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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杰面皮一抽,没想到婆婆的思维跳跃幅度如此之大,一下子从新媳妇茶问题,转到她的年龄问题,赶紧将手里一把剥好的蚕豆放进淘箩里,站起身来,“妈,我去外面看看,爸和亦军回来没有。”
只恨自己没有凌波微步的神gong。
逃到客厅里,公公出去下棋,还未回来,老公仍未下班,英杰坐进沙发里,捂脸苦笑,结婚六年,没有孩子,她和亦军都去医院检查过,双方都没有问题,可是始终没能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婆婆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只能在福利院助养一个女孩儿,有空的时候,带孩子出来吃顿饭,看场电影,或者在反斗城里,消磨半天时光。
总算那孩子从最初的畏缩沉默,逐渐有了孩童的天真欢笑。
只是对婆婆来说,再喜欢,也不是安家的骨血后代。
现在婆婆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向若素,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这样一想,英杰放下手来,倒要教阿二赶紧结婚才是正经。
这时有电话进来,英杰接听。
那头是安亦哲清爽的声音,“大嫂?”
“嗯,是我。”
“麻烦大嫂,告诉爸妈一声,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你们不用等我。”顿一顿,又道,“大嫂,过几天我带若素回家吃饭,你和大哥把时间挪一挪,一家人见个面罢。”
“你想清楚了?”英杰忍不住,还是问。
那边安亦哲笑起来,“大嫂,我什么时候想不清楚过?”
英杰点头,“知道了。”
挂上电话,英杰替沈若素掬一把同情泪。
她这小叔,其实和她弟弟英生,是一体两面,相同本质,不同表现而已。
而大体上,她宁可惹得弟弟英生跳脚,也不愿意教阿二不痛快。
由居无定所,身无恒产的打工女,一朝升格成安副市长的女朋友,若素一时难以适应身份的转变。
若素已经习惯,每天上班前将妈妈安顿好,踩准时间进杂志社,下班以后到小菜场收一收秋,买些便宜菜回去,为两母女做一顿尚算营养的晚饭,饭后妈妈看电视,若素洗碗擦地板的规律生活。
忽然之间,安亦哲以不可抗拒之势,介入她的生活,令若素觉得别扭。
安亦哲似毫无所觉,每天下班前,打电话给若素,过来吃饭,或者有应酬,不过来了,让她不用等她。
偶尔,他会不经意似地说一句:上次吃的糖醋小排味道赞,又或者前天生活频道里教的菠萝饭看起来很可口。
若素听得牙痒,不过看在安二给她每个月两千元饭钱的份上,他豁翎子,她就应一声“喳”。
昨天安大老爷吃完饭一边看报纸,一边听电视的时候,对若素妈妈笑说,“这家龙门客栈的凤梨油条虾是招牌菜,甜酸可口,外脆里嫩,物有所值。”
正在拖地板的沈必大额角一跳,果然听见妈妈断断续续说,“…我也没…吃过…卖相满好…”
在心里自觉已经与阿必大殊无不同的若素,赶紧拄着拖把,对客房里的妈妈扬声说,“妈,你想吃伐?我明天做给你吃。”
话音一落,若素只见安大市长从报纸后头,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然后继续垂睫读报。
若素咬碎银牙,奈何碍于母亲在场,只能重重拖地板,来回在安亦哲脚下经过,不断让他“脚抬一抬!”
安亦哲十分纵容,并不嫌若素捣乱,“累不累?客厅已经很干净,不用再拖。坐下来看看电视罢。今天的樱桃很甜。”
若素有吐血三升的冲动,可是又不想教房间里的妈妈听出异样来,只得将拖把冲干净,放到北阳台角落里沥水,然后返回客厅,坐得离安亦哲老远,捧起小水果盘,吃樱桃。
安亦哲在报纸后头,慢悠悠道,“听说舌头灵活的人…”
若素额角又一跳,压低了嗓音,“我妈在里间,你别乱说话!”
