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都不算大事儿的话,甚么才算是?那拉淑娴简直不知晓说甚么才好。
“很正常的事情,哪个兵营里没这样的事儿?吃空饷,或者拿军需以次充好,都是常有的事儿,左右如今也不是战时,只要做的别太过了,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回,也是合该史侯爷倒霉,有个往日里得罪过的人把这事儿捅破了。这不,圣上便下令将人叫回京里仔细询问询问。”贾赦很是不以为然的道。
那拉淑娴沉默了,对于这个陌生的朝代,她知晓的真心不多,可纵是如此,她也会通过旁人的态度来判断事情的轻重缓急。想到之前贾母因着这事儿下狠手不惜一尸两命,而贾赦却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如果不是因为贾赦怕她担心故意往轻了说,那就是这货真的不知晓何为轻重缓急。
当下,那拉淑娴不由的沉下脸来:“老爷,您可别忘了,就是您口中所说的这不叫大事儿的事儿,惹得老太太下了死手。就算老太太不在意我,那么哥儿呢?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如今,老爷您还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儿吗?”
贾赦终于变了脸色,这是既定的观念却没那么容易改变,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这年头,官员贪墨一些钱财原就算不上甚么大事儿,要不怎么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况且,史侯爷我是嫡亲舅舅,虽说我同他打过的交道也不多,可他那人我多少还是了解的。史侯爷不是那等子没分没寸之人,就算吃空饷,他也不会因此误了正事。”
的确,像贪墨钱财这种事情,是甭管哪个朝代都难以避免的。倘若圣上真的是如此严苛之人,底下的人也不敢这般妄为。反过来说,史侯爷既然敢伸手,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确定了圣上的底线。
可倘若,不单单是贪墨钱财的问题呢?
史侯爷是贾母的娘家弟弟,虽说那拉淑娴并不清楚他具体年岁,可想也知晓,起码也已经年近半百了。因着保龄老侯爷过世得早,可以说整个保龄侯府就是靠史侯爷撑起来的。再一个,史侯爷原应当降爵世袭,如今却能保住侯爷的爵位,单凭这个就足以证明他不是蠢货了。也因此,贾赦先前的思量并没有错,单单只是贪墨点钱财,于史侯爷往昔的功绩而言,真心算不上甚么大事儿。
然而,史侯爷一家都被召入京,偏贾母还是那副态度,这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往深处想。
“老爷,贪墨丁点儿钱财或许称不上甚么大事儿,可若是牵扯到皇储一事呢?或者这么说罢,老爷您应当知晓,史侯爷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罢?”
贾赦瞪眼,再瞪眼:“这不是废话吗?咱们四大家族,包括你娘家那头,哪个不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真要是站在大皇子那头的,咱们也不能联姻呢!”
大皇子?!
那拉淑娴瞳孔一缩,而在她不曾注意之处,十二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老爷您是说,咱们这几家都是太子的人?除了四大家族和张家外,还有甚么人家?”
“林家,就是跟小妹定亲的林家哥儿他们家。江南的甑家,还有东平郡王、北静郡王……哎呀,太多了,我怎么算得清楚。”贾赦抱怨着,忽的发觉那拉淑娴面色不对时,才略有些忐忑道,“要不我仔细打听清楚了,回头再告诉你?对了,还有那个面瘫四皇子!”
“不必了。”那拉淑娴面色何止不对,简直就是难看到了极点,深呼吸了几次后,她才勉强平静了心绪,道,“老爷方才所说的那位面瘫四皇子又是怎的一回事儿?”
