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句话,任逍遥如释重负。他一直怀疑,经过二十年前那场惨败,任独不可能还不懂得培养绝对忠于自己的势力。任逍遥虽未听他提起过,但是他相信父亲一定有这样一支力量,他不拿出来,只是舍不得动用而已。如今被自己逼得不得不拿出来,任逍遥几乎可以想到任独跳着脚破口大骂的样子,心中暗笑,随手将信笺捏碎——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合欢教这股力量。
南宫烟雨与宋芷颜、曼苏拉互道身份,宋芷颜认得相思剑,与他细细攀谈。曼苏拉却不在意,一心一意只想独占她的“任大哥”。任逍遥被她缠得喘不过气,起身道:“你们的差事办得不错。两位星主不认得你们,我替他们赔个不是。”
这句话是对那十二个沙袋说的。他们立刻又惶恐又得意起来。合欢教主向他们赔不是,这简直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情。七翼飞蝗趁势邀功道:“我们兄弟不知教主说的官是哪几个,便将住在那里的人全杀了。”绿叶红花也不甘落后:“属下等去得晚了,只寻到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长白三友被他们抢了先,故意顿了顿,待任逍遥望向他们的时候,才不无得意地道:“咱们怕官府追查下来,给教主找麻烦,便将整个县衙拆了了事。当然了,咱们合欢教怕过谁?只是没空与他们玩而已。”
任逍遥笑道:“如此甚好。这十万两银子本教不需要,几位留着吧,接下来的事情,或许要用钱。”十二个沙袋一听既有银子分,又被派了新差事,登时觉得颇受器重。任逍遥道:“我料飞环门、神算帮很快会追来。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将他们阻在此地一天一夜。”
沙袋们想了想,这虽然比杀几个当官的要棘手,却因为有了十万两银子而变得不是那么难办,当下齐声应了。任逍遥看了其他人一眼,道,“走。”
要走可不容易。
临安城大街上已挤满了人。人们都在议论,是哪路天兵天将下凡,将那几个作恶多端的狗官杀了,连临安县衙都给拆了,拆得连墙都不剩。几个早上当值的衙役到了门口,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任逍遥等人好不容易分批离开临安城,沿官道向西约莫百四十里,便至龙岗镇。
龙岗镇虽是山野小镇,却也有一些繁华地带。可是眼下整个镇子却静得像一潭死水,所有居民关门闭户,从门缝窗缝中忐忑不安地张望,官差更是早都跑得没了影子。
因为这里聚了几十号投奔合欢教的江洋大盗,将镇上最大最繁华的一条街占了,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坛酒。早早有人在镇口迎接,要为任教主接风。任逍遥便一路喝了下去,然后派这些人先到徽州,给正气堂制造点小麻烦探路。这些人大感这个年轻的任教主睿智痛快,一个个喝了酒领命而去。
宋芷颜说,你做教主,比任独那个老混蛋强百倍。任逍遥笑而不答。
梅轻清说,从来没见少爷说这么多假话,喝这么多酒。任逍遥还是笑而不答。
南宫烟雨说,教主连暗夜茶花都派去了黄山,为何不给属下半点任务,任逍遥仍是不答。不过南宫烟雨绝对不会计较,因为任逍遥已醉了——最后一个前来投奔的人刚走,他便醉了。
不仅醉,而且吐得一塌糊涂。众人不得不在龙岗镇停下来,稍作休息。
正午刚过,阳光炽烈,客栈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一声鸟鸣。梅轻清用蘸了冷水的手绢拭着任逍遥的额头,自言自语地道:“少爷,以后你经常要喝成这样么?轻清会心疼的。”
死人一般的任逍遥忽然握住她的手,道:“你若心疼,我便不喝。”
他嘴上挂着一抹恼人的笑意,一双发亮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梅轻清,哪有半点醉意。
梅轻清呆了一呆,继而嗔道:“少爷你……你没醉,你是骗他们……”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任逍遥已将她拉到床上,捂住了她的嘴:“别喊,若是被人知道我没醉,那些酒不但白喝,连吐都白吐。”
梅轻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少爷为什么要装醉?”
