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彤大喜,脸上立时焕发出照人的神采,一把攥住云映淮的大手道:“此话当真?”而后弯着嘴角笑道:“云大侠,云门主,你在江湖中赫赫扬名,人人都说你慷慨重义,一言九鼎,你如今应承我了,一定要算数,万万不可骗我!不可明日一早你便说是酒喝多了讲的醉话,不肯认账了!”
云映淮见她神色天真烂漫,不由微笑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会骗你一个小女子?此话当真,十足的真金,万万不是开玩笑的。师父送我的凤纹佩你从今往后便戴着,算作我送你的信物。”
初彤欣喜若狂,捧着云映淮的脸“吧唧”亲了一下道:“妙得很!等成亲之后,你定要随我回南淮给我娘亲上坟,告诉她我嫁人了!”说到此处初彤不由黯然道:“自从离开南淮,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娘亲坟头上的青草也不知长得多高了…”
云映淮点头道:“很好,即便你不说我也一定要陪你回去看看的。”
初彤参得了双匣的秘密又和云映淮定了终身,内心的喜悦自是无法形容,只想手舞足蹈一番,又好像觉得自己似是在梦中。她平静一下心情,靠在云映淮胸前坐了一会儿,然后又道:“小相公,你再说一遍,你不是骗我的吧?”
云映淮敛容道:“自然不是!”
初彤叹了口气道:“我刚刚听那郡主说什么‘表妹婉笙’,婉笙,婉笙,我已经听过这名字好多次啦,如今又知道她是郡主的表妹,身份自然更不一般。小相公,婉笙到底是谁?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她长得很美么?她有很多银子么?她武功很高强么?你…你很喜欢她么?”问完之后初彤又在心中一一否定道:“漂亮也没什么,小时候听老鸨子说‘佛靠金装,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窑子里的姑娘本来姿色平庸极了,可扯上几尺花布一收拾,立马是个俏丽的小佳人儿!我也买几件漂亮衣服和胭脂水粉好好打扮打扮,马上叫小相公眼前一亮!等老子把宝藏挖了自然就富甲天下,她再有钱也不会比老子有钱;再说,老子没什么武功,不还照样救了小相公几次?关键便是小相公现在还喜不喜欢她。”
云映淮微微一怔,提到“婉笙”他只觉有一道窈窕的倩影从脑海中闪过,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掀起一阵波澜,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道:“我十岁那年,师父曾在王府中暂住,指点王爷的子女习武,我跟着师父住进王府,跟他们一道学文习武。王爷的几个孩子小时候都顽劣,常常找机会作弄我,我每次都默默忍着,远远躲开。但惟独有一个小姑娘对我很友善,她是公主的女儿,暂住在王爷府中,因天生体弱不能习武,所以每次都在旁边观看。我对她一直毕恭毕敬,并不同她说话。一次小郡主骗我站在水塘边,世子一把便将我推了下去,当时已经是深秋,水里冰冷入骨,我挣扎半天才从水里爬了出来。其余的孩子站在水塘边看着我瑟瑟发抖的样子都幸灾乐祸。”
初彤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岂有此理!这几个孩子太可恶了!如果落到湖里的人是我,就算是世子我当场招惹不起,但事后我定要让他们好看!不过,你经常受那样的欺负,你师父难道不护着你么?”
云映淮叹道:“我那时本不愿去王府,但师父执意要我同去,说我和世子他们是一样的人,将来定要身份显赫,同皇室子弟一道学文习武是理所当然。”说到这里他心中猛地一震,暗道:“师父当初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大有深意,莫非师父是因着我的身世才将我带到王府来?否则我一介布衣,怎能同皇室平起平坐?”
此时初彤催促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云映淮回神,接着道:“是了,我忍了又忍,终于按耐不住,冲上去揪住世子便打,旁人怎么也相劝不住,冲动之下便拧折了世子的胳膊。”
初彤“啊”了一声道:“重伤了世子?你的处境可是大大不妙了!”
