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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不会交给其他人。”冰焰斩钉截铁地说,“请不要担心我会不要他!无论如何,孩子我会生下来,亲自带大。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吧,我答应就是。”岳阿姨诚恳地说。
“为我的孩子,找一个父亲。”
“什么?”岳阿姨显然是一头一脸的雾水;我却模模糊糊有些猜到她的想法了。
冰焰挑挑眉毛,诡异地朝我一笑:“冰雪聪明如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冰焰,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这真是你要的吗?”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瞧,不愧是我的朋友,果然很能揣摩我的心思。”冰焰点头,“嗯,我不需要一个丈夫,但是,我想我的孩子需要有个父亲,即使是名义上的。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心里有多苦,你不会明白的。”
我想到冰焰曾隐晦地提及过她的家庭,她从小没有父亲,也甚少与母亲联络,她现在所说的话,不全是为了刺激我,至少我相信,有部分是她的切身体会。
话说到这份上,皓尘也反应过来了:“邱冰焰,你失去理智了!难道你认为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仅仅在为难沈愫、为难我?你不认为你也在和自己过不去吗?你究竟能从中得到什么快感呢?”
“快感?”冰焰扭头冲他讽刺地一笑,“快感不是一个怀着遗腹子的女人有幸拥有的感觉!那是什么?我早就麻木了!不——”她含霜的目光扫向我,“我或许从来没有得到过!‘快感’是你们字典里的名词,不是属于我的…”
“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吵些什么?”岳阿姨站到我们三个中间,发问打断道。
冰焰一手挽住岳阿姨,一手朝我指来:“阿姨,我必须跟你介绍下‘她是谁’。”
最后三个字被刻意拖长了音,带着点奚落的成分。我大惊,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奈何心下明白,对一切即将发生的局面无法挽回。
“冰焰,不要说!”皓尘高声喊道,只是这声音虽大,却透着无力感。
“为什么不要?”冰焰笑道,“这世上爱情能冲破一切障碍,没准,你妈也会感动,因此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啊?”
“沈愫和皓尘…我为什么要反对他们?”岳阿姨的神情显示她已经彻底被我们搞糊涂了。
“阿姨,沈愫是个好女孩儿呢,好到你的两个儿子都抵挡不住她的吸引力,你多有福气,能有这么个‘讨人喜欢’的未来儿媳!”
“皓尘,这怎么回事?”岳阿姨冲到儿子面前,急切地追问。
“妈,对不起,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沈愫,曾经是潇尘喜欢的女孩。”到了这个局面,皓尘反而镇定下来,不疾不徐地答道。
时间仿佛停滞了;空气似乎不再流通;所有人的动作、语言刹那间停止。——但,这一切表面的平静只维持了一瞬。冰焰忽然仰面大笑起来。
“于皓尘,你为什么不干脆点,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呢?”冰焰止住笑,“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皓尘嗫嚅着、始终没法把话说出口。他想把一切说出来的——看得出他拼命在努力,尽管这种努力使他疲惫不已。
“好了,我来说吧。”我忍受不了皓尘如此为难,也深知今日正如冰焰所言“如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于是我选择道出实情,“阿姨,潇尘是因为捡一条项链没有留意车辆,才出车祸的;而他之所以稀罕那条项链,是因为项链里有我的照片。我也是在意外发生后才知道项链的事,才知道在潇尘心里,许久以来藏着的这个秘密…”
冰焰跌坐在床沿上,她的脸上没有复仇的喜悦,她看上去是那么虚弱,像是失去了所有制控她的力量:在“愤怒、尖锐、嫉恨”消隐后,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只剩下满满的悲伤。眼前她的影像变得模糊,只因我的双眸被泪水覆盖。
皓尘拥抱我,我们抱头痛哭。那一刻的拥抱,不是他试图在安慰我,而是我们彼此都从心底迫切需要寻找一个依靠。突然,“砰”的一声——门被猛力带上了,那声巨响,在房门关合之后仿若还透着心碎的余音。我和皓尘撒开手臂,发呆地站在原地。下一秒,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嚷道:“你快去追,别出什么事才好!”
“你呢?”
“你妈现在不会乐意看到我,我不去了。我先和冰焰好好谈谈。我们回头见!”
