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想说的是,你既已对我绝情,为什么还要用我教给你的华山九剑?既然用了平剑式,为什么不敢用离剑式,莫非因为这是我精习的剑法么?可见你是个绝情的人,宁可受伤,也不肯再与我有任何瓜葛。
陆志杰哪知她心中这番思量,连声道:“素璇,你气色不好,是不是生了病?你,你一路是怎会过来的?”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在合欢教,有没有受苦?你来这里,是不是还念着咱们的旧情?
尉迟素璇脸色却在一霎间变得惨白,手又不自觉地护住小腹,凄然道:“我病不病,早就不与你相干了。”陆志杰似懂未懂,痴痴瞧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尉迟素璇身子一侧,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搅了你的好事,我这就去跟凌小姐说,别再管我的事。今后,你,你也不要再管我了。”话未说完,泪如泉涌,却仍是倔强地看也不看陆志杰一眼,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雪地,连身体灵魂都已冰封,再也没有什么感觉。
陆志杰心里酸甜苦辣一同涌来,眼角也有了泪光。
尉迟素璇低下头,心中万念俱灰:“该见的都见过了,活下去只是徒增伤悲。还有,还有我可怜的孩子,白来世上受一遭苦。”双目微合,身子一跃,往身边的棺材顶角撞去。
陆志杰大惊失色,大叫一声“素璇”,飞身去拦,两人齐齐撞在棺材上,撞得棺材打横,才一起跌在雪地上。
尉迟素璇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往昔恩爱柔情仿佛一瞬间被唤醒,哭喊道:“你干什么还要管我!你,你不是已将锦囊还了,我们从此再不相干了。”一面哭,一面把拳头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
陆志杰却长长出了口气。
女人和你哭闹,便是心里有你。若真的绝情,倒反会变得有理说理起来。许多男人不懂这点,以为无理取闹的女人讨人嫌,其实她们根本不需要道理,只需要一个坚实的怀抱。
陆志杰不还手,不松手,不住地道:“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该死……”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好在哪里。事实上他为了再见尉迟素璇一面,做过无数努力。但此时此刻,他认错认得心甘情愿。两人在这空无一人却堆满棺材的后院,在漫天大雪中相拥而泣,仿佛分开千年的情侣重逢,无数情话涌上心头,哽在喉头,化作泪水和心跳,几乎想要抛掉一切,永远消失在雪中。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素璇突然大叫一声,死死掐住陆志杰的胳膊,道:“志杰,志杰,救我,救我和孩子。”话音未落,已昏了过去。
自她有身孕以来,大半时间都在逃亡,心中忧愁愤恨,再加上害喜,什么也吃不下,早已虚弱不堪。方才运力使剑,此刻大悲大喜,一撞之下,孩子已保不住了。
陆志杰见她脸如金纸,雪地里一片殷红,听她说什么“孩子”,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却束手无策,只能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忽然一个柔柔的语声道:“陆公子,快把尉迟姑娘抱到屋里来。”
是岑依依。
她与尉迟素璇性子接近,多日相处,两人已十分熟络,常常躲在一处说小话,连徐盈盈都听不得。此刻见她晕倒,已猜着了七八分原因。陆志杰无暇去想岑依依身份,抱起尉迟素璇,紧跟着她上楼去,口中连连称谢。
院中大雪独飞,棺材上已覆了一层霜雪,雪地中却多了一个人。
红丝线锁边的黑色皮裘,帽子褪下,雪花静静落在他头上、肩上,他却似很享受这种凉寒的刺激。
这个人居然是任逍遥!
他看着那口打横的棺材,道:“姜老弟,出来吧。”
棺材板喀地一声挪开两尺,姜小白露出头来,嘿嘿笑道:“好说,好说。天涯何处不相逢,想不到我们会在棺材里相逢,着实,呃,这个那个的,嘿嘿。”他本待在冷无言房里,又害怕李沛瑜趁着喜宴混乱找来,索性躲到棺材里。方才一撞之下,差点把他从棺材里倒出来。此刻见了任逍遥,姜小白也不示弱,冷着脸哼了一声,单掌一撑,身子跃出,本想漂漂亮亮落地,谁知忽然脚下一软,扑通栽倒,啃了一嘴雪。
任逍遥不冷不热地道:“姜老弟身体似有不适。”
姜小白一骨碌爬起来,呸呸几声吐掉嘴里的雪,骂道:“都他妈拜你手下所赐,你还好意思说!”