云映淮点头道:“不错,王妃抱着世子涕泪涟涟,一定要将我重打责罚。王爷问起事情原委,其余的孩童自然心向世子,均撒谎说我不是。我跪在厅堂之上被人陷害冤枉,却无从辩白,心中悲愤莫名。打伤世子必有重罚,即便是师父护着我能勉强保住性命,但重伤也在所难免了。”云映淮抬起头望着天边的淡月,缓缓道:“这时候,那个小姑娘推开厅堂大门一路奔跑进来,站在众人跟前大声说我是被冤枉的,然后一五一十的讲了我平日里受人欺负的事情,王爷因此只命令将我责打一番,免了我的重刑。我心中对她充满感激之情,总想找机会报答,那小姑娘虽身份高贵,但毫不骄纵,我便与她亲近起来,久而久之便成了朋友。”
初彤心中很不是滋味,酸溜溜道:“原来是美女救英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云映淮淡淡的笑了笑,微微颔首:“青梅竹马倒是不错,后来我回了云顶门,我们便时常通信,每个月都约定在外见面的日子,我渐渐的便对她存了爱慕之情,但只深深的埋在心里。后来我四处游历,我们便不再常常见面。我十七岁那年,和她在外偶遇,她撩起马车的帘子唤我的名字,她那时已经是个…是个极美的姑娘了。”
初彤撇着嘴道:“我来猜猜,你跟她相识许久,你那个年纪,她那个岁数,用说书人的话说,就是情窦初开,春心荡漾。这一荡漾便泛滥了,于是你们便眉来眼去,干柴烈火,勾搭成奸,我说得可对?”
云映淮看着初彤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不错…确实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初彤“哼”了一声道:“后来呢?”
云映淮道:“她是公主的女儿,当朝二品侍郎的千金,身份显赫,家中其实早就给她安排了一段门当户对的姻缘我只是平头百姓,门第配不上她。我当时曾恳求平王爷保媒,但被她父母拒绝,说不愿将爱女嫁给一介江湖草莽。无奈之下,我约她偷偷见面,想带她私奔,她断然拒绝,说若有此作为必让家族和皇室蒙羞,此后果她是万万不能承受的。”
初彤微微点头,心道:“这婉笙跟谢凌辉倒是一样的调调,难道豪门大户里出来的公子小姐想的都一样么?”
云映淮见初彤频频点头,以为她同意婉笙所为,苦笑一声道:“是了,她做得没错。我明白她的苦衷,她一直顾大局识大体,是个好姑娘,所以,我不能怪她。”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道:“再后来,我受人陷害,离开了云顶门。那一日过得好似炼狱一般,前一刻我还风光无限,领袖群豪,做得南燕第一门派的门主。而转眼间,我被迫让出门主之位,还背着欺师灭祖的罪名。这重重打击加身,我那时却无一人可以分担,所以明知不对,但还是偷偷约那姑娘见面,想在寻找师娘之前再见她一面。我等了许久,来的却是她的丫鬟,说她那晚不能出门了。于是我便大醉一场,而后到各处打探师娘的下落,一年后在北凉的时候遇到了你。”
初彤点了点头,心道:“若小相公真的是蔺曦和的儿子,他若恢复身份,和那”然后握住云映淮的手,轻声问道:“那…那你现在还想她么?还喜欢她么?”
云映淮看着初彤圆亮的眸子不由有些发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相识了十一年,又怎能说忘记就忘记?他因打伤世子被责打后关进柴房面壁,她悄悄跑来从窗缝里给塞肉饼给他吃;他在王府里孤独一人,她每天陪他读书写字一同玩耍;师父过世,她在一旁软语安慰,陪他喝酒浇愁;他做了云顶门门主,扬名江湖,她亲自做了他爱吃的饭菜为他庆祝;以至于再到后来,郎情妾意,两情相悦,更有说不尽的缱绻温柔,幽期蜜会,一桩桩,一件件,他至今还会时时想起,内心隐忍,刻意回避,这些怎能说忘就忘记呢?