贾赦很是狐疑的瞧了瞧那拉淑娴,心头纳闷她怎会忽的对皇家之事产生了兴趣。不过,狐疑归狐疑,他还是耐着性子为那拉淑娴解惑。
却说当今圣上因曾自封为长青居士,一度被人称为长青帝,又因其年号端闰,故而偶尔也被称为端闰帝。他一生子女无数,哪怕撇去那些早年夭折的,余下的子女仍颇多。这女儿暂且不予理会,只说他的儿子们,尤其是年长的儿子们。
大皇子占长却不占嫡,自幼好武,年方十三就上阵杀敌,尚不到而立之年便得了百胜将军的美名,而今更是手握重兵。
二皇子,即通常所谓的太子,乃长青帝元后所出,周岁便被赐封为皇太子,因其正统且自幼聪慧,得诸多文臣武将以及世家的拥戴。
三皇子既不占长也不占嫡,据说文采斐然,倒是同一片文人打得火热,热衷修书。
四皇子就是方才贾赦无意间提到的面瘫皇子,他是长青帝继后养子,也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支持太子之人。
至于其他年岁较小不怎么打眼的皇子,则被贾赦简单的一笔带过。
那拉淑娴的脸都绿了。
身为那拉家的贵女,还是打小就寄予厚望的女儿,那拉淑娴比寻常闺阁女子懂得更多。当然,因着到底是女子,且大清素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很多事情那拉淑娴虽知晓,可到底缺了点儿警觉性。然就算如此,贾赦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还听不明白,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傻货了。
——这个陌生的朝代,竟是同她前世有七八分相似。
“我记得,如今是端闰四十六年。”那拉淑娴喃喃的开口道。
“对,这不刚过了年吗?”贾赦随口接上,旋即又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的了?谁惹你了?对了,还有那个事儿!老太太那头,因着身份缘故,就算我再怎么想为你打抱不平,我还是不可能真的对她出手。不过,这事儿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她不是想护着玻璃让底下人看看这个府里谁最能耐吗?成啊,我原也没打算跟玻璃死扛,就因着她这个态度,我非要跟玻璃闹个你死我活不可!还有那个珍珠,我觉得那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正好我给她使了个绊子,又去寻了二弟,逼着老太太把珍珠予了二弟当通房。还有那个琥珀,哼,回头你去跟老太太要过来,要死要活随便你折腾,总之一句话,我要让老太太彻底没了臂膀!”
贾赦说的那叫一个带劲儿,可惜那拉淑娴虽也听着,却并不曾真正将他的话记在心上。
比起即将到来的翻版九龙夺嫡,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跟贾母死扛,更别说去折腾通房丫鬟了。也许从史书上读到当年的血雨腥风,很是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可当得知自己要亲身经历一趟后,哪怕并不处于风口浪尖之上,那拉淑娴也觉得心头瓦凉瓦凉的。
前世,康熙四十七年,太子遭遇第一次废黜。四十八年复立,五十一年再度废黜。
而如今,是端闰四十六年,正月。
曾经史书上记载的一切,活生生的在眼前发生,那拉淑娴在觉得惊疑不定的同时,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然而,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个陌生的朝代,只有七八分同前世的康熙朝相似,余下的那几分究竟会出现何等差异,那拉淑娴并不知晓。
日子比她想象中的更为难过,那拉淑娴只觉得,贾母其实是很慈眉善目的,至于王夫人更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纯真小妇人而已。
……
……
十二懵逼了。
这一刻,他既庆幸自己不曾被容嬷嬷抱出去,又怨恨自己居然没能逃过这可怕的真相。比起那拉淑娴,身为皇阿哥的十二自是极为精通历史,尤其是关系到那一段九龙夺嫡的历史,更是能一字不漏的尽数背下来,包括其中的批注。
也许乾隆帝有再多的缺点,可有一点他还是做得很好的,他并不掩藏历史,更完全不曾想过要修改历史,只这般坦然的将一切公诸于众。这里头,自然也有他身为胜利者之子的骄傲,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乾隆帝还是能够正视父辈们当年的手足相残,并引以为戒。这也是为何,他明明已将二阿哥永琏立为皇太子却并不公布,直到永琏夭折后,才公诸于世。他怕的就是,重蹈覆辙。
无视了凑过来逗弄他的贾赦,十二终于头一次打败了瞌睡虫,认真的回忆起那段祖辈们亲历过的历史,并开始思索对策。
按着贾赦先前所言,荣国府以及诸多亲朋好友都是支持太子殿下的,然而太子却注定无法继承皇位,那么前世他从史书上看到的那些太子|党的下场,也就是他的将来了。
这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如今才四十六年正月,若是大事上同前世相仿的话,那么离长青帝驾崩还有足足十六年。
一个刚满月不久的小婴儿甚么都做不了,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甚至无需等到十六岁,只要他能流利的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就可以立刻同皇额娘相认,通过他的口以及皇额娘的人脉,默默的做很多事情。
不求加官进爵,但求阖府平安。
然而……
十二忽的哇哇大哭,吓得正弯腰探出手指去触碰他鼻尖的贾赦连着倒退了好几步,下意识的辩解道:“我没打他!”
