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事先看过节目单,那是一首以独弦琴为主打乐器的曲子,作曲人有两个:一个是江淮,另一个便是台上的这个独弦琴演奏家阮南庆,想不到,能够创作并演奏出这样美妙琴音的阮南庆竟是个盲人!
等等,也就是说,阮南庆和江淮是熟人,也许还颇有惺惺相惜之意。那么,江淮的母亲为什么对阮南庆的太太这般不客气,几乎到了排斥的地步?
谜团在她心中越滚越大。乐声悦耳动人,她却走神了。
音乐会后,书培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由自己送父母回家。书俏趁父母不注意,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谢了,哥。”书培笑笑,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
按照计划,书俏稍后自己驾车去“月河酒店”,而江淮则会由培安送去酒店专属套房与她会合。
他们的爱情还没有真正“公诸于众”。更何况,无论从江淮身体的角度还是出于不受打扰的意愿上考量,他们都更习惯于在一个私密的空间享受自己的约会。
江淮的电动轮椅在地毯上滚过,发出特有的“嗡嗡”声,她并不刻意迎接,只是从窗台上转身,偏过头来,巧笑盈盈地望着他从玄关处一路“走”进来。
他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等很久了吗?”
“应该不久。”她咬了下嘴唇,俏皮地说,“可又好像挺久的。”
“我已经让培安以最快地开过来了。”他说,“你知道,演出结束后,总有些杂事要处理。媒体方面,也需要应对。虽然我将这些事大多交给了别人来处理,可也不能立马就离场…”
“以后不许让人开快车。”她严肃地道,“我可以等,可我不要你做危险的事。”
“其实我比你更怕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毕竟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脊椎可以摔断了。”江淮在她一记凶巴巴的白眼之下笑了笑,“可是想到你,不知怎么的,就胆大起来。”
书俏推着他来到一张贵妃榻前,坐下道:“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可能…还需要更胆大一点。”
江淮低头:“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十分‘胆大妄为’了。否则,我怎么敢…怎么敢…”
她捧起他的脸,将吻轻柔地烙印在他的额头、眉心、脸颊、鼻翼,最后又滑落到他柔软的唇瓣上,流连许久才舍得移开。随后,她道:“你明明就敢——”
蓦然间她收住口,整个人怔住!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将自己拢住,很轻、很小的力道,若有似无到仿佛随时会消失。她头脑一转,心头便是一喜:那是江淮的手臂,是他主动揽住了她的腰肢。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笨拙感,可是,在书俏眼中,那几乎是全天下最可爱的臂弯了。
他发烫的脸颊蹭着她弧度优美的颈窝。他在她的抚摩中像个孩子般温顺:“书俏,认识你以后,对于未来,我开始变得还很敢想了…”
“哦?想什么呢?”
他脸上的红晕更深:“想和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想活得长长久久、甚至期待某一天,我能站起来…唔,就算需要拄拐杖也好啊…”他的声音低下去,甚至有些发颤,“我还想和你有一个孩子、健康的、可爱的…”他抬起眼看她,笑得很腼腆,“不知道会不会要的太多了…
“江淮,你的问题呢不是想太多,而是想太远。”书俏憋住笑,“你都还没正式跟我求过婚呢,哪来什么孩子!”
“书俏,”他看起来无比认真,似乎一点也没看出她是在拿他开玩笑,“我的心里,从来没停止过祈求。从我对你坦白感情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就认定你了。可是一开始,我却不想你这么快就认定我,毕竟…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谁?”
他笑了:“我现在已经明白,你在等待的,无非是一个更好的我。书俏,你已经是最好的你了,而我至少可以变成一个更好的我,变得不那么辱没你。”
“你从来不会辱没我。”她说,“相反,我觉得对你有些歉疚,今天,其实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他问,“你指的是没有将我带到你的父母面前做正式的介绍吗?”
她点头:“伯母今天差点生气。”
他不安起来:“我好像是看到她朝你们那边去了的!她有没有给你脸色看?有没有在你父母面前说漏了什么?”
“没有没有。”她安抚道,“只是差点我自己憋不住把实情说出来。说不定啊,把心一横,说出来了倒好。”
他的手从她的腰间滑落,却又慢慢摸索到她的手腕,松松一扣:“书俏,你不要急,总有一天,该我面对的事我自己会去面对。你不要怕我受到打击,更不要为我受到责难而抱不平。我从来不奢望被你的父母快速接纳,试想,连我自己接纳自己的样子都很难,何况别人呢?可是书俏,我想你了解一个可能:那就是也许到最后,他们也依然接受不了我。你想过吗?”
她眼中泛起酸涩,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怕我呀,即使那样也舍不得撒手了。”他淡淡地笑着,眼底有些凄凉、有些坚毅,“这样也可以吗?”