他便低低笑,“我想说,听说舌头灵活的人,能用舌头将樱桃梗打一个结。”
若素怒瞪安某人。
安某人在报纸后头无声地笑,笑得双肩抖动,报纸在手中哗啦啦响。
若素满腔怒气无处发作,十分颓然。
次晨上班前经过早点摊的时候,若素额外买多两根油条,装在乐扣乐扣的长饭盒里,带到单位去。
工间休息,若素央小水让她上一会儿网。
“小素想查什么东西?我帮你找!”小水拍胸-脯,自告奋勇。
若素并不多想,“我想烧一道叫凤梨油条虾的菜,小水你帮我查一下菜谱。”
一听若素是要烧菜,隔壁埋头偷菜的七七脚下一点,滑着电脑椅挤进来,“小素要什么好吃的?”
小水搜索一下,跳出颇多结果。
若素伸手指一指模仿龙门客栈的那条。
随着图片和说明一起跳出来,小水和七七齐齐做四十五度角纯洁地仰望若素,“看起来好好吃哦,好想吃哦,小素小素,你一定要做给我们吃哦…”
若素被偶像剧女演员附体的两人冷得后背一凉,说一声我先研究研究,逃下楼去。
身后小水七七吃吃咯咯笑到半死。
若素下班,在小区门口水果店里,买一只菠萝,又到小菜场半成品柜台买十元钱虾仁,回到家里。
若素妈妈已经坐在床上,慢慢借助护理床的栏杆,一点点锻炼上肢力量,见女儿回来,欣喜地说,“小素,你看我能自己撑起上半身了。”
若素闻言,笑着说,“真好!晚上烧好吃的,我们庆祝一下。”
然后脱了外套,转进厨房里去,对着水槽,独自心酸。
外间多少似妈妈这样年纪的阿姨,唱歌跳舞打拳练剑上山下海,生活得不知多丰富多彩,可是妈妈只能困囿在一张床上,仅仅是撑起半个身体,已经教她如此欣喜。
只这样想,若素心里就格外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恨这一切的一切。
然而若素更希望母亲快乐,希望母亲有一个良好环境,安享今后的时光,所以她不能在妈妈面前,露出一星半点,对安亦哲的抗拒。
若素定一定心神,收敛情绪,开始淘米做饭,开一罐肉骨浓汤,倒进汤锅里,烧开以后再加入番茄冬瓜和自己事前做好,冻在冻箱里的百叶包,盖上锅盖,用小火笃着。
又取出一颗西兰花,掰成小块,在开水里焯一焯断生,拿出来泡在冰镇矿泉水里过一过,然后捞出沥水,放入醺腿肉粒,淋一点鱼露橄榄油和芥末汁,拌均匀,放在一旁。
这时候客厅方向传来人声,“我回来了。”
若素不搭茬,埋头做菜。
安亦哲也不在意,放下公文包,款去外套,洗过手转进厨房。
“有什么要帮忙的?”他挽起袖口,站在若素身后问。
若素侧头瞟他一眼,再看看张牙舞爪的菠萝,努努嘴,“把它切成三分只一三分之二大,里面的菠萝肉挖出来,外头壳留着。”
“做一个菠萝盏?”安亦哲笑,“没问题。”
若素翻白眼,“挖出来的菠萝肉要用盐水浸泡。”
“噎死卖灯!”他笑眯眯越过若素肩膀,取过一柄水果刀,到一边剖菠萝去了。
若素一边拿剪刀将早晨买的油条铰成两分长短的小段,一边分神留意安大市长。
只见他用一块厨房毛巾垫在手掌上,托着大半个菠萝,以水果刀在菠萝肉上纵横切割,随后轻轻一剜,菠萝肉就轻松挖出来,倒在大玻璃盏里。
若素暗暗哼一声,受过专业训练而已,不希奇。
安亦哲很快处理完菠萝,又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若素将油条段和清虾仁推过去,“一段油条里塞一颗虾仁。”
他便微笑着接过,慢条斯理地将油条拿起来,观察片刻,想一想,去筷笼里拿一双筷子,两根并在一处,在油条中间捅一捅,再把虾仁酿进去。
“怎么样,我做得对不对?”他向若素展示自己的成果。
若素闷闷点头。
对,再对没有。
简直无师自通。
若素起油锅,赶安亦哲出去,他偷拈一块西兰花放在嘴里,在若素怒瞪他之前,踱离厨房。
若素一边将酿好的油条虾仁溜着锅边放下去,一边十分阿Q地在心里念叨:炸死你,安小二!
