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冶略一沉吟,千里追香是北凉皇室炼制的秘毒,这几年此毒虽流落江湖之上,但解药仍牢牢控制在北凉皇室手中,千金难求,心中不免有些犹豫。可秦冶见到初彤双目含泪神情悲苦,一时间又觉得即便是万金难求的解药,若能救活眼前少女的性命也是值得的。一念及此,他轻轻拍了拍初彤的肩膀,微微笑道:“你莫怕,本王这就救你。”说罢命太监取来一只蟠龙祥云的黄缎锦盒,打开后取出一只黑漆牙雕的美人肩小瓶,倒出一丸药递给初彤道:“这便是解药,姑娘服用之后再调养一段时日,毒自然便解了。”
初彤喜不自胜,道了一声:“多谢王爷!”将药接了过来,想也没想便一口吞下,激动之处不由热泪盈眶。服药不久,她感到胸中一阵翻滚,不由“哇哇”吐出两口黑血。
秦冶道:“这是毒素,呕出来便好,贤兄妹不必担心。”然后轻咳了一声:“二位如若不弃,便在小王府上住几日可好?姚姑娘也可指点我府上的舞姬学学这群芳剑法。”说罢双目灼灼向初彤望来。
丁无痕沉吟一下道:“舍妹身重剧毒需要调养,不若今后便留在王爷府上吧,也可躲过江湖仇家,但是草民还有事情要做,便不再叨扰了。”
秦冶喜道:“当真?”而后又瞧了初彤一眼,问道:“今后姚姑娘便留下来了吗?”
丁无痕挑起俊眼,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王爷救了她的性命,她自然要报答王爷......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初彤心中顿时更加不屑道:“呸呸!还什么江湖大侠呢,干得就是老鸨子的勾当!我倒要听听,他能把老子卖多少钱。”
秦冶此刻只觉得若是这美貌的少女能留在自己府上,无论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也能够答应,痛快道:“请问丁大侠什么条件?”
丁无痕道:“草民耳闻王爷的母妃萱妃娘娘曾赐给王爷无数珍玩,其中一件便是一个雕刻瑞兽的蝌蚪文寿山石印章。”
初彤一听到蝌蚪文的印章,全身不由一震,不由想起几年前的破庙风雪夜,她便是在那天夜里从一个锦衣少年身上拿了一枚瑞兽印章。
只见秦冶点头道:“不错,那印章正是母妃赐给我的,传说那蝌蚪文是吉祥之符,可保佑我逢凶化吉,所以我十三岁之前一直带在身边。”
丁无痕眼角微微抽搐,不由上前迈了一步,声音有些发颤:“但不知......但不知小王爷能不能将印章取出来让草民一观?”
秦冶耷拉下眼角,蹙起秀气的长眉道:“唉,丁大侠,确实不巧,那印章几年前便已经不见了。”
丁无痕脸色剧变,失声道:“不见了?”
秦冶叹了口气,唏嘘道:“七年前,大周和北凉开战良久,后来双方准备议和。在此期间为显示双方诚意便要交换质子。我母妃萱妃娘娘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我自幼便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儿,所以大周朝廷便要我去做人质。我小小年纪跋山涉水去了大周,被软禁了三年,后来有线人与我秘密接头,父皇要将我营救回去。几天后一个风雪之夜,我们逃出软禁之所,为了混淆视听,我身边的小厮寻音与我调换了衣裳,我将身上的玉佩香囊,包括那枚印章全都交予了他,然后穿了小厮的衣裳逃命去了。等我回到北凉才听说那寻音已经死在大周,那印章也就不知所踪了。”说完之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如果那印章还在,别说让你看上一看,即便是送给你也没什么打紧。”
初彤心中一个激灵:“呀呀呸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莫非四年前老子在古庙碰见的便是这秦冶的小厮寻音?”而后她看了看面色惨白的丁无痕,心里得意道:“哈哈哈,丁无痕,你千算万算也绝料想不到那印章就在老子手里!”此时她毒性已解,本就十分欢喜,如今更加得意张狂,竭力控制才不至于手舞足蹈。
只听秦冶道:“丁大侠,你若喜欢寿山石印章,小王便赠你几个稀世珍品,具为名家雕刻,有传世记载。”
丁无痕眼神空洞,勉强一笑道:“不必了,丁某告辞了。”说罢抱了个拳,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秦冶急忙喊道:“快给丁大侠带路!”而后对身旁的太监道:“你速去库房支五千两银子交给那丁大侠,莫让人走了!”那太监点点头,一路小跑而去。
初彤心说:“原来我才值五千两银子啊!”但是又想到刚刚秦冶还赠了一粒解药,五千两银子外加一粒解药,自己的身价也不算太亏,这才笑逐颜开。
秦冶转过头对初彤微微笑道:“姚姑娘,可否有兴与小王一起泛舟湖面听曲观舞呢?”
