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出头的登记处办事员蓦然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安副市长似笑非笑的脸。

“安副市长!”办事员忍不住拔高一度音。

若素退后半步,疋在安某人身后,忍笑忍到双肩抖动。

同早前两对新人所面对的冷淡面孔相比,他们所受待遇,热情太多。

女高音仿佛仍绕梁三尺,余音袅袅,婚姻登记处主任,民政局领导,便悉数从楼上下来,亲自接待安副市长。

“安市长,您要来登记,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我好叫人安排…”

安亦哲始终牵着若素的手,闻言微笑,“正是不想百忙之中,还麻烦你们,所以就自己过来了。如今结婚手续化繁为简,方便广大市民,辛苦你们每天接待那么多人次了。”

民政局领导迭声说哪里哪里,又转向若素,“这位就是您的夫人罢?真是天做之合,天做之合!”

若素抿一抿嘴唇,颌首,手指掐安小二手心,赶紧登记!

安亦哲不紧不慢,“韩局,我和太太等一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过几天喜糖一并送上,你可要暂时先替我保密啊。”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民政局领导仍是陪若素安亦哲走完整个结婚登记流程,又亲自送两人出来,“安市长,安夫人,祝你们新婚愉快,到时候可要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安亦哲笑一笑,摆摆手,与若素一同走向停车场。

等到上了车,开出停车场,若素才拿着大红色结婚证书,望着里头笑得极僵硬的自己与云淡风轻的安某人的合照,闷闷道,“他一定会到处宣传。”

安某人伸手摸摸若素头顶,“我又不打算隐婚,他宣传便宣传,要的就是他到处宣传。”

到时候顺水推舟承认结婚,再不用烦恼各方给他介绍不同背景势力的女朋友。这些人,到底有一部分,是一时还不能得罪的。

45发喜糖啦~
周一早晨,安亦哲捧住纸箱,走进机关大楼,钱秘书跟在他身后,捧住另一只大纸箱。
进门时,门卫要求开箱检查,安亦哲便大方打开纸箱,任他查看。

门卫探头望一眼纸箱,例行做危险物品扫描后,收起金属探测器,笑着说道:“恭喜安市。”

“谢谢。休息时候到你们王头那里去领喜糖。”安亦哲淡笑。

关于发喜糖的问题,他与若素有小小分歧。

若素观念里,要到办喜宴时候,才派发喜糖,而他以为,既然不打算大宴亲朋,喜糖早点发出去,让大家早点知道他们已婚,没有什么不妥。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数秒,他败下阵来,“那过段时间再说罢。”

若素却忽然摆手,“不不不,你说得对,喜糖越早发出去越好,是我考虑不周。”

他见若素表情有淡淡沮丧,忍住笑问,“太座何以觉得自己考虑不周?”

若素便伸出一双不算细嫩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一晃。

啊——他笑起来。

若素左手无名指上,一只零点八克拉E色完美切割玫瑰钻六爪镶嵌婚戒,静静环绕,因角度关系,偶尔闪过华光。

再看他自己左手,一枚简约款式白金婚戒,同样戴在无名指上,呵,戒指已说明一切。

等若素爸爸妈妈从楼下散步上来,他们已经在网上下单,买好喜糖。

这时他捧着喜糖从容走在市政-府办公大楼的过道上,老远已经有同事笑着同他打招呼,“安市,恭喜恭喜。”

亦有人调侃,“小安,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果然容光焕发。”

安亦哲一概微笑以对。

两人来到安亦哲副市长办公室,钱秘书将装有喜糖的纸箱暂时放在门边衣架下头。

安亦哲款去西装,只着一件白衬衫,开始与钱秘书核对行程。

“上午八点三十分,听取博览会一周安保情况简报。上午十点,听取检察院关于黑恶势力控制娱乐场所卖.淫嫖.娼牟取非法利益的取证进展。下午一点半,召开博览会期间信息安全保障会。”

安亦哲点点头,“中午辛苦你陪我楼上楼下走一趟,把喜糖发了。”

钱秘书笑眯眯地,“安市你举行婚礼的时候,要不要伴郎伴娘?”

安亦哲挑眉,“你有人选?”

钱秘书挺一挺胸膛,“我和小史毛遂自荐!”

