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玉屏已经把口袋打开,架起初彤放到了一张床上。
余嬷嬷道:“你快把她的衣裳脱了,我这就去看看大夫人。每天这个时辰,大夫人都要来看望二夫人一趟,我想法子把她引到这儿,只要她看到这小娼妇光着身子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无论二爷怎么心疼,都必定会把这小娼妇赶出府去!”
初彤不禁怒火中烧,无奈身子动弹不得,只得任人摆布。
玉屏嗫嚅道:“娘,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损阴德…”
余嬷嬷冷笑道:“损阴德?你自从到了檀雾园之后,二爷正眼瞧过你吗?不争气的东西!我和你爹都老了,你哥哥弟弟又不成器,原指望你当了姨娘长长咱们家的志气,你却像个软柿子一样。”说罢用脚一踹初彤的大腿道,“你快些把她的衣服脱了,然后赶紧回檀雾园,从小门走,绕着回去,一路上别让人瞧见了。”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玉屏愣了一会儿,她对谢凌辉恋慕至深,对初彤心怀忌妒,但一直掩饰着。这两天虽然她常在谢凌辉左右,但是谢凌辉对她一直冷冷淡淡的。想到此处,玉屏狠狠地咬着嘴唇,她好不甘心。比容貌,比才学,她哪一点比初彤差了?她原以为时间长了,二爷自然会注意到她,但今日上午她偷眼往卧房里观瞧,却见谢凌辉正握着初彤的手轻声软语,那温柔的神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玉屏心中大恨,只得跑去找娘亲诉苦。于是那余嬷嬷想出毒计,在饭菜里下迷药陷害初彤。幸好初彤午饭吃得少些,所以提前醒了过来。
玉屏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但是又忆起二爷沉静雍容,俊逸轩昂的仪容,终于一狠心,咬牙说道:“姚初彤,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非要进到这谢府中来!”说罢伸手解开初彤的衣裙,将她剥了个一丝不挂,然后将被子盖好。正在这时,初彤突然睁开双目,腰部骤然发力,“啊”的大喝一声坐了起来。玉屏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初彤伸出左手,狠狠地在她的脖颈上劈了一下,她翻了翻眼睛,便晕了过去。
此时,初彤感觉天旋地转,于是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顿时一阵剧痛袭来,口腔里满是腥甜,她一个激灵,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她从刚才就努力攒着力量,玉屏解她衣服的时候便感觉手指能微微活动,她静下心来调动身体里那一点点力量,刚刚那一击快将她所有的力气耗尽了。
第二部分 第65节:七、雷霆万钧铁手腕(8)
初彤喘了口气,看到床的一侧躺着谢凌辉的小厮双喜,也是浑身赤裸,看样子已经睡着了。初彤见此状况,心中更是大恨。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衣裳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便攒足了力气靠过去拿了过来,只将外面的衣衫罩在身上。迷药让她的动作迟缓了不少,她虽急得汗珠狂落,但口中却一直念叨着:“不急,稳住!”将衣衫罩在身上后,初彤心中稍安,感到浑身的力气也回来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软绵绵的。她看了看躺在一边的玉屏,知道这是暂时性的昏迷,于是赶忙将玉屏拖到床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她的衣裙也剥得精光。
此时,她忽然听见外面远远地传来了婆子丫鬟的笑声,而且越来越近。初彤左顾右盼,看到西面墙上有一扇窗子,顿时如获至宝,连滚带爬地过去将窗子推开,探身瞧瞧见左右没人,抱了衣裳,蹬着窗台就跳了出去。着地的时候,她一个没站稳狠狠地摔在了石板地上。初彤忍住不敢呼痛,赶忙站起来,将窗子掩好,一瘸一拐地溜到墙边上,顺着院子小门往外走。
余嬷嬷把初彤弄到了离檀雾园不远的夏菡苑,此处正是二夫人的居住之地。自从二夫人疯了之后,下人也调走了一半,这夏菡苑便冷清了许多。初彤挑了小路走,此时是寂静的午后,大家都在房中午睡休息。她远远地见几个巡视的婆子经过,急忙闪身躲在一块假山石后面。只见一条人工引来的小溪从假山下曲水而过,她赶忙俯下身捧了水喝了几口,又掬一捧使劲拍了拍脸,而后便瘫坐在地上,心里却飞快地思考着,马上有了计较。
初彤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整理一下仪表,慢慢地走了回去,从后门进了檀雾园。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小丫头春燕抱了猫儿在屋檐下坐着打盹。初彤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春燕的肩,春燕一惊,见是初彤,连忙站起来道:“初彤姐姐…”
初彤道:“你去夏菡苑把余嬷嬷叫来,就说檀雾园这边查账簿,让她务必在一盏茶的工夫之内过来回话,若是迟到或者不来,就让她去府里面找老妈妈领罚。”
春燕见初彤眼中隐隐闪着寒光,心中不由得有点惧怕,连忙道:“我这就去。”说罢转身跑了。
初彤回了房间,见紫鸢和卷翠在一个床上睡得正香,三推五推也推不醒,便知道是玉屏下药的缘故,于是拿了凉毛巾给二人擦脸,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弄起来,只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在大厅里谈。
不一会儿,春燕便跑了回来,拉着初彤道:“初彤姐姐,夏菡苑出事了,大夫人在那里,余嬷嬷说她过不来。我跟大夫人说咱们这边有要紧的事情,账目出了问题,大夫人说让余嬷嬷晚点来。”
初彤知道是东窗事发,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
不一会儿,初彤、卷翠、紫鸢三个人便在厅里的太师椅上坐下了,余嬷嬷也扭着肥胖的身子姗姗地来了。她愁眉紧锁,脸色微微发青,但不愧是混过几十年的老江湖,见了初彤,仍镇定道:“姑娘们叫我来什么事?”
