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她的经验。她这种时日已久的魂魄,力量比新魂要强的多。
上一次,她一撞之下,杜恒霜的魂魄就被她挤了出去。散成星星点点,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杜蘅拼尽全力撞了过去。她一定要一次解决杜恒霜,不能留她在这个身体里面。给自己留下隐患。
错一次是她运气不好。可是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就是她自作自受了。
砰的一声脆响!
杜蘅只觉得自己像是撞到了最坚硬的石头上面。而且那石头好像还有吸力一样,不断地吸收着她的魂魄之力,杜蘅顿时觉得自己的魂魄竟然有涣散的危险。
恍惚间,那包裹着杜恒霜魂魄的红光化作一只狐狸的样子,张开大嘴,就要把杜蘅的魂魄吞噬进去。
不好!
杜蘅急速后退,瞬间逃离了杜恒霜的身体!
和刚才相比,杜蘅的魂体已经虚弱不堪。
那包裹住杜恒霜魂魄的红光,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生厉害。
外面的天光一下子落得杜蘅的魂体上,她立即感觉到不同。如今她站在天光之下,那阳光就如刀子一样一刀刀往她身上剐去,如同凌迟一样。
杜蘅痛不欲生。原来魂魄在天光之下烟消云散,是这个感觉吗?
这个杜恒霜,实在太过狠毒…
慌乱之中,杜蘅慌不择路,在草丛间跌跌撞撞地穿行。
虚弱的知画恍恍惚惚看见了杜蘅,抬起一只胳膊,指着杜蘅那边的方向问道:“…那是谁?她的衣裳好奇怪”
知画的身体好像有一股吸引力,要把杜蘅吸收过去。
不,我不做丫鬟…
杜蘅咬牙抗拒,忍着浑身被凌迟的剧痛,拼命往反方向奔逃。
终于逃过了做丫鬟的命运,杜蘅的魂魄已经开始一点点涣散了。无数星星点点从杜蘅的魂体中冒了出来,开始往四下的旷野里消亡。
杜蘅的心里霎时满是恨意。
她不想灰飞烟灭,她好不容易穿越又重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不该就这样死去。
前面的草丛里传来一声妇人的尖叫声,“月娇!月娇!你不要丢下娘啊!”
杜蘅感觉到那边也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引力。
杜蘅身不由己地飘了过去,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妇人,手里抱着一个梳着双髻的清丽少女嚎哭。
那少女的额头有些青紫,面目如雪,气息奄奄。
杜蘅定睛一看,不由愣了。
这不是金姨妈,还有她的女儿陈月娇吗?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杜蘅想起来,上一世那马车在官道上横冲直撞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那一辆被撞翻的小骡车。
而这母女俩,明显是从那小骡车里翻出来的。
陈月娇和金姨妈不是要三年之后,萧士及的弟弟萧泰及成亲的时候,她们才会从乡下去长安城,投奔她们的亲戚吗?——她们投奔的亲戚,就是萧泰及的妻子关芸莲。关芸莲的娘。跟金姨妈是同胞姐妹。
这母女俩后来寄居在萧家十几年,陈月娇甚至以十几岁的未嫁之身,被自己的婆婆龙香叶抬举做自己生的儿子和女儿养娘。
就是这个贤良淑德,人人称道,为了照顾萧士及的三个子女,发誓终身不嫁的女子,终于在她亲自教养的两个孩子的强烈撮合之下,嫁给了他们的爹萧士及做填房。
也是这个陈月娇,是婆婆龙香叶心里最合格的儿媳妇。多次用她敲打自己。在自己重病,被送到庄子上之后,陈月娇以养娘的身份,居然主持了萧家侯府后院的中馈。
杜蘅那一世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才刚咽气不久。心里空荡荡的,在庄子里徘徊,正准备五七之后,就入轮回,喝一碗孟婆汤,前事尽忘算了。岂料从那两个过来给她上香的不孝子嘴里听见这个消息,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如果她当时能活过来。肯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往事历历在目。
她的大儿子那时候十四岁,刚刚在变声期,嘎着嗓子对他十二岁的弟弟道:“二弟,陈养娘为我们兄妹三人耗了一辈子。我们应该给她养老送终。而且爹这些年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就没一个贴心的人嘘寒问暖。他的衣裳鞋袜,都是陈养娘操持的。依我看,养娘对爹情深义重。这么好的女子,让她做妾实在是委屈她了。所以这些年。虽然知道养娘的心事,我都没吱声。现在母亲去世了,爹悲痛欲绝,陈养娘好心去安慰,结果爹把她当做母亲,跟她过了一夜…,唉,还是让爹娶了她,给我们做继母吧。这些年,我们的亲娘都没有管我们,要没有陈养娘,我们可都惨了。”
二儿子还算有良心,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妹妹一向不喜欢陈养娘。我们这样做,妹妹会不会不高兴?”
