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叶听得心眼俱开,回手拍了拍萧泰及的手背,叹息道:“你大哥是被这个媳妇降住了。我也只有你这一个靠得住的儿子了。”
龙香叶当然不把金姨妈和陈月娇放在眼里,话头又转到萧泰及身上,指着他的额头问道:“你别说人家了,说你自己吧。你大哥儿女双全了。你一个孩子都没有。春云的胎到底是怎么没的,你知不知道?”
萧泰及的通房春云。本来因为怀了孕抬了姨娘,还在杜恒霜之前。结果杜恒霜双生子都生下来了,而春云却在上个月滑胎了。
萧泰及不想提自己屋里的女人,忙道:“是她没福气,坐不住胎。”
“不是别人使坏?”龙香叶狐疑地道,“你屋里女人太多,保不住……再说,芸莲至今没有怀上。”
萧泰及嗐了一声,摇头道:“娘放心,我屋里的女人有什么花花肠子,我都知道。芸莲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脑子。我都知道,诸郎中也说了,是孩子自己有问题,生下来也会有问题,还不如不生。”
说起这个,龙香叶就有些郁闷。这个世上的男人,都是十二三岁就通人事,十五六岁就成亲,很快就做了爹,一点事都没有。而她的小儿子萧泰及,似乎就运气差了些,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却弄薄了身子。
想到这里,龙香叶低声道:“等会儿诸郎中来了,你让她给你把把脉,开付药吃吃,也好早些得个儿子。”
萧泰及确实想过这件事,自己的女人接二连三坐不住胎,他也坐不住了,忙点头道:“等诸郎中过来,我就问问她,有没有这方面的药可以吃。”然后又觉得跟龙香叶说这些话太别扭,就岔开话题道:“娘,我听说龙表妹的外祖家里,刚刚跟太子妃的娘家认了宗亲,将他们抬到嫡宗。表妹的舅舅还封了个七品官儿。”
龙淑芝的娘,也是清河崔氏的姑娘,本来既不是嫡宗,也不是长房,不知为何,最近突然得了太子妃娘家的青目,将他们提到嫡宗,还给龙淑芝的舅舅封了官。
龙香叶明白萧泰及的意思,但是关芸莲是她亲自给萧泰及挑的媳妇,不肯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你舅舅家也不差,做什么眼红别人家?”
萧泰及心里更加不舒服,坐了一会儿,等诸素素过来,给龙香叶诊了脉,开了付温药的方子,自己才凑上去,问了问自己的情形。诸素素早就想提醒萧泰及吃药养养身子,便给了他一个方子,让他自己抓药吃,同时叮嘱他,不要再跟女人同房,最好等到十八岁之后,否则药都不吃了。
萧泰及更是郁闷,拿了药方,不等关芸莲回来,自个儿就先走了。
第二天,陈月娇和金姨妈果然来萧家做客,依然没有见到杜恒霜和两个孩子,只跟龙香叶见了一面。
龙香叶有些不舒服,刚吃了药,直打瞌睡,连午饭都没有留,后来金姨妈和陈月娇还是去萧泰及家里吃的饭。
吃过午饭,陈月娇和金姨妈就打道回府了。
坐到车里的时候。陈月娇撂开车帘,神情复杂地看了一样萧家的红木大门。她记挂着那两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跟上一世,杜蘅生出来的孩子一模一样。虽然出生的时间不对,杜蘅也没有生过双胞胎,但是是同一个身子孕育出来的孩子,陈月娇的心情十分复杂。
可惜,今天没有见到。
“走吧,回家去。”陈月娇撂下帘子。淡淡地吩咐一句。
……
在杜恒霜的强硬命令下,龙香叶再不能大中午的打扰她和孩子的睡眠。
安姐儿又在诸素素的精心照料之下,很快病好了,重新回到杜恒霜和平哥儿所在的东次间。
杜恒霜心满意足,就算两个孩子越发黑白颠倒。白天睡不醒,晚上不睡觉,她都精神奕奕地守着,因为她跟两个孩子同样的作息。他们睡,她就睡。他们醒了,她就醒着。倒是一点都不困。
过了七八天,龙淑芝又来到萧家。和龙香叶住在一起。
听说杜恒霜把持着正院,不让龙香叶看孩子,龙淑芝笑着道:“姑母不用再郁闷了,咱们自己找乐子。听说教坊出了好多新戏。咱们不如叫一个班子听一听?”又奉承龙香叶,“大表哥听说要得胜回朝了,这次肯定要升官。咱们也要乐和乐和,庆祝一下。再说姑母家这样豪富。咱们自己养一班小戏子如何?各种行头装扮器乐都是现成的,一套买过来就行。”
龙香叶这几个月确实被关在萧家。着实闷得很了,如今得知大儿子不仅没事,而且打了胜仗,肯定要再升官,自己的诰命说不定又回来了,心里也喜上来,忙问道:“有些什么戏?”