初彤早就想到那华美的大船上玩耍,听秦冶如此一说当然求之不得,刚要答应,只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道:“王爷且慢。”
雪柳金缕曲如云
初彤回头,只见身后款款走来了一个带着丫鬟的穿宫装的少妇,看起来二十多岁岁,容长脸面,五官端正可算清秀,脸上略略施了脂粉,中等身材,体态微胖,四平八稳。穿嫣红底子浅青折枝玉兰刺绣宫裙,腰间束着枣红嵌玉的腰带,垂下两根细长的宫绦。头上绾警鹄髻,戴鸭青点翠凤头步摇和垂珠银簪,耳上一对红宝石耳环,神色不急不图,看起来甚为端庄。
她走到秦冶面前躬身裣衽道:“妾身见过王爷。”声音沉厚稍显粗哑。
秦冶转身看见那女子点点头道:“不必多礼。今日天气晴好,你也出来走动了。”
那女子笑道:“正是,我在后面听说王爷泛舟碧春湖,所以也想过来凑个热闹。”
秦冶面色无波道:“难得你有雅兴。”余光瞥见初彤,又对那女子道:“这位姑娘叫姚初彤,今日刚刚进府,精通群芳剑法,可为舞姬们指点一二。”而后又对初彤笑道:“这是本王的侧妃杜氏。”
初彤心中奇道:“王爷对自己老婆倒是生疏得紧,一直是那王妃热脸贴着王爷的冷屁股,莫非王爷不喜欢她么?”心中这样想,但她脸上不动声色,乖巧行礼道:“见过王妃娘娘。”
那女子不着痕迹的将初彤打量了一番,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做声。秦冶却率先登上画舫,招呼众人上船了。上船之后,秦冶和那女子坐在最上方的矮榻上,初彤坐在秦冶的下手位,只见下方舞池两侧各有六名容色极美的少女,穿着各色服饰,垂首而立美不胜收。
秦冶微微一笑,转头对初彤道:“这十二个女子便是金阳十二钗了,每人均是我亲自挑选,她们不光容貌艳丽,每人还精通一样乐器,而且歌声和舞蹈也极其出众。”
初彤震了一震,忙不迭的打量美人,心中道:“我的妈哎!这里的妞儿真真称得上色艺双绝!无论哪个到妓院里都是响当当的头牌,响当当的头牌呐!啧啧,不知道这小王爷开不开窑子,生意是否兴隆。”
秦冶自然不知初彤的花花肠子,他见到初彤惊讶钦佩的神情脸上掠过一丝得色,手里拿着竹笛点指道:“珊瑚、琥珀、珍珠、玛瑙歌喉最为悠扬;璎珞、玳瑁、琉璃、璇玑舞姿最为出众;玲珑、琼瑶、玎珰、琳琅长于编曲,坊间的乐师都要甘拜下风。”
初彤开始听他说什么珍珠玛瑙的,还以为小王爷在跟她谈论珠宝,待搞清这些原来是歌姬的名字,她又大大的吃了一惊,暗中佩服道:“这小王爷真是高人!不光会调 教姑娘,连取个名字都那么贵气!等老子日后腰缠万贯买了下人,也亲自给身边的丫头小厮取名字,丫鬟就叫富贵、有福、发大财,路路通;小厮就叫金砖、金条、金元宝、金锭子…”
秦冶含笑拍了拍手道:“刚刚那歌舞被打断了,本王没有尽兴,你们再唱一遍吧。”
话音刚落,十二个女子齐齐一个万福,莺声燕语道:“是。”而后四散开来,各自手执乐器吹拉弹唱,三个女子跨步来到厅堂中翩翩起舞。
初彤开始觉得新奇,目不转睛的观瞧,看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水果的甜香,扭头向四周望去,只见秦冶擎着玉笛拍在手掌上打着节奏,摇头晃脑甚是入迷。坐在他身边的侧妃心思却明显不在弦乐之上,只见她手中忙碌,用小刀将西瓜肉切到小碗之中,又将瓤子里的核用小银花簪细心挑去,把碗推到秦冶手边。然后她亲自削了一只鸭梨,将梨肉割成小块放在冰块之上,拿了一直竹签扎了一块,伸到秦冶口边。秦冶正独自陶醉,冷不防感觉唇上一冰,睁眼望去,只见他的侧妃手中举着一块鸭梨正对他微笑。秦冶愣了愣将梨肉吃了进去,那女子顿时眉开眼笑,又扎了一块递了过来。秦冶这次却推开了那女子的手,脸上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这曲子如何?”
