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怎么了?”
他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也就比林桃大一点。
“说话。”
他不说话,往林艳这边爬了一点。可能是林艳刚刚那一下打的重了,他半天都没爬起来。痛苦的蹙眉,尖瘦的小脸皱成一团。
林艳有些无奈,她不是心软的人,也没有什么资本去心软。
刚刚这个孩子可是拿刀捅她,还偷钱。
林艳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块钱:“今天不和你计较,拿去把身上的伤治治。”
可能一开始是烫伤,没有管,渐渐就发炎腐烂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林艳没办法和他计较太多。
林艳把钱给他,转身就走了。
其实有点心疼那个钱,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那孩子的手像是油锅里遭了一圈。林艳也是孤儿,自然知道这个社会生存残酷。小偷并不是那么好干,要经过专业教导。为了练习手速,油锅里取硬币是最简单的入门技能。那孩子也是蠢,除了能跑别的什么能力都没有。
林艳坐船回去,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路上遇到大伯赶牛回来,朝林艳手里看了下,表情就沉下去:“这是去县城了?”左右看看:“一个人去的?”
林艳点头:“去办个事。”
和他一块的还有扛着柴的小叔,他最近郁闷着呢。凭空弄到四百块,结果被老娘捏的死死,想去县城逍遥一次都不肯给五块钱。闻言也看过来,视线在林艳身上一掠,哎呦了一声:“挺有钱啊?这都买上糖糕了,艳子啊,你家的面还够吃吗?”林艳家穷到吃麸子这事全村人都知道,反正林建成穷,也没出息。一群人吃完饭闲着无聊,坐在村口大石头上闲话家常,嘲笑奚落的对象就是林建成一家。
林建超眸子不住的往林艳手里的布袋上打量,话也酸溜溜的:“二哥不在家,你可是过上了好日子。”凑近一看,更是瞪大了眼:“这还买新布了,你是从家偷的钱?不对啊,偷也不可能偷这么多!”他一双眼在林艳身上扫。“你是去县城干什么了?”
林艳笑了,看过去:“小叔,面不够吃不是你还欠我们家的四百块吗?还了我们全家都有肉吃,天天吃肉一年都吃不完。”
林艳是个嘴茬子,林建成把钱借出去这事是林艳心里的刺,林建成命都快搭进去了,凭什么给这些个玩意花?林艳的性格吧,遇到弱者也许她会同情,可是大体上她还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不甘被欺负,性格强势。
林建超被噎了一下,哽着脖子说:“林艳,你别这么说话,钱是你爹给我的,就是不还又怎么样?”
林艳脸色也不好看,林建超就是个痞子,一开始听说林建成把钱借出去,林艳就知道这钱是扔了,没想到他在这人场也是这般说法,转头看向大伯,说道:“大伯,你是听见了?等我爹回来,叫上村支书一块说个理出来。什么叫欠钱不还都行?你这是哪门子说法!”
说完直接往前走去。
林建军一愣,随即回头看林建超,呵斥:“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只不过随口说说,林艳胡说八道。”
林建超也是说漏嘴了,可是被一个女娃娃训斥,面儿上过不去。“艳子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般厉害?谁教你的?是不是你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妈——”
话没落,林艳抽了林建军手里的荆条就打了过去。
林建超一时不察就被打到了手臂,顿时起了血道子。
父母刚结婚的时候,林建超可是打过一次自己的妈,林建成不出面,打也白打了。
林艳早看林建超不顺眼,“你说谁?谁胡说八道?”
林艳声音大了几分,怒视林建超:“谁家的叔叔这么说话!”
林建超被打懵了,很快就回过神,扔了柴就直接扑过来,表情彻底冷凝,林艳这回又拎起荆条朝他的脸打过去。林建军速度快,连忙拉了弟弟,又拦住林艳,荆条落空。他转头冲林艳吼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没一点规矩了,打自己的小叔?”
“叔叔?叔叔骂我妈生不出儿子?这是一个叔叔该说的话?”林艳回头,冷笑:“大伯这是要教我规矩?那先教教你这亲弟弟吧!”
