，这是你的小女朋友吗？”家伶的声音竟还带着一丝童音，教人听了，更加不忍。
家伟摸了摸家伶的头，回头看了看静静坐在一旁的千晨，然后微笑。
“这是我们的妹妹，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和你一起玩洋娃娃，一起过家家，一起穿漂亮的衣服吗？”
家伶叹息，十分疲惫。“哥哥，不要让她再经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家伟哽咽点头，他们都明白，这已是回光返照。
“我可以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们，是不是？你们会好好照顾她，是不是？”家伶问家伟，也问一旁的千晨。
家伟抱着家伶，“傻女，你把身体养好，自己照顾宝宝…”
家伶只是凄艳地笑，已经瘦到脱形的脸上，竟异常地安详平和。
“替我好好爱她…”有万语千言，却终是化成喉间一声叹息。
家伶是夜闭上眼睛后，再没有醒来，三天后身体所有器官先后衰竭，就此辞世，享年只得十九岁。
千晨全程陪伴在家伟身边，看着他一手处理家伶的身后事，看着他被痛苦煎熬，却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那时候千晨已经深深知道，这个男人的温柔和这个男人的体贴。
而今，家伟的温柔与体贴，都只为她和琅琅展现。
“喏——祛湿润肺养颜。”家伟只当不晓得千晨一晚上的神思不属。
千晨接过温凉正好的姜汁柠檬蜂蜜茶，啜了一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家伟，今天下午，达尼艾尔对我说…想将百货公司交给我。”
家伟听了，却并不是很吃惊，只是伸手，撩了撩千晨颈后的头发。
“如果沈氏竞标成功，说不定我也会将百货公司交给你。”
千晨听了，失笑不已，靠在家伟肩上。
这个世界上，这个男人，是最知道怎样安抚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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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爱之欲其生(3)
千晨经过家伟的安抚，放下心来。
倘使达尼艾尔真的执意要将百货公司交给她重组改建，她也愿意一试。
然而，这世上，总是充满了突如其来的变化，教人措手不及。
当所有参加投标的公司将投标文件按规定交标，交保证金，当众验封封存后，到了开标会当日。
为示公允，开标会还请了公证处当场公证。
然而当沈氏国际投资与尚恩公司先后开出的标底只以惊人相似到只差十万元时，现场简直一片哗然。
标底接近，并非没有先例，然而竞争如此激烈的两家公司，最后竟然会以这样微小的差距决出胜负，怎不令人浮想联翩？
百货公司评委需要对所有有效投标文件进行评审，填写招标综合评分表以及一系列汇总表后，才能完成评标报告，最后推荐中标候选人。
在此期间，所有提交有效投标文件的公司都处在焦急的等待当中。
而尚恩公司内更是一片波诡云谲。
当达尼艾尔?肖恩和拉法艾尔?肖恩联袂回到公司时，一封快递也已经放在办公桌上，静静等待两人。
“这是什么？”拉法艾尔坐在办公桌后，问千晨。
千晨已经听说开标会上发生的事，忍住皱眉的冲动，千晨转进茶水间给达尼艾尔和拉法艾尔各倒了一杯咖啡，端到两人跟前。
瞥了一眼桌上的大信封，千晨摇头。
“是快递公司送来的快件，指定要你们两人中的一人拆阅。保安部门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危险品在内，所以就先放在这儿了。”
拉法艾尔仰尽杯子里的咖啡，将杯子放在桌上，伸手去拆快递信封。
千晨看了达尼艾尔一眼，达尼艾尔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拉法艾尔并不是在生气。
拉法艾尔没有注意两人之间微小的互动，而是抽出快递信封中的信笺。
信笺是再普通不过的A4纸，激光打印，看上去十分寻常。
可是上头的内容却叫拉法艾尔大吃一惊，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千晨，然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自顾笑了起来。
“拉法艾尔？”达尼艾尔已经多年没有看见弟弟笑得如此肆无忌惮，毫无保留。
“你们自己看。”拉法艾尔将手里的信笺交给达尼艾尔。
