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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辣,一点辣都不能吃。”
“哦,那我看着点了?”朝露招收叫来了服务员。
“要清炒虾仁、清蒸鲈鱼、芋头烧鸡还要一个上汤西兰花。”她转头问云衡,“会不会太多了?可是我好饿。”美景加俊男,加上又走了大半天,她是真的胃口大开了。她点的都是清淡的菜式。
“我就喜欢你这样点菜,最怕遇到的就是吃什么的说‘随便’的,那才为难人。”他把菜单交给魏姐。魏姐冲着他和朝露努努嘴,笑着去了。
褚云衡的胃口不大,每盘菜吃了几筷子就说饱了。他的吃相很斯文,即便一只手不能抬起,也绝不会让人看着姿势不雅。朝露怕他吃多了反而难受,也不劝他多吃。这顿饭的后半程就是他放下筷子,侧过脸笑眯眯地看着她一个人动筷吃得很香的样子。朝露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一个人把四个菜消灭了大半。
买完单,褚云衡一边慢慢下楼梯一边对搀着自己的朝露说:“你还真的挺能吃。”
“老实说是有点多了,但是不能浪费嘛。”
“好习惯。只是万一下次真吃不下的话也别勉强,胃痛就得不偿失了。”
“下次点菜时就不贪心了,呵呵。”
夏季的午后很闷热。刚才在餐厅里,好歹有冷气,现在一出来,便觉得热风逼人。朝露倒没什么,只是怕褚云衡在这大热天里走路更累,就劝他回家去。他却兴致很好地说:“散会步消消食吧。”
“我不想你太累。”
他停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她:“朝露,我得和你打个商量:以后和我出来,不要总是怕我受累,好吗?我很清楚自己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想象一个普通的男朋友那样和你约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不知道,这点希望是不是太奢侈。”
朝露握住他拄着手杖的右手:“除了多了根手杖,我们之间的约会,和普通人都是一样的。”
他动容地看着她:“多了它,就够不方便了。
“那有什么,我不介意。”她抬起眼看他。
他正要说话,身后走来一位长者,冲着他打了个招呼:“云衡啊。”说着走到他们跟前。
“郑教授。”褚云衡的脸上露出敬爱之色,“您也逛校园?”
“是啊,吃过饭散散步,顺便拍点荷花。”他的手上的确拿着一架单反相机。“你是云衡的女朋友?”他带着和蔼的神色看向朝露。倒不是他唐突,而是她和褚云衡的姿势实在亲密,让人一眼便知不是普通关系。
朝露大方地说:“是,老师你好。”
“呵呵,很好。”郑教授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两个,倒是彼此都有眼光的。”
褚云衡笑得很不好意思。
“我带着相机,给你们拍张合照怎么样?回头我把照片给你。”郑教授晃了晃手里的相机。
朝露想起褚云衡不喜欢照相,心里正打鼓,谁知他竟然很爽快地同意了:“好啊。那就麻烦了。”
朝露很高兴,她还没有过与他的合照呢。两个人都有点兴奋,又是选背景又是调姿势的,嘻嘻哈哈拍了四五张才完。好在郑教授够耐心,一直笑呵呵地为他们服务。拍完了又给他们在相机里浏览,临走前还嘱咐褚云衡周一带U盘去他办公室把照片拷下来。
“郑老以前教过你?”
“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他对你不象一般同事,而象个长辈。”
“嗯,你猜得没错,他曾经是我的导师。”
“在这里,心疼你的人不少。”朝露感慨,象褚云衡这样的人、这样的经历,认识他的人,又怎么会不心疼呢?他们曾经熟悉的健步如飞、青春飞扬的他,在阔别校园数载之后,他们所见到的,却是他拄着手杖、蹒跚而行的他。从这里的学生变成这里的老师,他在命运的捉弄里抗争了好多年,他终于赢了,但也烙下了终生的伤痕。
“讨人喜欢便招人疼,没办法。”他轻笑道。
“对了,你不是说不喜欢拍照吗?”她想起这件事。
“某人说过,要我多拍些年轻时候的照片,留给日后的儿孙看的。”他一脸坏笑。
朝露想起来,当初自己是曾经说过让褚云衡“以后多拍些照”的话,,好让他“将来跟孙子吹嘘自己年轻时多帅气的时候,也好有凭有据”,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
“既然是合照,那就更值得拍了。这下,爷爷奶奶都有了,我们的孙子不仅能知道自己有个帅气的爷爷,还有个漂亮的奶奶。”
朝露听她占自己便宜,便不饶他,往他的腰际就是一掐,痛得他哇哇大叫:“哎哟,我未来的小孙子,你奶奶生气啦!”