第二部分 第66节:七、雷霆万钧铁手腕(9)
因为余嬷嬷是玉屏的娘,所以春燕搬了个凳子进来,余嬷嬷刚要坐下,初彤目光一寒,问道:“谁让你坐下的?”她的目光冰冷,刺得余嬷嬷不禁倒退了一步。
众人皆一惊。那余嬷嬷显然知道这回前来凶多吉少,所以反而显得镇定多了,讪讪地站了起来。卷翠和紫鸢互相对望一眼,显然看出来里面大有文章。
初彤端坐着,小丫头莺儿端了茶过来,她吃了一口放下杯子,整整衣服道:“这回把大家聚在这里是有事情要谈,在座的几位都是跟了二爷多年的人,今天让大家来这里无非是做个见证。自从二夫人生病后,谢家的大小事务便都交给二爷管理,如今二爷为朝廷效力去了,便将这谢家的事情交给了我和洪管家。每月的大小账目放钱收支等归我查看,二爷说了,如果发现问题,绝不能徇私,可以先解决再上报,想必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说罢望了春燕一眼,春燕马上拿来一叠厚厚的账簿。初彤翻了翻账本,冷笑道,“余嬷嬷,你上个月报了五百两银子的账给二夫人抓药看病,这真是难为了你的一片孝心啊。”
余嬷嬷毕竟是老江湖,镇定地回道:“初彤姑娘,这个二爷有吩咐,为了给二夫人看病,花多少钱都舍得。现在夫人吃的药,一根深山里的高丽参就要几十两,一棵灵芝草又要几十两,更别提什么冬虫夏草天山雪莲了。初彤姑娘,不是老身有孝心,而是二爷他有孝心啊。”
“是吗?”初彤淡淡地说道,“二夫人每个月的药品都是涵香亲自看着,抓完药之后就立刻过来报账的,已经报过一次,你怎么又把报过的账目重新再报,往库里面支银子呢?”
余嬷嬷道:“夫人吃的药名目众多,除了每日例行吃的之外,还有其他安神的药品,当时没来得及报给姑娘,只是月末一并算了过来。天地良心,老身一分钱都没贪过!姑娘可不要在这里污蔑好人!”
眼看余嬷嬷在这里指天指地地叫屈,初彤冷言道:“我早就已经说过,报药账支银子是要药单子的,你这五百两的药单子在哪里?”而后她深吸一口气道,“好,账目的事情我一会儿再追究。我问你,前几日晚上明明都该你当值照顾夫人,你怎么在外面偷偷跟几个老嬷嬷耍钱?涵香跟我说,每回你当值,都给夫人喝茶,之后夫人就睡得沉沉的。而赶上她当值的时候,夫人往往要闹到半夜才会睡着。你说!你究竟在夫人的茶里放了什么?”
涵香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与玉屏素来不和。当初她跟初彤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初彤便知道里面放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一来她懒得管二夫人的生死,二来余嬷嬷是玉屏的娘,她也不愿惹闲事,所以一直没说。如今余嬷嬷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她自然也就知道余嬷嬷给二夫人喝的东西是什么了,便把事情拿出来做文章。
余嬷嬷顿时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一直以为初彤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仗着自己的绝色之容让谢凌辉有几分宠爱罢了,没想到是个这么不好对付的主儿,气势凌厉,直逼当年的二夫人,于是不由得有些自乱阵脚。她抬起头,看见初彤冷若冰霜的脸,索性心一横道:“初彤姑娘,你今日处处针对我,难道是因为看我女儿容貌标致,怕她抢了二爷的宠爱?姑娘,做人是要讲良心的,你可别平白无故地冤枉我!说我给夫人喝的茶下了药,你要拿出凭证来才好!”
