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笙睁大一双美目,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江婉笙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说罢站了起来,把身子背了过去。初彤又磕头道:“江小姐若要恨我怪我,初彤无话可说。”
正在此时,初彤感觉自己胳膊一紧,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拽了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跪她做什么!”初彤扭头,只见云映淮正站在自己身后,俊脸铁青,浓眉紧锁。初彤大喜,一把抱住云映淮的胳膊道:“小相公,你来了!”
江婉笙不由愣住了,面前的男子一袭云雁纹锦滚的玄色衣袍,头戴翡翠卧龙冠,双目湛湛,丰神隽永,不是云映淮又是谁?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一时间所有的喜怒哀乐和刻骨相思全都涌上心头,脸上虽勉力维持镇定,但手已经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云映淮面无表情的盯着江婉笙的脸,初彤只觉云映淮捏着她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呼吸也急促起来。她心道:“不妙不妙,老情人见面自然是天雷勾动地火,我要马上带小相公离开才是。”
正在此时,只听云映淮道:“杏儿,咱们走。”这句话初彤自是求之不得,立刻忙不迭的点头,口中道:“甚好,甚好,咱们现在就走!”说罢牵着云映淮的手扭头便走。忽听背后传来一声:“站住!”江婉笙已经夹着一阵香风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云映淮的胳膊道:“云郎,你别怪我,我上个月派人给你留了口讯,想见再见你,可我一连等你多日你都不来,我只好出下策把你引到这里来…”
云映淮面无表情道:“我不怪你,但今后也不要再见面了。”说罢拉着初彤便走。江婉笙死死抱住云映淮的胳膊,道:“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云映淮冷然道:“没什么可说的。”
江婉笙道:“只一会儿就好。”
云映淮道:“郡主已经嫁做人妇,与草民这般拉拉扯扯怕是不成体统。”说罢挣开江婉笙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江婉笙几步追上前抓住云映淮的手腕,美目盈盈,目光却如铁一般坚定,一字一顿道:“走吧,就一会儿。”四目相对,云映淮心头一震,眼神慢慢柔软下来。江婉笙道:“走吧。”说着拉着云映淮便走。
云映淮没走两步,初彤却一把扯住了他手,云映淮一回头,只见初彤仰着脸大声道:“不许去!”云映淮顿时一怔。
江婉笙盯着初彤,厉声道:“你放开他。”浑然的威仪高贵立刻爆发而出。初彤看着江婉笙的眼睛,坚定道:“不放!”
江婉笙目光森冷,道:“你放开!”
初彤咬牙道:“不放!”说罢她抬头对云映淮道:“云映淮,你是我的相公,你答应过这一辈子要好好待我,好好照顾我。所以,你不许理她,现在跟我就跟我走,我欠她的,我自己会去还她!”云映淮定定的看着初彤的脸,只见她星眸闪烁,神色竟有说不出的凝重。
江婉笙睁圆一双妙目对云映淮道:“求你了,只一会儿,只求你听我把话说完就好。”
初彤斩钉截铁道:“不行!多久都不行!”说罢和江婉笙两两对视,毫不相让。而后初彤道:“我们走。”
江婉笙握住云映淮的手道:“别走。”云映淮脚步一顿,初彤死死盯着云映淮的眼睛,厉声道:“不许去,如果你去了,我便躲到天涯海角,你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
江婉笙双手一紧,低低叫了一声:“求你了!”眼神虽坚持,但已然流露出一丝凄然。此时莹霜扑过来,抱着江婉笙的胳膊痛哭道:“郡主郡主,他已经是薄情郎负心汉,你这又何必?你什么时候如此委屈过自己?就让,就让他们走吧。”
江婉笙心神一颤,手里不由松了一松。此时初彤道:“小相公,走吧。”说完拖着云映淮便向前走去。云映淮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见江婉笙定在原地,双目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戚和绝望。云映淮心里一震,立刻转头,收回了目光。
云映淮的马便在离房间不远的大树旁,初彤先跳上马,云映淮翻身坐在她身后,一夹马腹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向前。初彤暗道:“如今应当该出手时就出手,早早和小相公成亲才算正经,那江婉笙色艺双全,小相公怕是…”想到这里她扭过头担心的看了云映淮一眼,却见云映淮眉头紧拧,颇为心事重重。
忽然,云映淮带住缰绳,停下来对初彤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初彤心中顿时一凉,刚想说点什么,可云映淮已纵身下马,施展轻功向原路飞奔而去,连初彤唤他也听不到了。云映淮的背影越来越远,初彤一咬牙执起缰绳便追了过去。
初彤一路上快马加鞭,此时已远远望见云映淮和江婉笙的身影,她更是心急如焚,刚要催马快行,冷不防旁边忽然蹿出一个身影,张开双臂挡在路前,大喝道:“不许去!”初彤大吃一惊,奋力一勒缰绳,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初彤险些从马上跌落到地上,惊魂未定时不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找死啊!”