朝露又掐又挠,褚云衡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干脆扔了手杖往草坪上一坐。朝露倒心疼了,半跪下来关切地询问:“不是真伤到哪儿了吧?”
他趁她不注意一把把她拉到怀中:“朝露,和你拍照,我好像一点也不怕镜头了。以前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丑,可是因为你在我旁边,我就觉得,每一个有你的画面,都是美的,美得让我…想统统记录下来!”
有蜻蜓在荷花的花蕊间停驻,有微风带来荷叶的清香,有水波在摇晃。朝露拥紧了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觉得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美好。


30 麻烦
一个礼拜,统共就只有两天的假期。朝露和褚云衡一天都舍不得浪费。才从*大校园回到住所,就已经开始商量第二天的约会。朝露心疼他,说不如还是她过来找他,两个人窝在家做点好吃的,看看片喝喝茶。褚云衡不肯,非说和她要出去玩,至于是看电影逛公园还是去商场都随她。她知道,这也是男人的自尊心,若是不依他,反而是伤他。她也不舍得他太累,就说要不去看电影吧。他当然说好。她说:“反正在哪里看都是看,就找一家*大附近的影院就好了,我过来陪你吃过中饭就去看。”
褚云衡摇头:“不好,你这个吝啬鬼连出租车都舍不得坐,我这里那么偏,你两天都跑来跑去,后天上班会很累。这样吧,我去你家接你,在你家附近或者市中心找家影院——‘富华’怎么样?底下是商场,看完电影,还能陪你逛商场。”他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很得意。
他为自己想得周到体贴,朝露当然感动,可他疼她,她又何尝不怜惜他:“我看,还是找个折中的地址,我们各自过来好了,你也不必特地过来接我。”
有什么情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说:“嗯,要不…也别另找地方了,就‘富华’门口见好了。”
朝露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一丝失落,用手指轻抚他的唇边:“你不高兴?”
“怎会?”
“你有。”朝露确信自己没看错。
他无奈地笑笑:“我只是想到,我差点又犯上次去公司找你那样的错误,你那个小区,人多口杂,我出现在那里,万一被邻居什么看见,对你…“
朝露的手指堵住他的唇瓣,制止他再说下去。他把她给的伤痕藏得那样好,可事实上的他却还在痛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很明白地告诉他:“云衡,你想错了。”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低下头,他吻了吻的食指:“我多心了,是我不好。”
“不是,是我之前的表现让你太不放心了。”她把自己贴近他的胸膛:“我只是怕你累,就像你也舍不得我太累一样。云衡,你不丢人,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的声音有些涩:“可你的男朋友,和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啊。”她平静地说。
一阵短暂的沉默。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一字字郑重地开口问道:“那明天,我就去你家了?”
