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无奈:“你就不能乖乖听我几次?”
杨乐又吸了口烟:“我听着呢,‘不承认,不否认’,还有呢?”
杨一不再吭声,一直等到了地方,才再一次叮嘱他:“工作和私人感情要分开,这个你懂吧?”
杨乐的烟已经抽完了,正叼着烟屁股打算开车门,听到这话又一屁股坐了回来:“还有呢?一次把注意事项都先说完吧,我脑子笨,没你指点筷子都拿不好,别没说清楚到时候又给你添麻烦。”
杨一叹气:“我是你亲姐姐,我是为你好。”
杨乐点头:“你当然是为我好,江湖险恶嘛。”
“别这么油嘴滑舌的,我跟你说的正经的。”
杨乐把烟屁股吐了出来,也不管是不是弄脏车子了,大脚狠狠地碾上去:“我不吭声是不听话,我听话了你又说我油嘴滑舌。你就直接问我对曾青青有没意思不就结了?”
杨一扭过头:“那你有没有意思?”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
“没办法,天生发育迟缓,叛逆期比别人长。”说完,一把拉开门,钻了出去。
杨一独自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也跟着下了车。
杨乐果然没有安安分分回自己房间,正没事人一样在曾青青房门前敲门,手里还多了一塑料袋泡面。
“青青?曾青青?曾师姐——师姐——”杨乐也没个站相,歪歪斜斜靠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看得杨一火冒三丈。
“你干什么?”
杨乐见是她,继续敲门:“青青师姐,开开门,再不开门我喊爆破组来帮忙了!”
房间吱呀一声打开了,速度极快,杨乐差点摔地上。
门后站着的却不是曾青青,一高高大大的男人赤身裸体站着,头发上全是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青青不在,有事?”
杨乐呆了一下,张嘴正要说话,给后面走过来的杨一飞快地直推进门。
裸男倒是挺有待客之道的,跟着就把半开的房门拉到打开,大大咧咧地站一边,姐弟俩露出十分礼貌的笑容。
笑什么笑,好歹先把裤子穿上啊!
杨一脑门都急出汗了,关上门后仍觉得心跳加快血液飙升。
杨乐和她也差不多,傻子似的拎着那塑料袋泡面,不住地上下打量裸男。
裸男被看也不知道害羞,还下意识地挺挺胸膛抖了下耳朵——那耳朵会特技似的,扑啦扑啦抖了两下。
杨乐眨巴眨巴眼睛:“你…我们…”
说话时胳膊也跟着抖了一下,塑料袋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裸男的视线也转移到了这上面。
“谢谢。”
“啊?”
裸男接过袋子,熟练的掏出桶面,撕开包装,拿出面饼,跟松鼠似的咔嚓咔嚓啃了起来。表情还颇有点不乐意的意思。
“喂!”杨乐没辙了。
杨一揉了揉太阳穴,拨通了曾青青的号码,电话铃和门锁转动声几乎同时响起。
裸男听到声音就停止了啃面的动作,把东西扔回塑料袋,递回给杨乐,拔脚就要去开门。杨一连忙示意杨乐拦住,先问了声“青青?”得到答应了才把门打开。
曾青青一脸风尘,两手都拎满了东西,隐约看得出是各种夜宵,还有一袋子萝卜。
裸男伸手就要去接,被曾青青避开:“我给你准备的浴袍呢!”
裸男有点悻悻然,犹豫了一会,转身走向浴室。
“还有头发,吹干再出来。”
虽然没亲吻没拥抱,亲密劲却是明摆着的呢。
杨一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冲曾青青笑了笑:“算了,你们先忙,晚点来下我房间,商量点事情。”
说完,拉着杨乐就走。
杨乐挣扎了下,把那桶被啃过的泡面扔给曾青青:“…吃都吃过了,还是给你吧。”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
曾青青本想要解释的话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细想想似乎也不用特别说明什么。
严杨北对她带回来的夜宵十分满意,吃完后窝沙发上一个劲地打饱嗝。
曾青青瞅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严杨北见她笑了,也跟着露出相似的笑容。
“曾青青,我好像找到她了。”
曾青青原本舒展的笑容,就那么僵硬住了。
严杨北犹不自知,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现在有这么高,不对,是这么高…她请我吃饭,还给我这个…”
接下去的话,她完全听不见了。
严杨北以为她没听懂,殷勤地把手上的东西递到她眼前。
一小串五颜六色的塑料珠子,大部分都磨损了,不但不漂亮,甚至有些难看。严杨北却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每一颗都用水仔细冲洗了,全都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曾青青觉得口舌发燥,好半天才找回舌头:“怎么找到的?”
