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紫越发难耐,扭了几扭,在齐伯世耳边不断低唤他的名字。
齐伯世沾了满手的水润,才抽出手指头,解开自己的袍服,俯身耸动不已。
…
两人一顿云雨下来,已经快要吃晚饭了。
欧阳紫的大丫鬟便将几个孩子带到花厅,吩咐厨房的人将孩子们的饭菜送到花厅去伺候。
万氏吃完晚饭,卸了钗环,过来给欧阳紫问安。
欧阳紫是正室,万氏是偏房,该立的规矩,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
欧阳紫刚嫁给齐伯世的时候,就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求国公府里的上下尊卑规矩都要立起来。
齐伯世的爹娘去世得早,他七岁就袭了齐国公的爵位,是在他亲叔叔照应下长大的。
齐萱就是他嫡亲叔叔的女儿,跟齐伯世的感情比亲兄妹还亲。
齐伯世十五岁的,正式住到齐国公府,自己当家作主。
二十岁的时候,纳了十四岁的万氏为妾,从此万氏就是齐国公府的女主人,直到齐伯世二十五岁的时候,遇到欧阳紫,费尽心机将她娶回家,做了原配正室。
那一年,欧阳紫十六岁,比十九岁的万氏还要小三岁。
可是欧阳紫平日里端庄持重,不像万氏总是一副娇娇怯怯的样子。不知道的人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欧阳紫比万氏的年纪还要大。再加上一般人家,都是原配主母的年纪比妾室姨娘要大。欧阳紫又不爱解释,就让很多人以讹传讹了。
欧阳紫一进门,就要求万氏立规矩。虽然当着齐伯世的面,万氏答应得爽快,可是真的让她每天去欧阳紫那里晨昏定醒,给她扫地抹桌做粗活,还是让她很受不了,也曾在齐伯世面前偷偷哭过几次。
齐伯世试过一次想帮万氏说情,不过直接后果,就是一个人睡了半个月的书房。
“我是原配正室,你是偏房妾室,我让你做的事情,都是这本《女诫》上写得清清楚楚,并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再说,你看看那些世家大族,有谁是妾室当家?你在齐国公府当了五年的家,就给齐国公府丢了五年的人。我这么做,不过是帮齐国公府挽回一点脸面。现在让你立点规矩,你居然阳奉阴违,去国公爷那里给我上眼药,你真的以为你是二房奶奶,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欧阳紫刚进门的时候,对万氏完全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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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西风
当着众人的面,刚进门的欧阳紫就毫不留情地摆了正室的谱,训斥了万氏一番。
万氏倒是很识趣,听她话头不对,立刻就在她面前跪下了,并且连连磕头,磕头的声音之大,把欧阳紫后面训诫她的话都盖住了。
白腻的额头上,很快就变得红肿青紫。但是只要欧阳紫不住嘴,万氏的头就磕个不停。
到齐伯世进来的时候,万氏的额头已经破皮出血。
欧阳紫座位面前的那一块小方砖上,血迹斑斑,都是万氏磕头磕出来的血。
以前如花似玉的小脸上,两道鲜血从额头顺着面颊流下来,滴到她白嫩的胸前,有些血迹抛洒出来,染到她最爱的白色襦裙和浅粉披帛上面。
那一幕鲜血淋漓的惨象,不仅让齐伯世双眼冒火,也让欧阳紫终于戛然而止,不再训诫万氏,一双秀目定定地注视着在她面前低到尘埃里的万氏。——原来,自己真的是小瞧她了。
这个万氏,虽然出身不高,平时也不显山露水,看起来更是如弱柳扶风,跟下人说话都是柔柔弱弱,轻言细语,却有一股硬到骨子里的狠劲儿。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
在欧阳紫进门前的五年里,万氏打理齐国公府,虽然名份上不尴不尬,但是说实话,她还是很有本事的,将诺大的齐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欧阳紫借题发挥,敲打万氏,也是为了进门立威,树立自己作为原配正室的权威,不能让下人觉得自己就是个摆设,万氏才是真正的掌家小妾。——自己丢不起那人,齐伯世也会对自己失望。
而万氏一番做作,却把欧阳紫原本想要达到的目的搅得一干二净。
欧阳紫看得清清楚楚,齐伯世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万氏扶起来的时候,万氏突然横飞过来的眼风,那里面带着一股清清楚楚的蔑视和挑衅。
若不是娘亲多年的教导在这一刻唤醒了她的理智,欧阳紫觉得自己肯定是要输掉这两人对弈的第一局。