那拉淑娴回过神来嗔怪的瞧了他一眼,遂无奈的摇了摇头,朗声唤奶娘进来,还不忘安抚贾赦:“无事的,哥儿应当是饿了。”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她的十二乖巧得很,才不是那等爱闹腾的孩子。
很快,奶娘就进来了,抱着十二走到隔壁耳房,喂饱了之后又顺手换了尿布,这才再度送到了那拉淑娴身边。而彼时,那拉淑娴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一个暂且保住荣国府平安的法子。
[正文 84|第084章]
贾母病了。
据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将原就年岁不轻的她彻底击垮,荣国府先是请了惯常用的大夫,之后又特地卖了人情去求了京里的名医,最后更是由贾赦兄弟二人亲上太医院苦苦哀求这才请来了专攻风寒等急症的老太医。
可惜,因着贾母的风寒来势汹汹,以至于就算由老太医出手,也不过堪堪稳住了病情,至于究竟能否痊愈多久才能痊愈,连老太医都道,随缘罢。
一时间,但凡跟荣国府有亲的人家,皆听说了这件大事儿。偏如今尚未出正月里,身为荣国府的老封君,贾母原应当笑坐在府中等候亲眷小辈儿的拜访,结果却只得被迫闭门谢客。又因着贾政尚未官复原职,荣国府索性对外宣称关门闭府为贾母焚香诵经以祈福分。
甭管这里头有无旁的缘由,单就说荣国府这番态度,就足以证明贾赦、贾政兄弟俩皆是纯孝之人,再联想到去年才刚闹出的事端,京里的人们在敬佩贾氏兄弟俩的同时,也不由的叹息,贾母真当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父亲、夫君、儿孙,皆对她视若珍宝。
……放屁!!
荣庆堂,贾母气得砸了一样又一样的摆件,直到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后,才瘫坐在了暖炕上。
“珍珠!珍珠……”本能的唤了两声后,贾母的话头戛然而止,她跟前的第一红人,最最贴心的珍珠,早在多日前,就被贾政要去当了通房。说真的,贾母也没太在意珍珠,不过是个丫鬟罢了,所谓的最贴心,也不过是因着珍珠擅长察言观色,其实贾母对珍珠并无任何感情可言。再一个,没了珍珠也有旁的人,像琥珀就很不错。可惜是,就在两日前,琥珀也被讨了去,去的是荣禧堂。
“天杀的!这是不打算给我留活路了!来人呐,快来个人呐!!”
随着贾母的连声高呼,还真就有人走了进来,却是笑得一脸诡异,恐怖的足以治好小儿夜啼的容嬷嬷。
“老太□□好,有甚么要吩咐的?”容嬷嬷带着两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的婆子走进了贾母的内室,进来就瞧见这一片狼藉的房里,当下皮笑肉不笑的吩咐两个婆子,“去收拾干净了。”
两个婆子并不是嬷嬷出身,事实上她们连家生子都算不上,不过就是最低等的卖了身的粗使婆子。原就干的是洒扫除尘等等最低贱的活儿,拿的月钱也是最低档次的两百文钱。而自打向容嬷嬷投了诚之后,虽说干的活仍旧不少,可月钱却被提到了一两银子。单冲着这月钱,她们就很乐意听从容嬷嬷的所有吩咐。况且,只是收拾屋子罢了,原也不算甚么。
“我的房里,甚么时候轮到这些个腌臜婆子进来了?出去,给我滚出去!统统都给我滚出去!!”
虽说贾母并不认得这俩婆子,可侯府千金出身的她,眼力劲儿还是极好的。单从样貌、衣裳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也因此,贾母怒不可遏的怒吼着,天知晓她打小就没用过这般低贱的仆从。
然而,这俩婆子是容嬷嬷的手下,有道是拿谁的钱听谁的话,俩人连个眼神都不曾给贾母,只径自忙着收拾屋子,且动作极为利索,竟是比先前最最贴心的珍珠都要快多了。也难怪,毕竟珍珠等丫鬟走的都是精致路线,而这俩婆子却是粗犷大气,直接将撒了一地的碎陶瓷片并各色汤水茶汁点心等等,全部用铺在地上的纯羊绒厚毯一裹,扛头扛尾的弄出了屋子。
完事儿了!
——谢天谢地老太太这屋的毯子够大。
贾母气得腮帮子都一抽一抽的了,只可惜她自认为不该放下身段同粗使婆子较劲,故而只拿眼狠狠的瞪着容嬷嬷:“这是怎么个意思?我还不能用毯子了不成?”