第51章

“对我的父母来说,你可能被他们选择接受或者不被接受。可是对我来说,你不是我幸福的其中一个选项。”书俏的指腹轻抚上他的唇角,“我并不会为了谁对你的不接受而选择妥协。”她的另一只手握住他的右手,“无论如何,你本来就不应该撒手,因为你只要轻轻一挣就会伤我的心。能让我心灰意冷的,只有你的放弃,而不是别人的反对。”
江淮的手指微曲,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知道了。”
晚饭的时候,为了庆祝音乐会演出成功,她“特许”他开了一瓶香槟,只浅浅地倒了小半杯与他。她自己倒喝了好几杯,心里畅快得很。江淮宠溺地由着她任性笑闹,直到她露出微醺的姿态才唤来酒店的客房管家来将她扶上床。
“江淮,我们的将来一定特幸福的!”她躺在床上,测过身伸出手,做出要抱抱的姿势。
江淮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
“哦!”她似乎清醒了一下,想起什么来,一骨碌坐起身,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像个小野猫似地在他胸前蹭了蹭,“我抱你也是一样的。不止抱你,我还想…还想…嘻嘻嘻!”她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脸红红的,像是飞上了两朵红霞。
江淮的胸腔起伏得厉害,短短的一句话说得却有些喘:“书俏,今晚在这里睡吧,我守着你。”
书俏拍拍枕头:“你上来啊。”
“我…我还没洗澡换衣服呢。”他愣愣地支吾道。
他的话引得她咯咯大笑:“我也没洗啊!我们谁也别嫌弃谁。”
他轻摇了下头:“书俏,你醉了。”
虽是如此说,他还是把培安唤来进来。好容易劝书俏撤开她的小手,让她先在床上躺下,随后他让培安推他去盥洗室沐浴更衣。
培安在帮助他上床之后,非常识相地什么都没问便离开了房间。
他上床时的动静难免比较大,本已睡着的书俏醒了过来,揉眼睛一笑,身子朝他挪近了些,随后就跟个猴儿似地趴在江淮的身上了。
“香香的阿淮。”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仿佛很陶醉。
江淮的身子不动,语气里却有避让之意,柔声道:“书俏,你喝多了。”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对这一说法点头确认:“大概是吧。”她说,“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满脑子想坏事呢!”
江淮的肩膀耸了耸,低下头,发现书俏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他的锁骨处,指尖在那一带流连。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登时冒出了细汗。
她的吻轻啄在他的喉结上,他低哼一声,阖上了眼睛。
他扭动着脖子,渴望而又吃力地吻着所有他能吻到的地方。她配合着他的动作,任由他柔软的唇瓣在她的发心、脸庞和耳垂间游走。她的身体被他潮润温暖的吻点燃,情不自禁便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两团柔软处。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坦然而热切,毫不见胆怯与退缩。
他却呼吸急促起来:“书俏!你知道,你这样美丽,我会逃不开你…”
“难道你还想逃?”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发生了也许更好。”书俏说,“嘿,你不是也说想有个孩子吗?我也想啊!也许,这样你会被容易被我的父母接受呢。”
江淮摇头,表情严肃:“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生气了?”她察觉到他口气不对。
他无奈地低语道:“书俏,现在的你多少有些不清醒。如果你酒醒了,还依然觉得那是个好主意,那你就小瞧我了。坦白说,我没有多少把握能打动你的父母,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你说的方式来迫使他们承认你与我的关系。”
他的话让她的酒醒了些许,翻到他的身侧躺下:“江淮,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我只是舍不得你!”她可以想见,在江淮争取爱情的征途上,会面临的刁难委屈。他还未尝到那份滋味,她已经替他不舍。
“当你那么重视我的感觉的时候,我又怎么舍得利用你的这份珍重?”他说,“我的身体虽然丑陋残缺,可是,我仍然希望在我们拥抱彼此、拥有彼此的时候,是一种纯粹而美好的体验——没有任何负担、也不要任何前提!在此之前,不要纵容我得到你,更不要…诱惑我!因为我并不是个圣人,我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得到你,更怕自己因为怯懦,心底暗搓搓地希望借此能让自己在面对你父母那关的时候容易一些。”

