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太太您说的对。”
“还有你媳妇儿那里,如今她有了身子,你仔细一些也是应当的,可小心别过了头,万一真将她宠上了天,回头看你怎么收拾!旁的不说,单说咱们府上,不也还有个王氏吗?”一提起王夫人,贾母登时沉下了脸,跟方才对贾赦置气还不同,毕竟贾赦就算不如贾政那么受宠,可好歹也是贾母的亲生儿子,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往心里去。可提起王夫人时,贾母非但言语里满是厌恶之情,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恶意。
贾赦听懂了贾母的言下之意,却并不认同,可他也无心同贾母争辩,因而只沉默不语。
见状,贾母只颦眉道:“别以为我是杞人忧天了,就算你媳妇儿不像王氏那般小家子气,可女人嘛,原就是恃宠而骄的。你在意子嗣是对的,可也不能过了头,须知妻子为夫君诞下子嗣原就是本分,不值得你这般在意。”
“是,儿子知晓。”贾赦面无表情的应道。
只看贾赦这副神情,就知晓他完全没听进去,贾母也无奈了,不得不再度感慨长子就是不如次子来的贴心。又想到贾赦是由老国公夫人徐氏一手带大的,贾母更是心头暗恨,要是当年徐氏不仗着婆婆的身份硬是将贾赦从她手里夺了去,她如今就该有两个纯孝的儿子了。
“母亲可还有旁的吩咐?若是没有,儿子便先告退了。”
“你就这么着急走?”贾母又是无奈又是心寒,不过她也明白,贾赦如今眼瞅着就快到而立之年了,这会儿说甚么都迟了,与其强行拧着来,还不如先缓缓再说。想到这里,贾母遂缓了语气,努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模样,道,“罢了,你也累了多日了,早些回去歇着罢。至于你身边伺候的人,回头我再给你另挑一个。”
贾赦原听着前头正打算顺势离开,可及至听到贾母后头那句话,却猛地止住了脚步,抬头神情微怔的望着贾母。
“又怎的了?”贾母奇道。
“老太太。”贾赦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认真的回道,“您若是仅仅忧心儿子无人伺候,那大可不必了。当然,若是您坚持赏赐了人下来,身为儿子,我也不会拒绝您的好意赏赐。可有一句话,我必须跟您说明白了。”
不等贾母回过神来,贾赦便一股脑的将憋了许久的话一一道来。
“您应当知晓,我这人虽对女|色来者不拒,可我并不长情。这么说罢,在我心目中,妻子是最重要的,是给我生儿育女陪伴我一生之人,她是无可替代的。您就是给我寻来绝世美人,在我看来,也不及她一分。当然,要是因此您误解我只对她一人钟情,那大可不必。我会接受您的好意,可再多的美人于我而言不过是下酒小菜,一两回吃得新鲜,次数一多我可不耐烦。”
“你到底想说甚么?”贾母此时已经彻底冷下了脸了。
“也没甚么,就是跟您说,就算您将跟前最体面的大丫鬟赏赐了我,要不了两回我就会腻味了。到时候,甭管她是哭还是闹,或者是求您来做主,我都不会留面子。对了,我也不会给她们孩子。”
打小就流连在花街柳巷的贾赦太清楚那些人的心态了,也许最初只想着当个小小的通房,那么之后定然会想要名分,再之后便想要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好,等生了女儿便是幻想儿子,生了儿子则是幻想着家产,乃至于谋嫡。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你不想给她们孩子?可若是万一有了呢?”贾母忽的想起,贾赦甭管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身边都不缺女子,可房中愣是没有一个庶出。成亲前尚且可以说是嬷嬷看的牢,毕竟庶长子可不是那么好听的。可成亲后呢?瑚哥儿和琏哥儿接连出生,怎么着都不可能再避讳着。
“避子汤一直用着,当然这也不是完全管用的。我想过了,一旦通房有了子嗣,我不会出手害我的亲骨肉,那就只能选择去母留子。”
贾赦的语气极为平静,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可纵是如此,他这话却也吓得贾母身畔的珍珠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夏日里,却仿若坠入冰窟。


[正文 59|第059章]

贾赦的想法说白了极为简单,他并不拒绝贾母赏赐的人儿,可前提是赏了便是赏了,生死不论,免得日后真要是出了甚么事儿,反而伤到了他们母子俩的感情。
当然,贾赦并不可能把话说的那般分明,况且他虽说沾手的女子极多,至今为止还从未闹出过人命来。事实上,非但没闹出人命,且每次打发走那些通房姬妾时,都是给了嫁妆银子的,在这一点上,贾赦并不小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勉强算是好聚好散。可甭管怎么样,他都不想因着那些个玩意儿,而闹得阖府不宁。
“老太太,您先前赏的那丫鬟听说是病了,我回头会吩咐下去,只要她病好了,就立刻挪回我那儿。这点儿面子,我定会予您的,可若是之后出了甚么事儿,您可不能怨我。”贾赦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几乎就等于是把丑化说在前头了,贾母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罢了,就依你罢,我信你不是那等子为了儿女情长不顾体面的人呢。”
听得这话,贾赦只嗤笑一声:“儿女情长?不过是些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罢了,还不如一个古董摆件来的稀罕。我才不会玩物丧志呢!”