任逍遥板着脸道:“装醉?你见过谁装醉时能吐出那么多东西来?”
梅轻清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那,少爷到底醉了没有?”
任逍遥笑道:“当然醉了。你该知道我能喝多少。”
梅轻清摇摇头:“不知道。”她看着任逍遥的眼睛,突然狡猾地眨眨眼睛,“因为少爷无论喝了多少酒,只要吐出来就会立刻清醒。”她伸出一根雪葱般的手指点着任逍遥的鼻子,板着脸道,“快说,为什么要装醉!”
任逍遥诡秘地笑了笑:“因为我想带你私奔。”
梅轻清吓了一跳:“私奔?”
任逍遥搂着她道:“最近发生很多事情,好久没和你散散心了。”
梅轻清眸子里立刻发了光:“是呀,这两天少爷做的事,轻清一点都看不懂,只觉得少爷很累,出去散散心最好不过了。”停了停,掰着手指道,“少爷已经一个月没带轻清去打猎了呢。”
任逍遥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做的事……将来你若看懂了,会很不齿。”
梅轻清望着他,认真地道:“无论少爷做什么,轻清对少爷的心都不会变。”
任逍遥怔了怔,突然重重吻了她的小嘴一下,又抱起她从窗口跃了出去,落在窗外的沉雷身上。他将梅轻清置于身前,拍拍沉雷的头,沉雷便像懂他的心思一般缓缓走了出去,半丝声响也没发出。惊风、掣电立在原地,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因为任逍遥对它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直到走出龙岗镇,任逍遥才打马狂奔,穿过嶂山峡谷,便至皖境。百里路走来,人迹渐稠,绩溪遥遥在望。
绩溪属徽州,是徽杭古道起点,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大街小巷热闹非常。任逍遥一手牵着沉雷,一手挽着梅轻清,两人在街头闲逛许久,买了许多小玩意儿,就像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梅轻清心满意足地仰起头,压低声音道:“少爷,有很多女人在看你。”
任逍遥道:“你吃醋?”
梅轻清蹙眉点头,撅着小嘴道:“谁还能不吃醋!”
任逍遥故作认真状:“那你要我怎样?杀了她们?”见梅轻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忍不住笑道,“我也吃醋,很多男人在看你。所以这便算两清,你乖乖的开心点罢。”
梅轻清甜甜地笑了。任逍遥说得全是废话,可是天上地下,他只对自己才肯说这么多废话。不过梅轻清明白,从古到今,陪女人逛街都是男人最讨厌的事情之一,便问:“少爷今日兴致怎么这么好,居然不嫌腻烦?”
任逍遥随口道:“因为我今天不想看你洗澡,也不想看你脱衣服,就想看你高兴。只要你高兴,随便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真的?”梅轻清几乎跳起来。
“我何时骗过你。”说这话时,任逍遥没有看着梅轻清的眼睛。因为他不敢看,因为他说的不是实话。
从龙岗县沿官道去歙县,再到徽州,要比绕道绩溪快上半日路程。他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等陈无败。陈无败一定有办法找到沉雷,所以他才不停地在街上闲逛。至于装醉带着梅轻清溜掉,是因为不想要宋芷颜和南宫烟雨知道自己有一支秘密的力量,或许任独也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谁好意思追着问教主是怎么跟自己女人出来开心快活的?只是,任逍遥不希望梅轻清明白自己这番心思。
所以梅轻清便不明白。因为少爷说的话,她从来不怀疑,何况现在任逍遥确实陪着她游玩。
梅轻清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多单纯,任逍遥当然知道。他看着开心得快要飞起来的梅轻清,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大混蛋。
两人转到一间月老庙前,梅轻清突然停下来,怯怯地道:“少爷,可以陪我进去逛逛吗?”任逍遥点头,梅轻清顿时开心得路都不会走了。
这间月老庙不大,却很热闹,来进香的人不多,像梅轻清一样没事找事做的女孩子不少。女人通常都喜欢跟心爱的男人做一些形式大于内容的事情,好在没有男人在身边的时候聊以自解,不知这是不是出于对未来的不确定和不安全感。然而这也难怪,从古到今,总是男人变心容易些、多些。可这又能怪谁呢?一个男人若是太优秀,谁都无法阻止别的女人去爱他。
庙里的生意人各种各样,有的解签,有的卖同心锁,有的刻月老牌。小小的院子倒像个集市。梅轻清心心念念的姻缘就在自己身边,她自然不需要求签解签。她只是把能想到的有意思的事情,趁着任逍遥心情好赶快做了,即使将来他不再宠爱自己,也会有一些美丽的回忆相伴。
梅轻清只不过是个丫头,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任逍遥是合欢教主,不知江湖中会有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怎么可能一直对自己有兴趣呢?