安亦哲闻言笑起来,“好,到时候你和小史可不要临阵脱逃。”

钱秘书卡吧卡吧眼睛,莫非——难道——竟然——

果然安市长大人不负所望,淡笑着拍一拍站在他办公桌边的钱秘书手臂,“我大哥也好,我大嫂家的几个兄弟也好,平素都是滴酒不沾的,只是真要喝起来…”

安亦哲留给钱秘书一个意味身长的微笑,挥挥手,示意钱秘书可以开始工作。

钱秘书愣一愣,内牛满面地捧着记事本出去了。

中午吃过午饭,趁午休时间,安亦哲带同钱秘书,从楼上开始,一路向下,各科各室,派发喜糖,所到之处,恭喜声此起彼伏。

“安市最讲求办事效率,想不到个人问题也一样速战速决,哈哈哈…”

“小安什么时候请我们这帮老头子喝喜酒啊?说起来市府办公楼年轻人里,好象的确很久没有传出过喜讯了。”

“小安结婚了?!哎呀我们市府大楼里,得有多少女孩子心碎了啊?来跟大姐说说,新娘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的?小安,小安,哎呀,害羞了?”

类似善意与八卦对话亦不断传来。

等两人捧着已然轻了大半的纸箱,来到卜书记办公室,卜书记的机要秘书起身,替两人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笑着说,“卜书记听说安市您的喜讯,中午推掉好几个约见,特地等安市下来呢。”

钱秘书识机,从纸箱里取出一对小熊,交到机要秘书手中。

机要秘书接过那对小熊,拿在手中,看见一只穿西装的绅士熊,与一只穿婚纱的淑女熊,两只小熊手里各捧着一颗红心,十分可爱。

机要秘书忍一忍,微笑着对钱秘书说,“安市看起来颇严肃,想不到竟然这样童趣。”

钱秘书嘿嘿笑,不解释。

机要秘书转念一想,莫非是新上任安夫人的品位?

安亦哲自然不晓得卜书记的机要秘书在如何揣摩他或者他夫人的品位,径直走进卜书记办公室。

卜书记本在办公桌后看报纸,见他进来,抖手将报纸折叠,放在一旁,起身迎上来,往沙发方向延手,“来来来,小安,快过来坐。”

安亦哲浅笑,过去落座,自纸箱里取出两对小熊喜糖,双手奉上,“卜书记,这是我的喜糖。”

卜书记接过喜糖,半真半假地指责,“小安怎么不声不响就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也不把新娘子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怎么,怕我们这帮老人家合起来欺负新娘子不成?”

安亦哲弯眉而笑,“哪里,您想到哪儿去了?她性格比较内向,喜静不喜动,想叫她和我一起出门都难。”

“呵呵,看不出小安你原来竟是妻管严嘛。”卜书记笑着拍一拍自己的肚腩,“怕老婆好!怕老婆的男人才会发达!”

安亦哲笑起来,“卜书记仿佛深有体会。”

卜书记听了,又哈哈一笑,“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安亦哲起身,“我就不打扰您午休了,卜书记。”

卜书记一道站起身来,送安亦哲走出办公室,一边拍他肩膀,“有时间带新娘子过来吃饭,赵局长跟我说过好几次,小安你最懂美食,是她的知音。不像我,只会得吃,完全不晓得其中典故。”

安亦哲颌首,“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再尝赵局长亲手做的美食。”

这才从卜书记处脱身。

待将两箱喜糖都派完,午休时间亦已结束。

钱秘书随安亦哲回到副市长办公室,不由得太息,“发喜糖已经这样累人,婚礼岂不要命?”

安亦哲睇一眼钱秘书,“怎么,打退堂鼓了?”

钱秘书一见老板质疑,即刻挺胸叠肚,“时刻准备着!”

安亦哲嗤笑,不打算告诉钱秘书,他打算婚礼从简,让他纠结去。

与安亦哲相比,若素在单位里引起的反响,更为强烈。

小水走进茶水间,原本直奔冰箱而去,忽然半道转向,冲到若素跟前,一把抓住若素双手,随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

七七在她身后,捂着耳朵进来,“小水,发什么痴?”