那人高声尖叫道:“就算死也不能让你过去!”初彤定睛一瞧,只见莹霜正挡在路中央,瞪圆一双眼,脆声道:“刚刚云公子回头去找郡主了,我便知道你定要跟过来,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我今日定不会让你过去!”
初彤心道:“就凭你还能拦住老子?”轻哼一声从马上跳下来,刚想使出步步生莲华的步伐,莹霜却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口中道:“你休想走!”
初彤心中不由大怒,暗道:“这小丫头好生碍事!”云映淮舍她而去,她本就郁闷至极,此时心头更添一把怒火,直想一掌把莹霜劈个稀巴烂,但念头一起又竭力克制:“不好不好,这小丫头和她主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还能算人吗?”当即忍耐下来,刚要去掰莹霜的手,只听莹霜道:“当日我家郡主离开云公子确有苦衷。郡主的娘亲迫她嫁豪门公子,郡主不得不嫁,但又舍不得云公子,云公子当时已深陷陷阱不能帮她分毫,她只得一人在府中苦苦抗争,几番殚精竭虑的设计才得脱婚约,让她妹妹代她嫁人。郡主此番是跟爹娘决裂后跑出门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在各地寻找云公子,一旦听闻云公子的下落便日夜兼程赶路而去。前一阵子江湖上谣传云公子已经死了,郡主伤心绝望,日夜垂泪。后来江湖又传出云公子平定云顶门叛乱的消息,郡主欢欣鼓舞,不知多么高兴,但后来又听说云公子身边已有美人做伴…姚初彤,郡主一向恬淡致远,高贵无争,但她这次却跪下来求你,她竟将自己羞辱到这般田地…她,她是不能没有云公子的…”
初彤心间猛的一震,暗道:“原来江婉笙竟然没有嫁人!这,这可大大不妙了。”她低头沉吟,良久,声音涩然道:“既然如此,便看云映淮愿意同谁在一处,若是,若是他选择了你家郡主,我离开便是…”说罢哼了一声道:“这是看在你家郡主救过我的性命,若是寻常女子,我早就上去一刀将她结果了,看她还会不会缠着人家的相公!”莹霜撇嘴不屑道:“说大话吹牛皮,我就不信你有这个胆子!”她哪知初彤已经杀了大周皇子,身背江湖追杀令,她本来便虱子多不怕咬,哪里在乎再多杀一个郡主?
此时云映淮已转身向她二人方向走来,莹霜一拽初彤胳膊,便将她拉入路旁的灌木丛中。只见江婉笙一路追来,捉住云映淮的手臂道:“云郎,我不要爹娘,不要荣华,不要名誉,这一年多走了无尽的山水四处寻你找你,你,你不能对我那么无情…”说到后面声音已逐渐低哑,带了哽咽之声。
云映淮顿下脚步垂目道:“适才要说的话已经说尽,郡主,你还是请回吧。”
江婉笙苦涩一笑,美目中有说不尽的痛楚,幽幽道:“你,你是不是要回去寻那个姚初彤?”
云映淮凝视着江婉笙,二人对视良久,而后云映淮移开目光,低头长叹道:“郡主,你是金枝玉叶,为云某舍弃荣华富贵名份清誉,云某感激非常,但如今却受之有愧…”
江婉笙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泪水成串滑落:“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千辛万苦的来找你,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云映淮想抬手帮她拭泪,但他举起的手却在半空顿住,最终紧紧握成拳放了下来,背过脸默不作声。
江婉笙的眸子黯淡下来,垂泪道:“你,你真的爱上姚姑娘了?”
