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身为大齐朝最大的皇商,光会挣钱肯定是不够的。只会挣钱,或者拿钱贿赂别人,做个二流商家就够了。要做到最大,非得黑白通吃不可。做不到黑白通吃,这个第一的名头就是招祸的根苗,挣再多的银子,也只是别人眼里的肥羊,随时会被人宰了去。
所以当初罗老家主私底下扶植了一些分出来的旁支罗家人,在黑道上结交好友,打响名头。罗开潮当年离开罗家,在外闯荡过几年,凭着他过人的胆色,和看人的眼光,在道上曾经也做了不少大事,给罗家在黑道上扫平了障碍。
如今他到了年纪,洗手不干了,罗家有新的人接替了他在道上的位置。可是他积累下的人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被人取代的。现在罗家的家主,还是很倚重他在黑道上的影响力,有了摆不平的大事,还是会寻他出马。
罗开潮的这份家业,真正是用命换来的。
桐叶在罗开潮的铺子里混了几天,终于学会了生火做饭。又跟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熟悉了,才松了一口气,琢磨着要找机会回宁远侯府找夫人把她的包袱,还有暖宫丸取回来。
这天桐叶说是要出门买线,跟守门的福婆告了恼,一个人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桐叶身上多了个小包袱。
福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桐叶赶紧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尺头,送到福婆手里,道:“给您孙子做个小褂儿吧。上好的细棉布呢。”
福婆笑嘻嘻地谢了她,接过细棉布,回屋放起来了。
桐叶将包袱放到自己屋里的柜子里,又拿了把大锁锁了起来,才放心地去了隔壁的铺子里做晚饭。
不一会儿的功夫,桐叶的小包袱便被罗四眼顺了出来,放到罗开潮面前。
罗开潮随便捡看了几样,拿起一个小药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闻到一股异香扑鼻。他皱了皱眉头,道:“拿几颗甘草丸过来,将里面的药丸置换出来。”
罗四眼回去自己屋里,找奶奶要一把治嗓子疼的甘草丸,给桐叶的药瓶子放了进去。
“包起来,放回原处吧。——继续盯着,等时机到了,再算总帐。”罗开潮吩咐了一声。
罗四眼脆声应了,将包袱包得同先前一模一样,放回了桐叶的柜子里,又重新锁上锁。
看着桐叶柜子上的锁头,罗四眼做了个鬼脸:这种夯货,他闭着眼睛都能打开!
桐叶跟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又见了几次面,丝毫不晓得每一次,她身后都有人盯梢。
很快到了六月初,京城里的嫁娶多了起来。圣上的选秀也结束了第一轮的粗选,刷下来的人可以自行择婿,选上去的就要进宫,由皇后娘娘复选了。
许夫人也更加忙碌起来。贺宁馨的婚期越来越近,许夫人对她的嫁妆也越来越上心,嫁妆单子换了一轮又一轮,总是定不下来。还是镇国公简飞扬提前将一百二十抬聘礼提前送了过来,许夫人才对着聘礼,重新捡省了一番。
因了连日来忙碌,好几家的喜酒许夫人都只让管家送了礼,人都没有去赴宴。
这天许夫人正要出门去铺子上打点存货,她相熟的一位侍郎夫人坐了轿子忙忙地过来,对许夫人嗔道:“最近怎么到处都见不到你?难道真是没脸出去见人?这外面都传开了,说你们贺家女儿‘淫奔’,大着肚子上得花轿呢!——都说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要跟你们大姑娘退婚了。”
第一百二十章 道高? 上
许夫人闻言,脸黑了一半,道:“呸呸呸——坏人名节的话也能随便说,也不怕断子绝孙?”