贾母默然的望着贾赦,半响才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及至贾赦走后,贾母才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至于已快步离开荣庆堂的贾赦,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话给贾母带来的冲击力。他只径自回了荣禧堂,搂着已经略有些显怀的那拉淑娴,盘算自家那淘气小子何时归来。当然,他也随口将荣庆堂发生的事儿,简单的告诉了那拉淑娴。
跟贾母一样,那拉淑娴也沉默了。
其实准确的说,贾赦和乾隆帝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渣男,只不过就算同样都是渣,可他俩渣的方式却是截然不同的。
先说贾赦,或许是因着他打小所受到的教导,毕竟老国公贾源夫妇俩很是恩爱。因而,他对那拉淑娴极为在意,不单是敞开心扉的信任,且还是爱慕和敬重并存的。可对于旁的女子,贾赦对她们的定义只有一个,那就是玩意儿。既是玩意儿,当然是玩腻了就丢的,谁又会对个玩物动心的?这不傻吗?
所以,宠妾灭妻这种事情,对于贾赦来说是绝无可能发生的,莫说他极为在意那拉淑娴,就算只是单纯的相敬如宾,他也会给几分面子。哪怕他再怎么宠幸某个通房,只要别在他兴头上扫兴,回头要杀要剐都无所谓。甚至就算在兴头上动手,估计他也就闷闷不乐个几日,过些日子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贾赦,对于那些个一心往上爬的通房丫鬟来说,绝对是噩梦。
再说乾隆帝,因着那拉淑娴前世的关系,她并不能跳出去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问题,因此她对乾隆帝极为厌恶。乾隆此人,你不能说他完全无情无义,毕竟他对每个女子都曾深情款款,可问题是,他太花心了。
跟贾赦不同,乾隆对每一段感情都是最为真挚的,是确确实实付出了真心的,他能让对方完全沉浸在他的爱意之中,只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真爱,是共度一生之人。然而,用不了多久,乾隆就会对那段所谓真挚的感情失去了兴趣,从而开始辗转寻找另一份感情、另一个真爱。
——乾隆,对于所有被他爱过的女子来说,都是从美梦直接跳到噩梦,还是无缝衔接没有任何过渡的那种。
那拉淑娴不禁怔住了,两辈子遇到俩渣男,她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媳妇儿!那混账小子回来了。”贾赦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因而没注意到那拉淑娴面上的愣神,只极快的起身往外走了两步,恰好丫鬟掀开帘子,琏哥儿一头撞了进来,贾赦顺手就将琏哥儿捞起搁在了脖子上。
琏哥儿:………………爷会飞了!!
