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秀妍此时大梦方醒,只感觉铁一般的手指掐着她细嫩的脖子,顿时吓了一跳,眼泪在美目里转了几转,却忍住没掉下来。初彤此时躲在云映淮身后,所以谢秀妍并没有发觉。
但此情此景,初彤见了颇有些不自在,心想:昨晚我才和他拜了天地,一晚上他都对我不理不睬的,现在却抱着谢家的小姐,八成是见人家漂亮,想趁机揩油,可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好色之徒…
初彤还在一个劲地胡思乱想,却听门忽然之间开了,有家丁闯了进来。云映淮在谢秀妍耳边说道:“你快让他们都出去,不许进来。”
谢秀妍迟疑了一下,云映淮加大了手指的力道,她气息一窒,带着哭腔呵斥道:“统统不准进屋!我…我还在睡着呢…”
这时,一个如黄莺般婉转的声音传来:“妍儿莫怕,娘在这里。”说罢便是一阵环佩的叮当声。
初彤和云映淮对望一眼,均感觉事态不妙。云映淮点晕了谢秀妍,然后将剑缓缓地从腰际抽出来。
二夫人让家丁在外面候着,自己走了进来,却见谢秀妍的贴身丫鬟碧琴还在榻子上睡着,不由得心生疑窦,随即和蔼地叫着:“妍儿,妍儿!”手里却握紧了匕首。
二夫人走到大床跟前,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掀开幔帐,只见一柄长剑闪着寒光刺了过来。她急忙抵挡,只听“咣”的一声,兵刃撞击在一起。此时初彤却低声叫了一声:“住手!”
二夫人向初彤看去,只见她手中攥着一支簪子,正抵在谢秀妍的眼皮上,并说道:“二夫人,只要您一动手,你女儿的眼珠就保不住了!”二夫人顿时愣住了。初彤冷笑一声又道,“二夫人,我今天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再杀一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初彤表面上很镇定,但是藏在被子下面的腿却不停地颤抖着。云映淮显然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抖动”,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她,却见初彤脸上是一副大义凛然的狠辣神情,忽然感觉很好笑。
二夫人挣扎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初彤又说道:“二夫人,让门口的家丁都退下。”
二夫人恶狠狠地盯着初彤手中的簪子,咬着银牙说:“门口的人都退了吧,再到别的地方搜搜,妍儿吓坏了,别人不许进来。”
第一部分 第27节:三、荒唐儿戏洞房夜(8)
初彤点点头:“好的,二夫人,请您吩咐外面备车,送我们出去…”话刚说到这里,却见二夫人表情一变,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初彤拽了拽云映淮的衣角,云映淮回头低声说道:“忘忧丹发作了。”
初彤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二夫人的面色甚为柔和,露出少女般娇羞淘气的神态,一双潋滟的凤目显得更加妩媚了。这时,她一把抓住云映淮的胳膊,温和地说道:“王爷,臣妾知道您在这里等我,要和臣妾一起去赏梅。”云映淮的身子顿时一僵,二夫人仍然笑靥如花,接着说道,“王爷,您喜欢的曲子臣妾已经配了歌舞,蔺姬在这里为您舞一曲如何?”说完她的神色间充满了期待之意。
云映淮看得头皮发麻,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撤去。二夫人忽然神色一变,抓着他的力道赫然加大:“王爷,王爷!难道您已经不喜欢臣妾了吗?王爷您别走!别走!”
紧接着,二夫人向初彤望去,眼神瞬间变得恶毒起来,她无限愤恨地盯着初彤,咬牙切齿道:“方红袖!是你!就是你!枉费我把你当成姐妹一般!你当初流离失所,是我将你带到王府,让你锦衣玉食,受用不尽,你却背着我勾引王爷,珠胎暗结!你知道我当时也怀有身孕,便想方设法让王爷把我贬到后府,还三番五次设计害我。方红袖!方红袖!我今生今世都与你不共戴天!”说到最后,二夫人绝美的容貌已经变得扭曲,举手便伸向初彤的命门。
初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云映淮背后躲去,只见云映淮伸手抓住二夫人的腕子,说道:“你这妖妇,已经害死我师父云中雁,现在还要再杀人吗?”
