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样子,却别无他法,只好躬身退下。
太夫人正房的内室里,就只剩下太夫人和裴舒芬两个人。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太夫人把那封信扔在裴舒芬脚下。
裴舒芬一见这信,心头暗喜,知道计成,脸色却立刻变了,唰地一下给太夫人跪下,低着头不说话。
太夫人怒道:“你们姐妹如此狠毒,你还有脸嫁到我们宁远侯府?”
第六十五章 重生 上 (求粉求订!)
裴舒芬见了那信,哇的一声哭起来,抽抽噎噎地道:“原是姐姐当**着舒芬,要把这信带回裴家,转呈给圣上。舒芬宁死不肯,多亏侯爷相救……侯爷和宁远侯府对舒芬情深义重,舒芬拼着被嫡母责罚,也不会做危害宁远侯府的事情”又指着那封信发誓道:“这事裴家的人一点都不知道。舒芬本来是想把这信毁了去,可是侯爷没有发话,舒芬不敢自专。”
听说裴家的人并不知道,太夫人松了一口气。——只要裴家那两只老狐狸不知道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太夫人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裴舒芬,试探地问道:“你刚才说,老大也知道这件事?”
裴舒芬点点头,拿帕子拭了泪,哽咽地道:“侯爷亲眼看过信的。若不是侯爷,舒芬就死在姐姐手上了。”言罢,又想起这阵子的种种委屈,哭得十分伤心。
太夫人这才有些明白,自己的大儿子,为何一定要娶裴舒芬做填房。想了想,便伸手拉了裴舒芬起身,坐在自己身旁,叹息道:“委屈你了。你们怎么不早跟我说?”
裴舒芬低了头,小声道:“不委屈。只是媳妇因为这事,一直被人看不顺眼。”顿了顿,又道:“中澜院里,有很多姐姐留下的人,甚至连二弟妹,都是站在姐姐那边的。她们对舒芬做了些什么,娘想必也知道了……”
太夫人本来不是个有成算的人,耳根子又软。听裴舒芬一说,想起这段日子来,确实发生了好多事情,而且桩桩件件,都是指向裴舒芬。现在倒觉得,就算裴舒芬不是好人,可是哪有刚嫁进来,脚跟都没有站稳,就搞三捻四不安分的?——可见是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你放心。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以后必不会让你受委屈。”太夫人义愤填膺地道。
裴舒芬忙拭了泪,望着太夫人,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笑:“娘对舒芬真好”
太夫人看着裴舒芬泪痕遍布的小脸,怜惜地揽她入怀,拍着她有些赢弱的后背,低声道:“这封信就留在我这里,等老大回来再处置。”
裴舒芬点点头,乖巧地道:“舒芬都听娘的。”
娘儿俩雨过天晴,有了一个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关系自然亲密起来。
外面等着的二夫人,却越来越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太夫人虽然勃然大怒,可是好象并不是针对裴舒芬来的。
这一天过后,太夫人对裴舒芬越来越倚重,还亲自把她带在身边,教她管家。
裴舒芬十分会打蛇随棍上,连中澜院都不回去了,天天跟着太夫人睡。服侍太夫人,比丫鬟还要尽心。
太夫人教了裴舒芬一段日子,发现她十分聪明,凡事一点就通,完全不像是十三岁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越发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裴舒芬同太夫人的几个大丫鬟也刻意结交,首尾相助。中澜院的人,终于在侯府后院又兴头了起来。
而二夫人管家,越发做多错多。一日不知为何,惹怒了太夫人,直接被太夫人褫夺了管家权,交到裴舒芬手里。
这边裴舒芬借着太夫人的势,在中澜院先把大姐裴舒凡留下的心腹都一一剔除,然后重新提拔了一批自己的人起来。
