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坦荡而热烈,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没有人会怀疑她话里的真挚。江淮似乎是受到了她的鼓舞,不由笑了起来:“看起来,你不止是个复健师,还是个心理学家兼演说家。我几乎要认为,自己真的有你说得那么棒了。”
她佯装不满地松开了他的手,事实上却很小心地将他的手护着,生怕自己松手太快会不小心伤到他,直到他的手轻轻落回自己的腿上才收回了视线。她噘嘴道:“为什么是‘几乎’?你明明就是很棒啊!除了对自己不够自信这点让人讨厌!”
江淮低下头,右手搭住自己蜷缩的左手:“我不得不承认,这副身体让我很自卑。它丑陋、无用,有时…还很肮脏。你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现在的自己,我可以坦白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太能让人喜欢得起来。可无论我是否喜欢这样一个我,我都会努力活着。我不是坚不可摧无所不能的神,我活得不自信、不圆满甚至…还不怎么快乐,可我并没有认输,对不对?”他抬起眸子,神色迷蒙中透着一股坚韧,“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其实,做一个一面不断质疑自己的人生价值,一面却在积极寻找人生意义的江淮,其实也蛮了不起的,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如果一个人一面对自己的人生价值充满怀疑,一面却没有一味自暴自弃——几无止境地忍耐着身体上的不便与痛苦,长久坚持着艰辛却收效甚微的各种复健;竭尽全力地修补被现实击得粉碎的梦想…那应该是一个勇敢的人吧?
只是这份勇敢,让林书俏心里酸涩到无言以对。她只好岔开话题道:“江淮,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请说。”
“我虽然学过speech therapy(言语治疗)和occupational therapy(作业治疗),可是在实践中,我更偏重从事的是physical therapy(物理治疗)的工作,何况这两年,我已退居二线,对于语言治疗,我的经验并不丰富,如果,将来伯母遇到更合适的治疗师人选,请不要顾虑我的想法,让她接受更好的治疗吧。”
“如果真有那样的人选,”江淮笑了一下,“我当然会慎重考虑的。不过,能让第一次见面就把我的母亲‘收服’的治疗师,我想,不会太容易找。”
有一个问题,林书俏也是早就想问了:“我想,你应该有自己专门的物理治疗师吧?”
“我有。”
“你为什么不拜托他/她为伯母联系语言治疗师呢?”在她想来,对方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康复机构,或是有相关的职业圈子,代为介绍应该不难,为何到最后会到她这家康复中心聘请治疗师?
江淮的笑有些尴尬,却仍不乏坦荡:“他婉言拒绝了。好在,他自己倒还乐意兼做我母亲的物理治疗师。”
“哦?”
“我母亲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的语气平静,并不带有指责的意味,反而婆有些内疚的成分,“出身富贵,一生好强,可是,人到中年的时候,却接二连三迎来沉重的打击。在外人看来她难以亲近,甚至有些刻薄,其实,她这些年很不容易。书俏,我的脊椎损伤位置很高——C5,你应该可以想象,受伤初期的我是什么样的吧?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想象,我母亲那时候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看我?那时候我想过死,虽然我连死都做不到,可我真的很想死去,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守护在我床头的母亲说的梦话,我才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林书俏抬眸看向他。
“她说:‘别让我疯掉,老天,别让我疯掉,不然,我的阿淮该怎么办?’”