第二部分 第67节:七、雷霆万钧铁手腕(10)
紫鸢和卷翠心中均想:凭证早就让二夫人喝了,怎么可能留着?再说,就算留着她也可以不承认。想到这里,大家都望向初彤。
初彤听罢站了起来,优雅地走到余嬷嬷面前,余嬷嬷倒是很硬气,直着脖子看着初彤。初彤微微一笑道:“凭证?”然后伸手帮余嬷嬷理了理衣裳,柔声道,“我这儿又不是衙门,不是事事都要凭证的。”此话说完,便伸手抓住余嬷嬷的衣襟,将她往地上抡去。
当时初彤为了讨好谢凌辉,特意找洪管家学了点武功,会简单的摔跤和点穴之术,后来也常常偷着看《群芳剑谱》,虽不十分懂,但也略微领会了一些武功的妙处,所以她虽然娇小,却极会掌握技巧和力道。她这一拽,余嬷嬷丝毫防备都没有,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接着肥胖的身躯便栽倒在地上,顿时两道血从她的鼻孔里流出来。
紫鸢和卷翠皆惊叫一声,全都站了起来,捂着嘴巴,表情错愕。
只见初彤上前点住余嬷嬷的穴道,依然面带微笑,然后顺手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把银针,弯下身子,对着余嬷嬷的胳膊便刺了下去。
余嬷嬷“嗷嗷”地惨叫几声,却无法移动身子。
“我问你,你给二夫人的茶里下了什么?”
余嬷嬷只是来回扭动着硕大的身躯,却并不说话。初彤脸上的笑意又增加了几分,握着一把银针又是一刺。
余嬷嬷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却紧咬着牙不松口。
初彤轻声细语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早说晚说结局都是一样的,又何必让自己受这样的痛楚?”而后厉声问道,“我问你,你在二夫人茶里放了什么?”
紫鸢和卷翠站在一旁,只觉得心惊胆战,好几次想过去说情,但看到初彤满脸杀气,却又偏偏面带笑容,竟心生惧意不敢靠前了。
初彤自小待在青楼,见惯了老鸨子逼良为娼,针扎就是其中一项,针刺到皮肤上,针眼儿小,看不出伤,但却撕心裂肺地疼。
余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初彤刺了几次之后,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直至面如土色,汗珠直滚,瘫软下来,气喘如牛道:“老身…老身在二夫人茶里放了迷药…”
初彤眉毛一挑:“哦?那现在剩下的迷药在哪里?”
余嬷嬷咬紧了牙仍然不说。
初彤拿起银针,又狠狠地刺在她的手上,异常狠辣,但仍然带着微笑,说道:“快一点,我没那么好的耐性!”
余嬷嬷老泪纵横,泪水和着鼻血流得满面都是,哆嗦道:“在床头的…樟木箱子里…”
初彤点了点头,站起来,解开余嬷嬷的穴道,转过身对着卷翠和紫鸢笑得如沐春风:“她说的话大家可都听见了,刚刚还指天指地地喊冤,我没冤枉她吧?”说罢表情一凛,又大声道,“今天不能算我心狠,这大胆的刁奴竟藏了害主的居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谢府也有谢府的规矩!谁要暗耍什么心眼儿,不但要当心手里的饭碗,也要留心自己的皮!”说罢居高临下地望了余嬷嬷一眼,“余嬷嬷,收拾你的铺盖,谢府是不能再留你了,你先滚出二门去,等二爷回来自有定夺!”
第二部分 第68节:七、雷霆万钧铁手腕(11)
余嬷嬷浑身一抖,连滚带爬地支起身子,磕头如捣蒜一般,号哭道:“姑娘,姑娘我不敢了,老身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初彤冷哼一声道:“余嬷嬷,我已经网开一面,若是二爷回来,知道你给二夫人下药,你的下场绝对比现在悲惨得多!现在让你出二门是为你好,谢府治人的方法有千百种,你可想好了!”
余嬷嬷听后浑身一震,顿时耷拉下脑袋,初彤叫了两个老妈子将她押走了。
而后,初彤和卷翠亲自去夏菡苑取剩下的迷药,到了的时候,却看见那里也乱得不成样子。大夫人正端坐在正厅里三堂会审,下面跪着玉屏和小厮双喜。初彤凑到窗边往里面看了看,然后问身旁的涵香道:“涵香,里面怎么回事?”