还好,她忍住了,没有发作,也没有急吼吼地向齐伯世解释,更没有扮可怜去博同情,只是站起来走到齐伯世身边,声音中带着些许怜悯,“国公爷可回来了,我正要派人去寻国公爷回来呢。我刚进门,想着国公府里上不上、下不下、尊不尊、卑不卑的,实在让外人看了笑话,我就跟万妹妹讲规矩呢。没想到万妹妹不肯听,发疯一样地在我面前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我想拉都拉不住。正寻摸着要去请国公爷回来,没想到国公爷就回来了。”
齐伯世将万氏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看着欧阳紫,怒气忍了又忍,才沉声道:“我一向是这个时辰从衙门里回来,万氏都是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啊。万妹妹知道国公爷这个时候回来,所以才紧着磕头,原来是故意磕给国公爷看的。”欧阳紫说着,两手轻拍,鼓起掌来,“万妹妹真是好计策。一来显得我这个做正室的不贤良,一进门就往死里整妾室。二来在国公爷面前给我上眼药,可是让我们刚刚新婚,就心怀芥蒂,这一辈子,可还怎么过下去呢?——不如”
欧阳紫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齐伯世就猛然明白过来,眼光极是复杂地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啜泣的万氏,便将她推开,对万氏的婆子吩咐道:“扶万姨娘回房。这一阵子,就不要再出来了。——冲撞了夫人,禁足半年。”
等万氏走了之后,齐伯世遣散了屋里所有的下人,在欧阳紫面前作好作歹,千方百计地劝哄,才将欧阳紫哄得回心转意。
而万氏,在欧阳紫嫁进来的头半年里,就从齐国公府的各种场合消失了。
直到欧阳紫怀了第一胎,才将万氏的禁足令解除了,让她能在欧阳紫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伺候齐伯世。
一晃,就有十年过去了。
欧阳紫生了四个孩子,万氏也见缝插针,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齐伯世胸怀大志,对女色并不是很看重,这十年来,就守着一妻一妾过日子,闲暇时候亲自教养自己的四个儿子的韬略兵法。
为了兄弟和睦和家族的繁盛,齐伯世在齐国公府严令不许提嫡庶的差别,声称都是他的儿子,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对于齐伯世的这个严令,欧阳紫不置可否。跟这个男人做了十年夫妻,她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对射中孔雀眼睛的那个英武青年暗中倾慕的少女。
大周的嫡庶之别有多厉害,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世家大族里出生的人清楚。别说是勋贵豪族,就算是一般有妾的普通人家,那庶子、庶女的待遇,完全不能跟嫡子、嫡女相提并论。
在殷鉴不远的前朝,妾室曾经是豪门大族可以拿来随意飨客送人的玩物。
妾室生的庶子庶女,很多是不能确定父亲到底是谁的野种。
在这种环境下,世家大族能把这些庶子、庶女当一家人才怪。
大周建国之后,这种情形稍稍有所改善,但是时间还不长,嫡庶之分依然是天壤之别。
可以这么说,声称对于嫡子、庶子一碗水端平的父亲,在大周朝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欧阳紫当然伤心过,失望过,可是伤心和失望之后,日子还是要过的。
擦干眼泪,丢掉幻想,当她终于从那段已经死去的感情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不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母亲。
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最大最好的利益,才是她下辈子应该做的事。
这十年来,欧阳紫的心思没有白费,齐伯世的一颗心已经偏过来了。
万氏在齐国公府已经越来越沉默,如一抹飘忽的影子,只在她自己的院子,和欧阳紫的上房之间来回行走。
像这样齐伯世和欧阳紫夫妻恩爱的时候,万氏一般都会出现,守在他们行云布雨的门前,如通房丫鬟一样,等着帮齐伯世和欧阳紫打扫“妖精打架”之后的“战场”。
欧阳紫懒洋洋地躺在沉香木镶象牙的寝床之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玉体横陈,露滴牡丹开,两腮一抹艳粉,诱人至极。
齐伯世忙将一床鸳鸯合欢被抖开,给欧阳紫盖上,“万氏在外面候着了,你要不要她进来帮你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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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交锋