大儿子不以为然,“妹妹是女儿家,养娘说过,女儿家头发长见识短,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胳膊肘儿从来都是往外拐的,你别理她。反正花轿上了,堂也拜了,过两天拜了宗祠,祖母说让爹给养娘上表请封诰命呢。大家一家人亲亲热热不是很好?”
想起这番话,杜蘅有些恨意地想: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再做你们的娘了,你们两个没心肝的小兔崽子也生不出来了。
杜蘅心里一动。要不这一世,还是做填房吧,原配哪有填房吃香呢?
她上一世过得那么辛苦,还不是因为萧士及那个渣男对自己情衰爱驰,自己死了没几天,他就急吼吼娶了快三十的陈月娇做填房。
说不定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两个人早就偷上了。
要报仇,还是先解决这个上辈子跟自己抢男人的陈月娇吧!
杜蘅心下大定,往陈月娇身上扑了过去。
她占据陈月娇身体的过程,比占据杜恒霜身体的过程顺利多了。
陈月娇的魂魄倒是挺沉着,不像个十一岁的孩子。但是杜蘅算得上是积年的老鬼,哪里是陈月娇这种雏儿能比的?
再加上陈月娇刚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魂魄之力自然衰落不堪。
“走吧你!还想跟我抢男人,你下辈子投胎再来吧!”杜蘅低笑一声,终于将陈月娇的魂魄赶出了她的身体之外。
陈月娇的魂魄一离开她的身体,清丽无双的小脸上似乎燃起滔天的恨意,可是那恨意敌不过天光,很快就在午时三刻的天光之下,一点一滴的消散了。
“不…!”
陈月娇的魂魄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只留下一声痛彻心肺的呐喊,传到杜蘅耳朵里,觉得好生怪异。
上一世,她占据杜恒霜的身体,将她赶出身体之外的时候,杜恒霜的魂魄可是不声不响就消散了,一声不吭,哪有陈月娇这样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杜蘅觉得有些不对劲,在陈月娇的身体里查探起来。
陈月娇的身体里面,因原主的灵魂刚刚离去,还留下一些痕迹,向杜蘅展示了一些还没有来得及褪去的记忆。
这样查探之下,杜蘅简直目瞪口呆。原来这陈月娇,居然也是重生之人!难怪她会出现在这个上一世,她根本没有出现过的地方!
在陈月娇的零星记忆里,有她嫁给萧士及做填房之后十数年的一些事情。不过并不完整,而是断断续续,想来都是陈月娇印象最深刻,生平最骄傲的那些事吧,就算魂飞魄散,也要留下一丝痕迹。
原来陈月娇嫁给萧士及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当做宝贝一样,从此只做自己儿子的慈母,别的孩子,居然连见她一面都需要排队通传。
而杜蘅生的大儿子就在两年后他十六岁的时候,跟他小叔叔萧泰及出去游玩,中途堕马而亡。他怀孕的妻子听见噩耗,流产而亡。
杜蘅生的二儿子,后来成了纨绔,在长安跟许家大公子的儿子争风吃醋,被许家的嫡长孙当街杀死。
杜蘅生的女儿,居然喜爱跟丫鬟厮混,出嫁之后,跟她的贴身丫鬟依然经常“磨镜”,被她的夫婿亲自捉奸在床,闹得沸沸扬扬,要休了她。女儿无地自容,上吊死了。
萧士及在女儿上吊自杀之后,就病入膏肓,很快也去世了。他死后,陈月娇生的儿子袭了爵…
这一连串的记忆,不过如浮光掠影一般,却在杜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我这些年自以为厉害,看不起这些古代女人,却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陈月娇家世贫寒,哪里能跟自己比?最后却把自己拉下马,不仅成为萧士及身边最后的一个女人,还让她生的儿子,成为萧士及唯一的血脉,继承了萧士及的爵位。”
这才是宅斗的胜利者啊。
自己就是个空心的傻子,还敢跟古人斗心眼,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要重活一次,才能笑到最后吗?