前些日,林艳在山上走失,大伯一家子到底都没过来问问。
同样是弟弟,这人心偏的真厉害。
“我爹不在,你们就这么欺负人?”
“大哥你松手,让我打死这个贱蹄子!”
林建超眼睛都红了,是要扑上来,林建军也生气,没想到侄女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你住嘴!”
林建超是兄弟里最矮的一个,林建军抓住他吼道:“多大的人了,丢人不丢?”
他们是在村口遇上,刚刚他们几个人的吵架,村里人都探头探脑的看过来,林艳也不想继续丢人,丢了荆条转身就走。
到门口的时候,林桃和林梅都跑出来。
林桃连忙上前抓住林艳的手,左右看看,往屋子里拉。进门,林艳把门关上。
“大姐?小叔和大伯在吵什么?打你了吗?”
林艳摇头,把包里东西拿出来:“给你和梅子带了糖糕,去吃吧,小叔不敢打人。”
也亏得林建军手快,不然今天林艳就是拼着名声不要和得和林建超打一架。太贱了,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龌龊恶心。
晚饭是林艳去做,切了一小块肉炒了,剩余的拿吊篮放起来,明日里正好能蒸了吃。林桃在烧火,伸长脖子看,咽了口水:“大姐,咱家怎么有钱吃肉?”
一旁林梅也是看直了眼,农村,过年才能吃上肉。
林艳笑了,敲了下林桃的头:“咱家有那么穷吗?”
林桃笑的眯起眼。
肉和酸菜炒,煮了杂粮面条,饭还没熟,林桃和林梅都咽口水了。
已经临冬,天短夜长,很快就暗了下来。
还没到到饭熟,就听见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林桃忙跑出去看。片刻后,蹬蹬的跑过来,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压低声音兴奋道:“妈回来了。”
林艳出去看,林建成和母亲一前一后往家赶了。母亲的肚子更大,还没生产。两人虽然一道,可是脸色都不好看,黑着脸往屋里走。
母亲进了屋子,林建成往厨房来。
“做饭了吗?”
林建成进门,林桃和林梅都往主屋跑去,好久不见母亲,兴奋的不得了。林梅献宝似的把剩余那个糖糕拿去给母亲,林桃也跟着。
林建成拉着脸,扫到糖糕,说道:“家里怎么有这东西?”
林艳说:“今儿我去县城了。”
林建成脸色很不好看,也闻到了肉香:“去县城做什么?身上的钱都花完了吧?什么东西都买,没个度了。”
嫌她花钱了,林艳把他丢下的二十五从兜里逃出来放在案板上:“数数,看少了没有。”
林建成看了眼,表情更难看。
“那钱是哪里来的?”
林艳揭开锅,不知道父母回来,面条煮的少了:“回头再和你说,先吃饭吧。”
她盛饭,林桃和林梅小跑着到厨房来端饭往屋子里去。
林建成说:“钱你还收着,以后别乱花。”
林艳没做声,拿钱装进了兜里,她不收着林建成就拿去支援那个败家子叔叔。
林建成端着饭碗往外面走,刚走到院子,就听见奶奶的吵吵声从下面传了上来,林建成饭碗一搁,就往外面走:“我去看看。”
林艳快一步的拉住林建成:“今天回来的路上,小叔骂我贱蹄子,还说我妈生不出儿子,我就抽了他一荆棍。”林艳低头,声音不大:“要不是大伯拉着,今天小叔肯定是要打死我。”林艳耳朵灵,刚刚奶奶喊得时候,她还是听清楚了几句。小叔是奶奶的心头宝,林艳抽了他一棍子,肯定是要闹腾。
林建成脚步顿住了,脸色更加不好看。
骂自己闺女贱蹄子,这林建超脑袋是被驴踢了。
林建成说:“你待在家,我出去看看。”
林艳觉得这事要提前和林建成打个招呼,别回头他再闹出个什么事,占理的事都偏方向了,那多不好。
“建成家闺女是翻天了,不爱在这边住就滚,滚出老三的地方。”
奶奶都六十了,中气十足的骂。“家没家规了!”