过了片刻,悚然一惊,不知不觉,已经与英三一般口吻地叫安小二。
默然片刻,若素叹息,渐渐生活里便已经染上安亦哲的气息。
再不甘心,也敌不过他日复一日的入-侵。
晚饭若素妈妈格外多盛小半碗杂粮饭,酥脆的油条和滑嫩虾仁,以及酸甜菠萝,配上一点点色拉酱,咸酸适中,好味又下饭。
见妈妈胃口大开,若素便将对安亦哲的那些不满暂时抛开。
饭后若素妈妈赶两人到楼下散步,“…别总孵在家…”
若素不忍让母亲失望,起身披上毛衣,与安亦哲一起下楼。
楼下饭后出来散步的小区住户,看见安副市长,与借居他家的年轻女郎,一起下来散步,八卦之心如同春季里的野草般疯长。
“…我说是他女朋友罢?”
“不是说是亲戚吗?”
“你以前还和人家说我是你表妹呢…”
“…”
四处有打量眼光,令若素如芒刺在背。
安亦哲浑然不觉似的,微笑,扔下重磅炸-弹。
“周末有没有安排?”
若素摇头。她一向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陪妈妈。
“那——”他看一眼暮色中,裹在大毛衣里,感觉上格外瘦小的若素,“到我家吃顿饭罢。”
若素抬眼,望进安亦哲深褐色眼睛里。
默然片刻,若素轻笑一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再跟童鞋们通知一声,以后每周日都要陪宝宝去看中医,所以固定周日没有更新。
从早上五点,一直看到下午一点,回来还要煎药,泪~~~~~
21.臣服
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对于“见家长”一事,若素心中仍然忐忑。
穿什么衣服,拎什么礼物,进门怎样称呼,若素一概无底。
这几天上班,若素一路上一双眼睛便始终望在年轻女郎身上。
路上年纪相仿的多是上班女郎,一条牛仔裤亦或直管裤,一双适脚平底鞋或中跟鞋,一件夹棉短外套,配上里头各色薄衫,人人足底生风,行色匆匆。
若素检视自身,一条穿到发白,磨得菲薄的牛仔裤,一双二十元地摊帆布运动鞋,一件旧卫衣和毛衣外套,一只大而无当的马桶背包,通身加起来,大抵不过两百元的样子,走在马路上,即使身上挂一块“我是安副市长女友”的牌子,恐怕都无人理会。
不但无人理会,还会当她想出名想到疯,齐齐绕道。
若素心间郁闷,安亦哲仿佛打定主意,一心要将戏演下去,可是,观众是谁?剧本如何?结局怎样?统统不在若素掌握。然而若素知道,她今后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错综复杂的世界。
若素觉得自己似安亦哲手中的提线木偶,由他操纵,上演喜怒哀乐。
心里一把声音说,理他做甚?
可是另一把声音说,谁还会给你们母女如此环境?
到最后,若素向现实低头。
人人到最后,都要拜倒在金钱脚下,无一例外。
若素笑一笑,圣.经说,金钱并不罪恶,对金钱的追求才是所有罪恶的源泉。
看,先贤两千年前,已经道出真理。
同那些日夜将自己的肉.体出卖给陌生人的女子相比,她并没有高尚到哪里去。若素捏紧背包带子,她出卖的,是自己的尊严。
若素想,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一样,再不肯让母亲回到那简陋寂寞清寒的环境里去。
她的拒绝,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所寻的一件皇帝的新装。
而终究,她向金钱臣服,置自己的尊严于不顾。
若素在地铁到站的铃音里,悚然心惊,而后茫然四顾,左右人人一张麻木的脸。
若素拖着沉重脚步,走进杂志社。
杂志社的雕花铁门已经打开,看起来有人已经早她一步上班。
若素拎着背包,走进底楼,一眼看见空虚倚在茶水间的沙发背上,慢悠悠喝水。
看见若素,他笑出一口白牙,“小素,早。”
若素点点头,“又加班?”
空虚伸懒腰,“是啊,一条老命,卖给工作。”
说完朝若素笑眯眯道,“今早有什么好吃的?”