严杨北眼睛里神采四射:“就那么找到了!我去亲吻她,她也亲吻我;我说我是小兔子,她就喊我小兔子。”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她就跟那时候一样看着我——那时候一下子就能把我抱起来,现在抱不起来了。”
“不过我可以抱她,我抱着她去吃饭,去睡觉,她很高兴。”
“她…”
曾青青“哦”了一声,有些难堪地挪开了点距离。
严杨北却又凑了上来,“我也跟她说到你,你说要好好谢谢你,让我带你去看她…曾青青,你怎么了?”
曾青青干笑:“没什么,你继续说。”
“我…”严杨北停了一下,“我很高兴。”

第二十七章、严杨北的美好愿望

杨乐真的挺不能理解曾青青的,不见面时候天天通电话,真见面了,又整得跟七年之痒似的。
就说现在吧,明明整个下午都没她的戏,却还拿着个本子坐一边当背景板。
她那男朋友也是个黏糊货,一来就不走了,这班探了足足有两个多星期了,大有熬到曾青青出剧组那天的意思。
杨乐拎着戏服下摆朝她走去。曾青青压根没在看剧本,眼睛放空,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杨乐挨着她坐下来:“哎,看什么呢?”曾青青回过神:“你还不去洗脸?”
杨乐作为主角的小跟班,当然少不了出糗卖萌的戏份,今天拍的就是女主角整他们主仆俩的戏份。他脸上糊满了化妆师黏上去的树叶,头发上也满是杂草。
杨乐晃了晃脑袋,头上的杂草也跟着抖了抖:“还没拍完呢,折腾死了。”
曾青青没再搭腔,低头开始开剧本。
杨乐把本子拽过来:“别看了,你就剩下就一场戏,都对了这么多遍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啊。”
曾青青叹了口气。
杨乐拿本子拍她胳膊:“我说,等会不请我们吃饭?”
曾青青觉得奇怪:“什么?”
杨乐瞪大眼睛:“装的吧!还是真被爱情冲昏头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两三下打开网页,递过来。
手机屏幕小,那带超链接的小字就更小了,曾青青却一下子愣住了。
“《失控》威尼斯获最佳导演奖!”

《失控》,就是方信那部电影的名字。程心洁、暗恋、自杀…曾青青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点那行小字。片场里信号不好,新页面好半天也没刷出来。
杨乐忍不住开始唠叨:“我说你怎么这么淡定,原来是真不知道。”
新闻很短,连配图都没有,她换了好几个链接,才找到张方信举着奖杯微笑的图片。片子还没有首映,正经关于影片的评论也不多,方信举奖杯的照片被转了又转,偶尔才有一两张程心洁的剧照。
那边又要开工了,杨乐懒洋洋地站起来,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重复了一遍“别忘了晚上请客”。
曾青青跟着站了起来,电话却响了起来,是杨一。
今天有个新人出通告,杨一昨晚就赶回去了,这时居然就要回来了,还通知曾青青最后一场拍摄提前到第二天早上。曾青青心里隐约猜到了原因,也不肯主动开口,收拾东西回了住处。
严杨北正光着上身在那看娱乐节目,塞了一嘴巴的薯片,见她进来迅速地就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屁股下。
曾青青觉得奇怪:“什么东西?”
“没有。”
曾青青放下东西,走过去站到他前面。
严杨北看了她一会,把报纸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
还是《失控》相关的报道,海报上印着程心洁的侧脸,阴暗处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是举着海报的小袁。
曾青青扫了一遍,并没有其他的照片,整个报道也只提到了同性、暗恋等字眼,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写到。
“你都看得懂?”