林艳家本来就是外村人,连宅基地都没有。住的是三叔家的宅基地,三叔意外死亡,他只有一个儿子,养在奶奶身边。宅基地位置不好,有点偏,农村人讲究风水。也没有人愿意在这地方盖房子,林建成傻啊,被爷爷几句好话骗回来,盖了三间土坯屋。


☆、第十三章

林艳知道小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会是奶奶出面,又一想下午他那酸溜溜的样子,也明白了几分,心里不屑更深。
林艳往里屋走,正巧就碰上要往外面走的母亲。
“艳子这是怎么了?”
白秀娥脸色十分难看,林艳连忙上前搀住她,就往屋里带:“现在天还没黑透,你先别出来,应该是奶奶,我出去看看。”
村里的人都有点排外人口,林建成在林家地位也不高,全村的人都在盯着,万一真出个岔子,这都快生了,怕是一尸两命。
“闹什么呢?”白秀娥语气重了:“是不是看我们家没人了?”
“今天和小叔发生点事,怕是要个说法。”林艳搀扶白秀娥往里面走:“万一被人告上去就不好了,你先回去。”
白秀娥往里面走,冷哼:“出去和你奶奶说,别嚷嚷,有什么事进门说。”她拍了下林艳的肩膀,表情沉下去:“她要是不识好歹继续闹,拿走的四百立刻给还回来。”
林艳一愣,猛的抬头:“你知道了?”
“你爹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他这辈子就非得死在那家人手里。”
白秀娥转身往屋里走,叹口气:“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
林艳出去的时候奶奶还在吵吵,举着拐棍打林建成:“你这个不孝子,养出的女儿也是无法无天!我要你这样的儿子做什么?一家子白眼狼!”
林建成也不躲,拐棍打在肩膀上,他个子高,站在那里,沉着脸低声说道:“娘,别闹了成不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艳子多大的错?建军年纪还小?”
“好好说个什么!”老太太又要发飙,跟在她身后的是小姑姑和大伯母,都是一脸的凶神恶煞,看这样子,是没办法善了。林艳这个小姑不是善茬,扇风点火好样的。
“奶奶,我妈请你们进屋。”
老太太一抬头看到林艳,表情顿时变了,举着拐棍就要冲过来打:“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祸害!跟你那样妈一模一样!”
林建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拐棍,回头冲林艳呵斥:“回去,你出来做什么?”
林艳也没躲,声音提高了一些:“闷着头躲就能没事了吗?”
转头看向老太太,眸光犀利了:“在这里闹有什么用?一家人不能好好说清楚吗?”
老太太又夺不回拐棍,脸都气红了,身后小姑林红尖着嗓子说:“二哥,你是想做什么?连自己娘都要动手?这是没法没天了!”
林建成连忙松了拐棍,老太太气的脸都青了。林红上前扶着她,她就拿拐棍往林建成身上打,林建成没办法,只黑着脸呵斥林艳:“你回去!”
林艳站着没动,林红靠的比较近,抬手就朝林艳脸上打过来:“小小年纪,是这么对长辈的!”
林艳侧身躲了下,她打空差点摔到地上,顿时就起火了。疯了似的扑过来,骂道:“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打你叔叔骂你奶奶,我就不信没人能管的了你!”
林红和林建超是双胞胎,平时他们两个最亲,今儿回去一看建军胳膊上的血痕登时就火了。去老太太那边添油加醋讲了一通,就直接跑到老二家闹开了。打算揍一顿林艳,让她长长记性,没想到林建成竟然在家。
“林红,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身后突然想起白秀娥的声音,林桃搀着她。步履蹒跚走出来,看着林红重了声音:“林红,你是艳子的小姑,能说这种话?”
林红还想说什么,她直接打断。
“建成,搀娘进屋,上门了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闹笑话的这是”
林建成本来就落了下风,正和白秀娥闹着别扭,现在也不好再强词夺理。
白秀娥视线扫过大嫂和林红,说道:“都进来坐吧。”
白秀娥这几句话说的严肃,转身进屋。
林建成的脸黑了又白,跟着大步进去。
林艳懒得搭理这些人,可又怕母亲吃亏,也跟着进屋。听见身后有响声,就转头视线掠向远处,小叔的身影在黑暗里一晃就不见踪迹。随后她就看到小姑夫探头探脑的露出面目来,接触到林艳的视线,冷着脸点了下头。
“你姑呢?”