“教坊出来个角儿,叫霜满天,扮相唱腔都是上好的,据说还去宫里给陛下唱过戏。他们的班子,叫鸾回头,新排的戏有《目莲救母》,还有《李娃传》,都是顶顶好的。我回外祖家,跟着舅舅去太子妃的娘家做客,听了一回,实在是绕梁三日,从此不知肉味了。”龙淑芝满脸神往地捧着下颌说道。
龙香叶听着动心,忙道:“听起来不错,让谁去请呢?”
“外院大总管萧义吧,听说他的人面挺广的。”龙淑芝笑盈盈地说道,似乎对萧家在外面的事情都有所了解。
龙香叶笑着斜了她一眼,就叫了萧义过来,说要听戏,让他去传“鸾回头”来府里唱戏。
萧义当然不敢不允,折出去之前,特意给杜恒霜送了信。
杜恒霜倒是没有阻拦。
反正只要不到她的院子呱噪,她都懒得管,只是吩咐萧义到时候要管紧门户,戏班子人多手杂,要防乱子。
萧义这倒是不怕。那些戏班子里的人都是下九流的贱籍,本来就是讨生活的苦命人,到高门大户唱戏,只有他们怕主人的,没有听说哪个戏班子敢吃饱了撑的,在主人家捣乱。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倒是更担心被无良的高门大户欺侮霸占,哪有心思去高门大户浑水摸鱼?——一旦抓住,不但自己性命不保,整个戏班子的人都要连坐送命的。
无脑的小姐看中戏子,偷跑出去找戏子私奔是有可能的。但是戏子明目张胆到人家内院拐小姐这回事,就完全是胡诌了。
杜恒霜同时也吩咐萧义,说后花园有临水渊,本来就是为听戏搭建的,到时候,让戏班子走驷马院,从那边进后花园,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内院了。
临水渊在后花园的荷花池塘边上,临水听音是最好的。
萧义应了,派人去请了“鸾回头”的老板,下了十两银子的定金,让他们明天来萧府唱戏。
第二天一大早,龙香叶就起床收拾,换上新做的蜜合色团花对襟短襦,樱草黄夹缬软烟罗直筒裙,头上还带了八宝攒珠钗,光这一个首饰,就在阳光底下明晃晃地闪瞎大家伙儿的眼睛。
龙淑芝满脸羡慕地看了看龙香叶的攒珠钗,夸了半天,才跟她一起吃早饭。
很快戏班子就来了,临水渊的婆子忙过来回报,“老夫人,戏班子到了。在临水渊装扮呢,请老夫人移步。”
龙淑芝知道临水渊是后花园的一处院子,里面靠荷花池塘搭有戏台,倒是可以听戏。可是在后花园,岂不是太便宜别人了?
龙淑芝撇了撇嘴,对龙香叶低声道:“姑母,我觉得清音阁更好。不如咱们去清音阁吧?”
清音阁在内院,而且在杜恒霜所住的正院顺风的地方。
在那里摆台子唱戏,正院肯定能听得到。
龙香叶明白了龙淑芝的意思。忍不住笑道:“你这个鬼精灵,就知道装神弄鬼。”
龙淑芝挽着龙香叶的胳膊撒娇,“姑母,我不是为姑母打抱不平吗?人人都去趋奉大表嫂,我心里眼里却只有姑母。哪怕得罪大表嫂。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姑母在我心里是第一位的呢?”