裴舒凡以前倚重的人,都是裴家的家生子,也是裴舒凡带来的陪嫁。而裴舒芬除了三个陪嫁丫鬟,裴家并没有陪送别的陪房过来,所以裴舒芬挑得人,都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倒是让太夫人对这个一门心思向着婆家的媳妇更加满意了。
过了不久,裴舒凡的陈表,经过几次辗转反复,终于也呈到了宏宣帝的案头。
“三弟,你如何得到这份陈表的?”宏宣帝一面看,一面问道。
他口中的“三弟”,正是安郡王范世诚。他同宏宣帝明面上是远房堂兄弟的关系,其实他们两支都清楚,这两支的血脉,从开国皇帝范绘则和第一代安郡王范朝风算起,是亲得不能再亲了。
安郡王手握缇骑,在各勋贵和文臣武将府上,都安插有自己的探子。
这封信,当然是太夫人让人“妥善”保存之后,被缇骑安插在宁远侯府的探子给顺出来的。
听了安郡王的回答,宏宣帝陷入沉默当中。良久,才叹息道:“可惜了裴舒凡是个女子。这份大才,就算是入阁拜相也是当得的。”
安郡王也看过那份陈表,知道裴舒凡的提议,正好合了宏宣帝的心意,便寻思了一下,劝道:“一品忠贞国夫人是三朝首辅裴立省教养出来的,她的大哥是当年的状元郎、如今的翰林大学士裴书仁。这样的家世,有这样的女子,也不足为奇。再说圣上重新启用裴家人,废军户世袭制一事,应该是指日可待了。”
说到这里,宏宣帝忍不住抱怨道:“朝堂上的这些官儿,给自己捞银子的时候,脑子最好使。别的时候,就跟榆木疙瘩似的,一问摇头三不知,不干己事不开口。——你说朝廷养这些废物有何用?”
安郡王不好接口,只在一旁垂手偷笑。
宏宣帝又看了看陈表,道:“再给宁远侯世子和临安乡君各赐十顷禄田吧。——没娘的孩子天照应,希望他们能顺顺当当地长大成人。”宁远侯世子和临安乡君便是裴舒凡所出的楚谦益和楚谦谦,如今都养在外家裴家。
听说圣上给楚谦益和楚谦谦又赐了禄田,身为他们姨母兼继母的裴舒芬赶忙回了裴家一趟。
自此以后,每隔两三日,裴舒芬就回裴家一趟,探望在裴家养着的楚谦益和楚谦谦。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都不假他人之手,由裴舒芬房里亲自操持。就连两个孩子的月例银子,都一分不差,一日不短地送了过去。逢年过节,更是亲自过去接了两个孩子回来祭祖行礼,再妥妥当当地送回裴家。
众人都夸两个孩子命好,虽然没了娘,可是有圣上照拂,又有心地良善的姨母加继母用心照应,也给裴舒芬颇传了一些贤名出去。
时光倏倏,已是两年过去。
这一日,正是冬至时分,再过两个月,就是裴舒芬十五岁及笄礼了。而宁远侯楚华谨,再过三五个月,也要结束两年西北指挥佥事的外放生涯,回到京城交差述职。
宁远侯太夫人亲自带了裴舒芬去大觉寺进香,同时给在西北的宁远侯、在宫里的皇后娘娘、三个皇子,以及大公主祈福。
到了大觉寺,太夫人带着丫鬟婆子直接去了天王殿求签,裴舒芬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来到了大雄宝殿上。
裴舒芬心满意足地四处看着,想起上一次来得时候,自己还是裴家里面一个苦苦挣扎的庶出女,如今却是宁远侯的正室夫人。虽然封诰还没有下来,可是裴舒芬自信,等她同宁远侯楚华谨圆房生子之后,这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一路看过来,桐叶眼睛尖,居然在佛前供着的一排长明灯里,找到了挂着裴舒凡名字的长明灯,“夫人您看,先夫人的长明灯居然还亮着”
裴舒芬眉头跳了两跳,故作不在意地道:“可能是我母亲还在继续添香油吧。”说得是裴家的夏夫人,裴舒芬的嫡母。在裴舒芬看来,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儿。
谁知旁边领着她们过来的小沙弥却合掌念佛道:“施主有所不知。我们大觉寺的规矩,人死如灯灭,就不给添香油了。”
桐叶听了这话,凑过头去,往挂着裴舒凡名字的长明灯那里仔细看了看,疑惑地道:“这里用的是什么香油?先夫人过世也快两年了,怎么两年前的香油还剩了这许多啊?”