涵香凑到初彤的耳边,轻声说:“你不知道吧?可了不得了,玉屏和双喜在一个床上睡着呢,让大夫人抓了个正着!”
初彤佯装吃惊道:“怎么可能?”
涵香道:“谁说不是呢!原本大夫人看了二夫人之后没想从那条路回去,偏偏余嬷嬷说池子那边还有几朵莲花没凋谢,开得正好看,要大夫人过去赏花,顺便折几朵供给佛祖。大夫人是个虔诚之人,听余嬷嬷那么一说便去了。然后余嬷嬷又说中午太阳太毒,让大夫人进南厢房坐坐,避一避太阳,大夫人自然乐意。走到门口呢,余嬷嬷一推门,正好看见玉屏和双喜裸着身子在床上躺着。”说罢她低声一笑,“你是没看见余嬷嬷的表情,脸一阵红一阵绿的,那才叫精彩。”
卷翠低声道:“玉屏向来清高,除了二爷,其他的王孙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想不到她竟会…竟会委身双喜!”
涵香撇了撇嘴道:“不管是谁,这府里面她是待不下去了。刚刚一直在说自己清白,又抹脖子又撞墙的,幸亏被大家拦住了。”
初彤又往屋里看了一眼,而后扯了扯卷翠的袖子,二人到余嬷嬷房里把迷药取了便回了檀雾园。
第三部分 第69节:八、恰得翠奁遇故人(1)
八、恰得翠奁遇故人
谢凌辉傍晚时分才回到谢府,家丁立刻向他禀报了玉屏和双喜之事,他听罢微微蹙眉,只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初彤正对他挤眉弄眼地示意,便招手将她叫进内室询问。初彤便将玉屏和余嬷嬷如何下药,如何剥了她的衣裳,如何算计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泪眼汪汪地道:“二爷,若不是我醒来得早,恐怕今后就不能留在您身边了!”说完还用袖口蹭了两下眼角。只听“啪”的一声,谢凌辉的右手狠狠地一拍身边的酸枝木条案,拍得那案上的缠枝寿桃大瓷瓶都晃了几晃。初彤吓了一跳,只见谢凌辉脸色铁青,素来沉静的凤目中怒火翻滚,唇紧紧地抿着,伸出手来将她搂了良久,而后才缓缓地道:“你今天受惊了,我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谢凌辉略一沉吟,冷声唤道:“卷翠!”
门帘上立刻映出卷翠的影子,她恭敬地道:“二爷。”
谢凌辉道:“告诉管事的婆子,说是我的命令。玉屏不知自爱,淫奔丧行,谢府不再留她,因进府时签的是死契,故即日起送入倚艳阁,与谢府再无瓜葛。余嬷嬷身为人母,管教无方,重打五十大板逐出谢府。玉屏的家族亲戚凡是在谢府任职的,一律逐赶出去,不再录用!你去办吧!”
卷翠道了一声:“是。”但心中却一紧:听说这倚艳阁是京城三大妓院之一,其中还有谢家的股份。二爷竟动怒把玉屏送到那个地方,女子进了勾栏院等于跳进了火坑,求出无期,那玉屏…玉屏…想到此处,她便不敢想了,只默默地退下。
初彤自小就在烟花之地长大,所以对于玉屏的境遇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想:玉屏在青楼里最起码也能做个红牌阿姑了。至于这余嬷嬷,重打五十大板,恐怕还没打完,她就先归了西啦。
正胡思乱想中,谢凌辉却握住她的手道:“你受委屈了,不过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任谁也不能欺负你。”他这一番话将初彤全身焐得暖洋洋的,心狠狠地颤了几颤。平素她伶牙俐齿,此刻竟说不出话来了。
谢凌辉笑道:“明日是中秋节,宫里传召我们兄妹三人辰时进宫和姐姐小聚,你跟我们一同去吧。”说完又取出一个乌木海棠八宝盒,对初彤说道,“这是昨天宫里赏给秀妍的蜜饯,我知道你爱吃这东西,便给你留了一盒。”说罢将盒盖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地盛着糖醶的玫瑰漟子,芳香四溢。
初彤看看蜜饯,又看了看谢凌辉含笑的面孔,心中不由得一叹:冤孽,冤孽,娘说万不可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但二爷待我这么好,若他以后不再理我了,我便真的比剜心还难受了!