若素已经习惯走进杂志社,人人问她“有什么好吃的”。伸手拉开背包拉链,取出还热腾腾的灌汤小笼包,六只一盒,装在透明环保塑料打包盒里。
“刚出笼时味道最好,现在已经逊色不少。”
空虚欢呼一声,扑过来取走一盒,还想伸手拿第二盒。
若素一侧身,护住其他几盒,竖眉瞪空虚一眼。
空虚要笑不笑,“帝玖那一份给我吃掉,他不会介意。”
若素皱一皱鼻尖,只做没听见,走过去将余下几盒小笼放进电蒸锅里,启动保温gong能。
放下背包,若素走到杂务间,取出扫帚畚箕拖把一应清洁工具,从底楼开始打扫。
底楼有两间常年落锁的空房间,若素从没有问过缘由,既然不用她进去打扫,若素乐得清闲。
打扫到客厅另一半做会客室用的地方,若素看见一部银灰色笔记本电脑,静静躺在茶几上。
若素抬头望一眼吃完小笼,正扒着电蒸锅打算趁她不备,再拿第二份的空虚,咳嗽一声,“空虚,笔电是你的吗?是的话先挪一挪,免得我擦桌抹地不小心碰到。”
空虚嘿嘿笑着缩回手,“笔电?不是我的。是帝玖向总务给你申请的。你工间休息的时候,可以上上网,解解厌气。”
若素有些诧异,更多感动,帝玖连这都注意到了?
空虚感慨,“帝玖最偏心,把最新型号笔记本电脑申请下来给你呢,小素。”
若素听得笑起来,空虚连这点小事都吃醋,“我用不到这么先进的型号,和你那台旧的换好了。”
空虚听得连连摆手,“被小水七七知道,一定说我欺负新人,不行不行。”
今日换成小水,踏着空虚话尾走进来,“空虚欺负谁?”
“我说要再吃一客小笼,若素不肯,她欺负我。”空虚扭动身体,看上去有些欠揍。
果然小水经过他身边,轻轻拍一拍他的后背,“乖,一边凉快去。”
然后向若素明媚一笑,“小素,有没有我的小笼?”
若素看得忍笑到肚痛,“有,在茶水间。”
“哦噎!”小水扔下背包,转进茶水间去。
未几传出小水的惊呼:“空虚,为什么这一盒少掉一只?!”
空虚向若素眨眼睛,大步逃往楼上去了。
整间杂志社就此从沉寂中醒来。
若素抛开关于见家长的烦恼,认真工作,午饭做了香喷喷五谷杂粮饭,汤煲里熬着薏米绿豆老鸭汤,白灼大头虾,凉拌西兰花,另有芹菜炒肉丝。
杂志社里诸人,只要是美食,并不挑剔,很好喂养。
若素奇怪,吃得那么多,三餐点心加消夜,每天早晨来,冰箱几乎都是空的,可是这几个人却都不见胖。
小水曾经很骄傲地说:天生丽质难自弃。
连七七都点头附和:得天独厚。
若素却总有些违和感,又说不出具体不同寻常在哪里。
然而若素秉持不多看多问多说三不原则,再好奇,也烂在肚皮里。
吃过午饭,空虚穿得西装笔挺,拎着公文包,出去开会。
小水七七趴在栏杆上对楼下若素说,“空虚只这副皮相,往那里一立,已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教他去开展销会,我们杂志一定大卖!”
若素骇笑,说得同夜店里出卖色-相的男人一样。
可是看看空虚男模似颀长潇洒的背影,又深觉二女说得不无道理。
一样推销物品,长相讨喜与长相丑陋的推销员相比,前者总归占些便宜。
不然电视广告里,也不用青春美丽,年轻英俊的男女模特做广告,一概用卡西莫多好了。
下午无事,若素便在底楼上网,搜索兼职翻译的招聘信息。看来看去,都要求有相关工作经验。
这时帝玖下楼来倒茶,看见若素坐在一边,便慢悠悠踱过来,侧头看一眼若素浏览的信息,不禁挑眉。
“怎么,小素对做兼职翻译感兴趣?”