欧阳紫闭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齐伯世穿好衣裳,回头看床上,见她已经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浓眉长睫,鼻梁高直,一头黑发因刚才的云雨松散开了,铺在大红色宝妆花纹罗锦软枕之上,钗横鬓乱,额角还有几滴晶莹的汗珠。
齐伯世心里一片柔软,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欧阳紫的被子掖好,然后亲自将帐钩上帐帘放下来,将沉香木的寝床严严实实遮上。
“国公爷、夫人,妾身能进来吗?”从门口传来万氏怯生生的声音。
齐伯世吩咐道:“不用了,叫崔妈妈进来服侍夫人,你去偏厅摆饭吧。”
按规矩,婆婆吃饭的时候,媳妇要在一旁站着伺候,摆箸布菜,等婆婆吃完了,媳妇才能吃。豪族里面的规矩更大,错一点都要被人笑话,在整个家族里都抬不起头。
而正室夫人和夫君吃饭的时候,妾室要在一旁伺候,跟伺候婆婆一样,伺候正室夫人。
这就是原配正室和妾室之间的地位差距。
所以大周的绝大多数姑娘,都是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因为富人妾那碗饭,不是一般人吃得下去的。
当然,任何事都有例外。
也有心比天高,出身不好的姑娘,为了改变自己和自己孩子的命运,拼了命也要去做妾,倒也哄得有些男人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宠上天,甚至冷落正妻,只有妾室一人是宝的。比如先太子德明太子,就是这样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勇士,用生命和皇位谱写了一则宠妾灭妻,不得好死的先例,给万千有心想步德明太子后尘的勇士提了个醒儿。
绣着云鹤麒麟的蜀锦帐帘悄然低垂,将欧阳紫罩在寝床里面。
听见齐伯世和万氏说话的声音,欧阳紫睁开眼睛,看着帐顶盘绣的葵花微微一笑,然后继续闭目沉睡。
万氏在门外愣住了。
居然不让她进去,以前从来没有过。
万氏一只手绞着帕子,心乱如麻,可是到底不敢推开门进去,心神恍惚地走出正房的大门,往旁边的偏厅去摆饭了。
齐伯世吃完晚饭,便去书房理事。
伺候书房的幕僚送上来两个厚厚的拜贴,“是长安的大盐商萧祥生和杜先诚送来的端午节礼,国公爷请过目。”
齐伯世拿过拜贴看了看,笑道:“这两个是有良心的,四节八礼,倒是规矩的很。”
幕僚佝偻着腰,连忙奉承,“是国公爷宽仁待下,才让天下英雄归心”
“住口!”齐伯世沉下脸来,“这种话,就算是在背后,我也不要听到!”
幕僚吓得一哆嗦,急忙跪了下来,“国公爷息怒!”
齐伯世亲手将幕僚扶了起来,安慰他道:“你也不用这样。只是你是我的心腹幕僚,自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该说的话,就永远不要说出口。人前背后都不能说,才叫不该说的话,明白吗?”
幕僚的背后顿时冒出一层白毛冷汗。
“国公爷的意思是…?”
“隔墙有耳。有些话就算没有说过,都有人栽到你头上,更何况你这样说出口的大不敬之辞?”齐伯世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他如今的位置虽然比在先帝那会儿要高,但是如今的德祯皇帝,却是比先帝的疑心要更重。
幕僚顿时明白了齐伯世的意思,用手在自己嘴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属下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给国公爷惹麻烦的。”
…
昌业二年的端午节,长安城的杜家和萧家都没好生过。
萧祥生的妻子龙香叶,在这一天生下她的第二个儿子,六斤重。萧祥生大喜,立即给取名叫泰及,否极泰来的泰及。
杜先诚和方妩娘就忙着去萧家做客,从洗三礼、满月礼,然后龙香叶的娘家上门,想托萧祥生的关系,帮他的小姨子采选入宫供职。
萧祥生和杜先诚都不理解为何有人要把好端端的女儿送到皇宫那处吃人的地方去。
可是到底不是他们的女儿,也轮不到他们说话。
龙香叶的亲妹子本是庶女,但是为了进宫做宫女,特别被嫡母记在名下,成为嫡女。
严格来说,大周的宫廷采选良家女,是要嫡出的,庶出是不能进宫的。
但是这种记名嫡女能不能进宫,却是一个灰色地带,基本上没有规矩律法可眩
因为大周才传承了两代帝皇,很多规矩都是从前朝宫廷里面传下来的。
前朝因为妾室小星的身份确实低贱,有些妾室的身份,就是高门大户豢养的家妓,所以宫廷里面严格禁止庶出的女子入宫,也是有原因的。
而现在的大周,可以这么说,妾室的地位已经有了长足的提高,家妓和妾室彻底分流,不再可以混为一谈。妾室也有了良妾和贱妾之分,良妾如同妻室一样,也有类似婚书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和孩子的血统,也是跟妻室一样,住到了深宅大院里面。