也难怪陈月娇恨意十足,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却被自己挤出身体之外,魂飞魄散了。
自己一出手,居然就拿下一个重生之人!
可是这陈月娇,确实有几分能耐。
杜蘅沉下心来,慢慢体会陈月娇的行事做人。
这陈月娇,本是不折不扣的古人。可是只有她,才笑到最后。她,才是她应该学习的对象。
过了良久,杜蘅终于微微一笑,连魂体的笑容都得了陈月娇的八分神韵。
将陈月娇的一切内涵都吸纳进去,杜蘅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杜蘅,还是陈月娇了。
第65章阳错
“…娘”陈月娇睁开眼睛,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这声音比杜恒霜的声音更娇更媚。
杜蘅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她重活一世,是上天给她的际遇,让她以陈月娇的身份,去重新获得萧士及的真爱。
女子重前夫,男儿爱后妇。
原配啊,就是那茶几上摆得满满的杯具。
她真是太傻了,刚才还急吼吼地要重新上杜恒霜的身。
杜蘅在心里轻笑,郑重告诫自己。从今往后,自己就是陈月娇。至于杜蘅和杜恒霜,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以后跟她毫无关联。
“娘,我头疼。”陈月娇又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上一世,那陈月娇是萧泰及妻子的姨妹,她带着自己的娘亲投奔而来,跟她娘一起住在萧府十多年。就跟两个篾片相公一样,陈月娇的娘金姨妈,成天趋奉萧老夫人。而陈月娇,曾经成天跟杜恒霜,也就是上一世的自己在一起。
也幸亏如此,自己对她的事,熟的不能再熟,不然就只有用失忆来糊弄过去了。
金姨妈见自己女儿终于醒了过来,高兴得又哭又笑,抱着她坐了起来,拿袖子给她揩着额头上的尘土。
“大小姐!大小姐!”一声大喊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并不是那安子常的声音。
陈月娇心里一动,知道是许家的人寻过来了,忙对金姨妈道:“娘,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吧。”
金姨妈拿袖子擦着眼泪,扶着陈月娇站起来,唠唠叨叨地道:“我们家月娇,从小就心好。良善,我就知道,老天不会那么狠心,把你收回去的。看你自己伤成这样了,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你才多大啊,也不怕那边是坏人”
陈月娇微笑着道:“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去看一看,能帮就帮吧。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
说话间,金姨妈已经扶着陈月娇拨开一人高的草丛,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来到刚才的地方。陈月娇眼神闪动,看着眼前的情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她心里一闪而过。
只见安子常半跪在地上,正拿着一段月白色的布条往杜恒霜脑门上缠过去。
看那月白色料子的质地,似乎是从安子常自己的中衣上撕下来的。
那个丫鬟知画似乎也喘过气来了,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喘气。
还有一个家仆打扮的老人正焦急地飞奔过来,正是他叫着“大小姐”。
原来是杜家的老仆钱伯。
陈月娇眯起眼睛。知道这钱伯是个身怀绝技之人。上一世自己还是“杜恒霜”的时候,指示过钱伯帮她做了不少事,对杜恒霜最是忠心耿耿。
“安公子,这是怎么回事?!”钱伯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非常严厉。
安子常一边给杜恒霜的脑袋上缠着绷带,一边轻描淡写地道:“我被人追杀,连累你们家小姐的车被歹人所持,是我的不是。”
“歹人?!是不是那些灰衣蒙面人?!”钱伯想起来刚才见到的那几骑拿着朴刀的大汗。怒上心头。
“正是。”安子常缠好绷带,又小心翼翼地将杜恒霜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左右端详了一番,“还好,应该还有得救。”
“大小姐!”
“大小姐!”