“好啊。”她想也不想地应道。
他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贺蕊兰听说褚云衡要来,也很兴奋。他虽来过家里一次,可那会儿女儿和他还不是恋爱关系,而这次自然意义不同。朝露说,他只稍坐坐就和她出去了,甚至连饭都不必准备,贺蕊兰哪里依她,亲自打电话给褚云衡,让他无论如何要吃完便饭再走。褚云衡自无不肯,朝露尽管觉得母亲的殷勤过分夸张,但另一方面也觉得开心,毕竟母亲是真心喜欢褚云衡的,也一直对他们的交往抱着支持的态度。她还记得,林书俏曾经提及他们在德国的时候,褚云衡曾在她家遭受的冷面孔,那会儿他和林书俏大概连正式开始都算不上,就已经被对方家长设了防线。也难怪,一般女孩子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残疾人在一起,十个有九个是要想方设法拆散的。人往往就是这样固执武断,一如当初的她也是如此。
礼拜天早上十点多,褚云衡给朝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准备出发了,问他大约十一点到是否方便。朝露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又叮嘱他上楼梯时千万小心。这里的楼道又暗又窄,还有杂物堆放,很不好走。朝露本想干脆自己下去接她上楼,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想来他身子虽不便,却也是走惯楼梯的,只消小心慢走应该无碍。
墙上挂着的钟表走到十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她终究不放心,忍不住打开房门。她听到了手杖点地的声音,随后是什么轻轻在水泥台阶上蹭了一下的声音,跟着是很重的一记踏地声。她立即知道是他到了,赶紧往楼下奔去。
他本来专心看着台阶,听到有人下楼来,便下意识地往右边靠了靠。直到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知道来的人是她:“朝露,你怎么知道我到了?”
“我开门守着呢。”她三步并作两步下到他旁边,一手搀住他,“我们这栋楼的台阶特别高,走起来吃力吧?”
他老实承认:“有一点。而且,我在二楼的楼道口,撞倒了一个箩筐,滚到一楼去了,我又下去捡,可把我累坏啦…”他的语气里有些撒娇的成分,细小的汗珠凝在他的额头和鼻尖上,脸颊也有些泛红,这样的他像个大男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七八岁。
朝露心疼地用手背给他擦汗:“那种破烂东西,你特地捡它干什么?本来就是不该堆放在楼道里的杂物。”
“东西总归是我碰倒的,还好,也没有几个台阶,就当做运动了。”他很无所谓的样子。
她扶着他上楼。手上传来的重力让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左侧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她第一次恨自己家干嘛住在五楼那么高。
“诶,朝露,好久不见。”
走到四楼的时候,401的房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烫着中长卷发的中年妇女。前刘海吹得很高,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朝露与褚云衡之间打量。
“刘阿姨。”她礼貌地点点头。这个刘舒琴以前和她妈妈是一个厂子的工人,现在也已经退休,人不算坏,就是嘴碎。朝露平时与她也没啥交道可打,也就是见面就叫人一声而已。
褚云衡自然不知对方是什么情况,也只跟着笑了笑,点个头致意。朝露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我妈妈厂里的老同事。”便扶着他继续上台阶。
朝露只觉得手里的重力减轻了,便知道是褚云衡逞强,硬把半边的重力又调整到自己的右腿上,只虚虚地让她搀了一把。她知道缘故,也未多说,只想快点上楼,让他可以坐下好好缓一缓。
刘舒琴手里提着个垃圾袋下楼,两只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朝露与云衡。那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刺眼,一点也不避讳被看的人的感受。朝露几乎要发火,为了褚云衡的心情才强压了下来。褚云衡一言不发,直到上了五楼,才说话:“朝露,你帮我擦擦汗,整理下头发…”
朝露一边替他打理,一边说:“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妈,穷紧张什么。”
他笑道:“这不一样。”