林艳这个小姑夫和小叔是一路子货,臭味相投,十里八村有名的爱好偷鸡摸狗。小姑林红嫁给他,他赌博输了房子和地,一家三口就住回了娘家。
林艳看他一眼,没说话,转头就走。
“嘿,横什么横!”
林艳回头:“姑父是来做什么?领我姑回家?”
林艳的姑父叫程大海,是个光头,一摸光亮的头顶,流里流气哼道:“来看着,怕你姑被人欺负。”
林艳就笑了:“我姑的脾气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谁能欺负得了她?”
说完一句废话就不再多言。
林艳进屋的时候,就听白秀娥开口:“写字据吧,钱是借出去的不是扔出去,总不能不明不白。我们也是一家子人,又不是不用吃喝。”
林建成皱眉,有些不耐烦:“别说了——”
林红也尖着嗓子说:“一家人打借条?嫂子,有史以来也没这个例子!”
白秀娥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怒:“什么都是我别说了,人家都打上门了还是我别说了,几个孩子饿死了别人只会看笑话会帮你吗?不行了就离婚,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吃没吃喝没喝的,林建成,你自个说说,我嫁到你们林家是占着什么便宜了?”
她在这边发脾气,家里东西摔得乱七八糟,不等婆婆说出什么话,就直接哭诉:“一家人,林红你自己拍着胸口敢说你把我们当一家人了?”转头对着林建成,气的浑身发抖:“你自己是多大本事?连儿女都养不活还把钱借出去……”
环境不同,人和人的相处也不一样,白秀娥有她自个的办法。林艳是小辈,她能说什么?再搀和下去,事情只会更加糟糕,她没说话的立场,说什么都是错。
这事肯定是要有个结果,林建成一言不发,站在不大的屋子中间像个树桩。
林红带着自己母亲和大嫂在屋子站着和白秀娥针锋相对,林家大嫂子人精明,自然不会多言得罪人。林红左右看看,最后把视线投到母亲身上:“娘。”
她低低唤了一声,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秀娥,你这些话是说给我听得?”
白秀娥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娘,这些委屈我什么时候提过,今儿你们既然都来,那就摊开说说,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白秀娥一哭,林桃和林梅都哭了起来,屋子里热闹的很。
“打春孩子要上学,我这肚子里的马上就要落地了。一毛钱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不如死了清净,再不去操心这些事……”白秀娥哭哭啼啼。
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气也不顺,本是来教训媳妇孙女,谁知道反被教训:“秀娥,话不能这么说!”
“那话该怎么说?日子该怎么过?娘,你来教教我?”
林艳觉得白秀娥平常唠叨些无关紧要,看似糊涂,这时候倒是拎的清,比林建成强多了。
“二嫂,你的意思,前几日二哥拿出来的钱,今儿是要回去的意思了?”
林红气不过,开口说话,语气也是很冲。
她转头对林建成说:“二哥,你也是这个意思?建军的婚事也不办了,房子也不盖算了,反正建军穷死活该,兄弟都各扫门前雪,有钱了也不帮衬。”
“林红——”
林建成十分为难,一边是儿女老婆,一边是爹娘手足,他能怎么办?“你少说两句吧。”
“二哥,没想到你是这忘恩负义的人!”林红怒视林建成,手指都快戳到他脑门上。
“林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有钱不帮衬?你那只眼看你二哥是有钱?几个孩子穷的没饭吃的时候,你身为妹妹,有没有给侄女买点吃的?”
林艳站在门口,以前看别人吵架,只觉得热闹好玩当个笑话看,可是如今轮到自个身上,林艳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几次都想冲进去,身旁姑父横在眼前:“你小娃娃凑什么热闹,一边玩去。”
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都想剥削老二一点,谁让他蠢呢!