 

第52章

林妈妈在电话里原本是说吃过了午饭再过来,书俏想她难得来她这里,哪里有不留她吃饭的道理。这会儿在家一边准备饭菜,一边又想着自己这些年来与父母关系愈加生疏,虽有一言难尽的缘故,终究也是她太过固执:为人子女,也不曾让一步。如今自己和江淮交往,可以想见日后又是一番“苦战”,与其说她是为了让父母更容易地接纳江淮而有意拉近与他们之间的亲情,不如说是她体会到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爱江淮,愿意为他奋不顾身,可她又隐隐为此举会对父母造成轰炸式的伤害而感动不安和自责。平心而论,她的父母并不是什么势利的人,从未求子女的另一半家世显赫,只求他们能找个家世清白、身体健康又知书识礼的对象。谁知,哥哥最终娶了一个因病不能生育的嫂子,他们虽不满,终还是认了;轮到她谈恋爱…又是让他们更加难以接受的情形。她曾经为了褚云衡愤恨过、埋怨过,可现在的她日渐成熟,冷静下来想,也不是不能体会到父母心中的顾虑和无奈。
可是这也怪不得她,这种命中注定的相逢,逃也逃不掉。
思绪被门铃声打断。她跑去开门,招呼母亲进来。一声“妈妈,你来啦。”语气里竟然有了难得的软糯亲昵。
林妈妈似乎也觉察出了女儿今天的心情有些异样,微怔两秒后,笑着挽起她的胳膊说:“来看看你。你平时工作忙,年轻人又有自己的生活,要什么自由空间,我和你爸也不想常来打扰你。只是,这么一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过几年,我和你爸年纪大了,恐怕就真走不动了。趁现在还走得动,也该关心关心你。以前我总觉得你这孩子独立坚强,又是大人了,我和你爸可以放手了。可渐渐的我才觉得,你终究是个女孩子,总有软弱的时候,有些事,我这个当妈的,关心得太不够。”
母亲的话让她有些感动,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惶恐来:“妈,你今天是怎么了?”
林妈妈在沙发上坐下:“没什么,其实,就是觉得儿女大了,离自己更远了,日后你嫁人了,恐怕我和你爸就更寂寞了。趁现在…”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书俏,你还为了当年褚云衡的事怪我和你爸吗?”
书俏没想到,母亲竟会突然提起这件往事,这些年,那件事就像一个“禁忌”,她和她的父母,都没有人主动提起。
当年,她在复健科实习的时候,曾经爱上了一个因车祸左半身偏瘫的年轻人。当她把想正式把他介绍给父母的那天,那个叫褚云衡的男人被他们的“冷暴力”给羞辱了一番。他是那么骄傲,又是那么敏感的一个人,他平和地选择了与她分手。而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因为那样很难看,也因为她同样是一个骄傲而敏感的人,只是,从那以后,她似乎忘记了心动的感觉。
幸好,爱是一种本能,只要遇到了对的人,便会激发。江淮,就是那个“机关”。
直到母亲问出刚才的那句话,她才发觉,她已经对那段旧事彻底释怀。她爱过,然而努力却远远不够,与其说,是父母的反对摧毁了她的爱情,不如说,是她自己对幸福抓得不够紧。但,那一切已经不重要。
于是,她对母亲微笑回道:“早就不怪了。”
林妈妈显得欣慰:“你了解我们的苦心就好了。其实,我并不讨厌那个小伙子,可你是我的女儿,我难免有私心,不希望你日后受苦。就是现在你仍然恨我们,我也不后悔当时那么做。你明白吗?”说着,把视线定格在了书俏的脸上。
书俏被她这么一看,心便有些虚了,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的样子,又不敢胡乱试探,只好点头说:“明白。”
林妈妈笑容舒展开来,起身走向厨房:“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是个明理懂事的。来,我去厨房帮你一起弄菜,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书俏吐舌道:“可别了,妈,你哪里会做菜?平时在家都是刘姨掌勺,那么多年了,我怕你连菜里放多少油盐都没数呢!”刘姨原本是林家请了十几年的钟点工,书俏的父母退休后,因为搬到了乡下老宅里居住,再让刘姨一天跑好几个人家做钟点交通很不方便,加上他们年纪大了,子女都已自立,他们自己的退休金又丰厚,于是便干脆请她做了住家保姆。
“嘿,你这孩子,敢打趣你妈!”林妈妈虽是骂着,也是笑着的。
书俏笑着把她往客厅赶:“好了妈,您老就歇着吧,来我这里,当然是我招待您呀。”
书俏做完饭出来,见母亲在沙发上神色恍惚,撂下菜碟凑过来关切地问:“妈,想什么呢?开饭了哦!”
“哦…”林妈妈随她走到餐桌前坐下,“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件事,想让你去办。”
“什么要紧事?”
“也不是多大事,就是上次你不是拿了几张票来,说是你的病人请我们听音乐会吗?”
书俏一愣:这事与江淮有牵涉,她不免紧张起来,忙应道:“啊,是这样。怎么了?”
“哦,你是知道我和你爸爸的脾气的,无功不受禄,我们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看似只是几张票,但眼下听一场音乐会的票价也不便宜,人家又请了我们一家子,也算盛情了。或许人家觉得你的工作做得好,可那毕竟也是你的本职,就这样接受馈赠,我觉得不是很妥。所以我和你爸商量了,打算请对方吃个饭,你觉得…怎么样?”