二夫人听到“云中雁”三个字后,表情忽然变得痴痴的,嘴里喃喃道:“云大哥,云大哥,你一定要帮我!”然后她做出抱孩子的动作,泪光点点,表情好不凄然,“云大哥,我偷偷地把王爷的骨肉生下来了,你想个办法把他带出去吧。方红袖若是知道了,是不会让这孩子活在世上的。你把他带走,交给心地善良的人家,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我在这里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了!”说完这话,她松开初彤,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我戴着的玉梅花是当年王爷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现在我把它给孩子,若是以后能母子相见,就当是个凭证。”
初彤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难道庙里死了的小少爷是她的儿子?怪不得赵嬷嬷让我仔细描绘那人的相貌,只可惜那个小少爷已经死了,想要母子相认,恐怕要等到阎王爷升堂啦!
此时,二夫人抬起头,目光茫然,看了看云映淮的脸,忽然哭得像泪人一般,嘴里说着:“云大哥!云大哥!你别怪我,你别怪我!”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云大哥,你早年受过王爷的恩惠,答应留在他身边三年做贴身侍卫。但是后来你又主动多留了五年,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说到这里,二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你第一次见我是在王府的家宴上,我跳了一曲《绿腰》,你看我的表情一直都是痴痴的…你对我很好,那天我将孩子给你并哀求你把他带走的时候,你跟我说要带我走。只可惜我当年傻啊,一心还盼着王爷能够回头,所以没有答应你。等到对王爷死了心,我又争强好胜咽不下心中的恶气,所以来了大周…其实来大周也一样,还不是要和别的女人争宠,尔虞我诈。有时候我在想,若是…若是能再倒回十六年前的那天夜里,我…”二夫人的嘴角挂起嘲弄的笑容,摇了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第一部分 第28节:三、荒唐儿戏洞房夜(9)
云映淮咬着牙道:“他待你如此情深意重,你为何还要杀他?”
二夫人完全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喃喃地说了一会儿,然后又笑了起来:“云大哥,云大哥,你不该带着平凉王的信笺来找我,我只得先下手为强了,我只能狠下心来杀你…”
初彤扯扯云映淮的衣袖,说道:“这二夫人八成已经疯了,我们不如挟持谢家二小姐走吧,否则就无法脱身了。”
云映淮却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忽然拎着初彤从窗户跃了出去,飞檐走壁,绕开在谢府里巡逻的家丁,将她带到一处假山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给她道:“瓷瓶里有丹药,你每日服下一丸,体内的毒不久便会清了。”然后顿了顿又道,“二夫人已经疯了,赵嬷嬷也死了,刚刚在烟梦阁,谢秀妍并不知道你在场,你在谢府也就没有危险了。我们后会有期!”说罢纵身跃上了高墙,迅速消失了。
初彤气得简直要晕过去了,站在墙下骂道:“你个没良心挨千刀的陈世美!你都跟我拜了天地了,现在就抛弃你结发的妻子!我呸呸呸!我…我一定给你戴一摞的绿帽子,让你悔不当初!”骂完她还不解气,便将鞋子脱了想扔过去,但是马上感觉到寒风瑟瑟,于是又不得不把鞋穿上。初彤嘴里嘟囔了一阵,忽然感觉腹中饥饿,不由得想念起了谢府中精美绝伦的点心,于是摸了摸鼻子,将手插进袖管里,绕过假山往里面走了。
谢府之中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初彤在谢府偌大的宅院中绕来绕去也没找到出路,正在迷糊的时候,只见谢凌辉带着家丁从远处走来。她急忙迎了上去,施礼道:“初彤见过二爷。”
谢凌辉见到初彤,不由得一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初彤眼珠一转,马上编了一个谎话道:“昨晚我在二夫人房里失手打碎了花瓶,赵嬷嬷说我笨手笨脚的,便把我关在门外惩罚我。我在背风的房子后面站了一晚,今早听说有贼人,便出来看看,想不到这园子太大,一转弯便迷路了…”
谢凌辉见初彤蓬头垢面,一副憔悴之色,鼻子还不时地抽动,便点了点头,对跟在他身边一一副憔悴之色个穿着紫色披风的丫鬟说:“紫鸢,你先带她回檀雾园,给她梳洗一下,换一身像样的衣裳。”
紫鸢点头道:“是,二爷。”然后对初彤温和一笑,“你随我走吧。”
第二部分 第29节:四、飞绣纱窗豪门去(1)