贺蕊兰很是热情,又是泡茶又是给吃糖的,寒暄完了转身又去厨房忙。朝露绞了块毛巾给他擦脸,房间里只有一张旧旧的单人沙发,她扶他在那坐下,随后蹲在沙发前给他按摩四肢。
“朝露,你别揉了,你妈妈看见了,不好。”他的语气里不全是客气,倒像是确有此虑。
朝露不解:“这有什么?我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你走楼梯上来会有多辛苦,我帮你揉揉,不是很正常吗?”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说:“我不想你妈妈觉得我很没用,老人家会不放心的。”
正说着,贺蕊兰从厨房端了菜出来,又吩咐朝露进去端汤盛饭。朝露起身前在他的手上反握了一下,所有的眼神都透露在说着一句话:放心。
她把汤锅端上桌,又盛了三碗米饭出来。桌上的菜虽是家常小菜,看得出母亲是用了心的,尽是褚云衡喜欢吃的食物。褚云衡一直等到贺蕊兰坐下才上桌。贺蕊兰在他坐下后,笑着说:“小褚啊,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
“阿姨,我没你说得那么好。”褚云衡也笑了,看得出来,他被贺蕊兰一夸,心里很高兴,“对了阿姨,第一次来,也没来得及挑选什么礼物。太大的东西…我也不方便拿,就随便买了这个…你看不看喜不喜欢。”说着,从裤兜里取出一个锦缎小盒,递到贺蕊兰跟前。
贺蕊兰打开,眼睛一下亮了,眉开眼笑道:“这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朝露侧过头一看,是一个黄金的手镯,外面是光面的,内圈却做足了工夫,镂刻了精细的云纹福字。她不禁对褚云衡说:“这礼的确太重了。”
褚云衡说:“这个我拿着方便。而且我想着,万一东西不合阿姨心意,好歹也保值,再不然还可以贴金换款式。”
贺蕊兰把锦盒合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小褚,这个镯子,阿姨我收下。不过以后千万别再破费了。不如多存点钱下来,以后自然有正经用钱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了。”

吃过午饭,褚云衡竟然坚持要进厨房洗碗。贺蕊兰被请了出去,只留下朝露给她打下手。朝露当然知道他的用意,他需要得到家长的肯定,他要尽可能地证明自己不会给她的生活带去麻烦。
他把手杖放在水槽边。塞上水槽注满水,又加了洗洁精,把碗碟浸泡了一会,放干了水,打开龙头清洗泡沫。朝露见他转动碗碟有些辛苦,便忍不住搭把手。他倒也没太拒绝。
“你不是问过我,自己在家的时候是怎么洗碗的么?”他说。
她的确记得。
“事实上我家里还有些特殊的固定槽可以放置碗碟,这样我洗起来更方便些。”
“这样啊。”
“嗯。”他低下头,小心地拿干布擦她冲洗完的盘子,把它放回橱柜。“朝露,我的生活是离不开特殊工具的生活,我…想让你都知道。”
水龙头哗哗地流动着,她扭过头深深看他:“你慢慢让我知道就好了,不急。”
“我翻书要带着指套。”他说。
她略想了想,明白过来:他用右手拿书,能够翻动书页的就只剩仅能微微动弹的左手了。
“嗯,”她故作轻松地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用麻烦我帮你翻书。”
他靠在水槽一侧的矮柜上,拿手背蹭了蹭她的脸,目色深邃地说:“我保证,我一定尽我所能,尽量不给你制造麻烦。”
朝露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我压力才大,你说你尽量不麻烦我,言下之意,我当然也不好意思给你制造麻烦啦。谁知道呢?也许我才是那个麻烦鬼!”
她转过身继续洗碗。他温热的身体蓦地在她背后贴上来,她的心砰砰地跳,又甜又痛的感觉。他没有拿手杖,只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整个身体柔软而无助。

她站得笔直,承受着他的重力,很久很久,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她洗碗最后一只碗,关了水龙头。她才听见他轻轻在她耳畔说了一句:“朝露,对不起…我不够好,可是我爱你…”
她小心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却一直紧握住不放;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是火热而不乏冷静的,正如她此刻的语气一样:“怕麻烦,就不会选择爱你了。”

31 挑衅
朝露和褚云衡两个人正亲密得和一个人似的偎在一起耳语,忽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接着门开了,有人和贺蕊兰打招呼:“蕊兰啊,你家有客人在啊?…没啥事,就是中午包了些馄饨,也吃不完,想着给你们送些来…”
“你太客气了,我们刚吃过了。”
“这么早啊?”