任逍遥不动声色:“你虽杀了血蝠堂堂主,我却不打算找你麻烦。”
“我倒是打算找你麻烦。”姜小白挺了挺脊梁,“你在这里,外面那个任逍遥又是谁?”
“血影卫统领,宁不弃。”
宁不弃身形本就和任逍遥相似,远远站在一群人中,又极少说话,任谁也分辨不出。
任逍遥又道:“我若说,袁池明不在我手中,万家酒店的局也不是我设的,你可相信?”
姜小白一怔,哼道:“我怎知你没扯谎?哼,任教主现在可不比从前。你不是一心想灭丐帮,就为了那个姓梅的丫头……”
任逍遥眼中寒光一闪,不容他说完,一把攫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对,丐帮已经不堪一击,只要我高兴,随时都能毁了它!”
他牙缝中都是刀光,姜小白竟不敢与他对视,赶紧低头,认错服软:“唉,我这两天吃的太差,嘴也臭了,任兄小心熏着自己。”任逍遥放开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姜小白张了张嘴,讷讷道:“那个,我师父……你倒是先说来听听,若你说的有理,小爷信你就是。”
任逍遥眉梢一扬:“是么?”
姜小白窘迫地点点头:“不管江湖上有什么事,你总是没骗过我,也没害过我,反倒救过我,救过……救过翠翠。只要你不对丐帮下手,不对我师父下手,我绝不把你当敌人。”
任逍遥听了,忽然有些寂寥之意,定了定神,才说起整件事来。于是姜小白知道九菊一刀流的目的,是利用合欢教钳制武林各派的抗倭力量。起初,他们派帅旗、紫幢拉拢,没想到反被任逍遥全部除掉。于是他们便派蜜珀菊刀擒了袁池明,再用美人图为饵,挑起合欢教与九大派冲突,使中原武林无暇沿海匪患。“万家酒店里的陈景杭虽是假的,‘红烛莲子’却是真的。真的丹青毒圣也必定在九菊一刀流中。”
姜小白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陈景杭虽号“毒圣”,但丹青之妙更在毒术之上,美人图便是他的杰作。但出现在万家酒店的那张图,却是绣品,所以任逍遥一看便知是假——即使是真的,九菊一刀流也不可能进入大明疆土大张旗鼓地寻宝,即使寻到,也难以运出海去。美人图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废纸一张。与其如此,还不如抛出去,不管任逍遥接不接,这罪名是给他安定了。
但任逍遥不怕。他不但接这罪名,还接得大大方方,干净漂亮,一个转手,就让九大派互生嫌隙,为合欢教大大减轻了压力。表面上看是合欢教吃了亏,实际上真正吃亏的是蒙在鼓里的江湖各派。
姜小白捶了捶头,又晃了晃脑袋,气咻咻地道:“你,你真太狠毒了!我要把这事说出去!”
任逍遥冷笑:“你试试看。”
替合欢教开脱,还是由一个被丐帮驱逐的弟子来做,的确无法取信于人,何况毫无凭证。姜小白白眼一翻,几乎气破肚子,半晌才悻悻道:“照你这么说,我师父在九菊一刀流手中?”
“不一定。”
姜小白心中一动,立刻眉开眼笑地道:“任兄,任教主,任大侠,我知道你这个人很讲义气,嘿嘿。你心思缜密,一定早就想好了怎么救回我师父,对不对?”
“袁池明是合欢教仇人,我怎会救他。”
姜小白面色微愠,双拳紧握,闭上了嘴巴。
“但你可以救他,我也可以帮你。”
姜小白大喜:“果然任兄是讲义气的,果然你这朋友没交错。”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姜小白再也忍不住,跺脚道:“你他妈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耍小爷很好玩吗!什么条件,你说!快说!”
任逍遥笑了笑,正色道:“我要与袁池明公平一战,生死各凭本事,丐帮不得插手。”
姜小白一怔,旋即苦笑道:“任兄,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丐帮的事情,我怎能说上话。那几位长老,恨不得剥了我的皮。”
任逍遥一字一句地道:“你做了帮主,这件事便很容易了。”
姜小白愣了片刻,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躺在地上打滚:“哈哈,哈哈,这年头,怎么都要小爷我做帮主?这就是他妈的众望所归不成?哈哈!翠翠,翠翠,你看见了么,江湖中最有本事的两个人,都求着小爷做帮主呢!丐帮帮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哈哈!哈哈!”
