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掌刀第二式,凤回头。
对付与任独交过手的人,就要用他没见过的招数。
花若离忽然:“杀了他!”
“他”指的是林枫。
血影卫立刻将林枫围住。林枫仓促拔剑,几招下来,已是险象环生。花若离精致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她就是要用林枫的安危来分曾万楚的神。
呛地一声,任逍遥封了一剑,却退开四步,只觉手臂发麻,而对方的剑只是多了个小小的缺口。他知道这是曾万楚以内力贯注剑身的结果,心念转动,一刀接一刀斩去,刀刀俱是硬碰硬的打法。
曾万楚绝舍不得让宝剑折断,他便用这法子耗其内力。
转眼间曾万楚已挡了十刀,剑身缺口一个比一个深,身子已退至大殿后山墙。再往后,便是通往温柔乡的悬空走廊。
任逍遥第十一刀斩来。
剑光一闪,绝色如虹,大殿中响起呜呜风声,所有红幔都飞到半空。任逍遥的右手却并未运起十成功力,反将左手悄悄探出,手势如刀。
凤凰掌刀,凤还巢。
他要用杀殷断天的方法杀了曾万楚!
叮地一声,多情刃冲天飞起,嵌入殿顶,震下片片木屑。曾万楚来不及收回剑势,任逍遥掌刀已到眼前,“刀尖”直指眉心。
突然一道白光激射而来,嘭地一声点在刀尖上,四散坠地,却是数块玉石碎片。细看之下,这些碎片本是一朵白玉茶花。
暗夜茶花。
就像风吹动柳梢,落花飘零在流水中那般不经意,那般悄无声息地,大殿中多了一个人,一个白衣如雪的十六七岁的“少女”。
宋芷颜。
飞霜圣剑宋芷颜,江湖第一才女宋芷颜,昆仑掌门未过门的妻子宋芷颜。曾万楚看着她二十年不变的容颜,恍如隔世。
宋芷颜却只看着任逍遥,面色清寒:“你说过,不会对昆仑派下毒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任逍遥冷冷不语,心中却有一股火气直窜顶门。他派暗夜茶花守住地道入口,此刻宋芷颜能够到得大殿而一点预警也没有,不用问必是暗夜茶花中有人放行。
“我原以为你和任独不一样,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宋芷颜眼中掠过一丝精芒,“你这几月来所作所为,已不是报当年之仇。”
任逍遥知道宋芷颜指的是自己血洗正气堂和十五家旧部的事,他也知道宋芷颜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是他不会解释。
绝不。他不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人知道轻清是怎么死的,即使守着这个秘密会让天下人无休无止地恨他,他也绝不会改变心意。
教场中突然响起一连串呼喝,夹杂着刀剑铮铮。任逍遥不动,自有血影卫替他查看。
“教主,是昆仑七剑。”
任逍遥心中一紧,瞳孔微微收缩:“颜姨带了昆仑七剑回来?很好。还有别人么?”
两条密道都是暗夜茶花把守,宋芷颜若想放人进来,她们自然不会阻拦。长江水帮的人已在他部署之外,再加别人,合欢教压力骤增,更何况那密道本是他的退路。一念及此,任逍遥心中突然迸出一丝恨意,像埋了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突然一道指风射出。多情刃受力一颤,落回他手中。
宋芷颜见他紧扣刀柄,样子像极了任独,心中莫名酸楚,恨恨道:“你放心,我不想要任独的儿子死在这里。”
言下之意,便是她只带了昆仑七剑回来。无论如何,她与任独总算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她还是希望合欢教可以放过昆仑派,所以她不能让任逍遥死在这里,否则任独一定会将昆仑派斩尽灭绝。
任逍遥明白她的苦心,但恨意愈来愈盛,道:“颜姨放心,死的绝不会是我。”他将一双仇恨的眼睛投向曾万楚,“是他!”
宋芷颜一怔,厉喝一声出剑。
任逍遥唇角冷笑,刀一挥出,便将飞霜圣剑招意逼死。
他与暗夜茶花在一起这么久,对她们好,教她们武功,怎可能没有些旖旎□□。情到浓时,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子把命给他也愿意,何况武功。任逍遥虽不曾练过昆仑剑法,却对它一招一式十分清楚。眼见宋芷颜横手变招,吊腕一挑,直奔眼睫而来,冷笑道:“游云天外是么?”不管眼前剑锋,横刀一斩。
“游云天外”不是挑刺敌人双目的招式,试想一个人吊腕出招中路岂不大空?只是寻常人双目遇险都会下意识地举手格挡。这一挡便也开了自家中路,挡了自家视线。此时“游云天外”正好变招。
变为削腕。
呛地一声,宋芷颜的剑被斩出一个缺口,任逍遥得势不饶人,刀光直追剑身,似是一心要将它斩断。宋芷颜被逼得连连后退。突然一道白光掠起,向任逍遥右眼刺去。
游云天外!