听到这一句,初彤立时紧张起来,马上去看云映淮的表情。云映淮低头良久,缓缓道:“我答应过她,要做她的相公,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
江婉笙一把拽住云映淮的胳膊,泣不成声道:“你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我对不对?我知道你一诺千金,只听你一句话,我愿长跪姚姑娘跟前,乞求她谅解,成全我们…”
云映淮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和痛苦,轻声道:“你,你这是何苦…”江婉笙拽着云映淮的衣袖放声恸哭,泪水滴滴滚落打湿衣襟。云映淮身躯微颤,似是再也不能控制,反手握住江婉笙的手,低声唤了一声:“婉妹…”这一句含着无尽的情义,初彤怔怔望着云映淮的脸,心里顿时一沉。
江婉笙一愣,抬起绝艳的面容,两人凝望片刻,而后她扑进云映淮怀里嘤嘤哭了起来。良久,云映淮推开江婉笙,低下头,声音涩然道:“郡主,前尘往事还是都忘了吧,云某已经答应了姚姑娘,所以你恼我也罢,恨我也罢,总之是我欠你的,这辈子云某对不住你!”说罢他转身就走,江婉笙一时呆住,腿一软跌坐在地,而后俯身痛哭起来。
这时只见灌木丛中人影一闪,有个杏红色的身影跳了出来,口中大声道:“罢了罢了,老子不做那打鸳鸯的大棒,就成全你们这对狗…这对金童玉女了吧!”云映淮一愣,只见初彤站在自己面前,用手指着他道:“云映淮,你更爱那个江姑娘,你随她去吧。我姚初彤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让两个救命恩人都因为我哭哭啼啼,死去活来,你们俩你爱我我爱你,就好像《西厢记》里的莺莺和张生,我就做了那红娘,成全你们吧。”说到这里她委实心痛,叹了口气黯然道:“我就是这个命,妈妈的,认了!”说罢她立刻转身,此时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疾走几步跳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奔驰而去,云映淮刚想追,却听初彤大喝道:“不许追过来!”一骑绝尘,没多久初彤的身影便消失在树丛中了。
初彤纵马疾驰,待跑了一段路,她再也控制不住,抱着马脖子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自言自语的痛骂道:“姚初彤你个二百五,充什么英雄好汉呢。小相公已经选了你,你干什么还把他送了人,现在伤心难过是你自己活该!”说罢又放声嚎啕了一阵,此时马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初彤一边抹泪一边抽泣,口里嘟囔着:“可,可是纵然不做英雄好汉,也不能当忘恩负义的小人,再说,那个什么子曰过,君子有成人之美…”她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委实算是个了不起的君子豪杰,但一想到云映淮从今往后就是人家的相公了,又忍不住心头剧痛,狠狠地哭了一场。
初彤直哭到嗓子干痛才勉强收了泪,举目望去,只见那马已经将她带入深山丛林之中了,林间有一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她翻身下马,捧了溪水喝了几口,又胡乱抹了一把脸。此时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初彤“噌”的站了起来,抻着脖子向远处张望,心中忍不住喜道:“难道是小相公来寻我了?”
此时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十几个劲装打扮的大汉自前方奔来,个个身形彪悍,背负兵刃,奔行甚急。初彤心中一惊,心道:“大事不妙!难道是那些杀我的人追来了?”她想立刻上马逃走,但转眼间那几名汉子已经跑到面前,初彤登时屏住呼吸,手脚冰凉,却见那几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向前狂奔,其中一人看见她停下脚步问道:“小姑娘,可曾见到一个身材瘦长,穿靛蓝色长衫的中年汉子么?”