他曾说要混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给云翠翠看,可如今云翠翠已不知身在何方,他该哭,还是该笑?
任逍遥早料到他的反应,等他安静下来,才淡淡道:“我派人查过,从万家酒店到九华山,死的都是丐帮总舵弟子。你们虽在九华山杀了三十个蜜珀菊刀的倭寇,他们却还有二十个,若蜜珀派人冒充四大长老,天下除了袁池明,谁能识破?。”他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若不信,便仔细想想,离开九华山后,他们露过丐帮武功没有。”
面容可以假冒,声音可以假冒,唯有武功假冒不来。
“蜜珀若想用李沛瑜的身份控制丐帮,不可能永远不展露丐帮武功。”任逍遥悠然道,“所以他一定还没有杀袁池明,囚禁的最佳地点,就是荆州分舵。”
谁能想到,袁池明是被自己的亲传弟子“李沛瑜”囚禁在自家分舵?别说十万丐帮弟子,就是全天下的人加起来,也休想找到袁池明。
姜小白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虽不知四大长老是不是冒充的,李沛瑜却是假冒的无疑。想到昨夜冷无言一番理论,姜小白已完全信了任逍遥,急急道:“我现在就去荆州,你帮我!”
任逍遥冷笑:“现在?若不拆穿蜜珀,你以为九菊一刀流会让你活着进入荆州分舵?”
姜小白倒吸一口凉气,摊开手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做?”
咱们!
任逍遥心中一热,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竟然笑不出来。
“外面正在比武,你若当着普祥真人、尉迟昭、冷无言、陆千里和沈西庭得面,逼李沛瑜使出本门武功,就有了人证,即使四大长老全是冒充,十二分舵舵主也要仔细掂量你的话。”他拍拍姜小白的肩膀,“到时候该怎么做,以姜老弟的才智,不用我教罢?”
姜小白似懂非懂,沉默片刻,忽道:“任兄,你本意也不是想灭威雷堡罢?”
任逍遥不语。
若不是九菊一刀流的人在此,而姜小白也在此,他的确不会来威雷堡。他虽然不想再多一个九菊一刀流这样的敌人,但蜜珀若要杀姜小白,杀他本就不多的朋友,他绝对会翻脸。
既然翻脸,那便翻个彻底。他帮姜小白成为帮主,约战袁池明,无论胜败,都不会失去姜小白这个朋友。最重要的是,从此以后,丐帮不可能与合欢教为敌。所以他临时改变主意,让徐盈盈把尉迟素璇装扮成沈珞晴出嫁,把婚礼搅乱,再让血影卫趁机侵入,逼迫对方比武定高下,而自己则趁机与姜小白见面深谈。
这番心思,他不会明说,也不愿扯谎骗姜小白,唯有沉默。
不是真正的朋友,剖白解释也无用,反倒落人笑柄。反之,剖白解释更显多余。
姜小白迟疑了一刹,肃然起身,抱拳道:“等我救回师父,一定说服他老人家,让你们公平打一场。无论谁胜谁败,谁生谁死,你我总是好兄弟。”
任逍遥笑了笑。
姜小白脸色微红,道:“呸呸呸,我说话怎地也酸溜溜起来。”
话音未落,就听文素晖的声音遥遥道:“小师妹,陆公子,你们在哪儿?”