所以,她决定刻一面月老牌。
月老牌是竹子做的。成百上千的青竹削成肉方大小的牌子,过火淬干,上头刻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月老影像,下面空白处刻上两个人的名字,背面则是一些大同小异的吉祥话,顶头再打上一个孔,用红线系在脖子上,便是定情之物了。
刻牌子的师傅好像也看出任逍遥心情很好,便说动梅轻清好事成双做一对。梅轻清这次没问任逍遥便应允了,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一样。不一会儿她便将其中一块小心地戴上,另一块送到任逍遥眼前,却又突然收回手,讪讪地道:“少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太放肆了。”
任逍遥却柔声道:“我的确不喜欢这东西,但是,你给我戴上的例外。”
既然已经骗了她,何妨让她开心到底。
梅轻清的脸立刻红了。
她既不是情窦初开,也不是未经人事,早就不会为了男人的甜言蜜语而脸红心跳了。她现在脸红是因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女人都很虚荣,都喜欢攀比,尤其喜欢攀比两个男人——年轻时比丈夫,年老时比儿子,如果有儿子的话。
任逍遥无疑是这个院子里最俊逸的男人,从他一进门,所有女人的目光都偷偷落在他身上。可是他却瞥也不瞥她们一眼,独独微笑地瞧着梅轻清,此刻又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要让别的女孩子羡慕得眼睛喷火,恨不得活活烧死梅轻清了。
所以就算明知任逍遥在哄她,梅轻清也开心得要命,开心得就像做梦一样。
男人若是不懂得让女人时不时做做梦的道理,甚至以为做这样的事情很无聊,那他打一辈子光棍也是活该。
梅轻清将那块月老牌给任逍遥戴好,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庙外传来一声马嘶。
是沉雷。
遇到不同的事情,烈焰驹的叫声也不同。任逍遥听得出来,这是遇到朋友的叫声。他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任独给自己送来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梅轻清呆呆地立在原地,苦笑了一下。
女人再怎么爱做梦,也有做完的时候。她知道现在少爷不能陪她做梦了,少爷有正事要做。
而任逍遥做正事的时候,是不喜欢带着女人的。

 

 


第13章 卷一多情刃 十九血影卫
十三十九血影卫
门外的不是陈无败,而是飞雨,送给冷无言的那匹烈焰驹。它正挨着沉雷,前足不住踏地,显得格外亲昵。任逍遥抬头见冷无言在街对面的茶楼上,便上楼走到他面前,看了看杯中汤色,道:“这不是好茶。”
冷无言却看着他胸前的月老牌,笑道:“这位轻清姑娘,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她的确很听话,很温柔。”谈到梅轻清,任逍遥不由面露笑意,却将月老牌扯了下来,落坐道,“路过,还是专程?”
冷无言道:“专程。”一顿,又道,“飞雨寻到此处。烈焰驹果然名不虚传。”
任逍遥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什么事?”
冷无言的声音却是暖的:“第一,谢谢你替我杀了铁云济等人。第二,问你紫幢的下落。第三,劝你别到正气堂去。”
任逍遥哼了一声:“第一,铁云济不是我杀的,你不必谢我。第二,紫幢被一个叫绿水仙的人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第三,我必须要去正气堂。”他拿起茶杯浅浅饮了,又道,“李大人如何?”
冷无言眼中泛起一丝笑意:“他用一个化名,在水师金山卫杂造局做事。等这阵风头过了,还可再度出海。”
任逍遥不置可否:“他们呢?”