任逍遥疾退,站定身形冷笑道:“贤伉俪果然情比金坚。”
曾万楚充耳不闻,只看着宋芷颜,眼中全是温润之色。宋芷颜眼圈一红,目光中既有惶恐,也有感激,低下头去,不知想些什么。两人眼神交错间,剑光飞起,一高一低,风声凄厉,游云天外。
竟是游云天外?
任逍遥吃了一惊,却已没办法破解,因为这是双剑合璧,别说他,任独也分不清虚实。他只有躲。接下去八荒飞雨、龙翔周章、横江扬凌、乘清御风、落照云旗、援斗酌浆、乘鼋逐鱼、独立云容、援枹击鼓,每一招任逍遥都烂熟于心,每一招他都清楚地知道破绽所在,但他偏偏破不了!
所有招式都如游云天外一般有虚有实,两人同时使来,虚实瞬间即变,全在曾万楚和宋芷颜一念之间,即使对手精熟招式也无用。这就是双剑合璧的妙处。只是这套剑法使来须心意相通,否则若同出虚招,便要吃亏。想来他们师父创出这套剑法,也是对他二人的殷殷祝福。宋芷颜叛出师门之后,曾万楚将剑法束之高阁,不用,不传,除了找不到一对情投意合的弟子之外,大概也是怕睹剑思人罢。
曾宋二人出剑多时,配合愈见行云流水,举重若轻,任逍遥几乎招架不住。虽说以曾宋二人的武功,他本就必输无疑,却不想在下属面前败下阵来,何况城中还有许多人要解决。于是任逍遥决定不再纠缠,一招强攻,身子却猛地一退,脱出剑圈,沉声道:“迟仲坤!”
随着话声,一个血影卫单手一扬,暴射出五点拳头大小的寒星,又化为一片白虹,直奔曾宋两人头顶而来。
还魂针!
这才是任逍遥的绝杀计,这才是真正的还魂针。
他骄傲,他狂妄,因为他永远都给自己留好退路。从他决定攻城那一刻起,曾万楚就已经死了,不是死在他的刀下,就是死在还魂针下。
唯一的意外,便是多了一个陪葬的宋芷颜。任独若知道如此佳人被自己杀了,大概会惋惜不已。任逍遥也惋惜,但他惋惜的不是宋芷颜,而是那套剑法,他相信那剑法即使殷断天也破不了。
他们两人一死,这绝世剑法便也死了。
常义安与南宫烟雨甫一交手,昆仑弟子的五个乾元七星玉龙天罡剑阵也同时出击。白傲湘被困一阵,桃花夫人和如意娘子被困一阵,金童子、银娘子被困一阵,陈暮、赵夕霞被困一阵,血蝙蝠贺鼎被困一阵。
昆仑弟子剑阵虽妙,却是第一次杀敌,不免心慌意乱。偏偏阵中之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黑道邪魔,招式更见僵硬。贺鼎桀桀怪笑,十指如钩,抓过一个年轻弟子,对方尖叫一声,脸上胸前多了十道血痕。
贺鼎舔舔指尖,避开三剑四招,道:“味道不错,我家宝贝儿一定喜欢。不知你们几个如何,来来来,都给老子尝尝!”忽一旋身,白发狂舞,一道白光电射而出,钉在一名昆仑弟子喉间,一股血花喷射而出,竟是一只白色蝙蝠。
那年轻弟子受痛倒地,不久没了声息。其他人又惊又怒,反生出一股狠劲,不再畏惧。贺鼎更加冲不出阵去。反观其他四阵,除了陈暮和赵夕霞应付自如,其余人都有些狼狈,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七翼飞蝗、绿叶红花、长白三友诸人与长江水帮帮众纠缠在一起,看起来是长江水帮占了上风。忽然三条黑影从人群中掠出,将钟良玉围住,其中一人是岳之风。三人同进同退,将钟良玉锁在一角,用的居然是长于困守的驳鱼刀法。
驳鱼刀乃是天厨老祖独创,可谓天下困守招式的极致,但三人使来并不熟练,而且翻来覆去只有三招,困住钟良玉有些勉强。
任逍遥战前并未算到钟良玉,只算了南宫烟雨足以缠住常义安,自己和三十血影卫必能杀了曾万楚。这三招驳鱼刀法是他仓促间教给岳之风的,不指望岳之风能带人杀了钟良玉,只要困住他即可。