皓尘点下头,急急地追出门去。
我坐到椅子上,对冰焰说:“现在,只有我和你,你想怎么样,不妨直说。”
摊牌
作者有话要说:心弦 神秘园
我一个人在夜晚的江边徘徊良久。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外滩,三三两两的行人——多半是情侣,也有嬉笑结伴的女郎们和相扶相偎的老夫妇。每一个人看来都是自得而惬意。连带有寒意和潮腥的晚风,也不由添了几分罗曼蒂克的温情。浦江的浊浪在夜色温柔的掩映下,使人不再执着于它是否碧波万顷,只顾留意欣赏荡漾在河道里、红绿蓝紫的灯影,过往大大小小的船只,两岸风格各异的建筑;还有整点时分敲响的海关大楼的钟声、偶尔鸣起的轮船汽笛,眼前和耳边种种、无一不透着暧昧撩人的气息。这不该是属于一人行走的江边,孤独的影子和繁华的布景未免太不协调了。
这世上何时何地都不缺乏异类。比如此刻,我这般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皓尘和他母亲现在究竟是怎样的状况,我完全不知,甚至害怕去过问。江风胡乱地吹着,披散的头发梢时不时飞进眼睛里,刺痛着我。我解下围巾,竖起衣领,把头发系进围巾里,裹紧。冬夜,冷而漫长。傻傻地站在江边,实在不是个合理的决定。是了,是我失去理智了;失去理智到明知自己所做的是不合理的行为,依旧忍不住去执行。
我对着江面,试图奋力地呐喊出声,终究喊不出一个音节。我无声地哭了,虽死命克制着、仍不停有咸咸的液体缓慢地向下滑落,流淌到嘴边。泪经风一吹,很快便干涸了,只留盐渍轻微干绷在脸颊上的感觉。痛苦来袭的踪迹退去、宛若无痕,“痛苦”本身却执意不走,真切地停在不近不远处,对我诡异地眨眼。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有规律地不停振动。“皓尘。”接起电话后,我唤他的名字;想说的有很多很多,最后只复归沉默。
“你还没回家?”
“哦,已经回来了。”
“说谎!”他的声音透着气恼和担心,“我在天井里呢,你家的灯暗着。”
“有点累,回来就睡了嘛。”
“难道我听不出来你人在外面?这风吹得电话里都是呼呼的声音,你有必要骗我吗?以为这样做,我就能放心?”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仔细想想,的确没有骗皓尘的必要,无谓的掩饰只能使他更担心而已,“我在外滩散散步而已。嗯,你不用担心的,我一会就回去了。”
“我去接你?”
“不要了,一来一去反而费时,我马上打车。到家后给你发短信。你…方便接收短信吗?”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妈前阵子精神状态不好,医院开了点帮助睡眠的药。她吃了药,刚睡着。没关系的,再怎样我都必须确定你平安回家啊。”
“好的,我知道了。”
十分钟后,我拦到了车,手机收到短信:上车了么?
嗯。很快到家,安心吧。——我回道。
当车子拐进我所住那排楼,我在车窗里就瞧见皓尘站在楼门口。付了车费,我几乎是跳下车,奔到他的面前。
我们几乎同时伸手,触摸彼此的脸颊:“你的脸好凉。傻瓜,都告诉你已经上车了,到家打给你。大半夜出来等我做什么?”我心疼地埋怨他。
“你呢?自己说,吹了多久的风?要不是坐车回来的路上捂了会儿暖气,脸都要结冰了吧?”
一下子,我们同时哽住了,紧紧地抱在一起,很久很久。
我们两个像一对趁夜准备偷偷干起坏事的罪犯,蹑手蹑脚爬上楼梯,生怕他母亲听见。进到我的房间里,皓尘对着我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所有的不安、疲惫、彷徨在一瞬间化成粉末,我闭着眼睛,黑暗中,那些粉末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扬起,升腾、最终竟幻化成五彩斑斓的焰花。心海辽阔,它们在那里绽放,似乎还带着砰然的声响。
“皓尘,你知道,你们走后,冰焰跟我怎么说吗?”回复到现实后,我们歪倒在床上,我一面调整着长吻后的呼吸,一面对皓尘道。
“她有没有难为你?”皓尘语带紧张地反问。一手支起头,斜斜地俯视平躺在床上的我的脸。
“她…她要你娶她。”
“什么?!”他翻身坐起,“这太荒谬了吧?”