冷无言目光一黯,淡淡道:“他们死而无憾。”
任逍遥沉默良久,才将一个纸卷推到冷无言面前:“你找紫幢,是不是为了这个?”
冷无言打开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多谢。”
任逍遥道:“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不能。”冷无言道,“我说过,我要劝你不要到正气堂去。”说着,目光投向承影剑。
任逍遥立刻握住多情刃:“我也说过,我必须去正气堂。”
冷无言不说话,任逍遥也不说话。他们都是宁可动手,也不说废话的人。
茶楼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静谧。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与车马,楼上说书老人和唱曲儿小姑娘的嗓音,还有嘈杂的进出声和伙计们忙碌的身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一丝痕迹都没有。多情刃和承影剑却猛然夺目起来,铮铮作响,似有风袭来。
哗啦一声,两人面前的茶杯同时向前倒去,茶水撒了一桌子。
任冷两人没有动手,表情却已凝重起来。
冷无言感到茶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肃杀之气。周围仿佛蹲坐着百十头虎狼,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这股阴冷骁勇的气势与任逍遥的内力互为表里,几乎可以击毁任何人。冷无言额头有汗,他知道,任逍遥今日一定可以打败自己,没有人可以在这种强大的气势下战胜本就不逊于自己的对手。
然而任逍遥却突然撤去了力道。
冷无言一怔:“你为何不出手?”
“胜也无趣,何必出手。”任逍遥这句话说完,那股虎狼般的气势突然消失,茶楼转眼与之前毫无二致。
冷无言沉默片刻,道:“但我还是想请你不要去正气堂。”
任逍遥盯着他:“为何?”
冷无言居然用了“请”字,这激起了任逍遥的好奇。可是冷无言不答反问:“你可知道,江山风雨楼的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任逍遥头。
“他们全捐给抗倭义军了。”
任逍遥突然有些不自在。
变成残废的太湖五鬼,仅剩一人的逍遥四剑和已死的金刀银剑六使者,还有受伤的山无棱和雨孤鸿,这些人居然都在帮助宁海王府抗倭?
冷无言继续道:“展世杰展大哥,是华山掌门谷冷仇前辈的大弟子。江戍臣江大哥,是青城派第一高手。铁云鹏铁大哥是点苍掌门顾陵逸的师弟。杜季恒杜兄弟,是崆峒掌门杜暝幽的儿子。宁海王府与这四派渊源甚深,抗倭大业也多赖他们襄助。”
怪不得绿水仙说正气堂聚集了这四派弟子的时候,任逍遥会觉得异样,原来根源在此。如此推断,宁海王府与正气堂也脱不了关系。
果然冷无言道:“靖难乱后,朝廷对藩王势力十分敏感,宁海王府若是直接与江湖各派结交,免不了落个所图甚大的把柄。是以江湖往来都是申大侠替舅父出面。这几年来,海上各股倭寇都听命于九菊一刀流,不再各自为政,给义军带来很大麻烦。此次他们借李大人的案子设计陷害,虽然宁海王府无虞,可展大哥他们却不得不死,王府内卫也无一幸免。而江山风雨楼……”
他没有再说下去,他已不必再说。
这些事情本与任逍遥毫无关系,可又偏偏全都有他参与,他只能苦笑:“所以申正义就请这四派出手相助义军?”
冷无言道:“即使他不请,展大哥他们的仇,四派也不会坐视不理。如今他们齐聚正气堂,是为了助义军对付九菊一刀流,并不是对付你。”他顿了顿,沉声道,“你为什么要去对付他们?为了二十年前的灭教之仇?”
任逍遥不答,突道:“九菊一刀流的徽标,是不是八叶金菊?”
冷无言一怔,旋即叹道:“他们果然已在拉拢你。”他看着任逍遥,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什么态度?”
任逍遥道:“你认为呢?”
冷无言沉默半晌,道:“我不希望和你成为敌人。”
“若合欢教对正气堂不利,是不是就要与你成为敌人?”
“不错。”
“你如何对敌?”
冷无言手按承影,目视远方:“我会在光明顶等你一战。我若败了,正气堂的事,我和宁海王府都不再插手。你若败了,就请合欢教永远莫再提复仇二字。”
任逍遥眉尖一挑:“何时?”