许夫人少有说话这么刻薄的时候,这次想是气狠了,当着那侍郎夫人的面就骂了出来。
那位侍郎夫人夫家姓赵,此刻用帕子捂着嘴呵呵地笑,道:“我就知道是有小人捣鬼。先来给你报个信,你也好早做准备,别等人家真的上了门,你才晓得着了别人的道”
许夫人真心谢过这位赵侍郎夫人,也不出门了,将嫁妆单子给了自己的心腹陪房,让她去铺子里点货,自己携着赵侍郎夫人的手进了内院。两人坐在许夫人内室的暖阁里,细细地将此事理了一遍。
“这样说起来,此话是七天前从承平伯和奉恩将军两府联姻的婚礼上传出来的。”许夫人沉吟道。
赵侍郎夫人点点头:“不错,当时席上人多嘴杂,你们又没有去,传话的人更加肆无忌惮,一下子便传开了。我和刘夫人还帮你们说话来着,到底敌不过这些人的好奇心……”
有这种“yin奔”的话题出现,就算是假的,也会被有心人炒起来,更何况确有其事。
问题是,当天贺家发生的事情,只有贺家人和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知道。这件事,难道同简老夫人有关?
许夫人想了想,问道:“承平伯府同奉恩将军府联姻的那一天,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可去了?”
这话提醒了赵侍郎夫人,她忙道:“去了,去了。听见大家说起这事,她还生气来着,没有终席就走了。走得时候,还跟一位说得最来劲的夫人拌过几句嘴,让她留点口德什么的。——想来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吧。”
是不是因为简老夫人闻言在席上发了脾气,才有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的传言出现?
许夫人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事有蹊跷。
“曾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赵侍郎夫人娘家姓曾,许夫人一向都称她“曾夫人”。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曾夫人是个热心肠的人。当日她娘家周转不灵,许夫人二话不说,借给她一大笔银子应急,连借据都没有收。后来曾夫人将银子还上了,两人也因此成了知交。——虽然任何东西沾上银钱,都显得有些市侩和功利,可是在这份市侩和功利当中,却能见到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
许夫人拿过纸笔,对曾夫人道:“请你将那日席上传过话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要找人去查验一番,看看这个话头到底是从哪里最先出来的。”
曾夫人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好说。我说,你写……”说着,便将那日席上她记得的人名都一一说了出来,又在每个名字后面补充,是哪个府上,哪一房的,什么品级,夫君做何营生,说得十分详细。
等她说完,许夫人已经写了满满的三张熟宣。
“这么多人。”许夫人头疼了,“有道是法不责众,她们倒是心有灵犀了。”
曾夫人啐了许夫人一口,道:“你怎么说话来着?——心有灵犀也能用在这里?不过是一群长舌妇,家长里短的惹人厌罢了。”
许夫人笑着看了曾夫人一眼,不说话。
曾夫人有些脸红,自嘲起来:“好了,好了,你也别笑我了。——我也是那群长舌妇里的一人,行了吧?”不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大概也不会记得这样详细。
仔细想了想,曾夫人又从许夫人手里取过毛笔,在宣纸上重点圈了三个名字,道:“这三个人,是那天说这话得最多的,好象也是知道得最详细的人。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都看见她们在跟不同的人说这件事。——像是急着要把此事传开一样。”
许夫人知道曾夫人虽然八卦,却从来不乱说人是非。真正八卦之人是最喜爱追根究底的。
而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的人,是八卦群中的害群之马,正统的八卦之人是绝对不屑同造谣生事的人为伍的。
许夫人笑着安抚了曾夫人几句,又听了些别的闲话,曾夫人便告辞而去。
许夫人在屋里坐了良久,看着那满满三大张宣纸的人名头疼起来。
“回秋,给我到外院叫个小厮过来。”许夫人对外面吩咐道。
回秋是许夫人的大丫鬟,应了一声,出去外院寻了个小厮过来。
许夫人让另一个大丫鬟回冬包了几匹靓蓝色妆花缎子,给那小厮道:“你拿我的帖子,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这些礼物,是单给简老夫人的,顺便帮我带个好。”
许夫人以前也时不时差小厮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给简老夫人送礼物,那小厮也是熟惯了的,接了包袱,行礼退下。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那小厮已经回来了,手里依然拿着那个包袱,苦着脸对许夫人道:“夫人,小的去了镇国公府上,却不得其门而入。小人只好拐到后门上,求见东元大哥和东兴大哥。等了一会儿,只有东兴大哥出来了,说东元大哥跟着镇国公七日前就去外地办差去了。当时走得急,半夜动身,好象是领了圣上的密旨,谁都不能说,悄悄儿地走了……”