若素无奈。

零点八克拉E色VVS1完美切割钻石,白金六爪镶嵌,市价三万元的结婚戒指,她戴在手上,心惊肉跳。

洗衣服烧饭做菜时候,不小心掉进落水管里去怎么办?上班乘地铁挤掉了怎么办?想一想随身时刻携带三万元钞票的感觉,若素只觉头皮发麻,并不觉得享受。

奈何安小二轻哼,婚戒买来就是戴的。不戴,谁晓得你已婚?戴!必须戴!戴了,才可以杜绝有心人士纠缠。

若素拗不过他,而且爸爸妈妈也站在他一边,赞成他的决定。

若素不想父母操心,最后只得妥协。

只是今晨上班途中,她一路都用右手捏住左手,生怕掉在路上。

进杂志社后,若素还未来得及打扫卫生,已经被小水发现手上婚戒。

“七七,我眼睛要瞎掉了。”小水假意受不住钻石璀璨光辉,捂住双眼。

七七这时也看见若素手上钻石戒指,不由得微笑,“这是婚戒?!小素,恭喜你!”

“恭喜谁?”空虚又一次神出鬼没般现身。

小水便抓起若素左手,在空虚眼前晃一晃。

“嗬,晶晶亮!”空虚向后仰一仰头,避过差一点被小水挥到他鼻尖上的,若素的手。

顿一顿,省悟过来,“小素?这是——”

若素有些赧然地点一点头。“是。”

“啊,恭喜恭喜。”空虚倏忽抬头,向二楼道,“帝玖,我们杂志社终于有人脱离单身魔咒,步入婚姻店堂。”

三女齐齐抬头,看见帝玖蓬头垢面,扒在二楼楼梯口。

单身魔咒?若素一怔。

“小素不知道罢?”小水十分八卦地挂在若素身上,“我们杂志社有一个单身魔咒,凡在我们这里工作,都没有爱情,婚姻线淡薄。”

若素不信。

“你看我,年轻貌美——”

七七拍小水后背一巴掌。

小水咳嗽一声,总算把自我吹嘘那一套收起来,“小素你看,我们业余生活乏善可陈,不是健身,便是购物,感情世界一片空虚。”

“有!”空虚举手。

“去去去,一边儿去!”小水踹开空虚,“我们杂志社的前辈,据说都是离职后,才拥有爱情与家庭。”

“也许——不过是巧合?”若素迟疑。

小水突然放开若素,与空虚拍掌,“骗你的,若素!”

“小素脸上表情真精彩。”空虚笑到打跌。

若素恼了!“哼,今天中午罢工!不烧饭!”

“啊啊啊!不要啊!小素,我们错了!”小水空虚齐齐扑向若素。

楼上帝玖淡哼一声,“小素结婚了?那么,我们今天下班以后,到健身房加练一场,作为庆祝罢。”

今次轮到若素惨叫。

46婚后生活
若素的新婚生活,与婚前殊无不同。
最大差异,不过是安亦哲从“回娘家睡”,变成在自己住处过夜。
若素爸爸在若素注册登记后,又随车走了。

若素舍不得教爸爸继续奔波,可是爸爸笑一笑,“傻女,即使你嫁得再好,娘家给你的陪嫁,也不能太薄。爸爸再跑两年车,攒够棺材本,到时候专心在家照顾你妈妈,帮你带带孩子。”

若素劝不动爸爸,只好叮嘱他,不要拼命接长途单子,节假日多多回家。

若素爸爸答应妻女,女儿婚礼前一定腾出时间来,然后与妻女道别。

安亦哲曾经私下对若素说,爸爸这个年纪做集装箱卡车司机,长途往返,太过辛苦,不如他看一看,本埠有无需要为领导开车的职缺。

若素觉得不便替父亲做决定,便去同母亲商量。

若素妈妈听后,摇摇头。

“…不要落在…有心人眼里…”若素妈妈讲话仍然吃力,然而这件事,她务必要与女儿讲清楚,“…扣一顶以权谋私…的帽子…”

若素点点头。

是,固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妈妈到底在国营企业里,做过领导,这些道理,想得比她通透。

“那我去回断他。”

“…小安也是好心…”若素妈妈拉住女儿的手,“…你婉转些…”

若素笑起来,妈妈没见过她冲安小二甩眉拉脸,挠脸踹脚的样子,否则一定不会叫她“婉转些”。

若素找时间将决定告诉安亦哲,他也不强求,只是叹息,“若素,你不要同我客气。”

若素瞥他一眼,心道谁同你客气?