眼中仿佛亲见那令人恻然的一幕,她伸出双臂,突然紧紧拥住他颤抖的双肩:“江淮,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而是一路前行一路在想办法继续。你母亲很坚强,你也是。所以,就算害怕,也请不要放弃。”
…
林书俏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事先倒好的一小杯红酒,轻轻晃动了几下后呷了一口。她舒展了一下双腿,往身后的靠枕靠了靠,神思有些飘忽。她想起了今天下午江淮与她的对白。有些道理,说起来很容易,真正承受起来便很难。十四年前,当江淮不再一心求死,躺在病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时,他心中应该也始终回荡着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办?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写满茫然与恐惧,一夜又一夜,失眠又失眠…
“呜敖…”床下面传来小狗低低的唤声,把她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滑轮!”她的眼睛亮了亮,从床上跳起来,一骨碌坐到床头柜前的地毯上,张开双臂。那只叫“滑轮”的小泰迪犬立即把小脑袋埋进了她的怀抱里。
“滑轮”是一只棕色的公泰迪犬,大概两岁多,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充满灵气。如果说他和一般的泰迪犬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后肢是先天残疾的。书俏在小区里捡到了它,那是个傍晚,天空淅沥沥地下着雨,“滑轮”被丢弃在一个竹篮里,可能主人尚有些不忍,便在篮子上撑了一把破旧的雨伞。
林书俏至今还记得“滑轮”当时的眼神,那么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世界。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把它带回家。
书俏带走它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她当晚就把它送去了宠物医院,终于,“滑轮”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宠物医生说,它的后肢因为先天发育不良,无法行走。书俏非但没有嫌弃,反而更加心疼这个小东西。只是每天看着小狗拖着后腿爬行,非常不忍。后来,林书俏得知网上有卖专门的宠物轮椅,立即为小狗订制了一台。
经过她的训练,小狗适应了它的“新伙伴”,也因此得到了它的新名字——“滑轮”。只要不下雨,林书俏都会带着“滑轮”在小区里遛弯,因为身上“酷炫”的装备,“滑轮”几乎成了小区里的“明星犬”。
“滑轮啊,”她抚摸着它的小毛脑袋,柔声说,“你现在过得开不开心哪?”
滑轮没有叫,只是摇摇尾巴,抬起眼睛看着它的主人,神色中充满崇拜与幸福。
“最喜欢你的小眼神儿了!”林书俏拿起它一只前爪亲了一口,“当年就被你那乌溜溜的漂亮眼睛给勾住了,哼!”
想起漂亮的眼睛…最近,好像真见到一双呢!
她眯着眼笑了笑,一边轻挠着“滑轮”的卷毛,一边想到了那个人。那双眼里的神采不明媚却很清澈,微微上扬的眼角,略凹的眼眶,沉默的时候,总是带着些许忧郁气息,黝黑而深邃。
“嗨,滑轮,你白天老是闷在家里也怪无聊的,是不是?”她说,“下个礼拜六,妈妈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散步玩儿好么?”
滑轮舔舔她伸出的手掌。
林书俏很满意她的答复。
再一次去江家的时候,林书俏果然把“滑轮”也带上了。
江淮见到穿着一身森绿色棒球衫的林书俏牵着一只“坐轮椅”的小狗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林书俏俯下腰,对“滑轮”道:“滑轮,这是你江叔叔哦,打个招呼吧!”
可惜,滑轮似乎不太给面子。
“小笨蛋!”因为低头的缘故,她那扎在后脑勺的长长马尾顺势滑到了肩前,把她衬托得更加娇俏,那神情宠溺而充满活力,整个人像一株蓬勃生长的小树。江淮不觉甩掉了那些淡淡的坏情绪,笑了起来:“你家的小狗?”
“是呀,”她牵着狗绳上前,“它可笨了。不过,它不怕生。”
江淮问:“它的腿怎么了?”
“娘胎里没发育好。”
“捡来的?”
“你怎么知道?”
江淮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想,它应该是别人不要,故意丢掉的吧。”
“有人丢就有人捡啊,”林书俏接得很快,“我不知道多宝贝它。”
“看得出来,虽然我在新闻上见过宠物轮椅,可实物还是第一次。”
说话间,江淮的猫窜到了“滑轮”的身边。似乎对他身上绑着的“不明金属物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滑轮”有些切切地朝主人身上蹭了蹭。江淮见状,道:“小心别让我的猫伤到它。”
“我想不会。”林书俏说,“不过猫狗天生爱干架,咱俩看紧些也好。否则万一伤到谁的宝贝,咱俩再红眼可就不好了,哈哈。”
江淮笑道:“我听你叫小狗‘滑轮’?”