东元和东兴都是许夫人送给镇国公简飞扬的小厮,十分能干,已经在简飞扬身边担了大梁。
许夫人听了小厮的话,看看那个没有送出去的包袱,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你下去吧。辛苦你了,回头去帐房领赏钱,就说是我说的,领大赏封。”许夫人和颜悦色地对那小厮道。
那小厮喜出望外,原本以为差事办砸了,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罚自己。谁知居然还能领了大赏封
“多谢夫人”小厮躬着腰,连作了好几个揖。
等那小厮走了之后,许夫人又在屋里独坐了半晌,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得跟馨儿知会一声才是。——贺宁羽已经出嫁了,没想到二房惹出的麻烦,还要大房背
贺宁馨跟着许夫人的大丫鬟回秋来到许夫人的上房里,屋里伺候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贺宁馨看见这架式,知道出了大事,默默地坐到了黄花梨罗汉床上,隔着一个小小的矮足夔纹方桌,看着许夫人,一言不发。
许夫人踌躇了半晌,道:“馨儿,你自落水醒来之后,行事有度,机敏了许多。娘也不当你是小孩子,如今有件事,娘觉得应该让你知晓。”说着,许夫人将小方桌上放着的三张宣纸推了过去,又低声将刚才赵侍郎夫人过来说得话,一一转述了一遍。
贺宁馨飞快扫了一下那三张宣纸,看见上面写得都是一些人名、家世、官职之类的东西。又听许夫人转述了赵侍郎夫人的话,贺宁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女人家最重要便是名节,任谁摊上这种有损名节的事,都无法无动于衷。
“馨儿,你放心,这个公道,娘一定帮你讨回来”许夫人看见女儿白玉般的两颊突然红了起来,知道她也气着了,忙心疼地安抚她。
贺宁馨到底两世为人,经得事到底多一些,很快便收敛了心神,又看了看那几张宣纸,笑道:“这画了圈的三个人,便是传话的得力干将了?”
许夫人点点头:“赵侍郎夫人是这样说得。”
听见是赵侍郎夫人,贺宁馨脱口而出:“她说得话,娘听一半就是了。”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就知道这位赵侍郎夫人是位消息灵通人士,也是个爱传话的。
许夫人跟赵侍郎夫人交情不一般,也不知道贺宁馨的心思,闻言忙为赵侍郎夫人说话:“赵侍郎夫人不同那些人。这些年,她嘴里就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凡她知道的传言,后来都被证明是确有其事的。——可不能同一般的长舌妇相提并论。”
贺宁馨刚说完话,就发觉自己失言了,忙描补道:“是了,还是娘说得对。我对赵侍郎夫人所知不多,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不动声色地将此事圆了过去。
许夫人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叹气道:“如今可怎么办呢?——说这种话的人,有意毁人名节,实在是恶毒过甚”
贺宁馨笑着安慰许夫人:“娘,明知道是谣言,还要为之伤神,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不当一回事就行了。难道娘还真的担心镇国公府会来退婚?”
以镇国公简飞扬的为人,贺宁馨打死也不信他会被这种无稽的谣言所惑。
许夫人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道:“飞扬不在府里。——飞扬甚至不在京城里。据说他领了密旨,给圣上办差去了。”
贺宁馨心里一沉。时机太巧合了,七日前简飞扬离京,谣言就从那日开始传起。
“看来,传谣言的人,对飞扬的行踪了如指掌呢。”贺宁馨意味深长地道。
许夫人也想到这一点,可会是镇国公府里的人干得吗?这样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听说那日在席上,简老夫人听见此传言,似乎很不高兴,还和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当众口角过。若说她是面子上过不去,我到也信。”简老夫人看上去,就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许夫人想起简老夫人,觉得心里一阵燥热,伸手拿过一旁枕头边上的胭脂色缂丝团扇,慢慢地摇了起来。
贺宁馨琢磨了半晌,怎么也无法将此事跟镇国公府里的人联系起来。明摆着这件事闹出来,虽然贺家没脸,镇国公府上的人一样没脸。——未婚妻家里出了“yin奔”之女,未婚夫头上的帽子不免会被人揣测,是不是也是绿油油的……
这种几乎杀敌一千,自伤一千的法子,贺宁馨实在想不出,有正常人会使出这种烂招数?