小沙弥正色道:“许是佛祖有灵。先裴夫人是一品忠贞国夫人,得圣上封谥,想是福泽深厚之人。”
大齐朝的人都相信,长明灯是世人在世间的化身。活着的时候点了长明灯,死了的时候,长明灯自然也就熄灭了。——就算当时没有立刻熄,若是不添香油,时间长了,自然都会熄的。
裴舒凡的长明灯,自她死后,整整燃了两年。这件事,就是在大觉寺,也是从上到下都引为奇事的。
裴舒芬听了小沙弥转述的奇事,心里很不舒服,扶着桐叶的手,在那一排摆着长明灯的供桌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
“桐叶,把那灯端过来给我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这样稀奇。”裴舒芬停下脚步,拿了主意,两眼望着桐叶,微笑着吩咐道。
桐叶看了看裴舒芬,又看了看那长明灯,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样,对裴舒芬福身笑道:“夫人别急,让奴婢去看看。只是这里都是火,奴婢担心被烫着了。”
裴舒芬微微退后两步,离那供桌远了些,才对桐叶笑吟吟地道:“小心些。若是烫伤了,定不会让你白烫。”
桐叶点了点头,道:“那奴婢就僭越了。”说着,往挂着裴舒凡名字的那盏长明灯伸过手去。
一旁的小沙弥急忙阻止道:“施主不可……”
裴舒芬往旁边微微斜了一眼,走在她身后的贴身丫鬟桐星忙上前一步,挡在小沙弥身前,笑着道:“小师父行个方便吧。我们夫人想求个签。”
小沙弥满脸通红,却不敢再往前走,只是双手合什,举着念珠,不断念着佛号。
裴舒芬这才上前一步,装作有些着急的样子,往正探身去供桌上取长明灯的桐叶背后拍了一下,道:“可好了没有?”
桐叶的手刚够到那盏长明灯,被裴舒芬在背后一搡,桐叶手里故意一歪,裴舒凡的长明灯顿时倒在旁边一盏挂着“贺宁馨”名字的长明灯上。
两盏长明灯交错着倒在一起,灯座上挂着的写着名字的红色小铁牌也被拖散开了,灯油四处流淌起来。两盏灯的灯芯里的火焰突然一下子都黯淡下去,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
小沙弥在后面看见,暗道不好,抢上前来,想把两盏长明灯赶紧扶了起来,却被桐星又笑吟吟地挡住了去路。
“施主在佛前不敬,赶紧回去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悲咒吧,不然……”小沙弥没法子,眼露不忍的神色,低声提醒道。
桐叶听了,有些心慌意乱,赶紧把两盏灯扶了起来,摆放整齐。又把两个写了名字的红色小铁牌,照了先前的位置,分别挂在长明灯的底座下。
她一时匆忙,就将两盏长明灯的位置放反了。于是本来应该属于裴舒凡的长明灯,现在挂了写着“贺宁馨”名字的红铁牌,而贺宁馨的长明灯下,则挂了写着“裴舒凡”名字的红铁牌。
大觉寺里的长明灯,都长得一个样子,完全是靠灯上挂着的红铁牌来分辨归属。
就算裴舒芬亲眼看着,也分不清谁是谁的灯,自然也不知道两盏灯被交换了位置。
她只看见,那挂着“裴舒凡”红铁牌的长明灯里,灯火越来越黯淡,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完全熄灭了。
而旁边那盏长明灯,下面挂着写有“贺宁馨”名字的红铁牌,却在突然黯淡之后,又慢慢地燃烧起来,越来越亮。
这一刻,大齐朝都察院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家的后院里,他的嫡出女儿贺宁馨,正从昨天傍晚落水的晕迷中慢慢苏醒过来。
第六十六章 重生 中
裴舒凡如同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在梦里,她先是去了一个名叫“琅缳洞天”的地方,在那里不知道住了多久。然后有一天,那三楼屋里梳妆台上摆着的一个不能移动的菱花镜突然大放异彩,把好奇过去观望的裴舒凡一下子吸到镜子里面去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来到另一个名叫“须弥福地”的地方。这里和先前她待过的琅缳洞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凡是琅缳洞天有的,这里也有,就像是琅缳洞天的镜中世界一样。
只是还没等她细细地查看这个须弥福地,她就觉得全身如火燎一样剧痛,转眼便在一个雅致的闺房里醒了过来。
这一次,她知道,她是完完全全地醒了过来,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而不再像个游魂一样,飘荡在那两个奇怪的地方里。
只是她虽然有了意识,却还是处于昏昏睡睡的状态里。整个人似乎十分疲倦,就像跋涉过千山万水,才到了家的旅人一样。
她真正睁开眼睛的一天,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回想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她依然恍惚不已。