“你和你妈在场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出她是有这个意思的,不是吗?”我也坐了起来。
“我认为,那不过是她一时头脑不清说的气话。这不可能是当真的,这不可能啊…”皓尘的脸上既有对此“难以置信”的神色,亦有几分恐慌,我知道,他也害怕冰焰就是在“当真”。
“冰焰说,你和潇尘是亲兄弟,由你做孩子的父亲最好,只有你才会把潇尘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对待。”
“这是什么理由?就算不和她结婚,我一样会疼这个孩子的,这是两码事啊!”
“皓尘,难道你不懂?冰焰除了要为孩子找一个父亲的角色,她是要从我身边夺走你!她恨我,她恨我…”我双手捂住脸,不禁抽泣。“你妈妈也开始恨我了。”
皓尘轻轻拿下我的手,把我拥入怀中。“这么荒谬的事,我不会答应的。”
我的脑中飘过冰焰当时的话语:“如果你拒绝离开于皓尘,我当然也拿你们没有办法,不过,我会带着孩子消失在你们面前,你们永远别想找到我和孩子。如果你们能心安理得地过你们的幸福生活,大可以这样。我要提醒你的是,即使于皓尘不娶我,你以为你这辈子和他还能在一起吗?他妈妈可能接受你吗?还有他父亲,他父亲知道这些事吗?他也难保会接受吧?你们当然可以自由地选择结婚,只要于皓尘不介意众叛亲离,只要你不介意自己使他陷入被至亲指责的境地…”
“愫愫,你…你居然在发抖!”他抚摩我的头发,紧张兮兮地大叫道。
我沉痛地抬眼看着他,慢慢地松开环绕他的手臂。
“全部告诉我吧,我们一起解决,你不要不说话。”他急切的眼神加剧痛楚,直至无法独自忍受,我把冰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我不希求在听完这些后,他会有什么好的建议,只盼能有个人分担我的焦灼无力。那个人,只有皓尘、只能是皓尘。
他保持着姿势,继续抱着我,只是不知是否是我心理作用在作怪,觉得他的两条手臂有些发僵。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想着:由他抱着、有他陪着就好。
“你是怎么回应冰焰的呢?想知道。”他忽然小声在耳边问我。
我坐直身子,定定地望进他的瞳仁深处,把我当时所说的答案再次重复:“我说,我不能让出你。”
“谢谢你。”他的眸子闪过一道光华。那里面有泪花涌动,也泛着感动的雀跃。
皓尘,哪怕有一百个理由说服我应该退出你的生活,却只要一个理由就足以使我坚守。那个唯一而充分的理由,早就宣告成立了,不是吗?
“后天就是元旦,我陪你回老家一趟,好不好?”。
“嗳?”我愣了愣,“你是要借此逃避?”
“不是逃避,只是喘息。”他说,“傻瓜,我们当然要回来!但我们太需要喘口气,才有力量来面对余下的问题。老实说,我现在也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案。事情演变成这个局面,太突然了。还有就是我的一点私心,我很想去拜会你的父母。”他微微一笑,“问题是,你乐意把我介绍给他们吗?”
空气中隐约多了些活跃的气氛。我笑道:“本来想春节和你一道回去的,现在不过是提前些…我担心的,是你妈妈,她若是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还回了老家,会气坏了的!”
“我们就去两三天,出发后我会打电话给她。毕竟又不是一去不回,她再生气,我想也不至于有什么过激行为。”话虽如此,皓尘的脸上蒙着薄薄的一层忧虑,却很明显。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回来后,再一起求她谅解。还有冰焰,我们也要想办法劝服她,打消她那个丧失理智的提议。”
“真的会有办法解决?”
“总会有办法的。”他出神地平视前方,目光迷离,“如果,始终不能得到体谅,我们就真的私奔好不好?”