那女子登时一愣,嘴唇动了动,但看着秦冶的目光竟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秦冶轻轻一笑,用笛子一指下面抚琴的蓝衣少女对那女子道:“这曲子是玎珰用本王昨晚随意填的词谱出来的,舞蹈却是今日方编出来的。你以为如何呀?”初彤举目望去,只见那蓝衣少女玉颊樱唇,容貌有说不出的妩媚。
那女子将拿着鸭梨的手缩了回来,低头道:“妾身,妾身并不太通音律,但是也能觉出来,这曲子极悠扬的,舞姿和歌声也是极美妙的。”
秦冶收回目光,盯着那女子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舞姿和歌喉都是极美的。珊瑚音色最为纯净,可用‘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来形容;璎珞腰肢柔软,看了她你便知道什么叫做‘楚腰纤细掌中轻’。”
那女子低着头不说话。
初彤心中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小王爷风流倜傥,喜欢擅音律、通舞技的窈窕女子,这侧王妃…啧啧,不知宫商角徵羽便罢了,还生得一副水桶腰,声音也不够婉转莺啼,容貌顶多算个清秀,怪不得不受王爷待见…唉,可知男人都是以貌取人,没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她不由对那女子有了几分同情,此时秦冶微笑着对初彤道:“初彤姑娘,你觉得这歌舞如何?”
初彤连忙堆笑道:“仙乐飘飘,仙乐飘飘。就是词曲意境悲凉些。”
秦冶喝了一口茶,颇为赞同的点头:“前几日本王听了一折子《昭君怨》的戏文,那王嫱最初为宫娥,徒有美貌才干却无缘见君,在深宫中幽怨愁闷。本王一时有感而发便填了这词,确实是闺怨,悲凉了些。”
初彤眉眼通挑,此时已将秦冶的喜好摸得十有八九,知道他专爱琴乐歌弦、诗书词文等风雅之事,便讨好道:“王爷这词填得浓艳,颇有花间美人温庭筠之风啊!”其实这词填得实属三流不上档次,毫无意境可言,也无甚佳句,初彤却不遗余力的大拍马屁道:“原先我只道韦庄、周密、秦少游词风婉约绮丽,想不到小王爷与之相比竟然毫不逊色,民女佩服之至,崇拜之之至!”
秦冶显然很受用,唇角含笑道:“初彤姑娘过赞了。”而后随口问道:“姑娘长于民间,不知民间有什么新奇有趣的小曲儿。”
初彤暗道这是与王爷套近乎的大好时机,连忙说:“民间小调自然不若王爷这儿的阳春白雪,不过也别有情志。我记得有个闺怨小曲还不错。”说罢轻声哼唱道:“点点清泪湿梅妆,不为悲己为别郎。镜中青丝成霜雪,误识归舟水茫茫。”
秦冶点头笑道:“有汉乐府之风。”
初彤赔笑,余光一瞥,只见那侧王妃脸色颇为难看,低头沉默不语。此时歌舞表演结束,少女们徐徐退散,气氛一时间静了下来。秦冶斜眼看了那侧妃一眼,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吩咐道:“今日就到这里,把船划回去吧。”
待上岸之后,秦冶对初彤道:“你随我来。”随后带着她进了一处水榭,此时那侧妃又跟了过来,将秦冶拽到一旁,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叠衣服对他笑道:“王爷,妾身见你原来的朝服下摆有些破了,可其他部分还都完好,就这么丢了有些可惜,妾身昨晚给你补好了,王爷您看,跟新的一样。”
秦冶看了那衣服一眼,意兴阑珊道:“缝补衣裳自有下人操持,你堂堂一个王妃不必要做那样的事,若有时间不如学学音律,读读诗词才好修身养性。”此话说完,那王妃的笑容登时一僵。秦冶又看了初彤一眼,对外喊了一声:“来人呐,带初彤姑娘去住浣芳斋,住一间上房,再派两个伶俐丫头服侍。”说罢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倦了,要歇一会儿。”初彤有些发愣,只见那侧王妃眼中突然滚出两串泪水“吧嗒”掉在捧着的衣服上,她伸出手飞快的抹了一下脸颊,急急忙忙的行礼,快步走了出去。
初彤也行礼而退,然后抱着包袱跟在下人身后到了住处,不久管事的又领来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一个叫彩蝶一个叫百灵,生得都十分整齐。初彤浑身困乏,把人挥退之后便爬到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已经华灯初上,她从床上爬起来到桌旁想倒杯水喝,此时门“嘎吱”一声开了,那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见初彤醒了急忙侍候沏茶倒水。