“嗯,我觉得这名字挺帅气的。”她得意地说,“又好记,又特别,‘滑轮’是男生嘛,帅气的名字才配它。”她低头仔仔细细看了一眼,“你家猫咪也是弟弟嘛!”
“嗯。”江淮抿嘴,似笑非笑,“不过,它没有一个会起名字的好主人。”
“哦?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家猫咪叫什么呢。”
江淮的脸竟然有些红,半晌才开口,声音和蚊子似的轻:“小淮。”
“噗——”林书俏差点没把才咽下一半的茶水喷出来,边笑边指着他道,“小小小…小淮?!哈哈哈,又不是给你真儿子起名字!而且,谁会给猫取个三点水旁的名字啊,猫儿都不喜欢水啊!”
江淮一本正经地道:“要不我该给它起名小鱼?猫都喜欢吃鱼。”
他越是这样认真的回答,在林书俏眼中就越带喜感:“江淮,没想到你还蛮有幽默细胞的呢。”
“我是认真在问你。”他的表情的确好认真。
“好吧,”她投降,“如果你不介意,我给它起一个名字可以吗?”
“好啊。”
“小哈。”
江淮皱眉:“小哈?听上去也不太像是猫的名字,更像小狗的名字啊。”
林书俏轻轻抱起已经和“滑轮”和睦相处的那只小猫,轻捏起她的一只前爪,朝着江淮挥挥道:“小哈小哈,成天笑哈哈。小哈,你要开开心心的,希望你的主人也开开心心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归了!
不好意思,重感冒加发烧整整一周。有一天半夜甚至晕倒在家里了,醒来是在浴室的瓷砖上。实在没有力气更新,让大家久等了!
第 9 章
给江淮母亲做语言训练前,林书俏把“滑轮”“托付”给了江淮,让他帮忙照看一下。
“我?”江淮表情和语气有些不自信。
“就是你。”林书俏从包里取出一袋狗粮,放在他的膝头,“哪,它要是饿了呢,你就给它喂一点狗粮,很简单的。”
“哦。”江淮垂下眼眸,右手抓了抓狗粮袋的边缘。
林书俏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握了握他细长的手指:“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很清楚,放心,你可以的。”
像是被突然揭穿了心里的某些担心,他的脸霎时有些红。林书俏看着他微微露出的窘态,莫名地有些忍俊不禁,像是自己的善意捉弄被得逞了一般。她欢快地往后跳开了一步,冲他挤了挤眼睛,这才跟随引路的莲姐去往江淮母亲的房间。
“汪呜呜…”
江淮低头一看,“滑轮”正抬起一只前爪,扒住他的裤管,一双眼睛巴巴儿地盯着他手中的狗粮袋。他的眉头下意识地舒散开来,唇角的轮廓变得格外柔和。
用右手抓起袋子的底部,他努力控制着力道,将手举成一个倾斜的角度,几块狗粮掉到了盖在腿上的薄毯上。放下狗粮袋,微微蜷缩的左手配合着手肘的力量将狗粮推送到摊开的右手掌心,随后,他垂下右手臂,掌心向下,将狗粮撒到地板上。
他可以的,虽然做得有些慢,但是,他感受到了一种喂养宠物的乐趣。
“培安。”他唤来他的私人助理,“帮我拿一个适合小狗用的碟子过来。
不一会儿,王培安便拿来了一个深底的瓷碟。
“江先生,需要我把狗粮倒出来吗?”他礼貌地询问道。
江淮迟疑了一下,道:“不必了。”他示意他把碟子交给自己,又倒了一些狗粮进去,才让王培安把碟子放到地板上。
大概是觉得主人厚此薄彼太明显,“小哈”开始不安分地去骚扰“滑轮”。江淮又让王培安把“小哈”平日里用的猫食盆拿了过来,在里面倒满了猫粮。
两个小家伙各自进食,倒也互不相扰。
“小哈”似乎是吃饱了,先是走远了去,隔了没多久不知从哪里叼了一只玩具耗子,在江淮面前扑腾着玩耍。“滑轮”也过来抢,一时之间两个小家伙半是斗气半是玩耍地为了一只玩具耗子你争我夺。江淮愁着眉头对一旁的王培安说:“你要不再去找一个球或者别的东西给‘滑轮’吧,我怕它要吃亏的。”
王培安笑着说:“林小姐是多伶俐的人!我看她养的狗未必会落下风,不过看样子这一对活宝也就是闹着玩,并不是真打起来。就跟孩子似的,抢着吃抢着玩的才有意思。”说是这么说,对于主人的吩咐,他还是照办了,很快就拿来一只板球,扔给了“滑轮”。那“滑轮”毕竟下肢不便,无法跳得很高,没有当即叼到球,而是任球滚了一段距离。可是它敏捷地追了过去,叼起了那只板球,随后还带着洋洋得意的表情,回到了江淮的跟前,小尾巴晃啊晃的,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江淮看着他,轻轻呢喃道:“滑轮,告诉我,你真的很开心是不是?”