如果简老夫人不满意自己,想退婚,直接跟简飞扬说清楚就是了。大齐朝以孝道为先,简飞扬还能违了母命,硬是要娶自己?
“应该不是简老夫人。——也许是某个想要我们两府退婚,好坐收渔翁之礼的第三方。”贺宁馨冷静地对许夫人分析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道高? 中
“可是当日的事情,只有简老夫人在场……”别的人,都是贺家自己人。许夫人有些犹豫,对于到底是谁最先传出去的,还是拿不定主意。
贺宁馨想了想,笑道:“娘忘了,还有二房的人。除了二房的主子,还有下人。甚至还有……”还有聂姨妈。听说贺宁羽嫁了过去,跟聂姨妈处得并不好,二太太李氏还去聂家跟聂姨妈吵过几次嘴,为自己女儿撑腰。
许夫人这才想起二房的二太太李氏。——说起来,当日这个“私分”的由头,便是二太太一手策划的。只是天不从人愿,“私分”的不是贺宁馨,而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二房的人看不得大房的人过得好,这是一定的。之前抢不到,现在故意闹出来,恶心恶心别人也是有的。反正贺宁羽已经嫁了,听说如今都有身子了。聂姨妈吃着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就算想咯应贺宁羽,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妹妹二太太李氏,是不是能让她随心所欲地欺负自己的女儿。
“所以我们要查验的人里面,还得加上两个人:二婶婶,和她的姐姐聂姨妈。”
许夫人听了贺宁馨的话,似乎有了一线曙光,答案就在前方,却又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越发让人抓耳挠腮,心痒欲狂。
贺宁馨看着这几大张纸上的人名,还有那三个画了重圈的人名,又在旁边加了二太太李氏和聂姨**名字,“娘,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另外,娘也别偏听偏信,多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一下。看看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贺家的人这几日都没人出去,也就是听赵侍郎夫人这样一说。若是赵侍郎夫人着了人家的道,好心来报信,他们又当了大事,自己闹出来,可是说嘴打嘴的大笑话。
许夫人见贺宁馨考虑得比自己还周到些,老怀大慰,赞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不能三十老娘倒崩婴孩儿,在阴沟里翻了船。”
贺宁馨想起前世的自己,但笑不语。她可不是在宁远侯府那个阴沟里翻了船?——运筹帷幄又怎样?护住满族老幼又怎样?自己刚嫁的时候,如何会想到自己的婆母宁远侯太夫人,宁愿让丫鬟生庶长子,也不愿成全自己……
往事纷至沓来,贺宁馨脸色慢慢淡了下去。同是婆母,贺宁馨觉得还真不能就把现在的简老夫人想得太好了。也许就像娘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绝不可无。贺宁馨明白在朝堂上略有疏漏,就会导致如山崩一样的后果。而后宅之中的风刀霜剑,又何逊于朝堂?