龙香叶更加高兴,拍着龙淑芝的手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儿就要扰你的雅兴。好,咱们就去清音阁。”然后吩咐婆子,“把清音阁收拾好了,让戏班子去清音阁唱戏,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那婆子无奈。只好应了,一边传话让人收拾清音阁,一边去给外院大总管萧义报信。
萧义听说,只好多派了人手。看着戏班子搬东西去清音阁。
很快人手到位,装扮好了,一出《目莲救母》唱了起来。
锣鼓铿锵,乐音飘飘。传到了杜恒霜所住的正院。
两个孩子昨夜没怎么睡,杜恒霜一直陪着他们。到今天早上,两个孩子才睡熟了,杜恒霜也跟着睡。
叮叮咚咚的锣鼓声如打雷一样,吓得安姐儿先就叫了起来,平哥儿也被吓了一跳,跟着一起嚎,又因被吵了瞌睡,两个婴孩十分难受,真正哭了起来。
杜恒霜跟着被吵醒,待听见外面的锣鼓喧天,一时没有想起来,以为是外面传来的锣鼓声,只在琢磨这深宅大院里面如何会听得见外面街上的锣鼓声,一边坐起来哄孩子,一边让人出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知画看了一圈,回来道:“大少奶奶,是老夫人和表小姐在清音阁听戏,二爷和二少奶奶也在,还请了金姨妈和陈小娘子,以及老夫人的一些娘家人。”
杜恒霜皱了皱眉头,想起来昨天萧义说过婆母要叫戏班子唱戏的事,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不是让他们在后花园的临水渊吗?怎么到内院的清音阁来了?”
后花园里面的临水渊,离他们的正院远的很,再大的声音都传不过来。
可是清音阁就在上风口,那乐音顺风飘了过来,听得清清楚楚,连耳朵里塞丝绵都不行。
杜恒霜让欧养娘去跟龙香叶说话,请她将戏台搭到后花园的临水渊去,在这里实在太吵,孩子睡不着觉。
龙香叶却大声当着众人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你们大少奶奶实在太惯着孩子了……”
欧养娘没法当着那么多客人的脸给龙香叶没脸,只好铩羽而归。
杜恒霜听了欧养娘的回话,半天没有言语,最后长长地叹口气,摇头道:“今儿就算了,来了这么多客人,我们换个地方吧。”说着,顾不得自己在月子里,起身披了薄绵披风,和欧养娘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离开正院,回他们新房的院子里去了。
她和萧士及新房的院子,一直空着,没有人住,但是一直有人打扫收拾。
这边离清音阁远了许多,再关上窗子、大门,就一点都听不见了。
杜恒霜想睡了,可是两个孩子发现换了地方,一直哼哼唧唧不肯睡。
杜恒霜只好一直哄着他们。
到了晚上,戏终于结束了,杜恒霜带着孩子回到正院。
孩子睡了一小会儿,又在半夜照例醒来。
杜恒霜也跟着醒过来,笑着哄他们,跟他们玩耍。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孩子才睡过去。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躺下,立刻睡死了过去。
不过她好像刚阖眼不久,就又听见了锣鼓喧天,无奈地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盯着床顶的帐子,杜恒霜又听见了锣鼓声,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一时累得不想说话,只在床上闭目养神。
很快外面的锣鼓声越来越大,将两个孩子又惊醒了,又是一顿哭闹,哄劝,然后再次带着孩子去新房的院子。
这一次,杜恒霜没有马上睡下,她命人叫了萧义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义很是为难。道:“老夫人订了鸾回头,说要连唱十五天,直到大少奶奶生日,是给大少奶奶庆生呢。”
杜恒霜是六月的生日。算起来,却是快到了。
杜恒霜无语。居然挑了这么个理由。
鬼才信是为了杜恒霜的生日。
明明就是为了报复她,因为她不让龙香叶在满月前看孩子。
“好吧,她们喜欢听戏是不是?——去,给我把长安城最好的参军戏班子请来,让他们给我唱《四郎认父》,《伍子胥大摆阴魂阵》,《孙行者大闹天宫》,还有《姜子牙斩将封神》!”杜恒霜冷冷地吩咐道,“给我把‘鸾回头’赶出府。让参军戏班子进来。这四台戏轮着唱。她们喜欢听戏是吧,我让她们听个够!记住给我守着清音阁的大门。不听完戏,一个人都不能放出来!”
萧义听了暗笑,忙去请了长安城最有名大嗓门的参军戏班子。让他们马上过来唱戏。
幸好今日没有别的达官贵人预定,这戏班子正好有空,连忙赶了来。听说是要跟最近风头最近的‘鸾回头’别苗头,更是高兴。
来到萧家的清音阁。他们很快装扮起来,将‘鸾回头’赶下戏台。自己装扮了唱起来。
戏台上顿时热热闹闹,不同刚才的儿女情长。一时扬幡过会,号佛行香,大声吼叫之声不绝于耳。
听得台下的人都捂住耳朵,斥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班子?”