四、飞绣纱窗豪门去
谢府的二夫人忽然疯了,二小姐谢秀妍又昏迷不醒,府里上上下下忙了个人仰马翻。此时初彤却很惬意。紫鸢带着她来到一个小房间,命小丫头烧了洗澡水,又给她端了吃的和换洗的衣服。初彤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自己盛满“金银财宝”的旧棉衣用一块白底撒芍药花的方布打了一个包袱。收拾的时候,忽然一本书从旧棉衣里掉了出来,初彤捡起来一看,那书正是她从赵嬷嬷怀里掏出来的。
只见书的封面上写着“群芳剑谱”四个大字,翻开书页,里面画着形形色色的擎剑少女,摆出了各种姿势,图下方有写“步步生莲花”的,有写“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有写“菊花满头”的,有写“梅开二度”、“兰艾同焚”、“杏花疏影”、“桃之夭夭”的,一共三十六式,每个招式都以一种花命名,旁边另有小字注解。初彤随手翻了几页,嘴里嘟囔道:“原来我只在林妈妈那里偷过春宫画看,上面全都是男男女女,这本书上虽然全是女人,但也有趣得很。”她翻了一会儿,想到还是早些离开谢府为妙,于是将书放进旧棉衣中,而后拎着小包袱从房间走了出去,离开院子在附近溜达起来。
谢府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四处静悄悄的,天上零星地飘着几点雪花。初彤沿着一条曲折小路,不知不觉地走到一座华美气派的宅院前,定睛一瞧,只见那宅子高大轩丽,雕梁画栋,屋上琉璃瓦翠绿剔透,房角瑞兽蹲守,向天上高耸着,隐有峥嵘之势。宅子的大门前铺着一条鹅卵石子路,路的尽头是一个莲花座铜鼎,抬头望,门上悬挂着门匾,上面写着“畅春堂”三个大字,庄严华贵,字体遒劲圆润。
初彤连连咋舌,心道:这地方真是气派,看那门匾上面的字,金光闪闪的,啧啧,莫非是金子镶上去的?她一边想一边走上前,仰起头朝匾额上看去,此时却听到隐隐约约的话语声。她左顾右盼没看见旁边有人,便溜到墙根下面,伸出手指沾了点口水,将窗纸捅破,眯着眼睛向里面瞅去。
只见大厅正前方坐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颀长魁梧,长方脸,面色青白,嘴边的髯须并不长,五官削瘦,眼中泛着精光,带有一股果断强势之气。他身穿墨绿缎面大氅,脚蹬一双青色朝靴,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微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谢凌辉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垂手立在男子两侧,那年轻公子身材瘦长,肤色白皙,细眉大眼,带着一股风流之气。他身穿浅金镶边姜黄撒花缎面圆领袍,腰间缠一条五色花卉镶碧玉的腰带,神色恭谨。男子右手下方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眉眼薄脆俏丽,身形纤细,穿茶色折枝迎春花衣裙,头戴点翠花枝凤尾簪和缠枝菱花压发,耳朵上戴一对点翠耳环,眼帘微垂,手中攥一条藕色帕子。
初彤啧啧嘴,心中暗道:这妇人长得也算美啦,不过跟二夫人那妖妇比还是差远了。
这中年男子正是谢府的老爷,当朝重臣谢春荣。今天早晨,他在下朝归途中听说家中一个老嬷嬷被人刺死,爱妾突然发疯,小女儿也受了贼人的惊吓,一直哭闹不止。他心中烦闷,待回来看到二夫人神志不清,忽哭忽笑时,心里更是又急又痛,烦恼便添了三分;紧接着又想到二夫人是脂粉堆里的英杰,不仅将谢府大大小小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有些朝堂之事她也能出谋划策,这一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痊愈,自己等于失去了臂膀,烦恼又添了三分;待忆起二夫人多情体贴,知情知趣,平常女子简直拍马难及,而今却成了这般模样,烦恼添到了十分,眉头愈发紧锁起来。
良久,谢春荣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右下方的大夫人杜向萍,然后又看了看谢凌煊和谢凌辉,轻咳一声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经下令严禁宣扬出去,二夫人病了,府里面自然也会请名医来医治。在此期间,谢府的大小事务就由大房暂时掌管吧。”
此话刚一出口,谢凌辉便愣怔了一下,随后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谢春荣和大夫人一眼。谢春荣对大夫人微微颔首道:“以后谢府的事情你要多费心了。”
大夫人虽然竭力压制着,但是仍然难掩喜色,忙探出半个身子殷勤地笑道:“老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尽心竭力的!”