两人便说定,许夫人差人去外面听听风声,同时让人去查查二房和聂姨妈那边,最近这些天都发生过什么事。贺宁馨自己则看看能从这三张宣纸里,看出些什么别的东西来。
从许夫人的院子里回来,贺宁馨在自己屋里仔细看了看这三张宣纸上的人名。
看着看着,一个突兀的名字突然从那三个圈住的名字里凸现出来:宁远侯府。
这三个名字后面的府邸,都跟宁远侯府有些不为人知、十分深刻的关联。若不是贺宁馨前世是裴舒凡,是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决计不会知道,这三家人,其实是老宁远侯楚伯赞在世的时候,就布下的暗棋。他们明面上跟宁远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暗地里,有些宁远侯府无法公开出面的事情,就由这三家出面解决。或者是上某个折子,或者是打击某个官员,或者是赞成某些举措。让这些看着毫无利益关联的第三方出来行事,总比让人一看就是姻亲故旧出来拉帮结派,要来得效果好。
贺宁馨的眉头拧了起来:又是宁远侯府,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嫌皇后娘娘生得皇子太多,还是嫌皇后娘娘的位置太高,命太长?——同时对镇国公府和左督察御史贺府动手,若不是有吸引他们的大利,怎么会把这些老宁远侯保命的暗棋都抛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裴舒凡重生为贺宁馨,还真不会有人知道这三家背后的猫腻。
可惜的是,她重生了。也许老天知道她的死是一个错误,才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来纠正弥补这个错误……
但是她又不能直言不讳地跟人说,这三家是宁远侯府的人。因为除了老宁远侯对她和楚华谨亲口说起过这些密事以外,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真正的证据都在宁远侯府里。
她要现在跳出来跟人说,这三家是宁远侯府的暗棋,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肯定没人信。不过就算如此,她可不可以对安郡王的缇骑透露一二?以缇骑的能耐,查个证据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一念间,贺宁馨又断然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若是她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三家同宁远侯府的关系大白于天下,她一点会当仁不让。可是若要她为了一己私利,就向缇骑告密,她还真做不出来。
自幼她同哥哥们一起习学圣人之仪,同很多有担待的男儿一样,贺宁馨也笃信“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告密一途,便是君子之不为。
贺宁馨不由苦笑起来,想了半天,又回到原点。不过好在自己已经看出来,这其中的幕后黑手,是宁远侯府。
知道了首恶,事情就好办些了。
贺宁馨坐在屋里,又拿了张宣纸出来,慢慢理顺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从时间顺序上来说,整件事情的开始,便是简飞扬暗地里离京,然后才谣言四起。这说明什么?——这不正说明,如果简飞扬在这里,这件事绝对成不了。所以他们等简飞扬离了京,才想借人言可畏,造成既成事实,逼他接受。
镇国公府到现在都是大门紧闭,沉默不语。这种近乎默认的态度,让众人的猜测似乎更是落到了实处。
如果这样做的结果,是让镇国公府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同贺府退婚,那么可不可以猜测,是有人不想让自己嫁给简飞扬?而自己家和镇国公府比起来,当然是镇国公府那边有着更大的利益。
贺家在明面上,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文官之家,而许夫人的家财,又都在暗处,更是被人大大低估,所以应该不是打得自己的主意。那就是说,有人看上了简飞扬,想让他跟自己退婚之后,另结良缘。
贺宁馨在纸上画了几条线,将这些前因后果串连了起来。简老夫人在这些事情中,处于一个奇怪的位置,她暂且不想理会。而宁远侯府在其中,却是处于一个很明显的“渔翁得利”的位置。
若是宁远侯府想跟镇国公府联姻……
贺宁馨一下子就想到了先前皇后娘娘企图将她的庶妹楚中玉塞给安郡王的事儿。不由更是苦笑起来:自己帮安郡王解决了麻烦,这麻烦就转而到自己这边来了。——这是不是也是自己多管闲事的报应呢?
蛛丝马迹终于连成了网,看着宣纸上从点到面的分析结果,贺宁馨有了计较。
这件事,他们会不会得逞,谁都不知道。虽说贺宁馨对简飞扬有信心,她对简老夫人却没有信心。就算简飞扬能够不顾简老夫人的反对,执意娶她过门,她愿不愿意嫁,还是两回事。——没有爹娘祝福的姻缘,不会是好姻缘。两世为人,贺宁馨不会再强求。
可是无论这件事会不会得逞,对贺家的伤害却已经造成。这种打击,轻则只是让人饭后闲话,嘲笑一番;重则却可以上升到贺大老爷私德有亏,不能齐家的地步,随时可以让贺家的政敌打击报复贺大老爷。——大齐朝因为私德有亏而被罢官免职的文官可以车载斗量了,当然不差贺大老爷一个。
况且贺大老爷本来就是左督察御史,那是专门弹劾百官的。——得罪的人还少吗?
这样想来,传话的人用心险恶可见一斑了。
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此贺宁馨已非彼贺宁馨。她,前世的裴舒凡,今世的贺宁馨,已是贺大老爷的嫡亲女儿,她会眼睁睁看着贺大老爷因为以前的贺姑娘留下的烂摊子,被人弹劾,以至丢官去职,也许永世不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