“噗嗤。”那拉淑娴回过神来了,正好看到在贾赦这番举动之下,琏哥儿先懵圈后兴奋的神情,一个没忍住就笑喷出来了,方才那些个心思也都丢开了,只忙不迭的叮嘱道,“老爷您悠着点儿,别把琏儿给吓哭了。”
“混账小子还会被吓哭?他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贾赦颠颠儿的带着琏哥儿满屋子乱窜,偏琏哥儿也真不怕,咧着小嘴哈哈哈的笑疯了。
父子俩足足闹了一刻钟,听得摆饭了才总算消停下来。闹了这么一出,琏哥儿直接就将那拉淑娴抛到了脑后,只跟小狗儿似的,吐着舌头围着贾赦转悠,口口声声的叫着爹,巴望着回头再玩一出。贾赦心情也不错,非但答应了明个儿再陪他玩,还应允了待会儿送他去前头书房。
提起了前头书房,那拉淑娴笑道:“这学了也有不少日子了,老爷您记得回头问问先生,咱们琏哥儿学的如何了。”
“那还用问?要是不算珠儿的话,琏儿特定排第二!”这话一出口,贾赦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忙又添了一句弥补道,“琏儿比不上珠儿也是正常的,谁叫珠儿大了琏儿一岁半了。”
再看琏哥儿,吃的呼呼啦啦的,听得自己的名字后,才抬头朝贾赦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脸,旋即又低头猛吃起来。
贾赦无奈,可那拉淑娴更无奈。说真的,她并不在意珠哥儿比琏哥儿学问好这件事儿,可除了珠哥儿,琏哥儿就是书房第一这种话明显不太对罢?当下,那拉淑娴叹息道:“老爷您可不能这般惯着他,还是得让他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对对,媳妇儿你说得对,回头我就跟琏儿说,比他珍大哥哥比他二叔叔强真心不算甚么,那俩都是蠢货,没甚么好嘚瑟的。”贾赦乐呵呵的给那拉淑娴夹了两筷子爱吃的菜,想了想又给琏哥儿夹了一筷子他最不爱吃的苦瓜,满意的看到琏哥儿欲哭无泪的吃了下去。
那拉淑娴彻底无话可说了,噎了半响后,还是决定先吃饭罢。至少在如今看来,琏哥儿并无任何志得意满的预兆,至于贾赦,那就甭管了,左右他都那么大了,如今再管也来不及了。
晚膳后,贾赦亲自送琏哥儿去了书房,也依着那拉淑娴先前的吩咐,拉着空闲的先生聊了好久。事实上,他并不仅仅只关心了琏哥儿,还顺带了解了所有学生的情况。毕竟,统共四个学生,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弟弟,还有俩是侄子。
了解完毕后,贾赦兴冲冲的回了荣禧堂,趁那拉淑娴还未歇下,忙不迭的跟她说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淑娴,我仔细问过了,先生果然说,咱们府上天赋最好的是珠哥儿,虽说因着生病缺了好几日,可他昨个儿就已经去上学了。纵是如此,他依然能跟得上进度。”
尽管贾赦极为看不上他那蠢弟弟,可对于珠哥儿这个聪明乖巧的侄子,他还是很喜欢的,尤其在经历了上回书房惊魂一事后,珠哥儿对他极为信赖,每次见了他都会笑着问候,就是偶尔看到贾政时,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这不,今个儿晚上过去时,贾赦毫不犹豫的逮住贾政就是一顿喷,理由都是随口瞎掰的,左右长兄如父,且如今贾政身上的罪名尚未洗脱,那怂货压根就不敢惹他,可算是好生出了口恶气。
“琏哥儿也不差,他满打满算也就落了三五日的课程。先生说了,琏哥儿虽说天赋一般,好在机灵又好学,总算没给他老子我丢脸!”贾赦得意完了,又开始唉声叹气了,“珍哥儿就不行了,他太蠢,也就是被敬大哥哥强压着还学一些,可先生却说了,没多大意思,苦学个十几二十年的,或许还能有希望考取功名。可真到了那会儿,估计也没甚么前途了,还不如等着袭爵呢。”
“那政二老爷呢?”那拉淑娴对东府那边完全不熟,纵是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可惜的是,记忆里关于东府的事情少之又少。至于情分,更是寡淡的可以。
听得那拉淑娴这话,贾赦沉默了。
见贾赦如此做派,那拉淑娴也跟着沉默了,她简直不明白,为何贾政的真实情况跟当初贾母同她说的竟有如此的天壤之别。好半响,那拉淑娴才忍不住将存在心里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下子,贾赦更沉默了。
过了许久许久,贾赦才带着无限哀恸的道:“淑娴,当初那些个关于二弟是天纵奇才、经世之才、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等等言论,都是你给传扬出去的?”虽然他之前也曾狐疑过为何三位老先生会破格收贾政为徒,可当时他一直以为这是因着张家老太爷的面子足够,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那拉淑娴往死里吹捧了贾政。
“是老太太同我说的,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帮政二老爷寻访名师?还不是因着不忍心他明珠蒙尘?”那拉淑娴一脸诚恳的道。
贾赦:…………亲娘哟!您这是往死里坑您那宝贝小儿子啊!!