“哎,女儿下午还要出去。”
“那也没关系,放冰箱里,夜里饿了当夜宵吃吧。”

朝露听着声音象是三楼的刘舒琴,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刚才在楼道里,她拿那种眼神打量褚云衡,想想就让人不爽。褚云衡抓起手杖,和朝露对了个眼神,淡淡笑了笑,便往厨房外走。朝露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左手,紧跟着也走了出来。
“刘阿姨好。”褚云衡落落大方地和刘舒琴打了招呼。
他是客人尚且如此,朝露自然也不好过分冷待刘舒琴,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又是好心好意来送吃食。于是也跟着叫了人。
刘舒琴把装了馄饨的碟子往桌上一放,半点不见要走的意思,肆无忌惮地对着朝露和褚云衡又是一轮打量:“呀,朝露是越来越漂亮了。论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吧?我们家萍萍早两年前就结婚了,论长相论读书,萍萍从小就不如你,没想到,终身大事上眼睛倒还亮。对了,萍萍老公在单位好歹算个小经理,他们单位又是垄断企业,福利待遇好得很,要不要让她给你介绍个对象?”
朝露气恼。这个刘舒琴,明明上下左右把她和褚云衡看了个遍,又从来是个眼尖嘴利的,偏要当着她和褚云衡的面说这些话,说得像是为她好,实则句句是炫耀自家女儿嫁得好。正如刘舒琴自己所说,从小,朝露样样胜过萍萍,想来,她这当妈的心里是极不服气的。如今,是逮到机会来奚落她了。人心哪——有时真是寒凉。
她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褚云衡抢先开口了:“刘阿姨,你那么关心朝露,我真替她高兴。象朝露这么优秀的女孩,当然有很多人会争相给她介绍对象。只不过,你说晚了一步,我这个男朋友只好代她谢谢你的美意了。”他说得不卑不亢,不急不缓,说完,还与朝露互相对视了一眼,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刘舒琴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地应对,先是一怔,遂又道:“咳,我也就这么一说,这种事,讲缘分的嘛…”
朝露哂笑道:“是啊,刘阿姨也就这么一说。要是认真的,早两年前,萍萍刚嫁的时候,不就给我介绍上了?云衡,你可别当真了。”
刘舒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话便口无遮拦起来:“朝露,凭良心说,不是刘姨我不想给你介绍,只是这年头,男人女人谈婚论嫁,都得拼拼两家条件,你这孩子是不错的,只可惜…”
“舒琴你不必说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贺蕊兰突然打断她,“我们自己什么条件,我们自己知道,也不会上赶着惹人嫌。”
刘舒琴此时说话倒反而柔软了些,大概是也有些觉察到自己之前的口气过分了:“我不是那意思,我也是替朝露这孩子可惜…”
朝露正想拿话堵她,猛然瞥见身边褚云衡的神情,便没有心情再和刘舒琴纠缠:他僵站着,象一棵沉默的树,侧脸的轮廓绷得很紧,眼中象是笼着一层薄雾,透着倔强又脆弱的气息。朝露发现,每当他心里紧张或是难过的时候,他的右手便会把手杖握得特别紧,露出泛白的骨节,就像现在这样。她伸出手,在背后环住了他。手上传来的感觉告诉她,他的背脊绷得很直,从骨骼到肌肉都是僵硬的。这一刻她不想对任何人说话,只想成为他有力的依靠。
事实上,也不需要她开口说什么了。因为贺蕊兰忽然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锦盒,从里面取出褚云衡刚送她的手镯戴上了。随后,她伸出腕子到刘舒琴面眼面前说:“舒琴啊,这镯子好看不好看?”
刘舒琴两眼登时放光:“哟,看起来得有二十来克重吧?”
贺蕊兰轻描淡写地说:“我哪知道?又不是我买的,这不,朝露第一次带小褚上门,就给这么大一见面礼。小褚啊,这镯子多重来着?”
刘舒琴朝褚云衡看了看。褚云衡说:“我也不太清楚,就觉着样式挺好的,适合有年纪的人戴,就买了。”
“啧啧,这年轻人出手还真阔气。”刘舒琴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
“光阔气还不行,关键还是得有孝心哪。”贺蕊兰眯着眼笑道,“要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大人的,不需要为他们太操心。我原本也不指望朝露能找个什么样的高枝,没想到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嘛,哪里有十全十美的?真要有,那还真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高攀的。我家小褚算很不错的了,性格脾气不用提了,那是没话说的,人又聪明有文化,还是留洋的什么博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