严杨北摇头,指了指那个在巨幅侧脸映衬下显得有点可怜的小小剪影:“我认得你呀,在这里。”
一个指头就能遮盖住,小小的,面目模糊的一个人影。
曾青青蹲下来,伸手抱住他:“严杨北,你为什么是只兔子呢。”
严杨北没回答,安抚一般拍了拍她后背。
饭还是要请的,不单单只是因为杨乐的玩笑——转瞬之间,喜欢围着她打趣的“朋友”突然就多了起来,一直和不大合群的男女主演也乐呵呵地表示要来蹭饭。
杨一一下飞机就联系上了她,对这个情况倒不意外,只叮嘱她少喝酒,别再随便带严杨北出来。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席间女主演还拉着大家一起比剪刀手合影,转瞬就发到了微博上。
杨乐这时也机灵了,紧跟着转发评论,网上网下都一副和乐融融的气氛。
严杨北的电话响个不停,曾青青抽空回了两个,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女主演忍不住逗趣:“男朋友查勤呀?”
杨乐迅速接话:“什么男朋友?‘师姐’,你可不能对不起我!”他满脸笑容,说得又是剧中台词,真真假假,暧昧异常。
曾青青瞟了他一眼,也回了句台词:“先擦擦鼻血吧。”
杨乐当然没流鼻血,动作倒是娴熟,抬起袖子就在鼻子下抹了两把:“鼻血没有,血泪倒是不少。这剧太坑人了,只要是没形象的戏份都归我。”
严杨北的电话又来了。曾青青犹豫了一下,掐掉了。
吃过饭,大家又闹着要去唱歌,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才回来。杨乐喝得有点过头,到了自己房门口还拉着曾青青一个劲地傻笑。
杨一见了直皱眉,暗暗在他腰上拧了好几下,他疼得呜咽了一声,又往曾青青身上扑,黏黏糊糊地要亲人。
曾青青心中一悚,还没上手推,就觉得肩膀一紧,整个人被拉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严杨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松垮垮地套着件浴袍,飞快地插到了两个人中间。
杨乐身体重心都在她身上,她往后退,他自然也跟上。严杨北毫不犹豫扳住他肩膀,硬生生挤出点空间,把自己高高大大的身躯插了进来,大半个胸膛都露了出来。
杨乐被他那么一晃,“哇”地吐了出来。
吵闹的动静这么大,好几间房门都被打开了,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只见曾青青和半裸男穿浴袍的陌生男人几乎要抱到一起了,拉拉扯扯地站在杨乐房门口。杨一对峙似地站着,边上蹲着不停呕吐的杨乐。
三角恋?四角恋?捉奸?劈腿?
杨乐吐了一会,整个人也清醒了点,扶着墙壁往屋里走。杨一叹了口气,跟曾青青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也跟了进去。
曾青青瞅着臭烘烘的严杨北,严杨北也嫌恶地看了看脏掉的浴袍,似乎很想把它脱掉。曾青青连忙拉着他往回走。
酒店的地板是大理石的,镶嵌了些碎石子做装饰,昏黄的灯光打在这些冰冷的石面上,映出两人的倒影。
严杨北跟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青青,别害怕。”
他的声音不大,发音也带了点含糊,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明白。曾青青却听懂了,脚步停滞了一下,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自己刚才下意识的产生的恐惧,他竟然看出来了!