“老太太别着急,回头一准给您都捯饬齐整了。”
容嬷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两步退出内室,在外头吩咐了几句。又半刻钟后,七八位婆子鱼贯而入,且都是跟方才那俩婆子身形相当的。
婆子们当然不会空手而来,她们是依着容嬷嬷的吩咐,拿着先前从珍珠手里夺下的私库钥匙开了库房,将里头的好物件,一样一样的拿出来,都给贾母摆上了。等都齐活时再一瞧,却是比先前更为高端大气,一看就知晓这屋的主家非但有钱,还很乐意跟人显摆她很有钱。
“这是甚么意思?你就不怕我再砸了?”贾母原以为,就算容嬷嬷会将少的东西添补上,那补的也定然是差一档次的,若真如此的话,等下回贾政俩口子过来,或者是甚么推脱不了亲眷来探视时,她就有话说了。就算她不说,那些个人眼睛都毒得很,还能看不出问题所在?
可贾母万万没有想到,容嬷嬷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摆出来的东西非但各个都有来历,且还是连她先前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这叫她如何是好?狠心砸了若是有用的话,倒也罢了,可万一回头容嬷嬷再依着这档次,给她摆出一屋子的精品来……
心疼死她算了!
“老太太您是侯府千金,是堂堂超品的国公夫人,是一等将军之母,是咱们府上最最金贵的老祖宗。”容嬷嬷面无表情的说着吹捧的话,这要是换个人来说的话,那绝对是赞美之词,问题是配上容嬷嬷那一脸死相,活脱脱的就是在念悼词,“您合该享用这些。”
贾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又不傻,哪里看不出容嬷嬷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当下,贾母气上心头,索性强撑着身子骨从暖炕上站起身来,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刚刚摆好的一屋子精品摆件摔了个干净利索。
然而,容嬷嬷至始至终都只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贾母。尽管她面上的确没有半分表情,可她依然充分的展示了她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
——蠢货。
“哼!”贾母砸够了,也终于把自己累趴在了暖炕上。虽说她的病情并不像外界传扬得那般邪乎,可她确确实实是生了病的。原因是前些日子,屋里的暖龙不知怎的就停了,冻了半宿的贾母就这样染了风寒。不过,贾母的身子骨素来都不赖,病是病了,可也就是浑身没力气,外加精神头不怎么样。就她这样子,再活个二十年绝对没问题。
“老太太您受累了。”容嬷嬷继续板着她那副标志性的棺材脸,用念悼词一般的沉痛语气吩咐外头,“来俩人把这屋里收拾一下,其余的人去库房里头,将我方才挑好的备用品拿过来。”又向贾母点头道,“老太太您先歇会儿,她们已经有经验了,这次一定比上次更快。对了,要不要帮您叫壶热茶配两碟软乎易克化的点心来?毕竟这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再砸东西。”
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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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的闹剧因着容嬷嬷的刻意控制并未传出去,莫说府外了,就连同在府中的荣禧堂和梨香院都不曾听到任何风声。当然,事后容嬷嬷还是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尽数告知了那拉淑娴。
那拉淑娴愉快的表示,想砸就砸呗,老太太高兴就好,左右砸的也是自个儿私库里的陪嫁和这些年积攒的体己钱。
然而,贾母终究还是有点儿脑子的,在连着砸了三回之后,她就消停了。
没法子,贾母私库的宝贝太多了,容嬷嬷随随便便的就凑出了七八套备用的。这头一次砸完时,容嬷嬷还要特地命人开了库房将东西挑出来配好,再搬到她屋里头。等第二次时,就无需容嬷嬷了,婆子们虽没甚么学问,记性却很不错,加之有经验了,很快就布置完毕了。到第三回时,容嬷嬷索性让人将备用的几套东西都用箱奁送到内室……
您砸呀,正好您就坐在暖炕上,下面兜个大箩筐,砸完了半箱差不多一个箩筐就满了。满了也不要紧呢,新箩筐就在旁边搁着呢,等这一箱子砸完了,再搬来一箱子,箩筐更是成捆的。若您老人家渴了,就喝口极品碧螺春,饿了就来块上好的枣泥杏仁糕,累了就让婆子帮您捏肩揉背,乏了就躺炕上歇会儿,醒来咱们继续!!