初彤看着云映淮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中立刻了然,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道:“小相公也忒老实了些,他难道就不会说些甜言蜜语骗骗我,就说他已经全都忘了,今后只对我一个人好么?”她趴在云映淮胸前道:“你若现在就忘了反倒薄情了。我知道你绝非那样的人,但你要始终记得你刚刚应承我的话,日后要把我心心念念的挂在心上,渐渐的忘了婉笙吧。”
云映淮道:“杏儿,你现在是我最亲的人,我自然要好好待你,好好照顾你。”
初彤怔怔的望着云映淮的脸,心道:“你有这句话便好。”
两人相偎又絮絮谈了一阵,直坐到天明。
平王府中死了王爷王妃,此事自是非同小可。皇家派专人严加审查,初彤被叫去被反反复复问了数次,云映淮从中打点,也未让她吃什么苦。待事情全部完毕,两人已经在京城逗留了一个月之久。最终朝廷也未查出什么端倪,只将二夫人定为杀人凶手,而对外声称平王爷蔺曦和突然病发身亡,侧妃方红袖吞金殉葬,知道内情的人统统下令,三缄其口。
这一日,云映淮打算离开京城。初彤因还未逛过京城而颇为遗憾,云映淮想了想道:“前一阵子门中弟子前来送信,信上说有个叫云虚子的人要南燕灵州举行武林大会,诚邀天下英雄豪杰。日子定在这个月的初八,灵州与京城相隔不远,我不如陪你在京城中游玩几日,再修书让石门主带教众到灵州与咱们汇合。”说到此处眉宇间却现出几丝愁色,但他很快便掩饰而过。
初彤听罢兴奋道:“妙极了,妙极了!武林大会必定是热闹非凡!如今我是云顶门的门主,被前呼后拥,是不是威风八面啊?”
云映淮笑道:“很是威风八面。”而后顿了顿道:“天下英雄大会,我师兄丁无痕也说不准会参加,届时便可向他问个清楚了。”
初彤歪头想了一想道:“你那个师兄心怀叵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大街上,只见四周熙来攘往,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初彤兴致勃勃,扯着云映淮的胳膊到几处小摊子上挑挑拣拣,不过大多看看便放了下来。
云映淮笑道:“你若喜欢我便买给你。”
初彤摇头道:“只是随便看看,没什么想买的。”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渐凉,云映淮看了一眼初彤身上的单衣,带着她往南街走去。初彤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云映淮道:“芳锦苑。”
初彤一愣,奇道:“那是什么地方?芳锦苑…小相公,难道你要带我嫖妓?”
云映淮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但脸上淡淡道:“芳锦苑是京城最好的裁衣店,豪门大户的夫人小姐都来这里做衣裳,如今天气凉了,你需得穿件厚衣裳才好。”
初彤心里一甜,但口中嘟囔道:“好好的衣裳店,取什么青楼名儿…”说着前方出现一座甚为精巧的商铺,上挂着“芳锦苑”三个大字,云映淮便带着初彤走了进去。
伙计殷勤的迎了上来,见云映淮气度不凡,穿着考究,更格外殷勤起来,当下拿出几匹布供初彤挑选。云映淮挥挥手道:“等不及衣服做完。不知店里是否有做好的成衣,有符合这姑娘身量的,我们买一套回去就是。”
那伙计听罢,连忙道:“有的有的。”说完从里屋捧出几套衣裙,云映淮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还有没有更好的?”掌柜的一听急忙迎上来笑道:“有的有的!”说罢亲自捧了几件衣衫,走过来笑道:“大爷小姐,这都是上好的织锦,刚从别处运到此地,唤作‘流霞锦’,请您过目。”说罢将衣裙依次摊开。初彤定睛一瞧,不由一阵惊艳。那流霞锦只有四种颜色,均是捻金刺绣,一种杏红色,艳如胭脂;一种沉香色,淡如古画;一种月白色,浅如苍穹;一种竹青色,绿如翠微。精巧绝伦,轻盈飘逸,滑腻柔软。饶是初彤见惯了绫罗绸缎,也不禁暗暗咋舌,问道:“这一件衣裳要多少银子?”伙计道:“一百两纹银。”初彤立刻瞪圆一双大眼道:“怎的这么贵?这衣服上的金线难道都是金子做的?”
