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答得举重若轻:“舍妹在任逍遥身边两三日了,便是她回心转意,莫非代兄不计较?任逍遥素来心狠手辣,他杀人没什么,可代兄你就要背上为了女人在青城祖庭大开杀戒的罪名。”代遴波微微变色,唐歌继续道,“代兄身为勇武堂管事,将来进兵部任职,一切事宜都要写进案卷。尚书大人看了,会作何想?”
代遴波皱眉道:“话虽如此,可这亏我吃不得。便是唐公子你,难道任由亲妹子被人欺辱?”
唐歌笑了笑:“女大不中留。”
代遴波见唐娆与任逍遥亲昵模样,心中生出一股醋意,却也明白轻重,哼道:“依唐公子,又该如何?”
唐歌道:“唐某不知,是以,”他将目光转到冷无言身上,声音稍稍提高,“冷公子对今日之事有何高见?”
代遴波心中一动,跟着拱手道:“冷公子,百花园的案子分明是合欢教搞鬼。请您看在青城派与宁海王府的渊源上说句公道话罢。”他看着凌雪烟和盛千帆,“至于两位,涉世不深,被人利用,在下也不计较了。”
凌雪烟双眉一挑,还未说话,陆北北已冷冷道:“汪深晓都不急,你急锤子急!叫汪深晓滚出来再说!”
一直没说话的谢鹰白忽然打开折扇,道:“冷公子是当今江湖第一剑客,更与九大派掌门平辈论交,百花园的案子,您怎么看?”
冷无言淡淡笑了笑,眼中寒意如冰。
人人都清楚百花园的事,人人都不希望这件事摆上桌面。否则无论谁是谁非,峨眉派、青城派、唐家堡,至少有两家要在江湖上撤了字号。这件事最好的结局莫过于不了了之。之前唐缎所说的抚恤和月钱,也是此意。但这番心思若直说出来,于理法不合,是以唐歌、谢鹰白和代遴波三人心照不宣地将这烫手栗子递给了冷无言。任逍遥嘴角浮起一丝挑衅笑意,等着看冷无言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冷无言也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诸位愿意听我调停?”
唐歌、代遴波异口同声道:“这是自然。”谢鹰白将目光望向武玄一和焦道真,见他们点头,便道:“全听冷公子安排。”
冷无言略一颔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第一,青城派归还川中四派武学典籍,再不干涉别派内事。第二,桃花夫人已死,她的一切不必再提,唐家堡是正是邪,可观后效。第三,既然乔师兄、代堂主坚持没有杀时原前辈,那么便请他与汪掌门出来一见,纵有天大的事,也可商量解决。第四,代唐两家姻亲之事,冷某不便调停,更不会调停。”他四下扫视,“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任逍遥却几乎笑出声来。
天师洞后行数里,便是朝阳洞。洞口青岩堆叠,上下皆是绝壁,洞内深广数丈,可容百人,石桌、石椅、石床、石龛一应事物纤尘不染。汪深晓脸色苍白,胸腹间裹着厚厚纱布,坐在石龛前的蒲团上。时原在他对面,眼睛却看着曲意秋。
曲意秋仍是雪巾白衣,清雅出尘,只是面色冷峻。“前辈还认得晚辈么?晚辈是泸州人氏,虽然家境殷实,却自小体弱多病,是以家父才送我上青城学艺。”时原眼中一片迷茫,曲意秋略略失望,又道,“晚辈的师父,姓方名采薇。”
时原身子一震:“是你?”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当年你只有六岁,如今你长大了,我也认不出了。”忽然局促起来,“你为何救我?”
曲意秋不答,将目光转向别处。“晚辈一向在此清修,却在石像基座下得到一本手绢,研读之下,才知当年师父和前辈都是冤枉的。”时原听了,不觉轻轻叹了口气。曲意秋盯着他,目光难以言述:“晚辈不解的是,您明明冤屈,为何认罪。”
时原轻抚洞箫,道:“这件事我不会说。”
曲意秋双眉一挑,望着汪深晓,道:“难道您不想为家师报仇?”
时原愕然:“报仇?”
“不错。”曲意秋眼中掠过一道凌厉光芒,“师父入殓前,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发现她的脖颈上没有勒痕。”
啪地一声,洞箫摔在地上。时原霍然站起:“你说什么?”