第53章

考虑到江淮的身体状况,书俏提前预定了一家带有残障洗手间和专用车位的餐厅。书培也曾提议不如去他那里,她想了想还是谢绝了。哥哥是个生性直率的人,要他装作对她和江淮的关系一无所知,也属为难。何况自从和江淮确立恋爱关系之后,他俩又去过书培的餐厅好几次,书俏体贴周到、江淮柔情脉脉,两人何尝避过人?服务员再眼拙,恐怕也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回请江淮来也难保不会有一两个人不小心在她父母面前说漏了嘴。
餐厅的事安排好之后,她便给父母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书俏告知了时间地点,林父说了句“看你们方便就好”,之后那头的电话便被母亲拿了过去。
林妈妈头一句便问:“你说的那个餐厅,那位江先生过去方便吗?”
母亲的话让她一怔:“没…没什么不方便的呀。”
“哦,我是听说那位江先生身体残疾,平日深居简出,难道传言有误?”
书俏心里一惊,迅速冷静下来之后却又假装诧异道:“妈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和你爸本来就喜欢听民乐,江淮也算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家,这两年来他又举办了数场反响不错的音乐会,因此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只是没想到…”林妈妈沉吟了一阵,接着道,“没想到你和他竟认识。”
书俏道:“原来如此,我原本也打算和你们提前打个招呼,让你们知道下他的身体状况,免得你们到时候见面过于吃惊。现在既然你们知道,就不用我再介绍了。”
林妈妈问:“他的身体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糟糕?”
书俏觉得,这种事瞒不住,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率地承认:“我不知道你们看到的报道究竟是怎样写的,不过,他需要依靠轮椅行动,而且…因为脊髓损伤受累到上肢,像是就餐之类的肢体活动也需要特殊的辅助工具才能完成。”她希望让父母提前了解江淮的身体状况,免得他们初次见到江淮就餐的情形时过于震惊。
母亲轻叹了一声:“那么年轻有为的孩子,也是可惜了…”
书俏品咂出母亲的这一声叹息里有隐约的遗憾和同情,心下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悲喜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合适,倒是林妈妈先她开口道:“我和你爸这儿也没别的事,先就这样,等礼拜六吃饭那天再聊吧。”
书俏挂了电话,又打去江淮那里和他商量见面细节。江淮问,要不要为二老准备些礼物,书俏回说不必,江淮倒也没坚持。书俏知道他是个明白人:这次见面,多少带有些试探的味道,可他和她都还没打算立即把向父母公开关系,以病患家属与复健师的关系论,江淮已经率先送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而书俏和她的父母此次是为了回礼,若是江淮反过来再送份厚礼给他们,情形便有些可疑了。