达尼艾尔接过，浏览一遍，然后，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的确十分好笑。
“喏，慕兰，你也拿去看看。”
千晨十分不解，进来时拉法艾尔脸上还仿佛有些许不悦颜色，怎么只一封快递，已经教他笑得如此开怀？
伸手，接过那张信笺纸，千晨凝目看去。
信笺上只得寥寥数语，总结起来，只得“寻千晨泄露标底”七个大字。
是一封匿名信，既无抬头，亦无落款。
言辞却是恳切的，言自己是沈氏国际的一名员工，无意间得知寻千晨籍在尚恩工作之便，将标底泄露给其前夫沈家伟，因良心驱策，写了这封警告信。
千晨看完之后，十分无奈地笑了起来。
确实非常好笑。
寻千晨是沈家伟的前妻，已经不是新闻，然而寻千晨曾经是肖恩家养女的身份，毕竟知者寥寥。
然后，千晨脑海中灵光闪过。
这张A4信笺，同家伟给她看过的那张威胁信，简直异曲同工如出一辙。
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筹谋策划这一切？
这个，针对的，究竟是她？还是家伟？
千晨皱眉。
“你有头绪么，慕兰？”达尼艾尔望着沉思中的千晨，低沉声音问。
千晨扬睫，“千峦哥哥，我说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吗？”
达尼艾尔轻笑，上前一步，拥抱一下千晨。
“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慕兰。你说不是你做的，那就一定不是你做的。”他放开千晨，以手背摩挲一下她柔和的侧脸，“且，我们如果收购成功，百货公司将交给你执掌，这是只有我和你知道的事，如果你将标底泄露给沈氏国际，我看不出，你能从中获得什么更高的利益。换个角度想，即使沈氏赢了，想必也是给你罢？你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拉法艾尔跳起来。
“狡猾！达尼艾尔最狡猾，把百货公司送给慕兰，怎么不算我一份？”
“如果告诉你，你会完全不顾虑成本。”达尼艾尔一语中的。
“这件事你们想怎么处理？这个人恐怕不会就此罢休。”千晨已经感觉到风云将起的气息。
“你只管安心上班下班，回家陪琅琅，这件事我们会妥当处置。”拉法艾尔恢复冷然淡定颜色。
千晨点头，“如果有什么进展，或者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事，尽管告诉我。”
“去吧，时间不早，你先下班罢。”达尼艾尔趋前，在千晨颊上一吻，赶她下班。
“是，老板。”千晨也不多做逗留，挽起手袋，走出办公室，与陈黎华一起下楼。
“里头大少二少什么反应？输给沈氏，不算丢人。大舅子和妹婿，说起来还是一家人。”陈黎华也已经知道尚恩标底只少了沈氏十万的事。
“恐怕要内部检讨一下。”千晨仔细回想，她并没有接触标底，有机会接触标底的，一共也只有四个人，项目经理，财务总经理，拉法艾尔和达尼艾尔。
这四个人——任何一个，都没有理由将标底泄露给沈氏。
会是谁呢？
是会有机会有动机接触标底，泄露给沈氏？
“最近日子要不好过了。”陈黎华敏感地察觉，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千晨同意地苦笑。
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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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爱之欲其生(4)
办公室里，待千晨走出去的一刹那，肖恩兄弟，齐齐冷下眼来。
这件事，分明是冲着千晨而来。
“你有什么打算？”拉法艾尔站起身来，高大英挺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我不会再让慕兰受任何伤害，你知道的。”
达尼艾尔淡淡觑了拉法艾尔一眼，将双手复在身后，“我现在不打算做任何事。”
“达尼艾尔？！”拉法艾尔几乎难以置信，兄长竟然不打算采取行动。
“冷静点，拉法艾尔。”达尼艾尔以左手拇指轻抚自己右手的虎口，那里有一处淡淡伤疤。当年，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肆意殴打，他眼睁睁看着拉法艾尔冲出去，替慕兰对那个人饱以老拳。而他只能静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生生掐得手掌上留下两个血洞。倘使他所受的教育允许，他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死那个人。