曲意秋一字一句地道:“师父的脖颈上没有勒痕。”
时原眼前一黑,后退半步,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洞外传来一个的声音道:“吊死的人脖子上若没有勒痕,自然是先死后吊。这样的人皮最适合娘子做衣服了,娘子最讨厌被弄得满是伤痕的皮。娘子,我说得对不对?”
一个女子道:“我管你说得对不对,我只管提醒你,咱们做杀手的,最好走在别人后面。”
“娘子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洞外涌进一大群人。
最前面是乔残、桑青花、代遴波、章紫萝等青城弟子,之后是峨眉派、唐家堡和冷无言等人。紧接着是一矮一高的金童子、银娘子,最后是血影卫簇拥下的任逍遥和唐娆。血手、锦衣、追风、射月四堂弟子没有跟进,散布山间,□□未卸。黄陵、点易、青牛三派却未上山,只在山下封锁道路——冷无言如此安排,显然对双方都很公平。
曲意秋环视众人,突然笑道:“很好,该来的都来了,便是不相干的也来了。我便知道,任教主的手段必不一般。”
青城弟子都面露惊异,乔残更是愠道:“师弟,你要干什么!”一句话说完,猛咳不止,桑青花扶着他,脸上全是关切之意。冯子福若得见,怕是会唏嘘不已。
曲意秋冷笑一声,大步走到洞府中央,凝声道:“在下曲意秋,家师方采薇,是青城派十三代掌门宁封山人二弟子,专习乾坤返还法、钩提秘术、铸剑九法、炼药九诀、女子丹修法,是个医药双绝、诗书俱佳的奇女子。”
洞中无人答话,死一般寂静。
“师父偶得《阴阳双修心法秘要》,始知我青城双修法,乃是心交形不交,情交貌不交,气交身不交,神交体不交的清修真法。师父本意藉此光大青城门楣,造福世人,谁料所托非人,含冤而死。在下十八年来日夜所思,只有为师父昭雪沉冤一件事。”他猛然回头,目光如炬,直视武玄一、焦道真、时原和汪深晓,“无论承担什么后果,在下都要为师父讨个公道!”话音未落,手中已多了一把竹剑。
剑身龟裂,木纹模糊,显是年代久远。时原轻叹一声。这把剑,是自己当年与方采薇切磋所用,睹物思人,不禁心如刀绞。众人听了曲意秋的话,都被勾起了好奇,尤其是狄樾。他本就对这桩旧案充满疑虑,此刻催促道:“四师叔,您快些讲出实情呀!”
时原不语,额头青筋扭曲,仿佛一条钢箍,狠狠箍着他的心。
凌雪烟急道:“那心法又救人,又修身,为何要禁绝?前辈你要背这罪名,方前辈可不想。”
盛千帆也道:“时前辈,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您讲出实情,大家来论公道。”
时原长长叹了口气:“我无话可说。”
洞中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声。曲意秋的脸色也变了。任逍遥却道:“时原不说,我来说!真相便是,宁封山人垂涎方采薇的美色,忌恨她和时原,便毁了他二人名节,最后更将方采薇杀死。”
所有人的呼吸都重了三倍。乔残怒道:“任逍遥,休要信口雌黄,毁我派清誉!”话未说完,口角又涌出血来。代遴波冲过来吼道:“你龟儿子豁我蛮!你知道个屁!”
血影卫抢步上前,在任逍遥周身布下三层箭阵。任逍遥大笑道:“你们不说,百年之后,世人便只认我的话,谁敢说我错?”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唐娆已拍手道:“说得好!不说出来的实情,早晚变成谎话。说出来的谎话,却会变成实情。”她看着任逍遥,眼中全是绵绵情意。
任逍遥叹道:“你真的变成恶女人了。”
唐娆轻咬下唇:“你敢不喜欢!”
“不敢,不敢。”
凌雪烟见了,跺脚道:“时前辈,你若不说,我也要胡编乱造了,就说,就说……”自她看到唐娆的第一眼,便满心醋意,此刻不知怎地,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后面该说什么?凌雪烟懵然不知,只能求助似的看着盛千帆。
盛千帆更不知。
汪深晓却开口了:“我说。”时原猛地蹙眉,汪深晓却似没看见,“二师姐确有济世之怀,只是这心法既为祖师禁绝,自有不妥之处。”他看了曲意秋一眼,“你没有练,还算是个明白人。”曲意秋不置可否,时原唇角一颤,神色黯淡。任逍遥、盛千帆和凌雪烟脸色微变。汪深晓却只看着时原,道:“当年师父早已知道你和二师姐的事,但见你们是真心习武,便未阻止。只是后来,二师姐有了身孕,你却要离去。”
洞中一片哗然。时原几乎昏厥:“你说什么?”