云映淮轻笑一声走过来低声道:“莫嫌贵,云顶门的门主自然要穿得风光些,免得在江湖群豪面前落了威风。”说罢指着杏红色的衣裙道:“你穿这件试试吧。”初彤点点头,拿了衣裳到内屋更换,云映淮便坐在厅堂之内等待。但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出来,他走到门口唤了几声也不见有人答应,云映淮心底一沉,撩开门帘便冲了进去。只见内室空荡荡不见一人,窗子却大敞四开,窗前的木桌上,一支飞镖扎着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云大侠亲启”。云映淮从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佳人甚美,见之倾慕,欲寻踪迹,煜炎桥处。”
云映淮不由大怒,捏着信纸纵身跳出窗外,一路追了下去。

枉疑相悦是白头

薄暮兰桡,漾下萍花渚,风留住。绿杨归路,燕子西飞去。
初彤也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她终于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耳边却隐隐传来悠扬的琴声,叮叮咚咚,恍若一股清泉,听了只觉遍体舒坦。她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床暗纹描金的锦被,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初彤扶着脑袋挣扎的坐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是在试衣服的时候被人砸昏了过去,她不由浑身一激灵,一把撩开了床边的幔帐。
初彤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处极为清幽的房间,室内陈设简单,无一色玩器,只在床前的八仙桌上摆一套紫砂竹蝉的茶具,透着一股子拙朴厚重。初彤跳下床寻着琴声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正坐在窗外的花架子低下抚琴。那少女眉如新月,面若皓玉,穿一袭浅碧色的轻纱衣裙,头上绾桃花髻,只别一只玉簪,罗袖素手,捻弹琴弦,举手投足皆有一番道不尽的写意清丽。
初彤看得双目发直,此时少女的余光看见初彤,便停下手,侧过脸微微一笑道:“你醒了。”这一笑,唇边隐隐露出两个酒窝,好似千树万树的梨花一齐盛开,绝色无双。初彤不由呆了一呆,而后大喜道:“女恩公!你,你怎的会在这里?”
原来当日初彤身中剧毒昏倒在草原,正是这少女经过将其救下,而后初彤遁走,二人便没有再相见,今日重逢,初彤自然十分欢喜。此时只听有人冷冷道:“既然知道我家小姐是你的恩人,你怎的还恩将仇报?”
初彤一愣,只见那唤作“莹霜”的小丫头站在门口,瞪圆了一双眼,正鼓着腮帮子瞧着她。那少女呵斥道:“多嘴!”而后站起身对初彤道:“小丫头不懂事,你切莫跟她计较。你的头还疼不疼?把你带到这个地方真是对不住了。”
初彤忙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心中却想:“难道是女恩公把我打晕带过来的?”她又偷偷看了一眼莹霜,暗道:“莫非我得罪了她们主仆?否则那小丫头怎的我恩将仇报?老子临走的时候明明留下一袋子珠宝做了酬金!”
那少女看了初彤半晌,迟疑了一下问道:“姑娘可是姚初彤?”
初彤心道:“当日在草原我随口编了个名字,如今女恩公说了我的真名实姓,怕是已经知道我的底细啦!大英雄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若痛痛快快的承认算了。”想到这里,初彤便点头答道:“是了,我便是姚初彤。”
那莹霜“哼”了一声,少女眸光闪动,神色复杂,又将初彤上下打量一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气氛一时间静了下来,初彤满怀疑惑,张口欲问,但见到少女秀眉微蹙,在凳上端坐,自有一股娴雅高贵之势,一时之间她竟不能开口了。初彤朝四周望去,只见房前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河面上架起一座石桥,此时已是正午,四周俱是一派宁静。初彤一拍脑袋,暗道:“糟糕糟糕!已经过了这么久,小相公寻不见我定然急坏了!”她焦急的朝少女望去,那少女彷佛看穿她的心思,淡淡道:“不妨,那人应该快到了。”而后便低头弹拨琴弦。
初彤一怔,只见少女一边弹奏一边道:“姚姑娘可知这是什么曲子?”初彤摇了摇头道:“不知,倒是有几分耳熟。”少女笑道:“这曲子原叫《潇湘水云》,昨晚我突然灵光乍现,将它幻化成了这个样子。”初彤留意倾听,只觉曲意空蒙浩渺,余韵无穷,不由赞道:“改得妙,跟原先比又是不同的味道了!”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不知女恩公到底是何许人?为何把我带到这里来?”
少女并不回答,忽而敛容唱道:“云映清江路,笙动烟湖树。长吟九张机,痴痴谁相赋?云兮,云兮,妾所依,悲莫悲兮生别离。君兮,君兮,云所系,相思不堪关山寄。君别何年兮,簌簌梅花谢。何处留云兮,隐隐春山月。”
声音好似玉珠般圆润,清微淡远,蕴含无尽的相思和刻骨哀伤。初彤绝顶聪明,一听歌词便立刻醒悟到其中的关联,心中不由一沉。一曲终了,那少女缓缓侧过脸,望着她似笑非笑道:“我叫江婉笙。”而后顿了顿道:“云郎应该提起过我,想必姚姑娘刚刚就已经猜到了。”
初彤虽然已经料到,但心中还是凉了半截,勉强笑道:“是了,百闻不如一见,我们俩真是有缘得很。”心中却道:“确实有缘得很,可惜这缘分是乱七八糟的孽缘。她救了我,我本当好好报答,但偏偏她又是小相公的老情人,她难道要我把小相公让给她么?”
