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峤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你爷爷以前当兵的?”
闵涛“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点儿骄傲,又有点心酸,“当了两年消防兵,退役后去了国营的纸箱厂当工人,后来纸箱厂成立了义务消防队,他又参加了消防队,一直干到退休。”
这类企业消防队许漫也有耳闻,一般由本地政府和企业共同组建,队员则通常由经过培训的本厂职工担任。
消防车就停在厂区里,队员闲时在岗位上工作,有火警任务时换装出动,偶尔还担任工人们的消防演习教官。
因为常年驻守在工业园区,又有官方组织的技术和设备支持,经常被119联动出警。
有时119还没接到火警,他们已经开着消防车到达现场,控制住火情了。
“老爷子真厉害。”应峤看着照片,由衷地赞叹道。
许漫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照片里的中年男子穿着消防服,端着消防水枪,精神奕奕地看着镜头。
仍旧是背脊挺直,表情严肃。
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和寻人启事里的混沌迟钝截然相反。
许漫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林持瀚口中的林爷爷,扭头看向他。
林持瀚也正转过头来,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和哀伤,半是安慰半是玩笑道:“别着急,一定能找到的,我爷爷现在也相信自己配合治疗就能重新站起来呢。”
许漫给他逗得嘴角都弯了起来,再看到闵涛发呆的样子,又笑不出来了。
“老人家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应峤半蹲下查看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排旧书。
“就老喜欢提年轻时候的事,还老喜欢捧着我们涛涛穿救援队队服的照片,总念叨着自己后继有人了。”闵涛父亲说着,又拿了矿泉水往他们手里塞——自从应峤拒绝了闵家给准备午餐的要求之后,他就一直试图想往他们衣兜里塞点什么。
他那语气里的自豪感,不由自主地就让许漫联想到了闵涛劝高楠参加培训时的话:“咱们做公益救援,也算是为人民服务,比你那本职工作有意义多了。”
父子父子,果然一脉相承的,便连那颗赤子之心,都尤其相似。
“谢谢闵叔,我们车上都带着水,”应峤将矿泉水瓶推回他怀里,“老爷子的消防服,还在吗?”
闵涛一愣,蓦然醍醐灌顶。
他冲到老人床边,拉出床底的大木箱,三两下打开。
箱子里一股浓重的樟脑丸香气,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闵涛仰头看向应峤:“队长,他应该穿着纸箱厂的消防队服、头盔和消防靴走的,全套的。”
***
有了具体的着装,他们再一次去翻了摄像头,终于在路口监控那翻到了一个模糊的橘黄色身影。
林中磷把之前调试过的无人机放了上去,沿着干道搜索。
大家带着手电,在地面上继续搜寻。
方勤也重新整理了寻人启事,组织转发和扩散。
夜色越来越深,街上的行人也在逐步减少。
林持瀚穿着时装皮鞋,走得多了,脚指头火辣辣的疼,脚步也逐渐蹒跚。
许漫见他神色不大对,劝道:“你先回去吧。”
“我这鞋不好,休息会就行了。”林持瀚挨着路边台阶坐下来,除了骑行迷路那次,他可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许漫“嗯”了一声,既想留下来陪她,又有些焦急地看着越走越远的林中磷等人。
林持瀚苦笑:“没事,你们先去忙,我一会儿就跟上来了。”
“可……”
“我其实倒是建议,可以问问那个纸箱厂在哪儿。”他开口道,“闵家奶奶不说闵爷爷喜欢怀恋往事,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本来就容易产生记忆障碍,他会不会去那个纸箱厂了?”
“可闵涛说,纸箱厂早就倒闭拆迁了呀,连个遗迹都没有了。”许漫道,“他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林持瀚沉默,半晌,扶着台阶重新站了起来:“那咱们还是再找找吧,他这么大年纪在外面过夜,容易出事。”

第十一章 老来多忘事(四)

夏夜的南方水泥楼房沉闷而湿热,年轻人早早开上空调,把房间吹得凉飕飕的好透气。
年纪大的老阿婆老头子,则喜欢搬着凳子到楼下的小卖部来乘凉。
这家小卖部已经开了几十年了,眼看着对面的幼儿园变成了小学,小学变成了公交站,公交站又改建成了菜场,也马上就要到拆迁改建的时候。
老板如今年纪也大了,摊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摇着扇子:“现在的人啊,都懒得嘞——”
刚点好蚊香的王家阿婆接口:“对的对的,我那小孙女,叫她下楼来乘凉都不下来。非要在热死人的屋子里开空调,看什么电视剧。”
“小孩子吹空调不好的,”李叔伯拍着大腿嘟囔,“人都要吹废了,想我当年在厂里干活,40多度的高温,我也不叫一声苦。”
“讲不听啊——”
……
老人们絮絮叨叨地聊着天,偶尔有人买个矿泉水、冰棍,老板便用扇子戳着那只用棉花垫子盖住的冰柜:“自己拿,看好了再打开玻璃推门哈。”
收钱时候他也不起来,躺椅旁边就放着个装钱的铁盒,伸伸手就能够到。
至于乘凉的同伴们——他们是不吃冰的,实在热的厉害,也就从家里带诸如西瓜、葡萄之类水分含量足的水果。
倒是附近小广场那两支排舞队,经常来买矿泉水。
一支喜欢快节奏歌,动次大次非常刺激心脏。
另一支虽然什么歌都练,但是耐心过足,一首歌往往跳上几个月。
她们没跳吐,听的人也快吐了。
将近8点的时候,来了桩大生意——那小青年穿一身藏蓝衣服,一口气就要了15瓶矿泉水,15个面包。
15瓶矿泉水还好,15个面包可就有点为难老板了。
他这儿小本生意,面包这种容易过期的东西,最不敢压货。
他撑着椅子扶手起来,在货柜里翻了半天也只找到6只面包、3块蛋糕。
年轻人全都包圆了,还抓了七八根火腿肠、3个真空卤蛋、2瓶八宝粥、一盒快过期的蛋黄派。
王家奶奶撇撇嘴,小声和隔壁楼的老姐妹八卦:“肯定是赌输了给人买点心,什么东西都要。”
老姐妹深以为然,感慨:“现在的小年轻啊……”
那小青年听得眼角抽搐,问老板:“大伯,您这店里有摄像头吗?”