[正文 60|第060章]

遥想这些年来,贾母对贾政疼爱如斯,只要是她觉得好的,就一个劲儿的往贾政身边塞。小时候是各种精美的吃食和衣裳,略大些了则是经史子集并一些贵重的古董字画,再长大些了却是如花美人,等及冠之后自然是媳妇儿的人选……
贾赦猛地想起,很久以前,贾母曾相当遗憾没能跟史家联姻。这保龄侯史侯爷乃是贾母的嫡亲弟弟,可惜史侯爷虽有三个极为出息的嫡子,膝下却并无嫡女。当然,史家倒是有好几个庶女,可惜作为荣国府袭爵嫡长子的贾赦是不可能迎娶一个庶女的,至于贾政,贾母自是舍不得他委屈。至于贾敏,却是因为年岁不合适了,这贾赦、贾政可以娶比自己小得多的妻子,贾敏却不可能嫁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夫君,民间倒是有小丈夫,可这并不适用高门大户。
因而,贾史两家联姻自然也就只能舍弃了。
以贾母的性子,自然是希望儿媳妇儿能出自于自己的娘家,在梦想破灭之后,她也会去寻找替代品,而这替代品极有可能出自于四大家族的另两家,也就是王家和薛家。不过,相较于武将出身且子嗣繁盛的王家,商户人家又子息不旺的薛家自然就不在贾母的考虑之中了。也就是说,王夫人是注定要嫁入荣国府的,区别只在于嫁给谁。
“呼!我往后一定要好好孝敬老太太,感谢她不杀之恩!!”贾赦忽的长出了一口气,由衷的感概道。
那拉淑娴茫然的望了过去,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贾赦耐着性子将他方才想到的事儿解释给那拉淑娴听。他的性子就是这般,听说了甚么或者是想到了甚么,皆会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媳妇儿。只不过,以贾赦的心智,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其实很多事情真心说了不如不说。那拉淑娴倒是无妨,她原就是心志坚定之人,可对于原主张氏来说,知晓的事情越多,心中压抑越甚,憋出心病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幸好,如今贾赦面对的是那拉淑娴。
“老爷您的意思是,老太太从很早以前就看上了王家的姑娘?只不过因着她更为疼宠政二老爷,才撇开老爷您,将王氏说给了政二老爷?”那拉淑娴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倘若这真是实情的话,贾政的确是有够倒霉的。
“一定是这样的!”贾赦重重的点头,旋即又想起一件往事儿,“对了,我记得在咱们说亲之前,某一日王老爷子曾亲自登门造访。当时的情况是,我已经开始学着处理对外事宜了,可那天特别奇怪,老太爷直接将我支走,在书房同王老爷子聊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人送走。”
“所以?”
“我猜,王老爷子是打算把王氏说给我,毕竟两家联姻多半都是嫡长子和嫡长女的。这要是搁在旁的人家倒还无妨,毕竟若都为嫡子,在家产继承方面相差的也不算多。可咱们家不是国公府吗?这偌大一个荣国府,还有我所继承的爵位,诱惑太大了。我就不信,王老爷子还能绕过我指定贾政那蠢货。怎么想我都认为,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的王老爷子应该不瞎也不傻。”
那拉淑娴一头冷汗的看着贾赦,她对王老爷子没有一星半点儿的了解,自然不好评论对方的为人。可她对贾赦却是太了解了,这番话简直太毒了。
不想,贾赦接着又道:“我猜,王老爷子更中意我,可老太爷却希望咱们府上由武转文,我是没这个本事,贾政也不行,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同书香世家联姻。既然是联姻,当然要从我身上下手,毕竟我身上还有个爵位能拿得出手。”
“老爷,您这是在自我夸耀,还是在自我诋毁?”甚么叫做‘还有个爵位能拿得出手’?听着就好像旁的都拿不出手似的。
万万没想到,听了这话,贾赦居然还真的接口道:“荣国府除了这偌大的府邸和爵位之外,还剩旁的吗?若没有这些,我那老泰山能同意?做梦罢!”
这话一出,那拉淑娴是真心无语了。不然还能如何?夸他有自知之明?
“你先别打断我。要我说,我这运气真是没准了。王家希望把王氏许给我,可老太爷却希望我娶的贵女,老太太更绝,她大概是认为王氏比媳妇儿你强多了,既如此自然是要许给她心爱的小儿子贾政的。哈哈哈哈哈!”