初彤许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服侍,心中自然受用,口中品着热茶,随口打听起秦冶的情况,彩蝶笑道:“小王爷为人和善,性子柔,不爱为难下人。只爱丝竹管弦,还养了一批乐师,镇日里吹吹打打的。”
百灵接口道:“没错,王爷还喜欢美人,金阳十二钗个个都是美女。”
初彤听到这里突然想起那侧王妃掉泪的模样,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道:“王爷似乎不大喜欢侧妃杜氏,对她冷冷淡淡的。”
彩蝶和百灵一听,互相对望了一眼,百灵压低声音道:“原来姑娘也看出来了,王爷确实不大喜欢侧妃,那侧妃杜雨鹃本是个丫鬟,是皇上硬要王爷娶进门的。”
初彤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彩蝶点点头道:“没错。王爷当年入大周做了质子,逃出来的时候有个叫寻音的小厮做了替死鬼,皇上知道后要抚恤那小厮的家人,找来找去才得知那寻音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跟寻音同时在王爷府卖身为奴,做四等丫鬟,唤作雨鹃。皇上见了她一面竟十分喜欢,便对王爷说,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甚是可怜,你便将她娶了好好待她吧。然后便做主将那丫鬟娶过来了。”
百灵点头附和道:“没错,侧王妃比王爷大了六岁,而且对王爷喜欢之事一窍不通,所以王爷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也因此跟皇上赌气,一直到现在都没再纳侧妃,也没有娶正室。”
初彤缓缓点头,心道:“娘家没有背景,也无讨王爷喜爱之处,这侧妃表面风光,但实际上跟怨妇差不多,委实可叹啊!”
此时响起叩门声,彩蝶将门打开,只见一个美貌少女站在门口,彩蝶一愣,然后施礼道:“珍珠姐姐。”
初彤一听这珠光宝气的名字便知是金阳十二钗,急忙迎了上去,只见珍珠笑道:“姑娘别忙,是王爷让我来的。问问姑娘有什么需要,住得习不习惯。”
初彤笑道:“有劳王爷挂怀,我一切都习惯。”
珍珠点了点头:“王爷还让我转告姑娘,让你这几天专心调理身子。三天后府里招待贵客,届时希望姑娘能舞剑献艺。”
初彤自然满口应承,待送走珍珠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将两个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她回到床上从包袱里将那棉袄取了出来,寻了一把剪子,将线拆了,伸手进去摸索,口中念道:“不对,这是赤金璎珞圈…这个,这个是嵌了红宝石的戒指…翡翠镯、琥珀耳环、绞丝项链…”她摸了半天,最终从衣角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眉开眼笑道:“就是这个!”说罢拿到灯下久久端详,咕哝道:“就是块石头,也没啥稀奇的。”忽然又灵机一动,发现这印章上的兽头竟和那碧玉匣上的兽头是一样的!她连忙又把碧玉匣摸出来两相对比。这碧玉匣在无人之时初彤不知看过多少遍,只是怎么都琢磨不透个中机关,这次却发现那刻在匣子上的瑞兽张着大嘴,方方正正,恰好是印章般大小,她喜不自胜的将印章插进瑞兽口中,用力按了按,但匣子毫无动静,她又左右拧了拧,仍不见异状。初彤顿时颓下双肩不由有些沮丧,但转念又想这寿山石或许跟另一只白玉匣能配成一对,不由高兴起来,将匣子和寿山石放在随身锦囊当中,又将棉袄缝好放入柜子。
花院深疑无路通,帘卷画堂晓。
天抹微云,微风拂面,金阳王府锦步楼中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秦冶端坐上位太师椅之上,手举酒杯笑容满面。台阶之下左右分列酒桌宾客,大概四十来人,男女老少,打扮各异。七八个少女手执乐器叮咚演奏,分外雅致。