第53章 卷三江湖白 真武荡魔写剑意
二十九真武荡魔写剑意
凌雨然从来没有如此担心过一个人,而这个人竟然是林枫。她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么在意他的安危了。
与林枫过招的是沐天峰。这两人一个将昆仑派最高绝的飞龙身法运用自如,一个幼承江湖第一轻功矫龙身法,恰是棋逢对手。众人耳中只听到猎猎衣袂声,看到一白一褐两条人影疏忽往来,兔起鹘落,如两条游龙,将漫天大雪搅得横飞旋舞,却看不清他们如何交手。
人影交错中,沐天峰朗笑道:“飞龙身法名不虚传,你我这样打下去,捱到天黑也分不出胜负。”
如此激烈打斗中,沐天峰仍能施施然开口说话,林枫不觉暗暗佩服,双掌一分,化开他一轮攻势,沉声道:“依阁下之意,该当如何?”沐天峰不答话,只身形一顿。林枫一掌切到,见他竟不闪不避,惊异之余硬收余力,稳了稳神,抱拳道:“沐兄轻功收放自若,在下自愧不如。”
沐天峰抹了抹额上的汗——他这副身材,斗了这么久才出一脑门汗,实在难得。他耸耸肩道:“不必。你且数数脚印。”
林枫一怔,低头只见雪中的脚印密密麻麻,初看并无蹊跷,然而细一看,便发现自己的脚印比沐天峰少了许多。沐天峰以袖作扇,边扇边道:“轻功最要紧的,便是这轻和稳。要做到轻和稳,全赖浮劲,浮劲又靠丹田气支撑。常人丹田气都是上焦满蚀,下焦虚陷,气机紊乱,意气不和,自然无法助人飞檐走壁。习武之人练轻功,练内息,都是想方设法调和这口气,不管飞龙身法还是矫龙身法,若练到筋骨和柔,百关调畅,与天地万物同气同吸的境界,那就能随心所欲,御风而行了。如今看脚印说话,兄台这口丹田气比我纯实,不用打了,我输了。”
说完这么一长串话,沐天峰的脸已变得通红,在白茫茫雪地里看来,倒像一朵盛开的花。他停了停,又挠头叹道:“说不得,我这身肉真的该要去一去了。”
林枫不禁对他平添许多好感,抱拳道:“沐兄说得诚恳,我若再谦,反倒虚伪。”
沐天峰嘿嘿笑道:“这便对了。好就好,不好就不好,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输,只怕输不起。”说完也不管旁人,拍着肚皮走回阵中,好像是他胜了一般。
林枫转过身来,正好迎上凌雨然的目光,不觉心中一震,赶快低下头去,暗道:“我已与别人有三生之约,怎能再对凌小姐有非分之想。这不但对不起那可怜的女子,更玷污了凌小姐。何况,我做了错事,万万配不上凌小姐了。即便没做错事,一个昆仑派的弟子,又怎能入凌庄主的眼。只是徒增笑话罢了。”他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凌雨然一眼,怅然暗想,“从今起,还是收起这心思,与凌小姐朋友相称罢。若被她知道,相见都难了。”
凌雨然瞧着林枫,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不觉一阵苦楚。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已看出林枫的确是个正人君子。纵然对别人眼中的邪教妖女,纵然根本不知对方是美是丑,也是一诺千金 “唉,如此男子,怕是世间难觅。我骗了他,他若一直寻寻觅觅,岂不是我害了他?”想着想着,不觉叹了口气。
这时就听普祥真人大声道:“好呀好呀,如今便算打平了。”英少容赢了郑振飞,岳之风与陆志杰不分上下,林枫赢了沐天峰,刚好打平。“任逍遥”也未有异议。普祥真人晃着脑袋,接着道:“尉迟昭,听说,你华山派除了展世杰,云鸿笑的剑术也不赖,你可让他打一阵。”
尉迟昭羽扇一合,微微欠身:“真人吩咐,晚辈自当从命。”转头又对云鸿笑道,“你去过几招罢。”
云鸿笑微一点头,缓步上前道:“华山派云鸿笑,请教高明。”
众人都猜合欢教该是俞傲出战,想不到却是凤飞飞走入场中,圆圆的眼睛一眨,娇声道:“小女子凤飞飞,云公子这厢有礼了。”云鸿笑不禁愕然。凤飞飞只抿嘴笑了笑,道:“云公子可知,古时,齐国有位将军,叫做田忌。”
云鸿笑立刻明白了合欢教的用意。
以优打中,以中打劣,以劣打优。他不觉一笑:“任教主倒是将在下高估了。”
凤飞飞一摆剑:“还望云公子手下留情。”言毕一剑刺出,飞霜圣剑裹挟着漫天雪花,更添凌厉。
云鸿笑所习破剑式,是华山九剑最为凌厉简洁的一式,若对手是俞傲,是任逍遥,他当然全力施为,无所顾忌。可现在他面前的人是凤飞飞,若恃强伤人,只会令华山派脸上无光——他心中明白如镜,普祥真人指名要他出手,分明是在考校他,顺带考校华山派。所以云鸿笑的难题不是如何赢,而是如何赢得大度。
凤飞飞已攻出十余剑,云鸿笑剑不出鞘,退了十步,脸色凝重,似在思索什么。普祥真人看得兴致勃勃:“尉迟昭,听说这小子便是你选定的下个掌门?”尉迟昭点头,普祥真人又意味深长地道,“掌门可不是武功好便成的。”
尉迟昭微微一笑,展开折扇:“晚辈自然省得。”言毕望向场中,神情轻快得很。
云鸿笑已不再后退,剑却仍没出鞘,一划一推,凤飞飞的剑便偏了出去。
荡剑式。
凤飞飞不甘,挺剑再刺,云鸿笑仍是单手荡剑式化解,一连三次,开口道:“姑娘的飞霜圣剑辛辣有余,内蕴不足,当是内息不纯所致,是以只能驾驭飞霜圣剑的狠辣,却不能驾驭它的阴柔。若姑娘清心静气,在内息上下一番功夫,不出两年,必有所成。”
他居然指点起对手的武功来。
普祥真人忍不住冲尉迟昭一挑大拇指:“果然是掌门风范。尉迟昭,你从哪弄来这么好的徒弟?怎地道爷我就碰不上?”