汪深晓冷笑道:“你号称川中第一儒侠,却轻狂自私,把无耻当多情,把下流当风流。你既与上官燕迎定亲,又引逗二师姐对你动心。你既娶了上官燕迎,又与二师姐藕断丝连。你既与她合修剑道,又与她有男女之事。你这伪君子,真小人,根本配不上二师姐。她不屑与你纠缠,青城派却不会饶了你。”他越说越激动,纱布上的血色越来越深,“我们就是要毁了你,毁了峨眉,这件事说到天边,也是我青城派有理,哪个不服?”
时原全身颤抖,厉声道:“采薇是怎么死的?你说!”
汪深晓指着神龛石座,狂笑道:“二师姐已知道阴阳双修心法症结所在,却不肯听师父的话,更不肯揭发你这峨眉未来掌门的无耻行径。师父气怒之下打了她一掌,眼看活不成了,我便和大师兄商量,给了她一个痛快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哈哈!”他笑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后来的事,你比谁都清楚,还要我说么!”
时原浑身虚脱一般。曲意秋叱道:“果然是你,是你杀了我师父!”竹剑划出一声刺耳尖啸,直刺汪深晓。却见金光乍现,咔嚓一声,竹剑已断。代遴波金错刀一横,冷声道:“以下犯上,三师兄莫怪我……”曲意秋反手握剑,五指拂出,漫天嗤嗤声不断,赫然是出神还虚指。代遴波金错刀一斩,嗡嗡声起,虎口酸麻,心下惊惧,未想到一向文弱的曲意秋武功竟至厮境。
乔残惨然闭目道:“大敌当前,自家兄弟却……”
章紫萝在一旁急道:“三师兄四师兄,你们这么斗,可还要不要青城了!”
代曲两人哪里管她,洞内风声大作,催得众人衣衫猎猎,仿佛有两股看不见的海浪对撞穿刺,压得众人胸口低闷,几乎喘不过气来。突然呛地一声,一道白虹贯过洞中,凭空打了三个旋,才夺地一声钉入地面,碎石崩飞。
承影剑!
汪深晓、时原同声闷哼,口喷鲜血。汪深晓经脉尽断,五脏都已损毁。时原右臂软绵绵垂下,已没有半块完整骨头。代遴波和曲意秋已完全呆住,旁人也都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出神还虚指对天罡指穴手!
啪啪啪。
任逍遥三击掌,冷冷道:“冷兄又救了两条人命。”
冷无言淡淡道:“你要杀人,我便救人。”
众人这才明白,代曲两人拼斗时,汪深晓和时原皆在暗中相助,最后更是直接过招,那股沉沉力道根本不是代曲两人的修为能至。任逍遥在一旁观战,暗中点出两指,袭向时汪二人——汪深晓死,此行目的达到;时原死,天下便只有自己懂得天罡指穴手。两人死于指力拼斗,任谁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除了冷无言。
承影剑不但挡了任逍遥指力,也分开了代曲两人。所以任逍遥几乎气个半死!