若素笑一笑,没有否认。
“你舍近求远做什么”帝玖大奇,“我们杂志社翻译人手不足,每天海量原文新闻小说需要翻译,统共不过这几个人,累得贼死,有时要将工作外包。你感兴趣,不如…”
话到一半,挂在底楼墙上的电话响。
那是一部老式电话机,橘红色,有圆形拨号盘,就挂在墙上,经年也不响一次。人人都用即时通讯工具在网上交流,或者使用手机通话。
若素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老洋房里的一件装饰品,想不到竟然还能用。
帝玖浓眉微蹙,走过去听电话:“…是,我知道了…我这就让她给你带过去…好,再见。”
说完挂上电话,转回茶水间去。
若素看见他伸手在冰箱顶上摸一摸,摸出只透明文件袋,然后转回来。
“小素,空虚这家伙,出去的时候忘记把展销会参展文件和凭证带去,麻烦你走一趟,给他送去,送完你可以直接下班。”
若素接过那透明文件袋,点点头,这是大事,不能耽误。他们都有工作在身,只得她最清闲,跑一趟也是应该的。
帝玖交代地址:“他在会展中心北楼一零一七室,你快去罢。”
“嗯。”若素将透明文件夹装进自己的大背包中,检视一下自己的物品,准备出发。
“等一等若素。”帝玖忽又叫住若素。
若素扬睫,看向眉目平淡的主编大人。
他从牛仔裤后袋中摸出皮夹,取一张交通卡给若素,“空虚那边急用,你叫出租车去罢,来去车资由公司支付。”
若素老实不客气接过交通卡,向帝玖颌首,挽起背包,转身走出去。
帝玖望着她走进午后阳光里,仿佛被镶上一层细细金边的纤细背影,嘴唇微动,终是没有出声叫住若素。
22.恶魇
若素走出弄堂,下午的阳光将她的后背照得暖融融的。
幽僻的小马路上,几无人迹,有老房子里传来悠悠淡淡的旋律。
若素心中宁静,这样慵懒无人的午后,突如其来的小差事,于若素,直似浮生偷得半日闲般难得。
一段小马路走不多久,转一个弯,若素已经站在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的繁华地带。
若素站在人行道上等出租车,接连两部,明明若素先看到,可是司机都将车停在脚踩高跟鞋手挽购物袋的时尚女郎跟前,然后绝尘而去,留给若素一股难闻的尾汽味道。
若素垂睫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旧衣旧裤,忍不住在心里嗤笑,果然个个都先敬罗衣后敬人。
直等了约二十分钟,若素才堪堪抢在一个眼镜男前面,钻进出租车。
看那眼镜男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样子,若素心有不忍,按下车窗问:“你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就拼个车罢。”
眼镜男愣一愣,随即点点头,“那麻烦你了,我去火车站!”
“我去会展中心,比你先下,你看可以吗?”
眼镜男道谢以后,猫腰坐进后座。
司机看一眼若素,“小姑娘心老好的,一般都不肯给人家拼车的。”
若素笑一笑,并不搭腔。
司机见若素谈兴不浓,便转而与后座上的眼镜男攀谈起来,两人高谈阔论,从房价只涨不跌,到股票只跌不涨,再到入学难入托难…国家大情小事,信手拈来,深入潜出。
若素虽不讲话,可却听得津津有味。
若素同讲话不流利的妈妈,很少谈及政.治,两母女都极力回避。做洗头妹时,常有客人向她倾诉,家里的狗同她最亲,丈夫儿子都不理她;生意做得多大,以前的同事朋友都嫉妒他;孩子学习多好,永远年级前十…
他们不需要回应,只需要一双耳朵,倾听他们的寂寞。
其实若素不知多想有这样一双耳朵,听她将埋在心底里的那些事,统统倾诉。
可是,若素找不到这样一双耳朵,她心底里的那些事,也无处言说。
因并不是晚高峰时间,出租车很快转上会展中心所在马路。
开不多久,司机神秘地对后座上的眼镜男说,“你们看今晚的新闻,肯定要出大事。”
“你怎么知道?”眼镜男问,若素也好奇地支起耳朵。
司机得意地看一眼始终沉默聆听的若素,“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是侦察兵,看事情看得比别人都深入,分析得都透彻。”
眼镜男附和地“唔”一声。
“这边沿途,平时都允许暂时停车,可是今天,有交警在维持秩序,禁止停车,这是第一点;在禁止停车的地段,接连停了几部面包车,交警却没有上前,这是第二点;面包车车窗都贴着深色防爆膜,两侧车窗都摇开一点点,我注意到有镜头反光…不是监视任务,就是抓捕任务…”司机将出租车驶进会展中心门前的停车坪,“小姑娘,到了。你和这位先生怎么劈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