那拉淑娴默默的拿帕子拭去了额角的冷汗,另一只手却下意识的抚上了已经略显怀的腹部,心下暗道,老天爷保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像她,要是不幸像了贾赦……
这么可怕的事情还是别去想了。
有同样的想法的人还不止那拉淑娴,等眼瞅着时间快到了,贾赦兴致极好的跑去前院书房接琏哥儿,容嬷嬷则趁机进来伺候那拉淑娴洗漱。在洗漱时,容嬷嬷一脸同情的望着那拉淑娴微微隆起的腹部,诚心诚意的祈祷着,主子肚子里的娃儿甭管男女,千万别像贾赦那蠢蛋啊!
蠢蛋贾赦完全料想不到,自己在那拉淑娴和容嬷嬷这对主仆心目中的形象早已一落千丈。等他接回了琏哥儿,那拉淑娴已经睡下了,他琢磨了一下,索性拖着琏哥儿去东厢房睡了,还美其名曰父子谈心。
容嬷嬷:…………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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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就是半拉月。
许是因着贾赦直隶一行还算靠谱,张家老太爷说到做到,很快就联络了一帮子老朋友不留痕迹的帮贾政开脱。只不过,开脱确是开脱,就是方式极为不靠谱。张家老太爷的意思是,贾政绝不曾孝期豢养外室,至于理由却并非因着贾政孝顺,而是贾政太蠢了。
因为贾政蠢,所以他没胆子在父孝期间干坏事。
因为贾政蠢,所以就算他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干了坏事,也一定瞒不住。
因为贾政蠢,所以至今没找到他豢养外室证据的缘由,就是根本没这么一回事儿!!
这理由确实有点儿绕口,可仔细想想,还是挺靠谱的。
旁的不说,就单说大理寺卿的本事那绝对是满朝文武公认的。可以说,只要是大理寺卿想要查某人的底细,用不了多少日子,定然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清楚分明。然而事实上,大理寺卿都快把贾政几岁尿床的破事儿给查到了,却依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有豢养外室的痕迹,在确定贾政没那个脑子之后,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事儿原就是子虚乌有的。
出于对大理寺卿的信任,张家老太爷等人对贾政的洗白,也慢慢的被诸人所接受,连圣上都道,像贾政这么天真单纯的人,应该是做不出这么缜密的计划来的。
——翻译一下就是,他那么蠢,他怎么可能干坏事不留痕迹呢?
在这档口,贾赦和那拉淑娴俩口子也顺势推了一把。
贾政必须洗白,哪怕不得已应下了另两个罪名,这孝期豢养外室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要洗脱的。因而,俩口子在细细商议过之后,毅然决定以贾母替换贾政。
“老太太,老太太大事不好了,外头都在传,说甚么是您对政二老爷溺爱太过,纵得他无法无天,甭管是强占荣禧堂还是休弃二太太等等是非,都是因着政二老爷太过于孝顺,才不得不为之的。老太太……”珍珠吓得浑身发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语速极快的把外头的事儿都讲述了一番,珍珠才满脸惶恐的看向贾母,喃喃的道,“如今可怎么办呢?”
其实,珍珠这还是说的很委婉了,事实上外头的流言蜚语比之更为肆意。
先前贾政身上有三宗罪:孝期豢养外室、休弃与更三年丧的嫡妻、身为次子却窃居荣国府正堂。
头一宗罪已经差不多洗清了,毕竟原就是子虚乌有的,再污蔑下去却是对大理寺卿的亵渎了。第二宗罪因着王氏的回归,差不多是散了,可仍有些流言蜚语存在。至于第三宗罪,看着是没问题了,可因着有太多人曾来荣国府拜访,看似毫无证据,实则公道在人心。
然而,如今一切都不同了,被贾赦俩口子这么一摆弄,所有的罪名都成了贾母的了。
为何贾政会休妻与更三年丧的嫡妻?因为贾母不满王氏,硬逼着贾政将王氏休弃,出于孝道,贾政不得不遵从母命,强忍着夫妻分离之痛,不得不将王氏送回娘家。
为何贾政明明身为次子却窃居荣国府正堂?还是因为贾母那毫无理性的溺爱,逼迫贾政居于荣禧堂。至于贾赦明明身为袭爵嫡长子,为何又甘愿偏居一隅?同样的缘由,只因贾赦、贾政两兄弟都是纯孝之人,他们不敢反对贾母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