又有数声喊叫传了过来。
更多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官道上传过来。
这个地方,离官道还是不远。
陈月娇甩脱金姨妈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对安子常道:“这位公子,需要帮忙吗?我和我娘刚刚也是被那些歹人撞了车,好在人没事。”
从上一世的经验,陈月娇知道得很清楚,安子常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他绝对不会主动追一个女子,但是你主动对他好,赢得他的好感,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你好。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主动一些,跟他套上关系,以后自然有好处。
安子常缓缓抬头,眸光冰寒,看了陈月娇一样,冷冷地道:“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陈月娇含笑走过来,和安子常同样的姿势半蹲下来,探头查看杜恒霜的伤势。
“这位小娘子伤在后脑,可要赶紧救治呢。若是有淤血不及时清理,恐影响她以后的身子。”陈月娇细细打量,伸手往杜恒霜的后脑处轻轻按了按。
晕迷的杜恒霜只觉得一阵剧痛从后脑处传过来,反而疼得清醒过来。
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杜恒霜只觉得眼前发花,看不清人影,只看见一对关切的眸子,一双沉稳的臂弯,以为是萧士及来了,呢喃道:“…及哥哥,我的头好疼。”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虽然不如陈月娇的声音天生柔媚,但是更有一番动人之处。
安子常愣了一下。
杜恒霜给他的印象,一直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刚直硬气,从来就没有流露出这样柔弱的小儿女情态。
也只有在她未婚夫跟前,她才会放下戒备吧。
安子常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一手抱住杜恒霜的肩膀,一手从她的腿弯兜了过去,抱着她站了起来。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啦?!”一个年纪略老的妇人带着哭音扑了过来,正是杜恒霜的欧养娘。
陈月娇下意识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躲在金姨妈身后。
上一世的时候,就是这个欧养娘,最先发现她不对劲。
虽然她也不是装失忆,但是神态气质和行事举止完全不一样了,“杜恒霜”身边最亲密的人总是看得出来的。
那股审视的目光让上一世的她十分不自在,后来还是寻了个由头,将欧养娘和知画都早早打发了才作罢。
只是这种对欧养娘恐惧的心理还是一直残留了下来。
这个妇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些。
“…养娘,我头疼。”杜恒霜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安子常一个人听得见。
欧养娘心头悔得不得了。她怎么能这样大意?将杜恒霜一个人留在车里…
“钱伯,你去哪里了?怎么会让大小姐的车被歹人胁持呢?”欧养娘不客气地说了一声,走到安子常身边,想伸手把杜恒霜接过来。
虽然大齐的男女之防没有特别严重,但是这样未婚的姑娘家被一个不相干的男子抱在臂弯,还是不太好看。
当然,她身受重伤,也是情有可原的。
“霜儿!霜儿!”方妩娘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似乎正往这边赶过来。
还有许绍的声音在后面威严地响起来。“所有人等,给我封锁这边的路面,不许任何人进出。就说,官差捉拿凶徒,挡路者杀无赦!”
钱伯听了转身就走。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我去抓凶徒。”很快兔起鹘落般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眼前。
方妩娘一路飞奔过来,心里也是懊悔得不得了。
她早就觉得将女儿的车安排在最后面,有些不妥当。但是女儿一再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要去跟许家的大少爷争执了。
他们这一趟去长安的车队安排,都是许家的大少爷许言辉作主安置的。他一向看见杜恒霜和杜恒雪姊妹俩不顺眼。方妩娘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胆大包天,敢跟歹人勾结,做出这样的事。
许言辉和许言邦随后赶到。两个人都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过来的时候,许言邦已经冲许言辉发过火。
“大哥!你太过份了!平日里欺侮她们也就算了,可是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真的要弄死她们吗?”
许言辉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她们真的死了,也是她们活该!——我犯得着跟她们一般见识?弄死她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许言邦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下手的不是他大哥,心里虽然满腹狐疑,却也只好闭了嘴。
过来一看,只有杜恒霜被安子常抱在臂弯,脑袋上缠着绷带,似乎受了重伤。
她身边的丫鬟知画也是一身尘土,脸上伤痕累累,却没有看见杜恒雪。
许言邦松了一口气,和许言辉一起走了过来。
方妩娘冲到安子常身边,看着他臂弯里的杜恒霜,眼泪汹涌而出。
“霜儿…霜儿…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见你死去的爹”那是压在方妩娘心头最沉重的负担,虽然她现在过得比当初还好,可是就因为她过得好,越发觉得对不起杜先诚。如今又让杜先诚最疼惜的大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方妩娘内心的歉疚痛惜难以言表。
许绍闻言停步,袖手站在一旁,没有继续跟过去。
杜恒霜勉强对方妩娘露出一个笑脸,“娘,我没事。妹妹还好吧?”