在这一个月里,她睡睡醒醒,在梦与梦之间漂浮。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如同看皮影戏一样,匆匆浏览了另一个女子十六岁的一生。虽然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可是大致上,她已经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个女子,便是翰林贺思平的女儿贺宁馨。不,贺思平现在已经不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大学士,而是正二品的都察院左督察御史了。
贺宁馨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裴舒凡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着四围里杏粉色的床帐,觉得有些迷惑,又有些惴惴不安。——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屋子。
她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旁边一个一直守着她的丫鬟马上过来扶起她,又拿了个烟青色的大迎枕,立在她的背后。
“扶柳,姑娘醒了,快去跟陈嬷嬷说一声。杏桃,你去小厨房一趟,给姑娘把冰糖燕窝雪莲粥端过来。”这个丫鬟口齿伶俐地一边帮着裴舒凡坐到床上,一边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裴舒凡看了她一眼,心头暗暗惊讶:这个丫鬟,明明就是她梦里见过的贺宁馨的贴身大丫鬟扶风。贺宁馨还有一个大丫鬟扶柳,似乎就是刚才匆匆出去叫陈嬷嬷的那个人。而陈嬷嬷,便是贺宁馨的乳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裴舒凡有些疑惑。——这里难道不是宁远侯府?自己,难道不是裴舒凡?
从外面又进来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对着扶风屈膝行礼道:“扶柳姐姐让我们进来的,扶风姐姐可有吩咐?”
扶风指着旁边的净房道:“姑娘刚刚醒了,你们去炊些热水过来,给姑娘净身用。”
两个小丫鬟忙出去炊水。
裴舒凡不动声色地听从扶风的摆布,扶着她去净房略微擦洗了一下,就出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从梳妆台上那个精致的菱花镜里看进去,裴舒凡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不是记忆里她病得蜡黄消瘦的双颊,而是略微有些圆胖的鹅蛋脸,虽然在屋里躺了一个月,有些苍白,可是刚刚去了净房一趟,出来已是带了些许的粉红。许是脸上有些胖,五官都有些圆润的样子,看上去不过清秀而已,比不过自己以前没有生病时候的容貌。
裴舒凡又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胳膊,不再是病痛到支离的芦柴棒,而是圆润雪白,细腻到不可思议。以前她还在娘家跟哥哥们一起念书的时候,读过一句诗叫“皓腕凝霜雪”,似乎就是写得这样的胳膊。
这一身赛雪欺霜的细腻肌肤,就是自己原来最年轻的时候,也从没有过。
看来这是个健康的女子,虽然不是很美貌,可也是家人的掌上明珠,才能娇养成这样十指青葱,肤若凝脂的样子。就连她的双手,都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不像以前的自己,由于经常提笔写字,右手中指处,有一层厚厚的硬茧……
看来自己死而复生,魂魄附身在这个可怜的姑娘身上了。裴舒凡低头沉思起来,知道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说了,就是一场滔天的祸事。
裴舒凡自幼跟着哥哥们读圣贤书,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又或是敬鬼神而远之。对这样的事,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律都会斥为“狐媚厣道”,非灭之而后快。
别说现在这个姑娘的家人,就算是自己以前的爹娘哥哥们,都不一定会容得下自己。——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死而复生”的裴舒凡,其实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女儿、妹妹,而是孤魂野鬼。这种事,裴舒凡以前听说过,也在书上看到过记载。那些有机会“死而复生”的可怜人,被人发现之后,都无一例外地被当作“邪祟”给烧死了……
好不容易有个重活一次的机会,裴舒凡不打算做那些傻事。况且她向来是个理智重于感情的人,对她来说,只有先踏踏实实地在这个贺家好好活下去,才能再图后事。
又用了两天时间,裴舒凡终于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都察院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贺宁馨。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贺宁馨。
从原来这个贺姑娘的记忆里,贺宁馨知道,如今已是大齐宏宣五年。她记得她刚被吸入琅缳洞天的时候,还是大齐宏宣三年。这就是说,她大概已经死了两年了。宁远侯府里,不知道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想到那个水深火热的宁远侯府,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女,贺宁馨心里一阵混乱。