初彤摇头道:“不曾。”心中却想:“这人说一口地道的大周官话,看神情气势也不像寻常江湖草莽。”
那汉子略一点头,继续向前奔去了。初彤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幸好幸好,不是来捉老子的。”她向左右望去,只见四周具是崇山峻岭,适才她抱着马颈一通狂奔,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她口中嘟囔道:“糟糕糟糕,不知这儿是什么地方,若是在这山林里迷了路,碰到猛兽可就大大不妙了。”而后转念想到,自己连相公也送了人,在这世上已没有半个亲人,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有人过来找寻,心中不由一黯,想道:“绿翘死的时候身边好歹有老子给她收尸,我现在孤零零的,早晚遇见追杀我的恶人,只怕到时候连她都不如。”
初彤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此刻只觉得天大地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所,心中盘算道:“不若我就跟着那几个大汉去瞧瞧热闹,我就远远跟着,若是误打误撞,跟他们出了这山林也是好的。”当即催动□骏马跟在那伙人身后,向西北方前进。
行了一阵,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旷野,紧接着耳边隐隐传来悠扬的笛声,只见不远处聚集了几十个壮汉,众人围着一块硕大的石台,手持兵刃,但不敢逼近。只见石台上坐着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五官臃肿,两颊带一袭病容,身材清瘦,身着靛蓝色青莲花纹长衣,腰系宝蓝玉带并绑暗红五彩刺绣荷包,身边还放着一只酒壶,他似是不把众人放在眼中,悠然吹奏长笛,一派闲云野鹤。
初彤不屑道:“这病秧子神气什么,竟还吹笛子,装哪门子深沉呢。”但见那病汉在群敌围困之下仍面不改色,心里也不免有些敬仰。再定睛一瞧,那病汉竟然连兵器都没带,只见石台之下众人虎视眈眈,初彤摇了摇头,口中小声道:“可怜,可怜,这病秧子定要死在这里了。”
说完她拨转马头便走,忽而看到病汉双目如电向她望来,紧接着笛声骤然停住,只听那他高喝道:“穿红衣的小姑娘休走,过来陪我喝一杯如何?”那汉子虽满面病容,但声音却清越铿锵,初彤顿时一呆,众人也吃了一惊,纷纷向初彤望来。
初彤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道:“不妙不妙,莫非那病秧子想抓老子做陪葬?”想到此处扭头一望,却见那病汉双目湛湛,嘴角挂笑,左手举起身边的酒壶,向她晃了一晃,而后看她迟疑,放声笑道:“小姑娘,我见你英姿飒爽料想不应是婆婆妈妈的人物,你过来陪我喝一杯,然后我便痛痛快快跟底下这些龟孙子打上一仗。”
若是往常遇见这样的阵势,初彤定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今日她心痛如刀割,颓然沮丧,颇有万念俱灰的意念,此刻被那病汉一激,不由豪情顿生,心道:“不就是过去喝个酒?难不成还把小命送掉?”遂朗声道:“那就不客气了!”
随后大踏步走上前,爬上石台,取过病汉手中的酒壶便“咕咚”喝了一口。那酒入口极烈,初彤只觉五脏六腑立时热了起来。病汉赞道:“好胆识!好痛快!”说罢从身后取出一只酒壶,对初彤笑道:“干!”初彤也不推辞,又仰头喝了一口。
此时底下有人高声喝道:“小丫头,喝了酒就赶紧滚开,在这里碍手碍脚,刀剑无眼,只怕爷爷待会儿伤了你的性命!”
那病汉笑道:“这小姑娘陪我喝酒,我自会护她周全,你们想动手便动手,何必如此唧唧歪歪?”
初彤连连摆手道:“我酒已经喝完了,便不好再打扰…咦?我看旁边那棵大树就很不错,你们尽管比试,我到那树荫底下看看热闹便是。”说完看了那病汉一眼,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也未免不够仗义,便又堆起笑脸对众人道:“不过,打打杀杀也太伤和气了,大家不如坐下来谈一谈,若是这位大叔得罪了你们,让他赔点银子便是,何必斗个血肉横飞的为难人家呢。”
有人冷笑一声道:“别跟他们废话!我认得这小丫头,她身背江湖追杀令,人头值一百两黄金!咱们一并把她的脑袋摘下来回去领赏!”那人话音一落,紧接着已有两人手持利刃蹿了过来,初彤大吃一惊,急忙往那病汉身后躲去,病汉也不慌不忙,执起长笛用力一甩,那笛管中立时射出几枚银针,冲上来的二人“嗷嗷”一声便应声倒地,蹬腿挣扎了几下便倒头而亡。众人一时惊呆,想不到那银针上淬的毒竟如此浑然霸道,须臾之间就要了两人之命。
此时又有几人欺上前来,霎时间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那病汉弹跳而起,化长笛为兵刃,一面应敌,一只手已经抓起初彤纵身一跃便冲出人墙,直向石台一侧的骏马奔去。一人追得飞快,手握雁翎刀直砍病汉后颈。那病汉也不回头,却忽然猛一回手,手中的竹笛在内力的催动下登时化为伤人利器,只听“啪”的一声,那人的手腕竟被竹笛硬生生打断,紧接着那汉子右足弹起,一脚便踹在那人胸前,那人大叫一声,立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此时那病汉淡笑道:“小姑娘,如今你还要不要到树荫底下喝酒看热闹啊?”