正在这时,城门洞闪出七条青影,一交手便伤了七翼飞蝗中三人。一个昆仑弟子大喊道:“七位师兄回来了,七位师兄回来了!”言语间竟喜极而泣。
正是紫阳、紫霞、紫明、紫光、紫微、紫星、紫云七人。但他们来不及相助本门弟子,便与后面跟进的暗夜茶花交上了手。梁诗诗和云翠翠远远看着,并不动手——一面是师父的同门,一面是自己的姐妹,帮谁都不妥,索性谁都不帮。
桃花夫人与如意娘子联手跳出剑阵,虽未负伤,却也未曾伤到一个昆仑弟子。那剑阵委实令人头疼。此刻正好闲了下来。桃花夫人打趣道:“听说暗夜茶花是宋芷颜门下,不知和曾万楚的弟子比,哪个更厉害些。”
论武功,昆仑七剑本在暗夜茶花之上,可是为他们通报武林城有难的是宋芷颜,怎好对她的弟子痛下杀手,一时双方打了个平手。
紫阳偷眼看了看周围,见常义安与南宫烟雨一时分不出胜负,教场中既不见曾万楚和宋芷颜,也没有任逍遥的影子,心下着急,大声道:“师父呢?”
一个昆仑弟子应道:“在大殿。”
紫阳心中一急,杀招骤现,一个白衣女子闷哼着退下,立刻有人补上她的缺口。紫阳抢攻三剑,眼看就要制敌毙命,却被紫霞拦住:“大师兄,你杀了她,在三师叔面前如何交代!”紫阳怒道:“分明是这些丫头不知好歹,冥顽不灵!”
就听远处许贲哈哈笑道:“说得好!”一刀破退长白三友之一,跌坐在地。他腿上已被砍了七八刀,一片血肉模糊。长白三友结成一阵,再次攻来。一人怪笑道:“教主有令,今日杀敌有功者,可为堂主。许寨主,你安心去吧!”
呛地一声,钟灵玉一刀架开三刀,自己也被震得踉跄后退。她咬牙将许贲拖到一角,撕下衣襟给他包扎。看着他一条腿几乎断了,眼中簌簌落下泪来。
许贲却咧嘴笑了笑:“别包了,要包住我这条腿,可得把你衣服全脱光才够。”他虽然在笑,嘴角却止不住的抽搐。
钟灵玉使劲抹了抹眼泪,骂道:“你这王八蛋,还笑!”
许贲猛地不笑,一把推开她,钟灵玉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在一边,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刀噗地扎入许贲心口。许贲口喷鲜血,看了钟灵玉一眼,喃喃说句“这下真不用包扎了”,仰面而倒。
钟灵玉怔了怔,忽然飞身扑上,悲声道:“许贲,许贲……”只觉嘴里仿佛塞满了泥沙,就要窒息。突然一声嘶吼,挽刀跳了出去,一刀便刺进长白三友中一人的胸膛。那人死死攥住刀身,血从指缝溢出,双目凸出,气绝身亡。钟灵玉手上却不断加力,将尸体一直推到城墙下。其余两人猛醒,大吼着飞身扑来。钟灵玉任由一刀砍在自己肩头,转身反劈。那两人见她双目血红,心中一凛,匆忙举刀迎上。钟灵玉身子晃了晃,长刀几乎脱手。两人知她已力竭,再次执刀砍来。钟灵玉神情恍惚,完全不知闪避,所幸游鸿及时将她撞到一边,才保住了命。
游鸿身上也挂了彩,却不甚重,开口头一句便是:“许老弟呢?”一问之下,钟灵玉“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钟良玉听到妹子的哭声,知道许贲凶多吉少,不觉鼻子一酸。他已失去赵虎阳和许贲两位兄弟。侧目望去,教场中已有数十尸身。昆仑派的剑阵五破其三,其余弟子或是重伤,或是力竭,常义安虽未落败,但南宫烟雨不住手,他也无法相助他人。游鸿扶着钟灵玉,指挥着仅剩的二十个人围拢过来。钟良玉不禁暗暗叹息:“莫非此城竟是我钟良玉葬身之地?”