汪深晓忽然大叫道:“二师姐,我无意杀你,你可知这些年,我好恨呐,好恨!”一语未歇,便即气绝。青城弟子悲天跄地,纷纷跪倒。
时原挣扎起身,对武玄一和焦道真说了上官燕寒遗言,勉力道:“大师兄,三师兄,狄樾这孩子,我见了喜欢,可是,我已无法传他天罡指穴手。如今这世上,唯有任逍遥懂得,可,可他决不会白白……”
狄樾泣不成声:“我不做掌门,我不拜任逍遥,我也不学天罡指穴手,我只要四师叔无恙。”
武玄一怆声道:“师弟,我懂,你放心,峨眉绝不会……”
焦道真却大哭:“师弟我们对不起你,十八年前没有为你说话,十八年后却骗你出山,害你,害你……”
时原摇了摇头,又道:“我有几句话,要嘱咐凌二小姐。”凌雪烟听了,含泪趋近半跪。时原待旁人退后丈许远,才压声道:“丫头,你还是不是处子身?”凌雪烟一怔,红着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日在白鹭洲,虽未见血,□□却痛不可挡,她实在不知算不算得破身。时原也不追问,只道:“阴阳双修心法的症结,便是须处男处女方可修炼。一旦破身,后患无穷。”他稍稍停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男欢女爱,阴阳合和,是万物生息之本,是天道。天道不可违,试问天下到哪里去找一对日日双修而不动情的男女?更遑论品性、悟性、资质俱佳了。丫头和盛小友练得成一次,未必练得成第二次。是故这心法虽妙,却违背人伦,你说它正也罢,邪也罢,总之对世人全无用处,若流传出去,反会坏了道家声名,乃至于祸乱天下。这便是我宁可含冤受屈,自毁前程,也不愿让它重见天日的原因,你,咳咳,你可明白么?”
凌雪烟点头,时原又道:“告诉曲意秋,毁去那手绢,万勿流传于世。有些福祉,并非你我凡人可,可以承受。”说完,他目光游离,望着洞口一线天际,轻声道,“采薇,我来见你了,我来迟了……”声音渐低,直至停息。凌雪烟大哭起来,峨眉弟子垂泪不已。再加上青城弟子,两大派精英竟在朝阳洞内哭作一团。
就听任逍遥道:“汪深晓已死,百花园一案便算了结。至于上官前辈之仇,我却懒得管。只是峨眉掌门之位,”他故意顿了顿,“方才你们都听见了,上官燕寒传位九弟子狄樾,本教代传天罡指穴手。狄樾,还不过来拜师!”
焦道真喝道:“住口!峨眉弟子岂能屈膝于你!”
任逍遥根本不理他:“狄樾,你若拜我为师,我不但传你天罡指穴手,峨眉派若有不服你的,合欢教也会替你料理。”他的声音里混了一层捉摸不定的诱惑,“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峨眉掌门,就算勇武堂堂主、天下三品以下官员见了你,都要恭敬客气。你不是喜欢你那小师妹么?做了掌门,立刻便可娶她,对不对?”忽又声音一凛,“你若不应,我便将天罡指穴手公之于世!”
满山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狄樾。狄樾满头汗水,求助似的向四下望去,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这决定,总归要他自己来下。
谢鹰白干咳一声:“九师弟,师兄要劝你一句……”
狄樾定一定神,截口道:“六师兄,我自省得。”他望着任逍遥,“我不会拜你为师,也不想学天罡指穴手。”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没有天罡指穴手,峨眉仍是峨眉;可我若拜你为师,便是学了,也不配做峨眉弟子,更别说什么掌门。习武本为强身健体,除暴安良,我派祖师创下白猿通臂拳时,也没想要受人跪拜。任教主,你救过我师父和四师叔,我感激你。你若要将天罡指穴手公之于世,我也不会怨你。”
任逍遥愕然,愕然中又有一丝苦笑——这小子果然跟上官燕寒一个脾气;上官燕寒果真没选错人。
洞内静默半晌,有人怯怯喊道:“九师兄说得对!”旁人似是受了鼓舞,立刻大声道:“先人板板,抓住任逍遥,叫他说出天罡指穴手的口诀心法,不就什么事情都没得嘞!”此言一出,峨眉弟子便叫喊着“抓住任逍遥”,步步逼近。余人也都压了过来。
唐娆一脸担忧。冷无言也有些不知所措。任逍遥却镇定如常,将这些人一一看去,缓缓道:“诸位想不想学天罡指穴手?”