第二部分 第30节:四、飞绣纱窗豪门去(2)
谢春荣又道:“最近府里面频频出事,你们也都警醒些,约束好自己的下人。煊儿、辉儿,你们的功课也勤紧些,不要再淘气生事。”
谢凌辉握紧了拳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垂首与谢凌煊齐声道:“是,爹。”
初彤看到这里,觉得无趣,便离开畅春堂,朝后面的小树林走去。她在谢府里晃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待转到一个院落拐角处时,一扇拱门赫然映入眼帘。她抬起头,只见那拱门上方题了“慕梅”两个字,拱门之中种了几十棵梅树。此时正是梅花怒绽满枝的时候,初彤赞叹一声,拔脚准备进去赏花,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忽见一对身影纠缠着向这边走来,隐隐地还传来争吵声。她向四周望了望,一矮身,钻到墙根的一处怪石后面去了。
那身影来到跟前,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道:“绿翘,好妹妹,你别不理我,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早就为你死过千万回了,魂都不是自己的了,你…”
男子还没说完,那个叫绿翘的女子便冷冷地打断了他:“大爷,您的厚爱绿翘担待不起,绿翘就是一个给人扫地倒茶的粗使丫头,服侍主子那么多年,从没想过要攀高枝给人做姨奶奶,大爷还是寻个更好的丫头去吧!”
听到这里,初彤心中明白了几分,心道:这丫头倒有几分骨气。她忍不住从怪石的小孔向外看去,只见谢家大公子谢凌煊正扯着一个少女的袍子。那少女上身穿翡翠色襟棉绫褙子,下身穿柳绿长裙,脚蹬湖蓝小棉靴,腰间还系着葱绿汗巾。身段娇媚,瓜子脸,柳眉檀口,杏子眼如春水一般带着三分风流,的确是个貌美俏丽的妙龄佳人。也许是因为寒风的原因,那少女的俏脸微红,更添了几分秀色。
初彤见到少女的容貌,立刻泛起惊艳的感觉,吐了吐舌头,自顾自地说:“好个干净俏丽的小佳人,怪不得会被多情公子哥看上呢!”
谢凌煊赔着笑脸道:“好妹妹,绿翘,你莫生气,我也不指望你给我做小,只不过想讨你到我那里去,天天能看见你罢了。你若去了,我保准比二弟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像你这样的人,原本也不该做下人的事。”
听完谢凌煊的话,绿翘的脸色缓和了些:“像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是自幼进府来服侍大爷太太们的!”说罢甩手就往前走去。
谢凌煊情急之中一下子握住了绿翘的小手,急急地说道:“好妹妹,你莫走,你可知道二房已经不行了,刚在畅春堂,我爹已经命我娘从今往后当谢府的家了!”
绿翘刚才还在气急败坏地挣扎,现在听到谢凌煊的话,顿时一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吃惊地盯着他的脸:“你说什么?”
谢凌煊见绿翘终于肯正眼看他了,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隐隐带了一丝得意,压低声音道:“二夫人疯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治好,看来已经指靠不住了。况且二弟一来年纪尚小,二来他身边有卷翠和紫鸢,还没有让你做妾的意思。我是谢家的长子,你是聪明人,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我对你是怎样的,你也应该清楚…”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对绿翘也越凑越近,待闻到绿翘鬓边的甜香时,不由得心中一荡,神情恍惚间,便俯身向绿翘的粉面亲去。正在此时,忽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谢凌煊心中有鬼,立刻慌忙松开了绿翘,转身逃得不见人影了。绿翘被吓了一跳,提着裙子朝反方向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然后便急匆匆地穿过拱门跑远了。
第二部分 第31节:四、飞绣纱窗豪门去(3)
那一声尖叫的始作俑者正是初彤,原本她躲在怪石后面看男女幽会正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体内毒性突然发作,胸口骤然一痛,紧接着四肢百骸都疼了起来,所以才忍不住尖叫出声。她疼得大汗淋漓,颤着手摸出云映淮给她的小瓷瓶,取了一丸药放在口中咽下。过了一会儿,疼痛减轻,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摸摸鼻子从慕梅园里走出来,边走边寻找出府的道路。