龙香叶大怒,站起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给我下去!
那班主得了萧义的嘱咐,将锣鼓敲得更响,同时命手下的戏子更加卖力的唱戏。
这些参军戏班子唱的戏本来就不同‘鸾回头’那种班子,他们讲究的只有一个字,就是“高”,只要能唱得声音大,音量高,就是好戏。
他们的锣鼓铜跋都是特制的,敲起来比一般戏班子的乐器都要响亮许多倍。当然他们的戏,也一般是在空旷的露天下唱的,现在到专门搭建的封闭戏台上唱戏,那声音更是非同凡响。
龙香叶的大叫声,周围人没有一个人听得清楚。
所有人的耳朵都被那铿铿锵锵的锣鼓声塞的满满的。
“姑母,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龙淑芝的耳朵被震得生疼,拽着龙香叶的胳膊说道。
龙香叶大声问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龙淑芝也听不见龙香叶在说什么,索性拖着她的胳膊一起往外走。
在座的客人也连忙跟着起身,一起往外走。
可是她们出不去。
清音阁的大门被反锁。
门外一个婆子大声道:“听完戏,自然放你们出去。”
龙香叶要把耳朵贴在门上,才听见那婆子在说什么,气得对着门大骂,“反了你了,再不开门,我出去就把你卖了!”
那婆子笑着道:“老奴是大少奶奶的陪房。老夫人想卖老奴,先去找大少奶奶要卖身契吧。——老夫人,老奴还是劝您回去接着听戏吧。大少奶奶知道老夫人喜欢听戏,特意叫了这个戏班子过来,让老夫人听个够呢。”
龙香叶这才明白,是杜恒霜的主意,一时气得发抖,用力拍门道:“放我出去!等我大儿回来,我让他休了那个恶妇!”
她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锣鼓喧天中,连她身边的人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龙香叶拍了一会儿门,实在累了,只好走回去坐下,愣愣地看着戏台上一个个戏子在装神弄鬼,声如炸雷,耳朵里面只余一片嗡嗡之声,完全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地去了新房的院子,关上门窗,还能听见一点点的声音,在耳朵里塞上丝绵,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舒舒服服带着两个孩子又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
“戏唱完了吗?”杜恒霜起身,伸了个懒腰。
知画笑道:“唱完了。”
清音阁内,戏已唱完,参军戏班子已经走了。
客人都纷纷告辞,独龙香叶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龙淑芝的耳朵里嗡嗡地叫,早一个人跑了。
梅香过来接龙香叶回萱荣堂,“老夫人,咱们回去吧。”
龙香叶还是不动。
梅香有些着急,轻轻推了推龙香叶,“老夫人?”
龙香叶回头,看见是梅香的嘴一张一阖,忙问道:“你说什么?!”
龙香叶的声音响似炸雷,把梅香吓了一跳。
梅香只好又说了一遍。
龙香叶还是听不见,再问她:“你说什么?”声音更大。
梅香顿时明白过来,老夫人的耳朵,大概是被今天的戏班子给震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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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分崩 (4K,含浅笑轻纱和氏璧+)
梅香忙对着龙香叶的耳朵狂吼,“老夫人——回去了——!”
龙香叶才隐隐明白梅香的意思,茫然地站起来,跟着梅香往萱荣堂去了。
杜恒霜在新房的院子里听见梅香遣人过来的回报,也有几分不安,对欧养娘私下里道:“……怎么就聋了?不会真的聋了吧?”若是萧士及回来,发现他的娘亲因为这件事聋了,会怎么想?