尉迟昭心中高兴,嘴上客气:“晚辈小徒,怎敢与前辈高足相提并论。”
凤飞飞额上已经有汗。
云鸿笑使来使去就是一招荡剑式,她却连换十七种招式都无法破解。更令她胆寒的是,云鸿笑每一剑都带着旋劲,不但将自己的剑紧紧黏住,而且隐隐指向她身前要穴。云鸿笑本意是手下留情,凤飞飞却被激出一股狠劲,回击更凶,表面看来是抢攻,事实却已精疲力竭,仍脱不出云鸿笑的剑圈。这一点,普祥真人、尉迟昭、冷无言和林枫都看出来了,云鸿笑显然是要逼她认输,这才是大家风范。
但凤飞飞偏不认输,竟似不惜将内力耗尽。云鸿笑不想伤了她,正待停手,突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别打啦,这小妹子快不行啦!”
随着语声,一个影子鬼魅般穿雪而过,云鸿笑竟未看清对方是如何将凤飞飞从自己剑下抢走的。
除了姜小白,谁有这等轻功。
凤飞飞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湿透,四肢绵软无力,姜小白抱着她大喊:“我说,你们血影卫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拿件袍子来。”立刻有人将凤飞飞带下去。姜小白转过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沛瑜:“这一局就算合欢教输了。李舵主,你来跟小爷拆上几招吧。”
李沛瑜神色不变:“姜师兄杀了威雷堡十三名弟子,如今又是替合欢教出战,是不是决意与丐帮一刀两断?”
姜小白一怔,心道:“他奶奶的,又被任逍遥算计了,这下可好,我若不揭穿蜜珀身份,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下抹抹鼻子,前行数步,“哪来这么多废话!小爷想打你,就是想打你,李沛渝,放马过来,看看是你莲花掌用得好,还是小爷我用得好!”
李沛瑜毫不示弱,纵身跃入场中,一手向左虚划,一手平抵胸口,赫然是正宗的丐帮莲花掌起手式。
姜小白斜踏半步,双掌推出,低声道:“倭寇!”
李沛瑜左手变爪,身形交错间抓向姜小白咽喉,声音也压得极低,“你不想知道袁池明下落么?”
姜小白一怔,先机已失,暗叫声不好,身形后飘,脑子里飞快转着:“不行,小爷受了伤,这倭寇功夫又怪得紧,得要智取!”想到此立刻拿出看家本领,围着李沛瑜不停绕圈,一张嘴连珠炮似的道:“李沛渝,万家酒店里,那个传假消息的奸细,你可抓了没有?万家酒店死了四五十总舵弟子,偏你荆州分舵的人毛也没掉一根?冷无言要你跟踪的女倭寇,叫什么落樱的,你到底跟踪了没有?”
他嗓门奇大,雪花似乎都被它吼得停在半空,众人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李沛瑜却仍镇定如常:“程洛、卢允、常肃昭现在荆州分舵养伤,你最好闭嘴。”
姜小白心里咯噔一下。
这厮居然把大师兄、三师兄和九师弟骗到了荆州!姜小白心头火起,登时什么都顾不得,厉喝道:“你有种!小爷现在就剁了你,再掀翻荆州分舵!”
话音未落,姜小白身如游龙,欺近出手,非拳非掌非爪非指,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李沛瑜一时不防,肩头挨了两下,就地一滚,已戴上精钢鬼爪,向姜小白双足抓去。姜小白不闪不避,反而重心前倾,砰地一声,结结实实砸在李沛瑜身上,砸得他隔夜饭都要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