他的话听来不乏傻气,可我的心投降了。我点头,说了一个字:
“好。”
且留此梦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园的“莲花”——全曲洋溢着浓浓的东方情韵。缠绵悱恻又似乎带着某种柔韧的张力。
小说至此,中卷完结。这首东西方元素结合的曲子也含有承上启下的潜在用意。
元旦那天早上,皓尘谎称去琴行上班,依照事先的约定与我在地铁口碰头,然后坐火车前往绍兴,再转汽车去我的老家安昌镇。在火车上,他就给岳阿姨打了电话,告知实情。他说话时显得那么开口艰难,我忐忑地观察他,却帮不上忙。挂断电话后,他的脸色更糟糕了,他死死地握着我的手,我感到微疼,仍忍住不说,直到他自己渐渐松开手指。他对露出略为疲惫的一笑。躺进靠背座椅里,合上眼皮。
我把头靠向他的肩膀,没有多问。
当我和皓尘行走在安昌镇的青石板路上,我俩逐渐开始谈笑风生。究其原因,对于我可能是回了久别的老家,而之于他则是来到了一个完全新鲜的地方。不管怎么说,看他眉头舒展,我不觉也步伐轻快起来。
一条街河由西向东流贯全镇,我家就位于河之南面。两岸之间由众多石桥相连接。
在越过一座石桥时,皓尘的脚步停驻了一下。他站在桥拱上,望着墨绿色的河道对我说:“我喜欢这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两艘乌篷船自水面相向滑过,细听可闻富有规律的摇桨声。
“很美,对不对?有时候,我会突然问自己,为什么非要离家去大城市生活不可?也许是虚荣心作祟吧。总觉得年纪轻轻毫无奔头地待在小地方没出息,实际上,出外闯荡也未见什么了不得的成果。”
“嗯,年轻时难免心浮气躁,比较…嗯,自以为是。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哂笑道:“你说你自己啊?”边说边挽他一起下了桥继续往前走。
“是啊是啊,我哪里敢说你。”
“你想家吗?我是说,你的老家厦门。”
“嗯,”他点点头,紧接着认真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决定回去,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我故意歪着头作思索状:“我会认真考虑看看,再答复你。”
他没说什么,只呵呵地笑了笑,眼里却盛满晶莹闪耀的期许。
我的父母是事先知道我会回来过元旦的。我昨天就通电话告诉了他们。而且也跟他们说会带皓尘一同来见他们。我们到家时已过了正常的午饭点,可满桌的家常小菜一口未动。
“多吃点啊,小于,别客气。”我妈招呼皓尘,又对我抛了个眼色说,“你给人夹点菜,我看小于有点拘谨呢。”
“妈你可别惯坏了他。到时他当老爷当惯了,苦的是你女儿。”皓尘受长辈欢迎我心里必定是美滋滋的,只是佯装不情愿般夹了快五花肉到他碗中,“喏,吃吧。我妈怕某人因为不好意思动筷子、引出一起‘太平盛世’大好青年饿死在鱼米之乡的荒唐事呢!”
皓尘举筷夹了一片自家腌制的腊肠给我:“你才应该多吃点肉、稍微再长胖一点比较健康。”
我爸妈一个笑意盈然的对眼,弄得我反倒羞涩起来。皓尘大概也惊觉我们的举止有些过了,脸泛微红。
还是我爸打破这小小的尴尬:“小于啊,来,陪我喝一点咱的绍兴黄酒,温过的,这季节喝再好不过了。”
他刚要拿酒瓶给皓尘满上酒,皓尘忙抢先接过酒瓶,为他的杯子满上酒;随后他询问我妈是否能喝,我妈说“可以来一点”,他又替她倒上了小半杯黄酒。
“愫愫,你要不要也喝点?这可是你家乡的酒呢!”皓尘含笑问我。
“冲你这句‘家乡的酒’,我还能不喝?”