岳之风见他目露哀色,轻叱一声,三人同时收手。他上前笑道:“钟帮主想必不愿做了昆仑派的陪葬罢?”他生得本就随和,笑起来更像个无关利害的普通人。随着这句话,长白三友、绿叶红花都住了手。
游鸿抱着昏迷的钟灵玉,扯着嗓子喊道:“大哥,兄弟们不怕死,别上他们的当。”钟良玉不语。他想的是任逍遥在大殿里说的话,“这件事本来和长江水帮没有一点关系”。
岳之风又道:“二十年前,长江水帮未参与剿灭合欢教一役,教主对钟家心存感念。钟帮主娶了兰姑娘,你我两家不该是敌人,何况半年前害您失去子嗣的是昆仑派宋芷颜。钟帮主不助我们也就罢了,帮着仇人却是万万不该。尊夫人不幸亡故,教主感到十分愧疚,但钟帮主这样的人物,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
游鸿大骂:“放屁!放屁!你,你,你……”他不善言辞,虽觉岳之风是一派胡言,却找不出话反驳。
岳之风也不理他,只盯着钟良玉阴晴不定的目光,继续道:“教主有命,若钟帮主就此罢手,我等必当以礼相待。”
游鸿道:“呸,杀了赵大哥,杀了许老弟,杀了夫人,一句话就想推干净,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
岳之风嘴角显出一丝冷笑:“推不推得干净,全在钟帮主一念之间。钟帮主若不想罢手,血影卫奉陪到底。就算拿一半血影卫换钟帮主的命,教主也不亏本。”
钟良玉看了一眼妹子。她肩头中刀,半边身子被血染红,已然昏了过去。又看了看游鸿,身上大小伤口不下十处,最重一处在前胸。如果一个人前胸受了很重的伤,那便说明他已力衰气竭,连最最要紧的前胸也护不住了。钟良玉暗道:“日里江心一战,帮内弟子定然传讯附近水寨前来,也会将这个消息传给丐帮和冷公子。只是,他们最快也要明日正午才能赶到。”长江水帮沿江各处皆有水寨,相去不过百里水域,无论哪里有事,都可在两三个时辰内召集人手。只是偏偏芜湖附近一个水寨也没有。最初,是因为这里是合欢教快意城,钟家不想找麻烦。后来,是因为这里是九大派武林城,钟家为了表示尊敬,上下三百里内不设寨。谁会想到这尊敬竟会导致如此结果!
钟良玉苦笑。
凭他的武功,若想全身而退并不难,可是他不能不顾兄弟们的死活,这是出身草莽的领袖最不能抛弃的原则。“这是任逍遥教你说的?”
岳之风点头:“钟帮主英明。”
钟良玉哼道:“任逍遥倒是个会说话的人。”一顿,“钟某罢手便是。”
游鸿跺脚嚷道:“大哥……”钟良玉只摆了摆手。游鸿见周围兄弟疲惫不堪,负伤累累,明白打下去是死路一条,只得闭上了嘴。
“只是,”钟良玉忽地神色一凛,“这话还请任逍遥亲自来说。”
岳之风一怔:“为何?”
钟良玉蔑然看了他一眼:“你不够分量。”
他是堂堂长江水帮之主,即使罢手认输,也不能对一个血影卫统领认输。
岳之风脸色霎时变得狰狞,但转瞬间,他居然又笑了:“钟帮主想与敝教教主畅谈,是敝教荣幸,想来教主一定不会拒绝钟帮主的邀约。”
钟良玉开始叹气。他嫉妒任逍遥有这样的属下了。
还魂针落下,曾万楚忽然反手一掌打在宋芷颜肩头。宋芷颜惊呼一声,身子飞出,重重撞在壁上。她捂着肩头站起,嘶声道:“师兄!”她发疯般地冲过去,却不敢伸手扶他。
因为曾万楚在抖,抖得厉害,额角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一掌打飞宋芷颜,所有的还魂针便全部钉入体内,只要稍有动弹,上百枚细针就会带来彻骨奇痛。即使他不动,那些针早晚也会顺着血脉涌入心脏。或许不用等到那时,已经戳烂血管。
出手偷袭的血影卫到得近前,将面罩摘了,微微笑道:“曾掌门。”
血影卫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子,这人却是个不算老的老人。他只有四十几岁年纪,头发却已花白,一张脸上布满伤疤和皱纹,像一粒风干的葡萄。
“迟仲坤,是你!”