我们结婚,不过是各取所需。你再不用应酬那些塞女朋友给你的政客,而我则让父母安度晚年。

各不相欠。

若素在结婚登记回来,晚上入睡前,忽然灵台清明,前世因,今世果,想个通彻。

安亦哲笑一笑,“双休日想去哪里玩?我这一周没有接待任务。”

若素扑在北阳台栏杆上,“周六上午送妈妈去康复中心,我去健身,下午暂无安排。周日打算找些翻译工具书来看。真正开始接触笔译,才晓得自己的知识面有多狭窄。”

“呵…”安亦哲以同样姿势,扑在栏杆上。

两人仿佛养成习惯,在家里想说悄悄话,便齐齐跑到北阳台来,望着外头的繁华景色,有一搭,无一搭。

若素有时想,安某人要的,也许未必是妻子,不过是一个能教他安心说说话,又不会给他添堵的人罢了。

恰恰她以前是吃过苦头的,做事总带着万二分小心,不该看不该问不该听的,一概充聋做哑装瞎,而他要的,正是她这样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又懂得不过问他工作的 ——室友。

真是室友。

并没有因为一张结婚证书,便双双倒在床上,鞋脱袜甩,赤.膊相见,云翻雨覆。

登记回来的晚上,新婚夫妻与若素爸爸妈妈吃过饭,安亦哲自觉进厨房洗碗,若素也不拦他,总要做出一副和谐美满状给爸爸妈妈看,好教二老放心。

若素则进屋去给父母收拾房间,整理床铺,擦席子。

等她整理完客房,习惯性转进书房准备为自己搭行军床,恰好安亦哲端着饭后水果,自厨房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若素蓦然惊觉自己已为人.妻,再睡书房,恐怕二老起疑。

装做在书房里找东西,在里头摸了一歇,带一本瑞士人埃里希o冯o丹尼肯写的《众神的战车》出来。

若素想不到在安亦哲书房角落里,会有这本书,她本以为安全局出身,无神论者的安小二,应该满书房专业书籍才对。

若素爸爸看见她手中的书,对安亦哲笑起来,“她小时候,我带她去参观天文馆,当日太空影院正好播放这部众神的战车纪录片。看完电影出来,她曾经立志要当考古学家与天文学家…”

若素爸爸没有再说下去,那些美好时光,现在提起来,不过是心头至沉痛的回忆。

若素赶紧岔开爸爸话题,说起手里还有单位发的两张博览会门票,问二老要不要一起去观展,方才将那些旧时记忆折过去。

九点一过,若素爸爸妈妈洗漱休息,叮嘱小夫妻晚上不要睡得太晚。

平日里最普通一句关照,这时听起来充满歧义。

若素动一动嘴唇,安亦哲已先她一步,起手揽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到:“知道了,爸爸妈妈,晚安。”

若素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心都有,面孔“噌”地涨红。

等爸爸妈妈进屋,关门,若素拎住安某人手背上一点点皮肉,将他的手揪下来,甩开。

安某人轻“咝”一声,“真下得了狠手。”

见若素眼神慎戒,小兽一样,颇觉可爱,不由得拉住若素手腕,“走,北阳台谈心去。”

若素挣扎两下,见挣不脱,只好被他拉着,到北阳台去。

阳台上有淡淡潮湿夜风拂过,空气湿漉漉,城市已经进入一年之中,最最湿闷的黄梅天。

“若素你怕?”安亦哲开门见山,若素生气时,会得忘记距离,上下齐手,拳打脚踢。可是一但恢复理智,那些疏淡有礼的距离感,便充斥在两人之间。

怕?若素凝神想一想,“也不是怕。”

“那是什么?”

“无措罢。”若素望着外头湿濛濛的夜色,平素的万丈霓虹,这时看起来也带上一层江南水乡的婉约朦胧。

若素知道,这婉约朦胧,一如她和安亦哲的婚姻,不过是披着一层美丽外衣的假像,早晚会如这座都会一样,露出白日里的无情来。

所以,安亦哲的温柔,教她无措。

有一天,当这场戏落幕时,倘使她已经耽溺于他的温柔,她该怎样走开?