欧养娘也觉得不会就真的聋了,给杜恒霜出主意,“请素素姑娘过来瞧一瞧吧。”
杜恒霜也笑了,点头道:“我真是太不经事了,现放着素素那样的大医士不请,尽自己在这里瞎琢磨。”便叫了人过来,去请诸素素。
诸素素听说原由,拊掌大笑,连夜赶过来,给龙香叶看诊。
萱荣堂里,龙香叶一脸郁郁地坐在,那里,任由诸素素诊脉。
诸素素又是切脉,又是拿一根顶端可以发出荧光的小玉棒探测龙香叶的耳朵,做足了戏份,才给了龙香叶一个小木板,和一支炭笔,让她有什么需要,就写在木板上装订的宣纸上。
为了示范,诸素素写了第一张纸,给龙香叶看。
龙香叶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暂时性失聪,不是永久性耳聋,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从诸素素手里接过小木板,写了“多谢”两个字。
诸素素笑眯眯地接过木板写道:“不谢不谢,我看诊是收银子的,份内之事。”说完给了一个温补的方子,就背着自己的药箱离开萱荣堂,去杜恒霜那里挤一夜。
杜恒霜没有睡觉,一直在等着诸素素的消息。
听说龙香叶无事,只是暂时性失聪。过几天就好了,杜恒霜也放下心来。她只是想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还真没想过就真的让龙香叶成为聋子。
不过龙香叶的耳朵不好使,听戏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杜恒霜就和诸素素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的正院。
两个孩子白天兴奋过头,入夜就可是犯困,现在居然已经睡着了。
晨昏颠倒这么久,他们终于要恢复正常了。
杜恒霜笑着给他们掖了掖被子,自己回床上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诸素素就离开萧家。回自己的医馆坐诊。
杜恒霜这么多天,头一次在晚上睡了整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萱荣堂里。龙淑芝一大早起来,发现龙香叶还在睡觉,百无聊赖,吃了早食,就去二房萧泰及的院子找他说话。
谁知萧泰及一大早去自己的铺子里了。只有关芸莲在家。
龙淑芝一向跟关芸莲不对付,随便客套两句,就闷闷地回来了。
萱荣堂里,龙香叶刚刚起来,龙淑芝就撺掇道:“姑母,昨天大表嫂太过份了。姑母一定不能饶了她。让她出了月子,来给姑母立规矩,顺便还能每天看见两个侄儿、侄女。—姑母。我听说他们长得很好看,可惜我一次都没有见过。”
龙香叶坐在妆台前梳头,对龙淑芝的话置若罔闻。
龙淑芝有些讪讪地,又问了一声,“姑母。我刚才说的话,您听见没有?”
梅香一边给龙香叶梳头。一边笑着道:“表小姐,我们老夫人昨儿听戏伤了耳朵,郎中说要过一阵子耳朵才能听见。”
“啊?”龙淑芝太吃一惊,“那我有话要跟姑母说怎么办?”
梅香朝着妆台上放着的一个四四方方镶着宣纸的小木板道:“表小姐想说什么,就写下来给老夫人看就行了。”
“这样啊……”龙淑芝嘟了嘟嘴,“好吧。”将小木板拿过来,将她刚才说的话,言简意赅地写了一遍,给龙香叶看。
龙香叶瞅了一眼,嘴角抽了抽,又横了龙淑芝一眼,将龙淑芝写的那一页扯下来扔到小筐里,然后对着门外指了指。
梅香忙道:“老夫人让表小姐出去。”
龙淑芝窒了窒,慢慢地站起身,见龙香叶没有挽留的意思,才磨磨蹭蹭走出龙香叶的内室,回自己住的屋里去了。
没过多久,龙淑芝写的这一页纸,就被人暗中送到杜恒霜坐月子的东次间。
杜恒霜展开卷成一团的宣纸瞧了瞧,叹息着摇头,问道:“真的是表小姐写的?”