房门还开着,曾青青心砰砰直跳,大步往里走进去。严杨北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了她,曾青青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懈下来。
垃圾桶里满是零食袋子,地板上还摊着早上的报纸。海报上,曾青青渺小得几乎快要看不见了。严杨北却觉得异常熟悉,他捡到她那天,她也是这样的面目模糊。
浑身泥水,整张脸都被头发遮蔽着,稍不留神,就淹没在了重重叠叠的树影里。
那么黑的夜晚,风声喧嚣到有点凄厉,喘息声、咒骂声…那个时候,他还不太明白强迫性质的性【元旦假好开心呀】行为对人类而言到底有多严重。在动物界中,这种行为并不少见。严杨北按着惯例默默地走开了。让严杨北觉得疑惑的,是曾青青之后的行为。她似乎并不需要幼崽,对于可能是自己孩子父亲的同类也没有什么怜悯。
刚才杨乐扑到她身上,她瞬间就如受到攻击的刺猬一般竖起了防备——他们之间隔着种族的鸿沟,要理解每一个表情和动作确实很难,但本能的抗拒他还是感觉地出来的。
曾青青并不是爱把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动手杀人之前,也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如同潜伏着准备狩猎的猫科动物,笑容淡淡的,脚步轻盈无害,一点一点靠近,突然就发起了攻击。
严杨北抱着她,嗅了嗅她沾着酒味的头发:“青青,不要当明星了,跟我一起去她家吧。”
曾青青愕然,微微偏过头:“什么?”
“不要当明星了,”严杨北踢了一脚报纸,“她家很大,很漂亮,有很多草,很多花,很多蔬菜。”

第二十八章、冰山一角

杨一和她谈的果然是接新片的事,曾青青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没什么经验,一切全凭公司做主。
杨一对她这样的态度十分满意,给假期也给的痛快。拍完最后一场戏,曾青青终于决定跟着严杨北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恩人”——严杨北的提议虽然完全不可行,想见一见“情敌”的庐山真面目的念头,还真死死地拽住了曾青青。
出乎曾青青的意料,“恩人”住得还不算近,虽然没跨省,中间也隔了一个地级市。两人刚定完票,杨一的电话却又追了过来,说是有什么专案组要找她了解情况。
曾青青一听到“专案组”三个字心里就有点打突,杨一说得又含糊,越想就越怀疑。她忍不住又打给杨乐,杨乐也已经赶回去录歌了,八卦天性倒是没变:“哎哎,我说师姐你真混娱乐圈啊?看新闻啊!做艺人要多多关注业内动态、业内新闻啊!不就是那个‘荒山抛尸’案嘛,案发现场找到几件剧组的戏服,当时拍过戏的人都要排查的吧。”
曾青青那天逃得很急,还真不记得戏服的事情了,找了相关新闻一看,果然到处都在传这个事情。
电视塔附近挖出两副男性人骨,现场除了死者衣物就是一些杂志和戏服。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都有,唯独没有提到山崖相关的事情。
“专案组”来的也快,十点钟通完电话,十一点多就上门了。
曾青青只来得及联系刘伦,对方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也找过我了,没什么大事,就是了解了解情况。就是死了人,跟咱们也没关系——咱们又没杀人。”
“没杀人”几个字瞬间就噎得曾青青说不出话来。秘密背后还有秘密,山崖下还有一具尸体,如果被发现的话…怕他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把严杨北独自锁在了房间里。
说是专案组,来的却是两个女警,都穿着便服,只说是要了解情况。女警的问题一直围绕李霏乐的动向在打转,还有意无意地询问到李霏乐和剧组工作人员的人际关系。
曾青青按着刘伦的吩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单单隐瞒了自己离开剧组的真正原因:“我离开剧组是因为身体出了点问题,实在承受不了那么大强度的工作,跟李小姐没有什么关系。”
女警的笔停了一下,飞快地和同伴对视了一眼:“这个问题有点冒昧,嗯…身体出问题是指?”
曾青青愣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我怀孕了。”
女警刷刷刷记录了几笔,冷不丁又问了一句:“既然专门辞职了,怎么又这么快出来工作?”
曾青青抿紧了嘴巴:“和男朋友分手了,孩子也打掉了。”
女警说了声抱歉,话题又重新转向李霏乐:“李小姐曾经和人争抢主演,这个事情闹得大吗?”
“抢角色?”曾青青摇摇头,“我没听说过。”
女警犹豫了一下,递过来张照片:“你是武替,做过这张定妆照上的造型吗?”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主演的衣服,发型和妆容却与李霏乐完全迥异,少了一份妩媚,却洋溢着逼人的青春。
这是,郑欣?