初彤抱着脑袋心惊胆寒,心道:“老子已经没了相公,现在断不能再没了性命。”遂口中大叫道:“不去!不去!我刚刚喝了英雄的好酒,便是英雄的好兄弟,此刻当然和英雄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听了初彤的话,病汉不由哈哈大笑,此时众人又从左右包抄而来,病汉提起一口气纵身再跃,足下轻点,使轻功向前奔去,口中嘲弄道:“诸位练的是硬家功,只怕轻功还逊色那么几筹。”
只听背后有人喝道:“追他,耗他内力!他有伤,还拎着个小丫头,撑不了太久!”
病汉微微一笑,忽然左脚猛一点地,身子便如流星般向前疾驰,纵身一跳便跳上了骏马,众人惊呼道:“别让他跑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刀飞了过来,直直插入马颈,那马悲嘶一声立刻倒在血泊之中。病汉口中咒骂,但身手却十分敏捷,一把抱起初彤撒腿往山上跑去。
初彤暗道:“这病秧子身手虽好,但对方人多势众,我还不会武功,迟早会被追上,到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想到此处不由担忧的扭头朝后面望了望。只见有几人已越来越近,初彤心神俱寒,此时只见那病汉已带着她奔到一处悬崖上,初彤心中嚎叫道:“呜呼哀你的哉!吾命休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病汉突然回转身向前冲去,追赶之人登时一惊,但脚步已来不及收回,病汉飞起两脚便将冲在最前方的两人直踢下悬崖。而后反身向旁边一处地势较缓的山坡向山下狂奔,剩下的八九壮汉紧跟着追了上来。
初彤惊魂未定,只见那病汉弹跳起落,只捡那崎岖的山路奔行,不多时跑到一条栈道之上,那栈道极窄,只可容一人通行,旁边便是一处深谷,地势险恶,令人胆寒。初彤听他呼吸愈发沉重,知他撑不住多久。就在此时,那病汉已奔到一处转角,他抱着初彤贴山崖悄然而立,此时打头一人已经追到,那病汉一掌拍出,那人“啊”的一声便跌了下去。紧接着那病汉一伸右腿便将第二人绊倒,紧接着一脚便将那人也踹了下去。而后他迅速回转身,抱着初彤继续奔行。
跑了没几步,那病汉突然纵身一跃向深谷跳去,初彤心胆俱碎,一把拽住病汉的衣襟,凄厉大叫道:“好汉!大侠!好死不如赖活着,大不了跟他们拼命打上一场,万万不能寻短见啊!”
那病汉放声大笑,抱着初彤迅速下落,忽而初彤感觉身子一顿,只见那病汉脚踩到崖上凸出的一块巨石之上,而后又往下一跳,踩到崖壁上横生的松枝上。初彤适才明白那病汉的用意,她再扭头向上望去,只见栈道上的人直勾勾盯着他们,表情愤愤难平却也无可奈何。
如此这般几跳几落,那病汉直将初彤带到谷底。待双足落地,初彤这才回魂,只见那病汉一言不发的坐到河边一块石头上,开始盘腿调息。初彤想离开,无奈丢了坐骑又不认得路,少不得苦着一张脸守在病汉身旁,刚刚一通折腾已让她筋疲力尽,她把头靠在石头上,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乌衣怒马戟云横

不知睡了多久,初彤被山风冻醒,睁眼望去,只见天际处夕阳如血,霞光赤紫交辉,她和那病汉正隐于河畔一片一人多高芦苇之中。她扭头看去,只见那病汉仍闭目打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初彤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站了起来,暗道:“天色向晚,还是早点出了这深山再作打算。”此时不由自主的想到云映淮,柔肠百结,心中又是一痛。
此时忽听山风中夹杂隐隐的马蹄声,有人唤道:“杏儿!杏儿!”低沉的嗓音伴着浑厚的内力稳稳传入初彤的耳朵。初彤吃了一惊,立刻蹲下身,悄悄拨开面前的芦苇,抻着脖子望去,只见一匹枣红色骏马在河对岸缓缓而行,马上之人一袭云雁纹玄色长袍,侧影苍劲挺拔,不是云映淮又是谁?初彤一阵狂喜,心中大叫道:“小相公来找我了!小相公还是来找我了!”她“噌”的站了起来,刚想大声呼唤,却赫然发现云映淮身侧现出一匹白马,江婉笙坐于马上,身披缃色缎面斗篷,风姿绰约,清丽难言。只见江婉笙一扯云映淮的衣袖,二人交谈片刻,而后拨转马头往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