龙家的龙香叶和她的妹妹龙秋叶,还有一个弟弟龙文平,都是良妾所出。
良妾生的孩子记在嫡母名下,在现今的大周,还是承认这样的记名嫡女的地位的。
萧祥生不好推脱,只好答应去试着走走门路。
龙家就以让龙秋叶学规矩为由,将龙秋叶送到萧家住下,说是可以一边学规矩,一边帮着刚刚生育不久的姐姐照顾孩子。
龙香叶刚生完孩子,就见娘家把妹妹送了进来,说是为入宫做准备,可是她对嫡母和父亲的心思一清二楚,又不好对萧祥生说,只得恹恹地将一腔心事埋在心底,在月子里就没有调养好,渐渐黄瘦下来。出了月子,就开始用药罐子养着。
龙秋叶比龙香叶生得漂亮,个性也不一样,爽朗爱笑,显得没心没肺,不像龙香叶,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儿,连龙香叶刚生的儿子萧泰及都喜欢亲近龙秋叶。
龙秋叶见姐姐一直卧病在床,便当仁不让地将照顾萧泰及的琐事都包揽下来,除了不能给他喂奶,别的事都不假他人之手。
日子长了,就连萧祥生对龙秋叶改观许多。
龙香叶眼看自己的二儿子越来越不亲近自己,终于警醒过来,她不能再躺在病床上伤春悲秋了。
“来人!给我把二少爷抱过来,顺便给他二姨收拾东西,明天送她回龙家。”龙香叶终于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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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赶在零点之前…
第17章 冷暖
龙香叶的话传到龙秋叶耳朵里的时候,她正抱着六个月大,白白胖胖的萧泰及,站在院子里一棵疏影横斜的素心腊梅前,举着萧泰及肉窝窝的小手,娇俏地学着小孩子的声调,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姐夫萧祥生,“请爹爹给我们泰及摘朵素心腊梅好不好…好不好嘛”
萧祥生听得头皮发麻,只在踌躇要如何开口。
算起来,龙秋叶在他们萧家也住了有半年了,这半年里,萧祥生确实出钱出力,费了不少心思,用了不少人脉,尽量想让龙秋叶入选进宫。
皇上宣布采选良家女入宫供职,那挑选的条件也是极为苛刻的。
虽然很多人家不情不愿,不愿意让女儿入宫做宫女受苦,但是也有很多人家,抱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侥幸心理,千方百计托人送女儿进宫。
大周这些年风调雨顺,国力蒸蒸日上,人口增加也很快。
德祯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良家女采选,应者云集,竞争十分激烈。
在这种情况下,萧祥生依然花了许多银子,帮龙秋叶在宫中打通了许多关节。半年时间内,宫里前前后后派了两个太监和两个尚宫过来特意相看龙秋叶。只要这一关过了,龙秋叶进宫,就不是普通的杂役宫女。
可是不知怎地,这些人来相看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向萧祥生表示,他的小姨子不适合入宫,让他还是省些银子,不要继续四处打点了。
开始萧祥生以为是龙秋叶太过天真烂漫,没有她姐姐懂礼仪,知进退,得罪了那些熟知宫中礼仪的太监和尚宫,所以又花银子去请了一个从前朝宫里出来的尚宫徐婆子,专门教龙秋叶宫廷礼仪。
据徐婆子说,龙秋叶还是很聪明的,礼仪上面的东西,一点就透,并不需要太操心。
可是就算这么说,宫里最近派出来的一个尚宫姑姑相看龙秋叶之后,还是照样拒绝了萧祥生。
萧祥生十分纳闷,给这位尚宫姑姑塞了大笔的银票,只求死也做个明白鬼。
结果那位尚宫姑姑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祥生俊美的面容,意味深长地道:“有这样美姿容,又贴心呵护的姐夫,哪个小娘子愿意去深宫里熬年头?——就算熬得出来,以她的出身,也是一辈子给人做嫁衣裳的命。小娘子是个明白人,你这个姐夫,就不要装糊涂了。”说完咯咯笑着离开了萧家。
萧祥生这才明白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龙秋叶不能在他家住了。他自从娶了龙香叶,也算夫妻和顺,唯一不合的地方,就是龙香叶对娘家太过贴心贴肺,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哪个妇人不贴娘家呢?不贴倒还反常了。
更重要的是,龙香叶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是他们萧家的大功臣,他对她满心感激,不想让她不高兴。
萧祥生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自己要纳妾,以夫为天的龙香叶肯定不会拦着,说不定还会欢欢喜喜地为他操持,只要他高兴就行。
可是纳她的亲妹妹,就是在众人面前往她脸上抽上一耳光。不仅影响他们的夫妻情分,还让自己的两个嫡子如何自处呢?