可惜不不不，他是肖恩家的长子，他所受的教育，从来都是投入最少的资源，获取最大的回报。
达尼艾尔已经先他一步教那个人皮肉吃痛，那么，他所要做的，是后续的事情。
那个人仗恃的，不个是肖恩家远房亲戚的身份罢了。
一旦失去了肖恩家的庇护，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薄有身家的二世祖而已。
而他做的，便是仿佛苍狼般，远远离开人群，暗暗观察那个人，探察他的弱点，查找他的错漏，然后给他致命的一击。
当那个人身败名裂，甚至留下案底，再不能在英国甚至欧洲立足，他才停止了对那个人的报复，不是不想那个人死，而是那个人的老父，通过父亲，找到他，几乎是卑微地，求他放过他的儿子。
十四年前，他不是冲动的人，十四年后，他更加不是冲动的人。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慕兰，希望看着她幸福生活，为什么却又冒出这样的事来？”拉法艾尔却是阴鸷沉肃。“我不能看着她的幸福再一次被人破坏。”
“我也不能，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按兵不动。”达尼艾尔放开自己复在身后的手，走近自己的兄弟，拍拍他的肩膀，“这个人既然针对的是千晨，那么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他的目的不能达到，自然会再有所行动。而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不留痕迹的犯罪。再高明的罪犯，都难免会犯错，越是心浮气躁，越容易犯错。”
拉法艾尔冷绿的眼眸倏忽一亮，颜色渐深。
“我们等他或者她，自己出错——”
肖恩兄弟对视一眼，然后微笑。
当他们下了决心，他们便不再是温文儒雅的英国绅士，而是冷血嗜杀的白鲨，一击必中，决不留情。
“你去叫公关部拟一份公告，就说在这次竞标中，尚恩公司因为不熟悉行情，所以低估了沈氏国际的实力，如果最后未能中标，尚恩公司也输得心服口服”达尼艾尔弹了弹手指，“看，商场竞争，有输有赢，再正常不过，我们不疑心任何人。”
拉法艾尔朗声笑了起来，是，他们的举动无疑是向外界表明，他们不疑心任何人，非但不疑心，还甘拜下风。
那个处心积虑想要他们怀疑千晨，打击千晨的人，恐怕绝对想不到，他的这一封看似言之凿凿的揭发心，丝毫没有起到他想达到的效果。
那么，接下来，这个人会做什么？
再写一封类似的告密信？
亦或是，比这更激烈的手段？
他们等这个自己犯下错误，暴露身份。
千晨回到家里，家伟还没有回来，小琅琅留了字条，到同学家去了。
偌大的沈思园里，除了老管家华生同几个佣人，再没有其他人。
宅院里静得吓人。
千晨静静坐在阳台上的摇椅里，蜷缩起身体，双手抱着膝头，将头枕在手臂上。
这样的习惯，是在孤儿院里养成的。
伤心难过，开心快活，无人分享，只是躲在无人一隅，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自己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那心跳底下的痛与伤，和微小得近乎卑微的喜与乐。
寻妈妈却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动身体，仿佛安抚小小婴孩。
彼时她已经知道，每时每刻，都是奢侈。
早晚都会失去。
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冷到骨子里去的寒意。
千晨将面孔埋在手臂里，发丝如瀑，倾泄如她无出言说的心事。
她终究是害怕的，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
可是…千晨在自己的臂弯里叹息，因为害怕，所以更加要拼尽全力的维护这平淡的幸福生活。
伤害她，便罢了，竟然还要伤害她所爱的人——
千晨蓦然抬起头来，注视虚空，随后兀自笑了起来。
她所爱的人呵。
竟然是爱着家伟的，竟然是这样的。
隔了这么久，她才肯对自己说，她是爱着家伟的。
千晨笑不可抑，终至泪流满面。
竟然为了自由，同家伟离了婚。
而家伟，也由着她任性。
忽然便想起十八岁那年，沈伯伯已经病入膏肓，只想见儿子成家生子。家伟那天将她叫进书房，轻轻对她说：“家父已经弥留，医生说他已经去日无多，教我多多满足老人心愿。伊唯一的心愿，不过是想看我结婚生子。”