涌动的人群立刻凝滞,峨眉弟子也屏住了呼吸。
任逍遥继续道:“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手号称破尽峨眉神功,不知是不是真如此厉害。武玄一,焦道真,不如咱们演练演练,旁人也好看得清楚,学得明白。”说完,竟将多情刃交给英少容,一步步走出弩阵。
众人的心跳骤然加快数倍。
须知峨眉武学分十二桩动功和六静功。前者为身法基础,每个弟子都要一一练过,后者只传入室弟子,纵是九大派掌门,也不可能用八招破得。
峨眉二老没有动。
别人叫阵,他们本无不应之理,但以二敌一,却是他们做不来的。
任逍遥不管这些,身形一展,直扑焦道真——他看得出,比起武玄一,焦道真要容易激怒得多。
焦道真果然中计,右手呈龙掌当心一划,左手呈虎掌,龙虎交错,内力轮转,须发激荡,一身长袍如灌满了风的船帆。一掌拍出,虎啸龙吟,劲风吹起沙石,几欲迷人双眼。任逍遥大喝一声,剑指一振,带得身子一转,二振便到虎掌前,斜斜点出,竟似未看到迎面而来的龙掌。唐娆尖叫一声,正要以银针暗助,却见焦道真身形猛退,眼中俱是骇然。任逍遥收揽衣袖,神色淡然:“降龙伏虎,专破龙虎混元掌,诸位可看清了?”
龙虎混元掌是六静功之一,这路掌法以龙掌出击,虎掌采气。任逍遥便以天罡指穴手大八式中“降龙伏虎”导引龙掌侧偏,尔后击破虎掌。只是个中玄妙,无人能看清。
焦道真大感无颜,双掌叠于胸前,立有风雷之声,掌间仿佛腾起一个漩涡,将周身事物卷了进去,再一一绞碎。
旁人都感到呼吸困难,任逍遥却神色不变:“阴阳五雷掌么?”指尖一引,身子便随漩涡转动起来。
焦道真不禁心中一沉。
阴阳五雷掌以掌心和指尖收放真气,双掌运转,周身便成一小乾坤,人一旦进入掌风范围,就会被四股循环流转的真气缚住手脚。说穿了,这便是四道看不见的绳索。若想挣脱,除非内力强于焦道真,震断这绳索。但即便如此,却伤不到焦道真分毫,是故阴阳五雷掌即使不能制敌,却能令自身立于不败之地。可焦道真想不到的是,任逍遥竟未上当,反以指尖发气,几次三番,竟似探到阴阳五雷掌的四道循环真力一般。焦道真每每想将他缚住,却不能成。
唐缎轻笑道:“看来四妹眼光不差。”
代遴波脸色不好,却没出声。
林枫却对冷无言道:“江湖果真是江湖。冷大哥也不想管这事么?”
冷无言淡淡道:“运可改,命不可改。”
唐娴瞟了他几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唐娆,叹了口气,自语道:“那四姐怎么办?要我管任逍遥叫姐夫?”
陆北北哼道:“你也可以叫他夫君。”
唐娴脸一红,啐道:“你这小蹄子,暗算我,我还没……”话音未落,猛听凌雪烟大叫一声,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就见任逍遥的身子忽然一荡,腾空而起,双足踏入阴阳五雷掌的漩涡,却不是硬闯,而是随之一转,未满一轮,倏然一指点出。焦道真哇地一声大叫,口鼻喷血,踉跄后退。任逍遥得势不饶人,腾身而起,指尖飞出嗤嗤风声,直奔焦道真心口打去。忽然斜刺里冲出两个人影,一人揽住焦道真,一人单掌击出,轰地一声,硬是抗下五道指风。
出手的是崔尚农和马争鸣。他二人都是焦道真的弟子,崔尚农学的正是阴阳五雷掌。任逍遥未再逼近,看着崔尚农道:“这招叫做驾鹤登空,是阴阳五雷掌克星。”
崔尚农只哼了一声,扶着焦道真退回。马争鸣却嚷道:“老子来试试你那什么天罡指穴手!”话未说完,左腿搜裆踢出。
他自小练的是金刚三昧掌和罗汉伏虎功。这两门功夫,一为掌法,一为腿法,都是刚猛至极的功夫。任逍遥见他足尖上翘,后踵一蹬,心下明了,冷笑道:“罗汉伏虎功,当以丁甲七煞破之。”马争鸣不管他,足尖一点,后踵收缩,身形欺近,双掌以劈空劲攻出。
任逍遥却十指齐划,指风凄厉,刚劲冲猛,竟是硬碰硬的打法。冷无言看得一惊,忖道:“丁甲十二神,七煞将星,这招果真凶险。”
马争鸣见腿法挡不住任逍遥,索性主攻掌法,任逍遥猛一转身,后背露出空门,引他一掌拍来,却自肋下点出一指。马争鸣只觉掌心一热,继而冰冷,一怔的工夫,任逍遥已闪到面前,一掌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