方妩娘听见杜恒霜开口说话了,心下略定,拿帕子给杜恒霜擦了擦脸,“别担心你妹妹,她还好,跟我的丫鬟在一起,我没让她过来。”说完对安子常行了大礼,“是表少爷救了我们家霜儿吗?方氏谢过表少爷的大恩大德。”
安子常窒了窒,还是淡淡地道:“舅母不必多礼。此事由我而起,是我连累了杜大小姐,我自会赔罪。”
陈月娇在金姨妈身后眼神连闪,突然笑着从金姨妈身后探出头来,脆生生地道:“英雄既然连累了美人,不如英雄以身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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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羞辱
先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边还有两个陌生人。
听见陈月娇的话,方妩娘先抬眼看了一下,见是两个衣衫上还打着补丁的女子,一个年纪大一些,像是长辈,一个年岁小,看上去跟杜恒雪差不多大。
刚才说话的,应该就是那个跟杜恒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生得倒是一幅清丽无双的好样貌,只是看家境太差,又喜欢做出头椽子,长大了,说不定又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苦命女子。
这样的女子,方妩娘在以前杜家和现在许家的大丫鬟当中见得多了。
方妩娘收回视线,淡淡地道:“小娘子莫要乱说话,省得让人说你没家教。”
陈月娇被噎得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她没想到,方妩娘的战斗力还是那样强悍,一句话就能把人噎得死去活来。上一世她是她女儿,只觉得在她的护持下活得痛快,只有她憋屈别人,如今却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她的女儿,被她给活活憋屈了…
“娘”陈月娇带着哭腔扯了扯金姨妈的衣袖,眼巴巴地指望金姨娘给她撑腰。
金姨妈的脸也臊得通红,忙对着方妩娘福了又福,将躲在她身后的陈月娇推了出来,还在她脸上扇了一耳光,斥道:“往日里你都知道进退,今日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快给夫人和小姐道歉!”又哀求道:“我们穷家小户,得罪了夫人、小姐,还望夫人莫往心里去。她今儿是摔着脑袋,撞客着了,说胡话呢。求夫人开恩,给我们一条活路。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
陈月娇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金姨妈。
她万万没有想到,金姨妈竟是这种娘亲!
来到古代,她只有过方妩娘一个娘亲,还以为家家的娘亲都是如同方妩娘一样护犊子,凡事都会护着自己的女儿。
她上一世,敢于姿意妄为,自己为自己亲自挑选夫婿,跟好几个男人私下里往来。就是仗着方妩娘这个彪悍娘亲护短护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就算后来被萧家知道自己有些不规矩,那古板的龙香叶想退婚,都被方妩娘一口气骂得再也不敢提“退婚”两个字。
她还记得方妩娘跟她说过,就算要退婚,也只有他们杜家先提。如果他们杜家不想退婚。那萧士及不想娶也得乖乖给我把花轿抬过来!
没想到如今换了个娘,居然这样不堪。大好的局面,都被这种娘一巴掌给破坏了。
陈月娇看着金姨妈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金姨妈心里悲苦,一边对陈月娇使眼色,一边给方妩娘跪下了,连连磕头。
陈月娇没有办法,只好委委曲曲地捂着脸跪下。道歉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安子常扫了她们一眼,对方妩娘道:“别管这些三不知的人,杜大小姐的伤势要紧,你们带了郎中没有?如果没有郎中。上好的金创药也行。”
方妩娘点头,“那边车上有个家里的郎中,让他先给瞧瞧,然后赶快进长安吧。长安城里的郎中医术更高明。”
一行人说着话。一瞬间走得干干净净。就连那受了重伤的丫鬟知画也被人抬走了,却无一人理会跪在这里的母女俩。
陈月娇抬起头。心里如被浇了冰水一样透心凉。——这些人不把她当人,就别怪她以后不留情面!