扶风站在姑娘身后,给她慢慢地梳着头。看着镜子里面姑娘愁眉不展的样子,扶风在她身后轻声劝道:“姑娘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可不要再走弯路了。论理这话不该奴婢说,可是聂表少爷,真的不是好人。”
贺宁馨想起在记忆里见过的那位聂表少爷,以前那位贺姑娘似乎叫他“表哥”,样子有些模糊了,看不清楚,大概生得还行。
“我知道了,扶风,我不会再错。”贺宁馨想了想,忆起原身最后的一丝记忆。那是她被人推到池塘之后,后悔不迭的心情。
贺宁馨不是很清楚,以前那位贺姑娘为何傍晚时分独自一人跑到他们贺府后院的小池塘旁边去,也不知道,是何人把她从背后推进池塘里。只记得在那位贺姑娘的记忆里,最清楚的一刹那,不过是池塘里的水淹没了她的头顶时,绝望无助悔不当初的痛苦……
“姑娘你可醒了。你可把嬷嬷急死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嬷嬷也不想活了。”一个浑厚的女声从屋外带着哭腔传进来。紧接着,一个穿着亮棕色绣福字团花大褂子,下系深棕色淡绿滚边马面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一见贺宁馨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妆台前,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陈嬷嬷有些不能适应,扑上去拉了她的手细细地看了看,有些哽咽地道:“姑娘比先看起来好多了。”
裴舒凡把自己当了贺宁馨,对着这个忠心的乳娘柔声道:“嬷嬷别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陈嬷嬷连连点头,对贺宁馨道:“姑娘刚醒,我看外间刚刚给姑娘摆了饭,姑娘先去用用吧。我要去夫人那里报个信,告诉夫人,姑娘终于醒了,让夫人和老爷,不用太担心。”
贺宁馨点点头,道:“多谢嬷嬷费心。嬷嬷跟娘说一声,宁馨好多了。等用了饭,就去给娘请安去,让娘不用亲自过来了。天这样冷,外面路又滑,莫要摔着了。”
陈嬷嬷见贺宁馨吃了这个大亏,居然懂起事来,十分欣慰,拉了她的手不放,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夫人自姑娘落水之后,就一直吃斋念佛,如今可是好了。我这就去给夫人报信去。”说着,依依不舍地放开贺宁馨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贺宁馨笑了一下,扶着扶风的手起来,去外间用了饭。
外面正是黄昏时分,贺宁馨起身披上一件孔雀绿的鹤氅,对一旁竖立的大丫鬟扶风和扶柳道:“带我去见……娘。”
扶风和扶柳屈膝应了,过来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外面走去。
两个小丫鬟在前面领路,扶风和扶柳搀着贺宁馨走在中间,后面跟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妈妈,正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行的规矩。
一行人走过抄手游廊,跨过月洞门,来到一个白墙黑瓦的小院前面。裴舒凡知道,这是贺家老爷和夫人的正院,也是这位贺姑娘的爹娘。
扶风上前去敲门,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魁梧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后。
扶风看见这个男人,吓了一跳,忙福身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那男人“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走出院子。后面跟着两个随从,还有院子里的婆子,跟着送他们出来。
贺宁馨微微往旁边挪了挪,给那三个人让出路来。
那男人抬眼看见贺宁馨站在路旁,脸色淡然地颔首示意,客气地问了一句:“贺大小姐可大好了?”
贺宁馨抬头看过去,见是一个穿着大红补服的高壮男子,长眉入鬓,肤色微棕,五官生得十分标致出色。眸光沉沉,令人不可逼视。贺宁馨在心底里嘀咕:这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内院?——好象从没有见过……
不过想归想,贺宁馨还是很有礼地给对方屈膝还礼道:“多谢挂念。我如今好多了。”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举止端方有礼,大度和煦 。
不仅那男子在心底里暗暗惊讶,就连贺宁馨的大丫鬟们都看直了眼睛。
看见那男子站在路旁默默地看着自己,贺宁馨虽有些奇怪,却不知怎地,并不觉得对方唐突,只是含着笑微微颔首,道:“不打扰了。我还要去给娘问安。”
那男子才惊觉自己挡了贺宁馨的路,忙赶了几步,往旁边让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