坦白说,这场恋情可能遭遇的疾风暴雨,她心里早就是有数的。撇开江淮的感受,她不乏有赌一把的勇气,然而细细一想她又怎么忍心看她心爱的男人输得遍体鳞伤?
她只希望有一天,父母对江淮能由爱才、惜才的情绪转化为发自内心的疼爱。
她何尝不知道这希望并不大,可她还有耐心去等候、等候那个能让父母接受他的最好的时机出现。
周六当天晚上,书俏没有陪江淮去餐厅,而是亲自开车把住在郊外旧宅的父母亲接了过来。到餐厅包房的时候,她才发现江淮竟已早早到了。他并没有入席,而是将轮椅停在了包房的门边。书俏不自觉地朝他笑了一下,一时间忘了陪父母一路过来时的紧张。
立于江淮身后的培安忙欠身向书俏与她的父母打了个招呼。江淮在微怔了一秒后,驱动轮椅的操控杆向前一步迎了上去。
“伯父、伯母好!”他抬起头努力地望着他们,声音如常。右手却仍然虚握着轮椅的操控杆,指尖打着微颤。
林妈妈笑了一下:“你好,江先生,让你久等了。”林父也跟着笑容和蔼地招呼说“多谢江先生赏光”,只是眼神颇有些不自然地扫过盖在江淮膝上的薄毯。
江淮仿佛也发现了林父的眼神,挛缩的左手背蹭了蹭毯子,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借此掩盖住某种尴尬。书俏眼尖,那一幕早已落在她的眼中,她对他喟叹怜惜,却又不好当着父母的面说什么。
江淮很快振作了精神,停下手,抬头微笑道:“伯父伯母,我是晚辈,叫我小江就好。”
“好,小江,今天你能来,我和书俏的爸爸都很高兴。先请坐吧。”林妈妈突然意识到自己口误,忙纠正道,“哦,我是想说——请入席吧。”
江淮操控轮椅往边上一侧,让出正对餐桌的道来:“您和林伯伯先请。”
林妈妈也不多让,颔首作谢之后,挽着林父坐了下来。书俏趁着父母背对自己的那一小会,冲着江淮鼓励地眨了眨眼皮,又随手要替江淮搬去一张椅子,留出一个供轮椅停放的空档来自己挨着主位上的父亲坐了下来。


第54章

书俏蓦然一怔,回过神刚要发作便听到江淮道:“我见过书俏养的‘滑轮’,她给我母亲做复健的时候,带到我家来过。那小狗被她养得很好,这很不容易。”
他仍是笑着,只是眼眸黯了下去。
书俏感觉心里被什么蛰了一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妈,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犯不着故技重施!”
林妈妈冷哼着干笑了一声:“故技重施?我的女儿可真是好教养!你居然能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你的亲妈!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我的‘故技’?”
书俏一咬牙,道:“当年的褚云衡,今天的江淮——你对他们一样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