“娇儿啊,你没事吧?”金姨妈哭哭啼啼地看着陈月娇,觉得她的脸色好吓人。
陈月娇闭了闭眼,吸了吸鼻子,冷静地道:“娘,你为何要打我一耳光?”
金姨妈哭得更加厉害,“我不打你,难道等着让他们打你?你被撞傻了吗?人家是大官,咱们哪里惹得起?你还说那样的话,败坏人家小娘子的名声,若不是娘,你今日就送命在此了!”
“胡说!难道就没有王法了?!”陈月娇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虽然这个身子的本性能忍旁人之所不能忍,可是到底杜蘅才上她的身不到一个时辰,还不能完全压抑作为杜蘅的火气。
“王法?如果有王法,你爹也不会被人拿住下了大狱,咱们娘儿俩也不会快到过年了,还从家里跑出来投亲靠友。”金姨妈呜呜咽咽地哭着,听得陈月娇很是心烦。
“娘,你生得也不丑,怎么就不能”陈月娇想起方妩娘,就忍不住想骂自己的娘金姨妈。同样是丧夫的寡妇,方妩娘就能去给大官做填房,护住两个女儿依然做大家小姐,自己的娘就落得日日被闲汉敲大门,骚扰得在原来的家住不下去了,才想着要出来投亲。
本来金姨妈是没有打算现在就离开老家的,是女儿落了一次水,醒来之后就督促她赶紧上京,去投靠她的嫡亲姐妹,嫁给县丞的金氏,也是她们姐妹里唯一一个命好,嫁得不错的。
现在听了女儿的话,金姨妈哭得更加厉害,“女儿啊,是娘没用,对不住你”
陈月娇木着脸听金姨妈哭哭啼啼,觉得耳朵都快被嗡嗡地听不见了,才扶着金姨妈,走出了这片官道旁的草丛。
许家的人已经簇拥着杜恒霜走远了,不过他们还有些良心,至少把她们家的小骡车扶正摆好放在官道边上,连那头骡子都拴在车上。
陈月娇在心里冷哼一声。这样的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们?——没门儿!
母女俩爬上骡车,晃晃悠悠地听任骡子带着她们往前走。
官道上的行人逐渐多了,陈月娇听到路上行走的人都在说着刚才一个老汉,单枪匹马杀了四五个灰衣蒙面人的事。
陈月娇心里明白,这是杜家的钱伯帮杜恒霜报仇去了。
这一切,明明是该自己得的,却不知哪里出了错,还是绕回到杜恒霜那个古代女子身上去了。
上一世,她的身子被自己占了。
这一世。她又能活多久?
陈月娇紧紧攥着拳头,长长的手指尖将手心掐破了皮,痛得她手心一颤,才松开拳头,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陈月娇上一世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应该也是前头的苦吃多了,才有后福吧。
也罢。杜恒霜现在娇贵,有她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就让你多活一阵子。反正这一切,你杜恒霜是守不住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注定就是个打酱油的杯具。
陈月娇想起自己当日在杜恒霜身体里醒来,面对着身边人怀疑审视的目光,心里一动,马上生出一个计策:看你现在被撞得人事不省,等你醒过来,就尝一尝被人怀疑“换魂”是什么滋味儿吧。
反正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想到这里。陈月娇脸上的笑容更加清丽无双,灿烂动人。
…
杜恒霜躺在方妩娘的大车里,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躺在长榻上。头上的绷带已经重新换过。后脑还是火辣辣的疼,脑子里晕沉沉的。就算睁开眼睛,两眼也不断发黑,眼冒金星。虚弱得实在受不住,只好一直躺着睡觉。
刚才脑海里出现的那狰狞夺魂的一幕。至今让她觉得似梦似真。
当日白狐让她在镜子里见过的一切,又一遍遍地在她脑海里重放,让她心惊胆战,似乎有些什么不知名的危机,正在迫近。
就算在睡梦中,她也一直保持着戒备的状态,看着车里的几个人好生难过。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欧养娘头一次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个硬气的妇人,在杜家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这样作小伏低。