安亦哲微笑起来,伸出手臂,圈住若素脖颈,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我们已是夫妻,若素。”

“所以?”若素抬眸,与他鼻对鼻,眼对眼,呼吸交-缠。

“所以,如果我要求你履行夫妻义务,你怎么办?”安某人的呼吸灼热,拂在若素脸上。

怎么办?若素垂睫,倏忽起脚,踩向安亦哲的脚趾,同时一手狠掰他圈住她脖颈手掌的大拇指,一臂弯曲,肘击他的腹部。

安亦哲轻“噫”一声,手臂抬高向若素身后一弯,便将若素一条手臂反剪在她背后,另一手攥住若素手肘,一并压在她背上,然后将她压制在阳台栏杆上。“哗,比在酒店时候,gong击力倍增。”

若素扭动身体,却无法挣脱,不是不沮丧的。

安亦哲在她头顶吻一吻,下巴蹭一蹭她头顶的发旋,轻轻放开她,“技巧都对,只是缺少实战经验,吃亏在所难免。”

若素绝倒,她到哪里去实战?浑然忘记稍早在讨论夫妻生活问题。

安亦哲笑着与若素拉开安全距离,“忘记告诉你,夫妻生活,两情相悦最好,意乱情迷亦可,可是我决不会强迫你。”

若素想起这一桩,忍不住瞪他,瞪瞪瞪,把他瞪穿!

他伸长手臂,拍一拍若素肩膀,“那么,老婆,我先去洗洗睡觉啦。”

当晚若素与安某人睡在一张床上,中间隔一条玛里亚纳海沟般宽阔距离,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酒店重遇开始至今的一切,回放一遍,忽然打通任督二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如今两人同处一室,相安无事,大抵是因为安亦哲已经摆明态度,不会在夫妻生活问题上强迫她,若素便放下心来。

“既然周日晚上,没有安排,那就同我一起,出席荷兰领事馆的招待酒会罢。”安亦哲侧首,望着若素清秀沉静的侧面,微笑说。

“?”若素从有关于夫妻生活大作战的回忆里省过神来,闻言一愣。

“本城与阿姆斯特丹是友好城市,周日是博览会荷兰馆日,晚上在总领事馆有一场招待酒会,需要正装携伴出席。安夫人,这是你第一次亮相外事活动,请做好充分准备。”

若素将一句“不去可以吗”咽回肚子里去。

当安亦哲在她父母面前,以一副白马王子姿态,全她一个幸福婚姻的祈求时,她没有理由,不站在他身边,履行“副市长夫人”的职责。

“我对外事活动,一窍不通。”若素陈述事实。

当时年少,仗恃自己讲一口流利英语,能与外国人交流沟通,做了兼职导游,却不料陷进说不清道不明的绝地,如今作为副市长夫人,要面对外国使节及其家属,这中间更容不得她有一点点行差踏错,言语过失。

“呵…你担心这些…”安亦哲点点头,知道若素所言非虚。“每次政-府换届,都会对领导和使节夫人们进行一次国际礼宾礼仪培训,帮助夫人们提升内在修养和外在形象,以适应外事场合。你——没赶上呢。”

若素吸一口气,仿佛很复杂的样子。

“我们周五晚上,去老爷子家吃饭罢。”他忽然说。

若素拄额,安小二你思维又跳跃了。

“我请外事办综合业务处派一组人过去,你临时抱抱佛脚罢。”安亦哲笑起来,“英妈妈在这方面,是你前辈,她早年陪同老爷子出访欧洲八国,即使注重社交礼仪如英国,媒体也挑不出她一丝毛病来。向她请教,总归没错。”

若素咂舌,哗,出访欧洲八国?

与欧洲八国相比,一场友好城市招待酒会,应该没有那么难罢?

若素一点点,安下心来。

安亦哲伸手弹一弹她额角,“一副逼你上刑场的表情,难看!”

若素情知自己里亏,也不还手,只捂着额角,傻笑。

安亦哲在若素看不见的角度,垂睫微笑,若素,要过多久,你才会放下心防,做回那个阳光开朗自信活泼的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