不说自己本来就不好女色,就算要纳妾,也是龙香叶生不出儿子,才会为了传宗接代,去抬一个良妾进门。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更没有纳妾的理由。就说是为了家里少些吵闹纠纷,他也不会去吃饱了撑得将龙秋叶抬回来做妾。
自从那个尚宫给萧祥生透露了龙秋叶的真实意图之后,萧祥生就一直在找机会,跟龙秋叶说清楚,她既然不想入宫,就回家让嫡母找一门好亲事出嫁,继续待在萧家,是耽误她。
龙秋叶将面容藏在萧泰及大大的脑袋后面,偷偷抬眼打量萧祥生的面容。
这样的俊美,就算是让她做妾,她也是愿意的…
“二姨姑奶奶,我们夫人说辛苦二姨姑奶奶了,刚刚请的养娘已经进门,要把二少爷抱过去,以后就让养娘亲自带着了。现下宫里采选良家女已经出了名单,二姨姑奶奶没有选上,我们夫人也很抱歉,让二姨姑奶奶不要难过,我们夫人一定帮二姨姑奶奶选一门好亲事,再厚厚地添上一副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二姨姑奶奶嫁出去做原配正室。”过来回话的丫鬟,是龙香叶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荷蕊,不仅口齿伶俐,而且极聪明上进,跟着龙香叶读书习字,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龙秋叶一听,面色立刻变得煞白,嘴唇翕合着看向萧祥生,“…姐夫,你也要我走吗?”
萧祥生心里怒气顿生,要不是碍着下人和孩子都在这里,他都要破口大骂了。
娘的!做出这幅样子做什么?搞得好像自己跟她有私情一样!
果然在场的下人听见龙秋叶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本来按照大周的民俗,姐夫和小姨子之间,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更有俗语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不疼白不疼,不摸白不摸。都是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看的事儿,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装什么无辜无情啊…
“我今日过来,就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既然入宫的事不成了,你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再说你父母双全,却借住在出嫁的姐姐家里,这话传出去,实在有损你们龙家书香门第的名声。我记得,你弟弟也快说亲了吧?若是龙家坏了名声,哪还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弟弟?”
萧祥生年少从军,是在军队里打熬过来的。退伍之后,又从小拆头做起,做到如今大盐商的位置,其中经历的各种腥风血雨,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龙秋叶的这种勾引栽赃的档次,实在是不够他瞧的。
龙秋叶眨了眨眼,鼻头一红,眼里的泪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萧祥生负了手,转身对荷蕊淡淡地道:“去把二少爷抱过来,我跟你去看看夫人。”然后回头对一旁伺候的婆子道:“还愣着干吗?没听夫人的吩咐吗?——去给二姨姑奶奶收拾行装,送她回龙家。”说完又用手遮在额头看了看天,“要快一些。看这天阴阴的,说不定还要下雪,别耽误了时辰。”
荷蕊笑着上前,要从龙秋叶怀里把萧泰及抱了过来。
龙秋叶没料到萧祥生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气得全身发抖,紧紧抱着萧泰及不肯放手,索性看着萧祥生的背影大声道:“姐夫!你既不要我,为何夜夜黑灯瞎火的摸到我房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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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急病
萧祥生的脚步停了下来,霍然转身,看向龙秋叶,厉声道:“龙三小姐,我敬你是客,才对你多方忍让。你再要这样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休怪我不客气!——来人,把她给我带到夫人那里去!”
荷蕊一听也变了脸,胳膊一用力,就把萧泰及从龙秋叶怀里抢了过来,回头对在一旁发傻的两个婆子嘱咐道:“老爷发话了,你们还发什么呆?!”