“当然是咯,汪汪。”客厅里响起林书俏娇柔活泼的应答。
对江淮母亲的又一轮治疗结束了。“滑轮”见到自己的主人,亲昵地跑过去蹭了蹭她的腿。就连向来高冷的喵星人“小哈”也朝她走过来,轻柔地抬头喵了一声。
“书俏!妈!”江淮发现,母亲竟然也出来了。这于她也很难得。自从这次脑卒中病发后,她向来不愿与外人接触,成日都躲在自己的卧室里闭门不出。如今,竟然支着肘拐,在林书俏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且神态从容,毫无平日里的暴戾沮丧之气。
“阿…阿还…”方孝龄磕磕巴巴地从喉结里挤出几个音节。
“妈!”江淮驱动轮椅向前,激动地伸手握住母亲,“你在叫我的名字,你会叫我的名字了!”
方孝龄点点头,眼中又似有不甘与惭愧:“阿还,还…缩、不好。”
平心而论,她的发音仍然有些含糊,如果不是亲近的人,恐怕猜测不出她说的字,可对于江淮来说,那已经很让他感到震撼了。母亲,他好强的母亲,在病痛面前,人的好强显得是那样软弱无力。那一点点的进步,便需要耗费十足的努力,比起常人,他体会尤深。
“慢慢来。”林书俏将脸凑近到方孝龄的耳畔,“伯母,我不在的平日里,你也要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做训练才行哦。要松弛,不要紧张,呼吸也是,要注意控制!江淮,你也多陪陪伯母,督促他做语音训练,让她多对着镜子练习口型,你也可以随时观察她的发音动作,纠正她的口型。总之,肌肉要放松,心态更要放松。哦对了,平时还可以准备一块小画板交流,伯母说不出来的,可以用写的,写不出来的,我们可以用画的,就当是给伯母锻炼手指,一举两得。”
“好的。”江淮说,“我记下了。”
“我今天的任务完成啦。”林书俏蹲下身,摸了摸“滑轮”的小肚皮,嘟起嘴道:“江淮,你太宠它了,这贪吃的小鬼头,总是会把食盆里的东西吃得光光的。你信不信,就是你再放多一倍的食物,它也照样给你吃光光!”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滑轮”的小鼻头,“好了,我们该回家了。今晚上不给你吃饭了!”她撇了撇舌头,扮了个鬼脸。
“林书俏,”江淮在她起身,准备给“滑轮”套上牵狗的绳子时叫住了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吃了便饭再走吧。”
林书俏偏着头,瞳仁在眼眶里灵巧地打了个转,道:“我猜,你虽然不小气,但并不会留每一位复健师在家吃饭,对吗?”
“的确不会。”他说,“可我们除了是复健师和病人家属的关系,还是朋友,不是吗?”