杜恒雪也哭得两只眼睛跟桃子一样,一直拽着方妩娘的袖子追问:“娘,姐姐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吵得方妩娘着实心烦。
这小女儿虽然听话,可是脾性没一样像自己。
只有大女儿,虽然老是梗着脖子跟自己作对,可是为人处事,无一不跟自己相似。
她心里最疼的,也是这大女儿。
只是因她改嫁一事,在大女儿心里打了一个重重的结,母女俩因此疏远很多。
“杜二小姐,你姐姐伤势不算太重,不会有事的。不过你再嚷嚷下去,说不定你姐姐听得烦了,索性睡过去算了,再也不醒过来,省得听你哭哭啼啼、唠唠叨叨的难受。”安子常端坐在杜恒霜脚边,两手撑在膝盖上,说出的话有几分刻薄。
杜恒雪一下子捂住嘴,不肯再说话了,车里顿时安静许多。
许绍撂开帘子爬了上来,对车里的人道:“钱伯和许家的护卫将那些追杀子常的凶徒都逮住了,杀了几个,活捉了几个,打算带进京城再审。”
安子常冷然道:“不用再审了,一个不留,全杀了。”
许绍捻须不语。
安子常对许绍使了个眼色,又对方妩娘颔首道:“舅母,我先下去了。外面的车队和护卫,我再查验 一番,然后咱们连夜赶路,明早就能进城了,免得夜长梦多。”
方妩娘嫁给许绍这么多年,安子常今日才叫了她两声“舅母”。
“去吧去吧。你们要多加小心,光天化日之下,也有人敢动手,这世道…唉。”方妩娘叹口气,拿帕子给杜恒霜擦了擦脸,却发现她身子一片滚烫,低叫一声,“霜儿发高热了”
第67章造势
杜恒霜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知道自己在发高热,耳边听见有人来来往往,却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不过就算在晕迷中,她也感觉到有一双强健的臂弯一直护着她,在她身边守候着她,像座山一样,能让她倚靠。
杜恒霜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才终于醒过来。
刚刚清醒的时候,杜恒霜还有些不适应蜀锦罗帐里淡烟紫的光线。她轻哼一声,抬起手掌,企图遮住自己的双眼,可是她发现自己的手掌好重,重得她只抬起了一半的距离,就颓然放下。
手掌重重跌落,却没有如她所料一样砸在床上,反而落入一双温暖的大手里面。那手心和指肚还有厚厚的硬茧,刮着她细嫩的掌心。
杜恒霜睁开眼睛,触目见到的,就是萧士及蕴满担忧的双眸。
“及哥哥,怎么会是你?”杜恒霜惊喜莫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杜大小姐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杜恒霜的视线绕过萧士及,看见一个男儿打扮的靓丽女子,手里拎着一个药箱走进来。她身后跟着欧养娘,还有知唬一个手里托着一个小银盆,一个手里捧着一盏小铜灯。
杜恒霜放下心来,征询地看向萧士及,同时也看见他有些青白的脸色,和下颌上生出的无数细小的胡茬儿。
萧士及离开杜恒霜的床头,站了起来,温言道:“她是长安城里的郎中诸素素,医术高明,你的伤,都是她治好的。”
杜恒霜听着这名字。微微笑道:“诸素素?是个女郎中吧?”
诸素素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将药箱放到床边脚踏上放着的四方矮几上,顺势坐到杜恒霜床边,伸出手给她把脉。
欧养娘走过来,惊喜地看着杜恒霜,将手里的小银盆也放到四方矮几上。
知画将捧着的小铜灯放在银盆旁边,看着杜恒霜笑道:“大小姐终于醒了,我去给二小姐和夫人报信去。”
欧养娘笑道:“快去吧。大家都担心半个月了。”
知话嗯”了一声,一溜小跑离开屋子。往前面的正院报信去了。
诸素素给杜恒霜搭着脉,“嗯,脉象沉稳,气息虽然有些弱,但是应该是正常现象。你的后脑受过沉重撞击。又失血过多,能活过来,已经是矫天之幸了。”又麻利地从药箱里取出一支银针,“你后脑还有淤血,需要继续用银针导出来。”
杜恒霜看见那银光闪闪的细针,脸色有些发白,却没有退缩。
欧养娘和萧士及都习以为常。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银针了。
诸素素将杜恒霜头上的绷带解开,然后将手里的银针扎在杜恒霜脑袋上的几个穴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