谢凌辉显然不知道初彤的心事,他轻笑一声,伸手拿了一块蜜饯塞进初彤的嘴里,挑眉问道:“甜不甜?”而后心中一动,俯身在初彤的脖颈上吻出一点猩红。
初彤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干笑了一声道:“甜!甜得很!”
清风淡淡,碧荫渺渺,帘卷花稍香雾。
中秋节,凝兰宫,微风,兰香。
辰时,谢家三兄妹准时入宫,初彤亦在旁相随。这几人都身着锦衣华服,但唯有谢凌辉是朝廷官员,所以按照品级穿了武将官服,更显得挺拔英武,俊朗非凡。
自从进了皇宫,初彤便用余光四处打量,只见这宫墙内外俱是一派雄伟庄严,飞檐斗拱,碧瓦欲流,廊腰缦回,琼楼玉宇,真个把人看得眼花缭乱。谢凌辉一行人到了谢秀婧所住的凝兰宫外,不久太监来报,召谢家三兄妹觐见贵妃娘娘,初彤则随一个小宫娥到外间一处偏厅等候。没过多久,只听太监喊她的名字,初彤便随太监朝大厅走去。到大厅后,她恭敬地跪下,磕头道:“小婢初彤拜见贵妃娘娘!”
头上传来悦耳圆润的女声,亲切却极有威严:“抬头让我瞧瞧。”
初彤抬起头,但眼睛却向下看,可后来又忍不住好奇,余光飞快地向上瞥了一眼,只见厅中的美人榻上倚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绝色佳人,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唇边一点黑痣更添风情。她头上绾着公主髻,戴朝阳五凤挂珠钗,点翠插梳,耳上一对琥珀钟形坠子微微摇曳,身穿紫色缎面龙纹花鸟纹样刺绣的对襟大衫,贵气十足,但目光中隐隐透出几分精干和威仪来,气质淡雅,美如娇兰。
第三部分 第70节:八、恰得翠奁遇故人(2)
谢秀婧也上下打量着初彤,只见面前跪着的少女十四五岁年纪,姿形秀丽,明艳动人,但满脸精乖之气,双目如寒星般熠熠生辉。她头上只斜插了一支翡翠流云簪,身穿一袭茜色衣裙,腰上系着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整个人如霞映澄塘,娇俏难言。
谢秀婧打量了初彤一阵,然后侧过脸问谢凌辉:“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你那个救命恩人姚初彤?”
谢凌辉坐在谢秀婧的下手方,点头笑道:“不错。”
谢秀婧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轻笑道:“前一阵子皇上赏你一对儿羊脂玉的如意,我听说后还和皇上打趣,说你定要把那如意送给心爱的女子定情,想不到你真送出去了,而且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
谢凌辉神色间竟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没有搭腔。
谢秀婧见状,不由得抿嘴一笑,又道:“我看她头上的翡翠簪子好像是我入宫之前送你的那支,你也把它送了出去,可见她真是你的心仪之人了。外界皆传谢家二少爷的红粉知己是倚艳阁的名妓朝霞,甚至有的好事之徒还据此编出一折才子佳人鸳鸯戏,堪称香艳靡靡,我在这深宫中都有所耳闻。我还道你年少风流,沉醉于花街柳巷,会把如意送给风尘女子,哪知你是金屋藏娇,心中早有了人选…”
初彤大为惊讶,她原以为谢秀婧身为贵妃,定是如二爷一般清冷端严之人,没想到却谈吐轻快,言语戏谑。但当听到谢秀婧讲起朝霞之事,心里面不由得酸了起来。
谢凌辉用凤目飞快地瞥了初彤一眼,淡淡地道:“当时年幼轻狂,我现在已经给朝霞赎了身,赠给她一笔银子送她回老家了。”而后他顿了顿,又道,“初彤确实是我心爱之人,我想求太子殿下认她做干女儿,到时便把她迎娶进来。”
初彤听到此话,顿时一惊,迅速抬起头,刚好碰上谢凌辉的目光,只见他眉眼含笑,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错开。
谢秀婧怔了一怔,望着初彤,长叹一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倒是个好命的。”
刚说到此处,一个太监走进来道:“启禀贵妃娘娘,御花园的茶点已经备下,谢大公子和谢小姐已经先行移步过去了。”
谢秀婧站起身来笑道:“甚好,传令,摆驾御花园。”
初彤随众人一起到了御花园,此时正是菊花怒放的时节,只见园中一片菊花盛开如锦,红如火,白如雪,黄如缎,粉如霞,但是以黄色居多,好似蜡烛千盏,灿然欲焚。微风吹来,花朵高低起伏,犹如炊烟缥缈。绿海彩波,如同卷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