皓尘最后才给自己的杯里斟上酒。我小声提醒他:“你平时滴酒不沾,少喝两口、慢慢喝,别醉了。”
“哟,我这女儿还没那么关心过她老爸呢。我都快要吃醋了。”我爸取笑道。
“爸,吃醋得跑镇江去,这里可是只有绍兴黄酒哦!”我回道。一桌四人皆笑翻。
吃过中饭,我带皓尘出外游逛。沿着巷子行走,途经水泠家,隔着白色的院墙传来古筝的弦音。叩门后,我阿姨开门把我俩迎进屋去,并大声唤水泠到厅里。和我阿姨、姨夫稍作闲话,水泠便拉我和皓尘进了她的房间。
“门外头就听见你在练琴了。”我说,“有你在,这台筝才不至于白白搁着。”我转而对皓尘说:“这筝原是我的,后来我去了上海,筝太大,没有带去。正好水泠要学,就转给了她。她练了几年,如今应该弹得比我好了。”
皓尘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你也别谦虚,你‘曾经的那一曲’,我可是印象深刻呢!”
经他一说,我不禁在心底偷笑。一曲“战台风”,把我当时掩饰不住的醋意完全发挥了出来,也难怪皓尘说“印象深刻”。如今回想起那一幕来,却觉得异常甜蜜。连带与皓尘一路走来其余的甘苦往事也霎时随之涌出,恍如历历在目。
水泠自是不知个中奥妙,问:“姐你弹的什么?”
“别理他。”我哪里好意思详细说明我“拈酸吃醋”的故事,忙转移话题道,“把刚才弹的曲子完整地弹一遍给我们欣赏欣赏吧。”
“这谱子我还不太熟,你们随便听听就好。”水泠在筝前坐下,略正了正琴谱,开始弄弦。
雕花的老旧木窗半开着,从我和皓尘坐着的角度望出去,可看见天井里一个装饰架上摆放的金鱼缸。鱼儿们仿佛也通晓音律,随着悠扬的乐曲的节奏在水草间摇头摆尾地游动。我和皓尘十指交握,相偎并坐,心头暖暖。
水泠弹奏的曲子叫“梦江南”,曲调婉转、如梦似幻——梦江南、江南梦,若是梦,我简直不愿醒来。
阿姨、姨夫原要留饭,我婉拒了他们,说好久未回家,晚饭还是想在自家吃。他们便不再强留。和水泠一起送我们到门口。告别时,水泠突然趴上我耳边说道:“姐姐,皓尘哥哥看上去和你好配呢。”
“你猜水泠和我悄悄说的什么?”往家走时我问皓尘。
皓尘笑道:“我不猜。猜人家姐妹间的悄悄话,显得我一个大男人太八卦了。”
“嗯,这样啊…”我故作神秘,“她可是对你这人大有意见呢!你不听就算了。”
他素来是直率的性子,果然上钩了。“我何时得罪她了?应该不会啊…”他说话时语气平静,不过由他闪烁的眼神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上下起伏。多半是苦于之前他自己说了“不猜”、不乐意显得“八卦”,如今反不好意思细细追问了。
我决意不再逗他,呵呵笑道:“放心吧,你很好,水泠也很喜欢你这个哥哥。我只是想看看你着急的样子。”
皓尘揽紧我:“什么哥哥,该叫姐夫才对。”
我脸一阵热,羞于让他看出我内心的暗喜,便加快了脚步,走在他的前头。
“哟,沈家的姑娘回来啦!”
快到家时相邻的街坊吴阿姨正好推门出来,见了我跟我打招呼。我出生前我父母和他们家是邻居了。我也忙向她问好。原想稍聊两句便走,她叫住我,从自家院落的廊檐下拿了两条腌制的鳊鱼,用绳子绑好,硬是塞给我说:“也没啥好东西,带去吃吧。”
“阿姨,这我家也有呢。你留着自己吃。”
“知道,这里家家都不缺腌腊,只是一家一个味儿嘛。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善意地一笑,向我身边的皓尘努努嘴,“男朋友吧?正好让他尝个新鲜。这个不是我吹,大城市里可吃不到这么味道正的腊味。你要再客气,以后我也不敢去你家做客了。”
她既这么说,我只得谢过接下了鱼。吴阿姨关门后,我朝皓尘晃了晃手里的两条鳊鱼,说:“这个吴阿姨腌制的鱼可好吃得很。你有口福了。”
皓尘接过我手中的鱼,说:“请问沈家姑娘,啥时愿做于家媳妇?”
乍听这话,我很想笑,转念间又心下黯然——要使“于家媳妇”这一称谓成真,怕也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