两个婆子赶紧一左一右架住龙秋叶,顺手堵了她的嘴,一路拖拖拽拽,将她跟在荷蕊身后带走。
萧泰及才六个月,正是最认人的时候,谁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他就最认耍眼看和自己最熟悉的人分开了,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在荷蕊身上拼命挣扎,要往龙秋叶那边挣过去。
龙秋叶被堵了嘴,头上的发髻也被拉脱了半边,长发垂下来,一脸狼狈地被带到龙香叶屋里。
龙香叶刚振作精神,起来换了身衣裳,梳了头,坐在外屋喝燕窝粟米粥。
婴儿的哭声如一把尖利的刀子,从外面传进来。
龙香叶手一抖,差点把粥撒出来。
“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哭?是不是泰及?”龙香叶有些惊慌地站起来,扶着旁边丫鬟的手,往门口走去。
萧祥生虎着脸,大步从院门口走进来。
他的身后,荷蕊抱着一个大红缎子的襁褓快步跟随。
那襁褓里面的孩子拼命挣扎,荷蕊满头大汗,一双手臂把襁褓箍得紧紧的。
荷蕊身后,就是两个婆子架着鬓发散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龙秋叶,拖拖拽拽地跟了过来。
龙香叶镇定下来,扶着丫鬟的手跨过门槛,笑着对萧祥生道:“老爷怎么也回来了?”
一般这个时辰,是萧祥生去东市铺子里的时候。
萧祥生看见龙香叶黄黄的脸,瘦削的肩膀,怒气消散了一些,伸手从丫鬟手里扶住她,一起进了屋子。
荷蕊抱着萧泰及走进来,对龙香叶行礼道:“夫人,二少爷抱过来了。”
龙香叶连忙伸出胳膊,“给我抱一抱。”
萧泰及在荷蕊怀里哭得声嘶力竭,都快背过气了。现在被龙香叶接手一抱,小小的孩儿最是敏感,知道是换了人抱他,不安全感更加严重,哇地继续大哭,刚吃过的奶倒涌上来,恰好一个凝结的奶块堵住了呼吸道,一口气上不过来,顿时憋的满脸青紫,四肢不断抽搐,竟是撅了过去。
龙香叶吓得魂飞魄散,“泰儿!泰儿!你不要吓娘亲啊!”
一旁刚请的养娘忙走过来细看,对龙香叶着急地道:“夫人,这是撅过去了,快请擅长小儿病症的大夫过来瞧瞧!”
萧祥生伸手摸了摸萧泰及的鼻息,脸色更加阴沉,唰地一声站起来,“我去请大夫!”
龙香叶两只胳膊颤抖着,都快抱不住婴儿了。
前世的时候,她只知道一些怀孕生育的常识,都是从那些快要做妈妈的同事那里听来的,不过她自己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过孩子,所以真正养育孩子的过程,她根本就不了解。
再加上老大萧士及是个非常省心好带的孩子,萧家有钱,奶妈、养娘、丫鬟、婆子一大堆,她真心没有费过什么劲儿。哪想到生老二了,反而各种妖蛾子都出来了。
龙香叶心里有气,将萧泰及交到养娘手里去急救,自己走到龙秋叶身边,劈头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你对我的泰儿做了些什么?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对于龙家这些人,龙香叶一向只愿意讨好嫡母,也只跟亲弟弟交好。因为嫡母掌握着她的终身大事,而弟弟关系着她有没有娘家人可以倚靠,都得罪不得。而这个便宜妹妹,她从小就没有什么好感。
龙秋叶没想到一向老老实实,木讷本份的二姐,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打人,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龙香叶才看见龙秋叶的嘴被堵住了,正要招手命婆子把她嘴里的帕子掏出来,荷蕊急忙赶上来,附在龙香叶耳边说了几句话。
龙香叶一听也傻了。
原来自己的妹子真的跟老爷有私情?!
自己怎么能怏怏了这么久?!