秦冶含笑着环视一周,而后举起银筷敲了敲面前的青白玉松鼠酒杯,音乐声顿止,原本私语聊天的宾客也静了下来。秦冶轻咳一声笑道:“诸位嘉宾都是远道而来,赏脸参加小王的宴会,小王荣幸之至!在这里敬各位一杯!”说罢擎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道:“王爷太客气了,能来此宴会是吾等荣幸。”说完都把杯举起来饮了。
秦冶红光满面,细长的眼目一一扫过众人,欣然道:“列位都是三国之中的高人雅士,精通音律舞技。今日邀各位到此,一来饮酒赏乐,纵情风雅;二来切磋技艺,取长补短。来者是客,首先便由我这东道主抛砖引玉吧。”说罢拍了拍手,从侧方徐徐走出十二名身穿各色软纱服饰的少女,手持彩扇,踏乐而舞,莲步细碎恍若站于云端之上。少女们自动围成一圆,抖动手中扇子向后柔软下腰,展成一朵大花,那花中站着两名美貌女子,长袖舞动,启唇曼歌:
“凤兮凰兮,猗猗裙裾,如月如霓,香蘅馥莉。日又暮,心悦伊而不绝兮。
凤兮凰兮,依依裙裾,如暄如曦,琼瑰玉璧。日又暮,心悦伊而不绝兮。
凤兮凰兮,靡靡裙裾,如云如绮,明珠玓瓅。日又暮,心悦伊而不绝兮。”
声音飘渺空灵,令人心旌摇曳。少女们四散开来做出各种美妙舞姿,如若画中飞天,袅袅欲飞,将曲中相思之意唱得委婉柔情,酥绵入骨,在座之人无不陶醉神往。待唱到最后一句,那持扇的少女们又自动将两名舞袖少女围在当中,抖动扇子做出花朵合拢之状,美不胜收。
一曲终了,众人无不啧啧赞叹。
秦冶面有得色,哈哈笑道:“这是本王的金阳十二钗,今日在各位面前班门弄斧,可算献丑了!”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黄衣老者道:“小王爷谦逊了,刚刚尔等听闻仙乐,又见如是美妙舞姿,感觉如坠仙境,金阳十二钗自是名不虚传。”他话音一落,立刻引起附和之声。
秦冶难掩喜悦之情,细目中眼光闪亮:“能得桃源七贤之一周显恒老先生赞美,小王自觉面目生辉!”
众人一听“桃源七贤”之名纷纷交头接耳。这桃源派是江湖一大门派,派中以“七贤人”扬名于武林,这七人为师兄弟,均号称雅士,除却武艺平素最喜琴棋书画,且造诣颇深。故秦冶一提起他们的名号,众人无不动容。
此时只听有人道:“不过是些无病呻吟靡靡之音,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这说话的人音色虽圆润却带着明显的异族腔调,口齿并不利索。
秦冶脸色微变,转头望去,只见右手方中部坐着一个容貌颇为美艳的夷族女郎,穿一袭五彩斑斓的民族衣裙,衬出丰满的身段,脖上挂几层项链、护身符等物,璀璨却不嫌繁琐。头上编一条大辫子,缀着珍珠宝石等物,整个人看上去妩媚多娇,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桀骜狂野。那少女撇着嘴望着秦冶,神色颇为不屑。
秦冶刚刚已动了怒气,但看到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异族女郎,气不觉消了一半,语气温和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此时坐在女郎身边的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用半生不熟的语言道:“她是草原上最美的鲜花,努尔土司的明珠,尊贵的乌日娜公主。”
秦冶点头笑道:“原来是努尔土司的千金,小王失敬了。”话虽如此,但秦冶心中却道:“这努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头目,他的女儿竟然如此嚣张跋扈!”但他一看乌日娜艳美的脸庞,如琉璃般璀璨的双眸,又觉得这女郎容貌甚美,即便是跋扈些也可以原谅。
只见乌日娜站了起来,挑着下巴道:“那几个姑娘就好像弱不禁风的病羊羔。金阳王,不如我跳一段给你看看。”说罢也不等应允,径直走到中央站定,从怀中取出一串银铃套在手腕之上。
此时那黑脸大汉怀中抱着鼓用手掌拍打乒乓作响。乌日娜踩着鼓点欢快的舞动腰肢,恍若春日里奔跑的小鹿,生机盎然。她舒展玉臂,丰唇含笑,眼角眉梢尽是春情,暗含挑 逗,看得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初彤在必然要赞她一声“风 骚小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