那婆子不识字,只是陪笑道:“是的。奴婢亲眼见到表小姐写下来,被老夫人撕下来扔到小筐里的。”
“你在萱荣堂是做什么的?”杜恒霜隔着屏风问道。
那婆子忙道:“奴婢是萱荣堂管洒扫的。”
“我知道了。你的好意我记住了,你先回去吧。”杜恒霜淡淡地吩咐道。
那婆子高兴得不得了。本来以为是要倒掉的垃圾,结果梅香有意指点她,让拿到大少奶奶这边来示好。
那婆子走后,杜恒霜先让知画去查一查那婆子家里的情况。
知画很快就查清楚,那婆子夫家姓蒋,府里都叫她蒋婆子,他们一家子都是卖的死契,她男人在驷马院管喂马,还有一个女儿,叫蒋玉环,今年刚十岁,据说生得好样貌,正准备要进府当差。
杜恒霜点点头,吩咐知画,“你去安排,让她的女儿到我们院子里做粗使丫鬟吧,看看人怎么样。若是伶俐,就再提拔。”
知画忙应了,自去安排。
等屋里的人都走了,杜恒霜又看了一遍龙淑芝写的字,不屑地笑了笑。——跟龙香叶斗法,杜恒霜总有些不自在。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真的会忍忍算了。可是龙淑芝这种人也敢踩在她头上,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她不能真的对婆母龙香叶怎样,但是收拾一个龙淑芝,还是不在话下的。
当下杜恒霜将龙香叶萱荣堂管洒扫的婆子笼络住了,一直按兵不动,等着那边有更多的字条送过来。
龙淑芝这些天没事做,就在龙香叶身边尽出馊主意。打算等杜恒霜出了月子,就变着法儿折腾杜恒霜。
到了杜恒霜出月子的前一天,她手里已经有了龙淑芝四五张字条,都是写着如何让龙香叶折腾杜恒霜的法子。
杜恒霜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在龙香叶面前调三窝四。
她是当家奶奶,她要谁不好过,简直易如反掌。
从七八天前开始,龙淑芝就发现自己的饭菜越来越难吃。
开始只是味道不好,后来端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剩的。有些甚至喂给猫,猫都不肯吃。
龙淑芝哪里受过这种罪,让自己带来的丫鬟去萱荣堂的小厨房问话。结果小厨房的婆子反而将龙淑芝的丫鬟训了一顿,说外面的帐房在查账,她们小厨房,只负责预备老夫人的饭菜,别的人。都应该去大厨房吃。这几天的饭菜,都是她们下人自己掏钱出来给龙淑芝准备的。她们财力有限,只能做出这样的饭菜,想吃和老夫人一样的饭菜,请自己拿银子,或者去大厨房端饭。
龙淑芝气得倒仰。赶紧去找龙香叶哭诉。
龙香叶如今耳朵还没有恢复,虽然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她也没有精力管。便让龙淑芝先忍一忍,等她耳朵好了,再一起算帐。
龙淑芝便打算每天和龙香叶一起吃饭。
谁知萱荣堂的小厨房如今给龙香叶的饭菜做得越来越精致,份量也越来越轻,可着龙香叶的胃口做。只够她一个人吃,多一口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分给龙淑芝吃的份儿。
龙淑芝没法子,将所有的私房钱拿出来,才在小厨房吃了两三天像样的饭菜。
她也没有多少银子,萱荣堂小厨房的婆子们胃口似乎很大,她的十两银子,没几天就给哄得干干净净,一文都不剩了。
龙淑芝实在受不了了,每天去求见杜恒霜。杜恒霜一直闭门谢客,直到杜恒霜出月子的前一天,才命人将龙淑芝叫了过来。
龙淑芝在萧家有十来天了,才第一次见到杜恒霜。
来到正院的上房,看见杜恒霜一身朱橘色人字襟织金暗纹七分袖短襦,系着暗金色百蝶穿花高腰裙,头上梳着堕马髻,额发绞得干干净净,露出光洁白腻的额头,整个人似乎罩了一层荧光,熠熠生辉。
龙淑芝暗暗吃惊。这杜恒霜不过生了孩子,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不仅秾丽斐然,而且更多了几分从容沉稳的气性,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忍不住暗暗咬了咬下唇,才过来给杜恒霜见礼。
杜恒霜坐在堂上,微笑着道:“不敢。表小姐的礼,我受了是要折福的。”
龙淑芝没料到杜恒霜居然这样说话,一个福礼蹲了一半,将拜未拜,十分尴尬。
“大表嫂说哪里话……”龙淑芝讪讪地直起身,一双眼睛往两旁一溜,“我的外甥们呢?”