以前师父心中充满贪念的人面目最丑陋,如今看着奶奶大伯母小姑为了几百块钱咄咄逼人的嘴脸,也实在是倒胃口。一旁林建成脸憋得通红,木讷的站在屋子中间,任凭自己即将临盆的老婆被被人数落指责。
谩骂声越来越大,林红要扇母亲耳光,母亲躲了一下就绊住了矮凳往后倒去。林艳动作迅速,冲过去扯着林红就往外面推,去接母亲倒下去的身体可还是晚了一步。
母亲倒下去,碰翻了桌子,她叫了一声,头撞在桌子腿上,瞬间脸色惨白。
吵闹声停止了,屋内静谧无声。林艳扑过去跪趴在在地上去看母亲,急急去扶她起来:“怎么样了?摔到哪里了?”
母亲脸色惨白,手指巍巍颤颤从身下抽出,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她咬牙大喘气,手指紧紧抓着林艳的手臂:“艳子,去叫村口的林阿婆……”煤油灯下,林艳看到她的手上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脑袋里翁的一声空白了,只一刹那,她猛的抬头冲父亲吼道:“送医院!”
泥土地面上,被血浸湿了一块。


☆、第十四章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母亲这情况再颠簸到医院指不定出什么事,林建成跑着去山下镇里请医生。村里的接生婆也来了,林艳站在门外,林桃和林梅拉着她的手哭,她表情很沉。
林红和奶奶也不再吵吵了,转身欲走,林艳就站在院子里:“今天。”林艳声音很冷,黑暗里,眸光深邃,她说:“这事我记住了。”
林红还想说什么,就被大伯母推出去了,训了一直在看热闹的程大海两句:“带她回去,别在这里待着了,惹是生非。”
程大海这人奸猾,自然懂得迂回,连忙拉着林红就走。林红眼睛都有些红,还在气头上,程大海给她使眼色,这才乖乖跟着程大海回去。
女人生孩子是闯鬼门关,如今白秀娥在屋子里头生死边缘徘徊,作为长嫂,大伯母是没法走了。心里也是有些懊恼,怎么就听着小姑子这根搅屎棍的话了呢?不然现在家都躺被窝里去了。
林艳心脏揪了起来,里面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是大山里,想要去县城医院实在不容易。林艳只知道镇里卫生所就一个妇科医生,年过半百。
林艳绞着手指,她是跟着男人长大,从不知女人事。犹记得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师父以为她要死了,慌张带她去医馆,结果闹了个大笑话。她和师父都是一生未成家,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林艳只知道生产凶险,却从不知如此可怕。
她在门口苦守了一夜,最初两个妹妹还有力气哭泣,后来渐渐困乏。林艳在厨房烧热水,又忙着给妹妹热饭,让他们吃完去睡觉。
奶奶寻借口年纪大了,待不住便走了。
走时说的话也十分不中听:“女人都有这一遭,多大的事,都瞎嚷嚷什么!”
林建成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沉沉叹气。
大伯母就送她回去,林建成蹲在屋子门口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屋里是白秀娥的哭喊声,生孩子肯定是很疼的,林艳坐在门口心想。
她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能进产房。
林桃有些害怕,紧紧依偎着林艳:“妈没事吧?”
林艳也不知道:“你带着妹妹去屋里睡觉吧,我在这里等着。”
林桃明天还要上学,林梅坐在凳子上打盹。
林桃还要说什么,林艳就板了脸:“快去,别让人操心。”
白秀娥流了那么多血,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林艳眯眼看着黑暗。两个妹妹都去睡觉了,林建成在原地镀步,紧锁眉头。
母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直到听不见声音,他扔了烟头就要往屋子进。
林艳也跟着跑了进去,到门口被折回来的大伯母拉出来:“你们凑什么热闹?出去!”
林建成咽了下喉咙,表情阴沉一片,抿唇,声音有些沙哑:“半天听不到声音……我这心里揪着……”
他抬手抹了把脸,重重叹一口气:“嫂子,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艳顿住脚步,掐了下手指:“爹,你先等着,大夫在里面应该没事。”
这话真是谁都安慰不了。
半天后,大伯母出来,面色凝重:“难产……”
林艳看着林建成脚步踉跄了一下,连忙去扶他一把,林建成站稳摆摆手示意林艳去远点,半天才抬头看向大嫂,嘴唇张合半天才发出声音:“那……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