“那么,你怎么又忽然见外起来,”她笑吟吟地说,“今天早些时候,你不是都已经叫我‘书俏’了吗?怎么忽然又连名带姓起来?”
江淮没有迟疑,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书俏。”
她的笑容娇俏柔媚,但并不刻意夸张,整张脸孔呈现出一种直率自然的味道:“不过我不叫你阿淮,那是伯母的专利,我还是叫你江淮。但从我第一次对你说要做你朋友的时候,这个‘江淮’的‘江’已经不是世界上无数个‘江先生’的那个‘江’了,而专指我的好朋友‘江淮’的‘江’,独一无二的。”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一刹那间笑得落落大方,“江淮,能偶尔在朋友家蹭个饭也很开心呀,所以,我欣然接受你的邀请。”
江淮道:“莲姐的手艺很好,不过她不熟悉你的口味,如果你有什么不吃的食物,可以提前跟她说。”
林书俏道:“客随主便,何况我几乎什么都吃。”有一个念头在心里突然形成,她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江淮,现在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呢,是不是?”客厅里有一台镀金壳的古董座钟,钟盘指针显示的时间刚过四点。
“是还有很久,你需不需要先来点下午茶?”江淮问。
“不不,”她道,“我是想问你,要不要陪我去小区里遛遛狗?今天的天气很好。”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眼中的光黯淡了一瞬,唇边却始终保持着礼貌淡定的微笑:“我想我不太方便,你去吧,我让人在客厅准备好下午茶,你遛完狗回来可以吃。”
林书俏俯下身,忽然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的两颊上,让他的视线与自己的保持平视,她的语气是那样坦荡,一如她眸子中闪烁的纯真和坚定:“江淮,请和我一起去——不是多远的距离,也没有要你翻山越岭!我要你陪我去的,是轮椅也可以走的地方,是你绝对可以去的场所。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
他的右手肘搁在轮椅扶手上,缓慢地攀上了她的手臂,带着些自嘲的浅淡笑容,道:“我出门很麻烦的,动作又迟钝,说不定连滑轮也会嫌我无聊。”
“你骗鬼!”林书俏嚷道,“那么高级的电动轮椅,开足马力可以走多快我会不知道?说不定我都要小跑着追你呢。”
“阿还…去啊你!”一直沉默的方孝龄偏着头,瞥向自己的儿子,嗫嚅着开口道,“家、老、待,不好。”
“伯母,你进步好快哦!”林书俏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看吧,江淮,伯母都觉得你快把自己闷死了。今天去散散心吧,好不好?”
“我回房准备一下,一刻钟以后出发吧。”他望着她,眼中碎光流转,跟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重重地阖了一下眼皮。
“需不需要培安陪我一起去?”一刻钟后,江淮换好了衣服,回到了客厅。
林书俏笑了:“有没有需要在于你,你并不需要特别来问我的意见啊。至于我嘛,我想我并不需要培安照顾,当然咯,如果你觉得我不太能让你信任的话,我也不介意你带上其他人。”
江淮自然不会再叫上王培安。
这个小区在这座城市并不是很新的别墅区,虽然配套设施及奢华程度比不上一些近年来新建的高尚住宅区,但地理位置闹中取静。相比于如今许多别墅区房与房之间过小的间距,以及千篇一律的设计,这里的每栋楼房都有自己独特的造型,整体上带着一些民国复古风味,加上当年小区初建时便高价移植的树龄十年以上的乔木,配合错落有致的灌木与草坪,反而透出一种少见的低调的豪门气息。
江家在城中的房产不只一套,地段和设施比这里优越的也有之,可江淮一家始终没有搬去更新更大的居所。方孝龄曾经因为怀疑风水问题,提议过搬家,却被江淮阻止了。他宁可相信是自己的命运不济,也不愿怪罪于虚无缥缈的“风水之说”。
“说起来,虽然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小区,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逛过了。”他操控着轮椅,头仰靠在靠背处略微陷落的凹槽中,幽幽然地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