只一个下午工夫,贾母就彻底消停了。
容嬷嬷上辈子看多了好东西,再说了这些原也不是她的,全砸了又怎样?粗使婆子们倒是心疼,可再心疼又如何?容嬷嬷说了,今个儿算是额外的加活计,回头多给半两银子的赏赐。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比起那些个不属于自己的稀罕物件,当然是能捏在手里的银子更为重要喽。
“想摆脱麻烦倒是无妨,偏就只盼着别人不好,怎不想想,她自个儿出事了才叫真真好!”容嬷嬷绘声绘色的说完白日里下半晌在荣庆堂里发生的事儿后,忽的话锋一转,便道,“如今咱可怎么办?真要把人恁……”
“不着急。”
的确不着急,如今不过才端闰四十六年,若是这个陌生的朝代真如前世那般,太子两立两废,那得直到五十一年才算是真真切切的尘埃落定。这中间的六年时间,甚么都有可能会发生,且头一次废黜太子牵连的人并不多,等第二次时,才叫真正的腥风血雨。
“怎的就不着急了?主子您不是说……上头那位?”容嬷嬷急眼了,虽说她仅仅是一个老嬷嬷,可到底是那拉家千挑万选出来的,更是陪伴了那拉淑娴几十年的时间。且也因着她年岁颇大,前世是真正经历过那段腥风血雨的。万幸的是,当时的那拉家在满洲八旗勋贵之中并不算特别打眼,虽说也折了几个人进去,可总的来说,倒也不曾动摇根本。
“自是不着急的,毕竟咱们府上这位老太太可只有一条命呢,不到万不得已,我还真就舍不得。”
六年时间,且即便这六年过去了,也并不代表就万无一失了。那拉淑娴清楚的记得,前世直到康熙六十年,依然有人不怕死的为太子说话,泣血恳求康熙帝再度将太子复立。
如今,也只能暂且用贾母重病的由头,先糊弄过去。等外头的形式明朗了,那拉淑娴打算再回一趟娘家,有些事情虽不好说来源,可她必须同父兄支会一声。其实,帮太子倒是无所谓,前世也有人原是站在太子那边的,之后便投了雍正爷。那拉淑娴最怕是张家老太爷太执拗,固执的支持正统,真要如此,那才叫麻烦。
“对了,咱们屋里的琥珀,还有去了梨香院的珍珠,都还安分罢?”
容嬷嬷诧异的抬头瞧了一眼那拉淑娴,心道都这会儿了,您倒还有心思惦记那些个有的没的。话虽如此,容嬷嬷面上还是恭敬的道:“琥珀前两日就来了,老奴给安排在了以往玻璃那屋里,正好老爷也不爱往后头去,那地儿又偏僻又寂静,老奴还特地给拨了俩小丫鬟,保准不让她扰到主子们的安生。”
顿了顿,容嬷嬷又道:“梨香院那头,珍珠去得早了,听说是趁着年节好,当天晚间就摆了一桌席面,夜里头就开了脸。如今,珍珠已经是赵姨娘了,跟先前那个周姨娘一道儿,住在西厢房并排的两间大房间里。”
梨香院作为荣国府其中一处位置偏僻的院落,虽说景致相当的不错,可院落却并不宽敞,房舍也不过只大小十来间。这正堂并东西两边的耳房住了贾政、王夫人两口子,原本东西厢房倒是都空着,可这不因着贾母“病重”了,珠哥儿和元姐儿皆又搬回了梨香院,兄妹俩便住在东厢房并排的两个大房间里,贴身仆妇则住在相邻的隔间。至于西厢房则是特地拨给了两位姨娘,据悉,甭管是贾政还是王夫人,都对这两位姨娘极为看重。
呵呵。
“赵姨娘……认识珍珠那般久了,我倒是不知晓她原来是姓赵的。”那拉淑娴歪着头思量了一会儿,只依稀记得以往仿佛有人跟她提过这回事儿,不过那会儿她满心都在早产体弱的十二身上,别说区区一个家生丫鬟了,就是跟她说大事儿,估计她也不带往心里去的。
“回主子的话,珍珠是咱们府上大庄头的女儿,听说是某一次庄头年节时来府上回话,顺便捎带上了年仅四五岁的珍珠。可巧了,珍珠生的好看,性子机灵,小嘴儿还甜,只那天就被留下来了。再后来,赖嬷嬷亲自带了她两年,满七岁便送到了老太太跟前,没多久就升了二等丫鬟。之后几年,因着她愈发能耐了,便成了咱们府上丫鬟里的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