“不错。”迟仲坤负手而立,“二十年前那一战,在下没有用还魂针,今日教主安排在下补上,真真有趣。”
二十年前,鬼界邪王迟仲坤与任独的交情要归功于还魂针。当年他从唐门盗得一幅弃用的暗器打造图,扬言要找天下第一巧手女子花奴儿将它制出来。唐家人一路追杀,迟仲坤伤重,幸被任独所救。任独见他生死之间还念念不忘保护这张图,便代他去找花奴儿,三月后果真带回二十枚诡异暗器。迟仲坤从未没想过世上会有人救了他,还一声不吭地带了他朝思暮想的东西送给他,当下便和任独结为兄弟,加入合欢教。
曾万楚的脸色忽地变了,他已明白任逍遥为何一定要杀他,灭昆仑派。
当年快意城城破之时,迟仲坤奉命保护夫人水柔凤。他不是曾万楚对手,却不敢用还魂针,因为这暗器伤人不论敌我。水柔凤清楚这一点,于是坠城自尽。她一死,迟仲坤就不必顾忌。最重要的是,她死了,就不需人保护,就可以多个人去帮任独,更是帮任逍遥逃命。
任逍遥瞳中划过一丝冷笑,手指向大殿最低一级台阶北侧:“我不杀你。我要你从那里跳下去。”
那里,就是当年水柔凤自尽的地方。
宋芷颜不明所以,厉喝道:“任逍遥,士可杀不可辱,你……”
曾万楚扣住她手腕,截口道:“可以,但你要放过昆仑派。”
任逍遥冷哼:“曾掌门以必死之躯讲条件,这算盘打得很精。”
曾万楚道:“你只说答不答应。”
宋芷颜见他每说一句,身子的颤抖便加剧一分,触手全是冷汗,不由悲声道:“师兄,他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们死便死了,何必求他。”
曾万楚凝视着她,定定地道:“师妹,为了昆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争取。”宋芷颜心头一震,默然不语,眼中闪过千百道温柔神色。曾万楚又道:“还有,长江水帮……”
任逍遥打断他的话:“我答应不杀他们,甚至今后也可以不找他们麻烦,但他们若来寻衅,便怪不得我。”
曾万楚微一点头,便在宋芷颜搀扶下向台阶挪去。短短一段路走完,他已近虚脱,却努力将腰板挺直。宋芷颜心如刀绞,无计可施。曾万楚站定,看着校场中狼籍的尸体,咬牙用内力将声音远远散了出去:“凡我昆仑弟子,当以师门为重。昆仑祖训,为善、除恶、拒邪,你们要牢记于心,不可忘记。”
下面的人全停了手,面面相觑,不知曾万楚与任逍遥谁胜谁负。
“师弟,昆仑今后交于你手。”这句话说完,曾万楚忽然反手一剑,一道血光自颈间飞出,化作漫天花雨,接着身子一歪,从台阶上直坠下来。
“师兄!”宋芷颜一声尖叫,随着他一跃而下。校场中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已嘭地摔在地上。
宋芷颜坐在曾万楚尸身前,腿已摔断,仰头看着常义安。常义安虽已知道她的来意,只是骤然与她清水般的目光对视,不觉一怔。宋芷颜道:“芷颜一生,最对不起的,是将我养大的昆仑,最辜负的,是疼爱我的大师兄。他为昆仑而死,我也不会苟活于世。二师兄,你要把昆仑一脉,传下去,我,感激不尽。”余音忽然中断,一缕鲜血自唇边泌出。
一支匕首刺入心口,刺得那么深,连柄也几乎没入了血肉。
常义安脸色大变。
宋芷颜温然一笑,扑倒在曾万楚尸身上,绝世容颜如一缕轻烟般消散。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她也该陪一陪这一直将她放在心上的人了。
梁诗诗忽然冲了过来,怔怔跪下,如泥塑一般。
第35章 卷二快意城 于无声处听惊雷
十一于无声处听惊雷
血影卫不知何时已全部下至教场,常义安与昆仑七剑站成一排,挡在曾宋二人身前。任逍遥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莫非常掌门要让曾万楚和宋芷颜白死?”
常义安猛地一怔。
方才曾万楚的确说过,昆仑从此交给他,他也的确有当掌门的念头,这一句“常掌门”称呼得恰逢其时。任逍遥又道:“常掌门若肯与弟子们委屈一夜,本教决不食言,明日日出,就放你们出城。”
紫阳厉声道:“你也配谈承诺!”
紫霞接口道:“昆仑弟子,宁死不屈!”
紫明亦道:“宁可战死,也不退后。”
三剑挺起一片寒光,紫阳身形一展,冲天而起,剑气直冲斗牛,昆仑剑法天玑式龙吟声声。任逍遥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静静等着这一招使老,倏然拔刀——天玑式的破绽,在招式发出九成后的剑锋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