江婉笙淡淡道:“我几个月前听说云郎又有了心仪的女子,江湖上皆传此女子美貌伶俐,胆色过人,我很想看看那女子的样貌,便命人把你带了过来,谁知一见却是故人。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初彤忙道:“恩公客气了,既然恩公已经见了我,是不是能让我回去了?”心里却因为江婉笙那一声“云郎”老大不舒服,暗道:“她不是已经抛弃小相公跟王孙公子成亲了么?怎的对小相公还依依不舍?她莫非想红杏出墙?”而后她偷瞄了江婉笙一眼,心中沮丧道:“江婉笙果然比我好看多了,而且还知书达理,博学儒雅。若是她早生几年,兴许白素雪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就要让给她了,怪不得小相公对她念念不忘。”想到这里不由自卑了几分。
莹霜怒道:“让你回去?我家小姐救了你的性命,你却抢了她的意中人,害她伤心难过,现在你想走就走么?”说罢走到初彤面前瞪眼道:“都道点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原先你不知救命恩人是我家小姐,所以痴缠云大侠,我们便不再怪罪。但如今你知道了小姐的身份,你要做忘恩负义之徒么?”
初彤一愣,垂下头低声下气道:“当日你家小姐救了我,我已付了酬金…”
莹霜“呸”了一声道:“谁稀罕,金银珠宝咱们有的是,大不了还你便是了,你今后也别再缠着云大侠,把他还给小姐,让他和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初彤刚想开口,江婉笙一把拽住莹霜道:“莹霜你退下。”而后一双明眸定定的望着初彤道:“姚姑娘,你与云郎之间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了其中曲折,但我与云郎真心相爱,却因为种种误会分开。云郎向来重情重义,你与他有救命之恩,他断不会先弃你不顾,所以今日来见你,婉笙只好厚颜恳求,乞求姚姑娘念在往日情分上成全婉笙和云郎,江婉笙这一生结草衔环,报答不尽。”说完这句话,江婉笙竟盈盈下拜,跪了下来。
莹霜大惊道:“这可使不得!小姐快起来!”说着便去拽江婉笙的胳膊,跺着脚急道:“小姐!小姐!你快起来,你是千金之躯,怎可给她下跪!”说罢抬起脸狠狠瞪着初彤,双目中闪着无尽的厌恶和憎恨之情,厉声道:“你可知我家小姐的真正身份?况且她还曾救过你的性命,让她跪你,你就不怕折寿么?”
江婉笙一边推开莹霜一边呵斥道:“莹霜,姚姑娘救过云郎便禁得起我这一拜!”说罢抬起俏脸望着初彤,目光恳切道:“姚姑娘,婉笙在这儿求你了!”
初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紧接着她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给江婉笙叩头一边道:“江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岂有让恩人给我下跪之理?”她把头埋下半晌,而后直起身子,望着江婉笙的脸铿锵道:“江小姐,你虽然救了我的命,但这件事我也不能答应你。”
江婉笙顿时愣住了。初彤心中暗叹道:“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连惊愕的模样都那么美。”她叹了口气道:“江姑娘,云映淮不是物品,怎能还回来还回去?他是个人,他心里喜欢哪个女子自然会跟哪个女子在一起。”江婉笙神色一黯,垂下脸幽幽道:“云郎,云郎他现在定是恨死我了…”
初彤心中却道:“小相公还对她念念不忘藕断丝连,如今我看这女恩公心肠还不错,不若我反过来劝劝她算了。”想到这里,初彤大声道:“江小姐,你是皇族贵女,出身名门,一生一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那么漂亮,那么有钱,性子又温柔,南燕国上上下下的青年才俊想娶你的人恐怕能排到京城外去,今后还会有更好的男人。我是个小孤女,从小没人疼没人爱,仓皇逃命,漂泊江湖,没钱也不会什么武功,云映淮兴许就是我这辈子能碰到的最好的相公了,我和他同生共死,情投意合,况且我跟他几年前就拜过天地,是天定的缘分,我,我不愿离开他…”说罢初彤俯身磕头道:“江小姐,你与我有救命之恩,姚初彤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这个恩情我必然要报答的,你救我一命,我自当会赔你一命!”说罢她抬起脸,双眸死死盯着江婉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是云映淮,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