龙香叶心里一阵苦,一阵伤,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样样都是按这里的规矩做的。初来乍到的时候,她一直担心被人识破,被当做妖怪烧死,所以小心翼翼,比这些真正的古人还要守他们的规矩,三从四德,孝敬长辈,以夫为天,她都做到了,老天也待她不薄,给了她一个高富帅做老公。
那时候萧祥生来求亲的时候,还没有员外郎的官身,只是一介盐商,身份太低。但是嫡母和父亲看中他的家财,以后自己的弟弟和父亲要考科举,都少不了银子供应,就想在庶女中找个人嫁给他。
自己是一看萧祥生,就对他以心相许了。至于商人身份低,她真的没这个概念。
后来她的命也确实好,嫁过来没几年,萧祥生就被皇上额外赐了“员外郎”的官身,比自己的父亲那个秀才的功名还要高几层。
自己再回娘家,连后来订了一个秀才的嫡子的嫡姐都对自己巴结的很。
难道现在,自己还要跟自己的妹妹分享丈夫?
龙香叶被荷蕊扶着回到堂上,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煞白。
萧祥生骑着快马,来到西市一家医铺。那里的周大夫,特别擅长妇人科和小儿疾病。他家和杜家的女眷都是在这里看诊的。
“周大夫在不在?我家小儿得了急病,请周大夫赶紧跟我走一趟!”萧祥生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
周大夫的诊室内,杜先诚正带着方妩娘在这里看诊。
“滑脉很明显,是有身孕了。恭喜二位,贺喜二位!”周大夫睁开眼睛,对面前的杜先诚和方妩娘拱手。
杜先诚顾不得欣喜,忙道:“我似乎听到萧大哥的声音,说是有孩子病了,周大夫赶紧收拾收拾,去萧大哥家里吧。”
萧祥生一头闯了进来,看见是杜先诚和方妩娘在里面,匆忙点了点头,抓住周大夫就冲出去。
杜先诚担心萧家出了事,对方妩娘道:“我们也去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方妩娘也极担心是萧士及出了事,忙道:“一起去吧。幸亏霜儿没有跟着过来。”
第19章 对质
萧祥生带着周大夫匆匆忙忙赶到正房的时候,刚请的养娘已经用嘴把大部分堵住呼吸道的奶块吸了出来。
只是憋的时间有些长,脸上的青紫还是很严重。
周大夫是惯看小儿症状的,马上拿出一根小小的木槌,在他胸口捶了两下,然后用芦苇管伸到他的食道里面,将剩余的奶块都吸了出来。
萧泰及自出娘胎以来,还没有这么折腾过,已经累得不行了,现在呼吸通畅,他也就一歪脑袋,睡了过去。
萧祥生便带着周大夫去一旁的耳房开药方,准备抓药和煎药。
龙香叶命养娘和奶妈将萧泰及抱到里屋歇息,自己沉着脸坐在屋里,看着一脸倔强的龙秋叶沉默不语。
“夫人,杜老爷和夫人来了。”一个小丫鬟在门口回报。
杜先诚和方妩娘是萧家的常客,都是直接被领进内院的。
龙香叶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起身把他们打发了,萧祥生在耳房听见回报,大步走出来道:“我正好有事要跟先诚商议,我带他去外院书房,你跟杜家弟妹说说话。”浑然不把龙秋叶的事放在心上。
龙香叶愣愣地看着萧祥生和杜先诚并肩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刚才那颗沉到谷底的心又慢慢浮了起来,由不得飞快地往龙秋叶那边扫了一眼。
龙秋叶大睁着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门口,似乎也不相信她刚才看见的情景。
方妩娘带着丫鬟走进来,笑着问道:“龙姐姐,听说你家孩儿病了,可好些没有?”
龙香叶忙携着方妩娘的手,一起走进堂屋,分宾主坐下,又命人奉茶。
方妩娘眼角的余光看见龙秋叶披头散发地站在墙角,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门外的方向,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龙香叶就吩咐下人,“把三小姐送回屋去,没看我正陪客人吗?”
屋里的婆子见有人进来了,就没有再架着龙秋叶的胳膊。
龙秋叶一见龙香叶的作派,就知道她又要打个马虎眼,含混过去了。
别的事,她打马虎眼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而且自己贞节已失,是万万不能让她含混过去了。
龙秋叶一横心,自己把嘴里堵的帕子掏出来,快走两步,绕开企图过来推搡她的婆子,来到龙香叶和方妩娘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姐姐,我已经是姐夫的人,求姐姐成全,我不敢奢望做二房,求姐姐让我给姐夫做个通房丫鬟吧!”
方妩娘刚端起茶喝,还没有来得及习惯性地夸一声“茶好”,就被龙秋叶的话吓住了,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正好喷在跪在她斜下方的龙秋叶的侧脸和肩膀上。
“失礼了,失礼了。”方妩娘忙放下茶杯,向龙香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