千晨记得自己当时静静站在书房一角，并不出声。
家伟叹息。
“这是一个极难的决定。你可以拒绝，千晨。我无意找一个陌生女子结婚，只为了完成父亲临终前的遗愿。可是，我也不能罔顾他这最后的要求。然而我实在害怕，娶进门的女子，会刻薄你和思琅。”
千晨望着家伟，等他说下去。
家伟走近千晨几步，在距她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下来。
“思来想去，唯一的方法，是你同我结婚，我们共同养育琅琅。她一直由你一手照顾，早已经与你有了感情，而我——并不是一个会强迫异性的男子。你可以考虑一下。”
千晨扬睫凝视家伟，想从他的眼底看出这是否是一个玩笑，可是看到的，是一派幽深徐淡，以及无处言说的沉痛无奈。
将她心底那些她以为早已经被她埋葬的伤痛，一并勾起。
千晨做出了一生第二个最重要的决定，她轻轻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抱住家伟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好，我答应。”
家伟身躯一震，一时以为听错了，“千晨？”
千晨仰起头来，对上他俊雅的眼睛。
“女孩子，早晚要面对的，是不是？我宁可这个人，是家伟哥哥。”
家伟再一次叹息，因她的早熟与体贴。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的回应，是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那晚，是她的初夜。
家伟很温柔，仿佛怕轻轻用力，她便会化成水，从他指尖逸去。
那晚，不是男同女激烈的爱欲燃烧，而是两个心底有着伤痕的人，相互抚慰的灵魂补完。
千晨嘴角有笑，其实那已经是爱了罢？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现在，为了她所爱的人，她需得再忍一忍，然后，一击，致命。
“千晨。”这样想着，家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千晨抬起头来，家伟，也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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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阴谋起风波(1)
那隐身在暗处的人的下一轮行动，比预想中来得还要快。
转日千晨上班，包括门口保安在内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意味。
一贯对千晨十分客气的门卫看见千晨走近，伸手替她拉开门，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终于还是忍住了。
千晨决不是一个木知木觉的人，这里的门卫是一个很老实本分的中年男子，从来都笑脸迎人，然而今天伊没有对她说早上好，寻小姐。
千晨更加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子，将自己看得很高，可是，听了五年的一句问好，今日忽然没有听见，总是有些不习惯的。
然而千晨只是朝门卫颌首笑一笑，或者，等在里头的，将会比这个更加的冷淡罢？
果然，前台接待看见她走进大堂，都装做忙碌模样，并不来同千晨打招呼，待千晨走过前台，又暗暗抬眼瞥着千晨，交头接耳。
电梯里人不多，可是，明明看见千晨快要走到了，却不等一等，千晨眼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的眼前合了起来，将自己隔绝在外。
她——这是被冷暴力了么？
“寻姐——”米希雅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千晨回过头，看见仿佛含苞待放的素馨花，微笑。
“希雅。”
“寻姐不上去？”米希雅指了指电梯，看起来电梯里的人并不准备等他们的样子。
“不，我乘专用电梯上去好了。”千晨指了指隔邻直达总经理办公室楼层的电梯，她平日里并不愿意享受特殊待遇，所以达尼艾尔交给她的专用电梯卡，她一直没有使用过。但是今天同事这样明显的排斥孤立，她岂能不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