“随时。”这两个字说完,冷无言便起身下楼。飞雨一声嘶鸣,马蹄声渐行渐远。
任逍遥突然很不高兴。
他发现自己被九菊一刀流利用了。若按照原先计划,杀了申正义,灭了正气堂,重创四派高手,合欢教固然获利不少,却无形中帮了倭寇的忙。任逍遥虽不是什么正派侠士,却不喜欢被人利用,何况是被异族贼人利用。可若放弃此役,他的话已放了出去,难道要他收回来不成?未尝一战便撤走,合欢教还有何威仪令兄弟们服膺?那七位星主更不会服他。任逍遥绝对不能接受。
陈无败带着梅轻清走上楼来,见他,便示意轻清换了杯新茶。
任逍遥明白他的好意,却不抬头,只道:“多少人?”
陈无败道:“二十。”
任逍遥有些吃惊。刚才那股凌厉骁勇的气场,居然只是二十人的?
陈无败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伤疤更加可怖:“这批人是老教主从小买来的,刀法是老教主亲传,追踪术是蛮七婆婆负责,疗毒术是金蜈上人负责。从小听到的、看到的、学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绝对忠于合欢教教主,忠于任家。”
任逍遥知道金蜈上人。此人是蛮七婆婆的夫君,苗疆第一用毒高手。“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陈无败道:“一共六十。还有六十人两年后可用。”
任逍遥点头:“叫他们上来。”
见陈无败下楼,梅轻清立刻走到任逍遥身边,酸酸地道:“少爷,你变得好快。”
任逍遥知道她在意的是那月老牌,便握住她的手道:“你的人就在我身边,我戴它做什么!什么时候你不在了,我就天天戴着。”
梅轻清莞尔一笑。她并没把这话当真,却还是开心得很真实。
楼下鱼贯走上来二十个年轻人,列成两排。他们高矮、胖瘦几乎一模一样,年纪绝不超过二十,都穿着黑色绸衫,佩着银白弯刀,系着四指宽的腰带。腰带的纯铜搭扣上刻着一个大大的“任”字,泛着冷峻的光。他们就像二十把锐利的刀,虽在鞘内,已寒气逼人。
任逍遥的目光落在第一排第一个人身上:“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无条件服从?”
“是。”
任逍遥道:“是不是不惜性命也要服从?”
“是。”
任逍遥道:“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谁?”
“你。”
这人反手抽出弯刀,一刀割破了自己喉咙,仰面栽倒。陈无败的脸色变了变,梅轻清更是差点叫了出来,余人却连看也未看一眼。任逍遥显然对此感到满意:“很好。”他看着另一个人,道,“我也要你去杀一个人。”
那人道:“谁?”
任逍遥指着梅轻清:“她。”
瞎子都看得出梅轻清是任逍遥的女人,而且是很受宠的女人。陈无败忍不住道:“教主你……”话音未落,那年轻人的刀已扫了过去。
直取咽喉,绝不拖泥带水。
呛地一声,任逍遥弹开这一刀。梅轻清面无血色,抖如筛糠。刚才那一刀,离她的喉咙只有半寸。任逍遥把玩着未出鞘的多情刃,眼带笑意,他已试出这些人的武功绝对够用——凡事他都不喜欢听人说,一定要亲眼见到才做得数。
“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任逍遥的血影卫。你们既不属于合欢教,也不属于任家,只是我一个人的,明白么?”
十九人道:“是。”
任逍遥又道:“你们碰过女人没有?”
这十九人的神情一直是淡淡的,就算第一个人死的时候,也没流露一丝异样。可是此时,每个人都是一副意外的神情,片刻才纷纷道:“没有。”
第一次有些迟疑,有些不肯定,有些混乱的回答。
陈无败忍不住插话:“是老教主不准他们碰女人。”
任逍遥冷哼:“这世上有一半的人是女人,女人一贯难缠,江湖中的女人更是难缠之极。他们若连碰都没碰过女人,怎么知道如何对付女人!”他将目光转向这十九个人,接着道,“去找个女人,天亮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