走了一会儿,初彤来到一座石桥边,抬头望去,只见谢凌辉带着小厮从不远处迎了过来。她在口中低声咒骂着,但是想躲却躲不开了,只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谢凌辉英挺俊秀的脸上愁眉紧锁,表情严肃非常,看见初彤后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略一点头道:“你随我来。”
初彤无奈,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凌辉身后。绕过层层回廊和小路,谢凌辉带着她走到一座宅院前。抬头望去,只见院子的朱门上方有一块匾额,上书“檀雾园”三个大字,笔触清丽飘逸。院子极其敞阔,墙上藤条密布,院角几处山石或玲珑或嶙峋,院内种着各种植物,只是时值深冬,都已经凋谢了,唯有几树梅花迎风怒放,有红有白,红的艳如晚霞,白的素如霜雪。院子的回廊上吊着一只画眉,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回廊后面雕梁画栋,中间是一间正房,旁边各有三间抱厦。
见谢凌辉等人走进来,几个在院子里打扫的小丫头便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去掀帘子,口中叫道:“二爷回来啦!”话音刚落,一个妩媚袅娜的妙龄少女便掀开了帘子。她一见到谢凌辉,立刻嫣然一笑,亲手将毡帘高高地打起,说道:“二爷回来啦!快进屋暖暖身子,喝一碗煲好的人参鸡汤。”
初彤顿时愣了一愣,这少女正是在慕梅园中跟谢凌煊拉扯纠缠的绿翘。
说话间,谢凌辉便进了房间,初彤紧随其后。刚一进屋,绿翘便熟练地解下谢凌辉身上的斗篷,除掉挂饰,又俯身帮他换靴。
初彤见状,心中暗笑道:原来不是这丫头有骨气,而是因为她眼界高,怕是早就看上谢二爷了。也难怪,婊子爱钱,妞儿爱俏。二爷长得自然是比谢家大爷英俊啦!刚刚还说什么‘不想攀高枝当姨奶奶’,我呸!就看她对二爷这般殷勤,眼神这般勾人,我就知道她是哪一尾的狐狸精了!想到这里,初彤撇了撇嘴,对绿翘颇为不屑。
此时,从内屋又走出来一个少女,鹅蛋脸,小山眉,双目沉静柔和,肤白体端,身量高挑,穿藕合色棉比甲罩,配着浅紫色的袄裙和汗巾,此人正是领着初彤换衣洗澡的紫鸢。紫鸢手中端着一碗热汤,微笑道:“二爷,先喝点汤祛祛寒气吧。”谢凌辉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时,又一个丫鬟端着热气腾腾的铜盆走了过来,将盆放在盆架上,浸湿了手巾,用力拧干递过来道:“二爷擦把脸吧。”初彤定睛瞧去,那递手巾的丫鬟正是卷翠。
初彤连连咋舌,心想:哎哟我的小乖乖!这般做派,如此享受,就算把全妓院的妓女都叫出来喝花酒,恐怕都比不了!这一个个小丫鬟都嫩得像水葱一样,娇得如春花一般。若是林妈妈有了这几个姑娘,恐怕嘴巴都乐得合不上啦!
第二部分 第32节:四、飞绣纱窗豪门去(4)
这时,卷翠看见了初彤,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友善地一笑,初彤这才回过神来,对卷翠笑了笑,开始打量起四周来。房子外间的中央大厅中设有桌椅,以备待客之用,正座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大字,上书“正德厚生,臻于至善”,笔迹紧劲连绵,如春云浮空,流水行地。里间是书房,放一张花梨木大条案,条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几本书,旁边是一个龙纹鼎,正冒着袅袅的青烟。桌子左上角摆着一个粉彩秋菊喜鹊掐金花囊,养着玉台金盏凌波水仙花,叶子葱嫩碧绿,白花初绽。右上角则摆了玉兰鹦鹉镏金小屏风。条案左右的墙上都设了书架,满满当当的垒的全是书。抬头看王诜的《烟江叠嶂图》,画中奇峰耸秀,云气吞吐,溪瀑争流。条案后面,两边各挂了几幅书法笔墨。地上是青一色的杏黄凿花砖。这屋子虽然不如二夫人的房间那般珠光宝气,但却令人感到清新爽朗。
初彤还在四处打量,这时,谢凌辉抽了抽鼻子,问道:“这屋里是什么味道?”
绿翘急忙说:“龙纹鼎里焚了去年我亲手制作的心字茉莉香。”
谢凌辉连连摇头:“这屋里本来就开了水仙,自然有一脉清香,你又何必用茉莉染了它的味道?着实有些喧宾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