清清爽爽的电影学院在读生,第一回演戏就当上大银幕,还是女主演。
方善被曝光的小女友,方信将来的儿媳妇…
曾青青眨了下眼睛,照片里的郑欣笑得十分甜蜜,微微露着点小虎牙。
“没见过,原来郑小姐也试过镜呀?”
荒山抛尸这类的案子并不少见,少见的是尸体边上还有某知名女星曾经穿过的戏服…
一时间各种谣言纷起,警方对这名女星的态度似乎也十分不满,“矢口否认,拒不指认”这几个词反复地在各个门户网站出现。娱乐相关网媒和纸媒则把重点放在了到底是哪一位“知名女星”身上,去年拍过古装片子的女星都被八了个遍。
曾青青被公司下了禁足令,不是在家看剧本就是参加公司的各种培训课程。杨一因为李霏乐前经纪人的身份,似乎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曾青青疑心她知道一些□,却又无从下手打听。《失控》的国内首映式就定在这周五,这类片子大多叫好不叫座,本地的影院排片场次也不多。
严杨北为了找他的宝贝恩人,撂下了一大堆事情,模特公司那边也天天有人来堵门。严杨北来来这边最大的目标已经实现了,对这份工作就不那么上心了。有人堵门他就干脆不出门,成天抱着电话和那恩人聊天。
内容十分无聊,不外乎是“嗯”、“嗯”和“嗯”。
曾青青听得更加烦躁,拎了包想要出去。严杨北也迅速地挂了电话,亦步亦趋地跟上。
郑欣那张照片像根刺,把她的恐惧和愤怒都一股脑儿戳了出来,却又无处发泄。就连再影院里看到“导演:方信”的字幕,都让她有种微妙的羞耻感。
这样的机会,是像畜生一样生活了三天才换来的呢。
影片是从小袁的视角切入的,整整三分钟的长镜头,全是各色拥挤的人群,哭着喊加油的,闭着眼睛挥着荧光棒的…女孩消瘦的身影终于挤到前排的同时,镜头也终于拍到了耀眼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舞台。比灯光更耀眼的,就是程心洁那满是汗水的张扬笑脸。
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笑得一点阴霾都没有,和底下黑压压一片的歌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即便是见惯了“程心洁”笑容的曾青青,也不得不承认被惊艳到了。这些情节她都是知道的,看着画面时却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片子里的自己也不像是自己——她似乎总是站在阴影里,即使是与程心洁最后的那场相遇,为了突出尾随的效果,她还是站在角落里。
方信说,在她的世界里,程心洁是女神,是纯白不带一丝污垢的,所以你看她的眼神要想往,但不能带有□。
那是你的神,你连触碰都不敢。
银幕上的小袁微微供着背,悄无声息地跟在程心洁后面,前者的脚步越来越快,后者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女神越来越快地走向了死亡。
影院里有人开始小声地啜泣,曾青青也觉得眼眶湿润。到底是谁在走向死亡呢?走向死亡的路上,才不会有这么深沉动听的配音,才不有这么不轻不重的微风。
那个时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一声一声,比数十米高的悬崖上的烈风还要疯狂。
黑暗中,她突然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温暖的,宽阔粗糙的手掌。
曾青青早熟悉了严杨北这些小动作,最近两人疏离了不少,也难得有这样亲近的时候,这温暖便显得有点灼人。
严杨北有种可怕的固执,就像千辛万苦也要找那位不知姓名的“恩人”一样,对那句“一起去她家”的执着也到了惊人的地步。
曾青青知道故意他天天在她面前打电话,也知道他好几次半夜溜出去直到第三天凌晨才回来。
他多了不少她从没见过的衣服,也养成了不少她没有的小习惯。
譬如现在,两手交握之后,他把五指都微微张开着挤进她的指缝间,十指相扣,一点缝隙也没有。
这么亲密,又这么遥远。
爱着别的人,为什么要跟我这么亲近呢?
但他或许连什么是爱都不清楚。
曾青青讨厌极了这样的含糊不清,又舍弃不下这含糊不清的亲密关系。即使混乱,却没有定义,自然也不会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