杜恒霜伸出一只手,端详着自己葱管一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在小睡呢。大中午的,连大人都撑不住,何况小孩子?自然是要打个盹儿的。”
龙淑芝见杜恒霜如此托大,正眼也不看自己,更是气愤,冷笑道:“大表嫂好大的架子。不给我姑母看她嫡亲的孙子孙女就算了,如今连客人都不放在眼里。这话要出去,萧家上上下下都别做人了。”
杜恒霜顿了顿,一双黑眸瞟了龙淑芝一眼,寒浸浸的目光看得龙淑芝有些瑟缩。
龙淑芝不甘示弱,梗着脖子追问道:“大表嫂,我们萧家没饭吃了吗?待客都是用的残羹冷炙,也不怕寒骖人。”
杜恒霜这才嗤笑一声,拿出那四五张宣纸,往身边的紫檀木透雕垂纹方桌上一放,也不理龙淑芝的话,问道:“龙姑娘,我早说过,你姓龙,不姓萧,‘我们萧家’这四个字,你说不得。”
龙淑芝咬着下唇,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杜恒霜在搞什么鬼。
杜恒霜指了指那几张纸,道:“龙姑娘,你说我们萧家没有待客之道,可是你看看你自在做的事,你好意思称自己是客人?——我看是搅家精还差不多。”
龙淑芝大怒,视线随着杜恒霜手指的方向落在桌上的宣纸上,马上认出是自己在龙香叶那里写得整治杜恒霜的字条,脸上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背后使坏的人,最忌讳被人当场抓住。
杜恒霜这一次,几乎是人赃并获了。
龙淑芝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吃得那些搜饭馊菜,其实都是这个大表嫂在报复她,不由很是气愤,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你也当真?居然还故意给我吃剩饭剩菜!”
杜恒霜淡淡地道:“你说我不该当真?好,明天是平哥儿和安姐儿的满月礼,我就在满月礼上,给来访的客人看一看,让她们主持公道。到底是客人存心不正,在人家家里搞三搞四;还是我们萧家,真的没有待客之道,怠慢了贵客。”
龙淑芝顿时傻眼了。
明天萧家的满月礼,她可是知道,请了非常多的客人,从达官贵人,到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各种牌面上的人都有。她们龙家的人也会来,她娘亲还说,要借这个机会,多认识几个贵人,好为她,还有她的弟弟妹妹们谈亲事。
如果杜恒霜真的把自己写得这些东西在明天的满月礼上公诸于众,别说自己的婚事从此泡汤,就连自己家的弟弟妹妹,和叔伯家的兄弟姐妹,都要因为自己而蒙羞……
真是太狠了。她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龙淑芝到底才十三岁,城府不足,心里的愤恨都表露在脸上,一脸恨恨的样子。
杜恒霜静静地看了龙淑芝半天,才道:“你回去,从此不登我们家的家门,我就饶了你。若是你再来我们家,后果自负。”
龙淑芝咬了咬牙,伸手道:“把这些字条还给我,我就回去。——再也不上你们的门!”
杜恒霜笑道:“这些是把柄,我要还给你,你出尔反尔怎么办?——你当我是傻子?”
龙淑芝气结,大大地“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就传来消息,说表小姐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家去了。
萧泰及赶着来送,骑着马一直跟在龙淑芝的大车后面,一直送到龙家。
当头晚上,萧泰及没有回家,就宿在龙家。
第二天,是两个孩子的满月礼。
杜恒霜也出了月子,打扮得焕然一新,戴了一套珍珠红宝的头面,衬着石榴红的罗裙,烟霞色的半臂,站在堂上招待客人,宛若神仙妃子,秾丽华美,又气度雍容。
陈月娇跟着金姨妈走进来,一眼就看见站在堂上的杜恒霜,也看见了杜恒霜身后抱着两个孩子的乳娘,一双眼睛就粘在两个孩子身上。
杜恒霜一转眸,就看见了陈月娇。
迎着门外的日光,杜恒霜眼神连闪,再看过去,就算在大白天,她也清清楚楚看见,陈月娇背后的两个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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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揭穿 (粉红360+)
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影子,除了陈月娇,她有两个。
是为重影。
有人提醒过她,要小心有重影的人。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中,直到有了那一场无妄之灾,她被撞成重伤,有魂体侵入她的身子,企图占据…
杜恒霜心中警铃大响。
那一个企图占据她身体的魂魄,明明就站在陈月娇身后,是那重影中的影子之一!
蛛丝马迹连成了网,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渐渐清晰起来。
杜恒霜目光更加幽深,静静地看了陈月娇一眼,便收回自己的视线,跟坐在她旁边的慕容兰舟攀谈起来。
陈月娇只觉得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便闪了开去。她抬头,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却再也感受不到那股如有形质的目光。
“许夫人到!”一个丫鬟在门外通传。
杜恒霜知道是娘亲和妹妹杜恒雪来了,忙起身对慕容兰舟道:“失陪。”
慕容兰舟端起茶碗,轻抿一口,“你自便。”
杜恒霜从陈月娇身边擦身而过,眼角的余光感受到陈月娇身后的重影似乎动了动,就像饕餮看见美食,恨不得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