老板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咳,”小青年给矿泉水呛了一下,“您别误会,我们是野蜂救援队的,正在找一个和您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走丢了——他穿一身黄色消防服,您见过吗?”
“没见过。”老板对什么野蜂家蜂不感兴趣,至于什么“救援”,什么“老人家”……这个社会骗子太多,通通忽略就可以了!
在他坚持不懈地等待下,小青年终于还是付完款拎着东西走了。
夜越来越深,跳广场舞的队伍也解散了。
老阿婆老阿公们也陆陆续续搬着小凳子回去了,老板看看时间,把躺椅搬回店里,关上半扇店门,开始了他独自守店的深夜时光。
这片住宅区其实是随着老工业区发展的时候建立起来的,老工业区逐渐衰落外迁,住宅区也失去了原本的面貌。
老板和这小店,经历过火灾,抗击过台风,甚至还差点被改建拆迁了。
如今这样意外被保留下来,满足了老板自己,却让他早已经在新城区置业的儿女们牵挂牢骚。
他眯着眼睛,慢腾腾地摇着扇子。
藤制的躺椅发出轻微的“咿嗞”声,像是记忆里屋顶被烧裂的声响,又像是对面小学着火时火苗舔舐树木的声音。
哎,老了不经事儿了。
被人提起一句“消防服”,闭上眼睛就火啊烧啊的想个不停。
11点的时候,他起身把另一扇店门也关了。
抽屉里大额的现金和收银台后面的最贵的那几种香烟都要收起来,玻璃柜关好,蚊香熄灭彻底……
做完这一切,他才躺倒在铺了竹席的小房间床上。
这天实在是闷热,他摇了好一会儿扇子,翻来覆去都是汗。
最后,他还是爬起来把风扇拧开了。
凉风呼呼地吹到身上,舒服得老头终于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模模糊糊似乎听到了下雨的声音。
雨滴落在着头顶的瓦片上,敲在窗户上,清脆而带着回响。
“终于下雨了,要凉快咯。”他实在睁不开眼睛,摸索着关了电扇。
外面的雨水似乎并不足以驱散屋内的闷热,他睡着睡着,就又醒了过来。
老板于是抬起脚,踢开床边的窗户插销,再把糊着报纸的窗户踢开了半扇。
一股浓重的泥水味涌了进来,当真带来了一丝凉爽,隐约却还夹杂着点酸臭味儿。
老板终于睡踏实了,大雨滴噼噼啪啪砸在干燥的地面上,当然会有泥水味。
他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青年,完全不会杞人忧天!
梦里绿草青青,梦里溪水潺潺,梦里自己还年轻……
梦到了最繁盛的时候,那些花朵却开始凋零。
成串的凌霄花腐烂在枝头,簌簌地落下,沾到身上就变成了带着臭味的黄泥……
老板蓦然睁开眼睛,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天已经大亮了,床边的窗户没关严实,他的脚还架在窗户上——窗棂、窗台、脚面、席子,还真沾着不少黑漆漆的泥点。
他凑近一闻,当真又嗖又臭!
老板讶然地爬起来,探头出去一看,不只窗户和地上都是泥点,小平房顶上都脏兮兮臭烘烘的呢。
“哪个神经啊,大半夜拿脏泥巴扔我屋顶上!”老板老当益壮,中气十足的破口大骂。
骂了半天,也不见人谁回怼,更不要说敢作敢当站出来认错了。
老板无奈,回屋喝了两大杯茶,再用水盆接了水,把窗户、墙壁和屋顶都冲洗干净。
他年纪毕竟大了,这一番劳作累得够呛,当晚连乘凉都没什么精神。
早早关了店门,躺倒就睡。
这回倒是没再做梦,可隔天一觉醒来,仍旧是满窗满腔的脏泥巴污水渍……
***
许漫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磨性子的任务,整整三天,78个小时!
他们无人机也用了,地毯式搜索也用了,警方联动也做了,光闵家附近的几条街就找了不下3次。
甚至,连那个早已经夷为平地,又在平地上建起菜场的纸箱厂,都去了2次。
闵爷爷,还是没有任何踪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中间他们还跑了次隔壁市,因为有个热心市民打电话来说,似乎在高速路口上看到了类似着装的老人。
应峤亲自带队去找,沿着省道一路追踪过去,最后居然追到了人消防队的门口。
人小伙子不过就是少白头,并且执行任务后没及时脱掉工作服被人惊鸿一瞥而已。
路走到了尽头,桥也并没有出现。
每年都有不少走失的失智老人,寒冷、炎热、饥饿、摔伤……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可能给这些找不到回家路的老人造成致命的障碍。
有些,甚至陈尸于离家不远的偏僻角落。
闵涛彻底没了精神,每天沉默寡言地跟在队伍里,再不见笑容。
集训也暂停了下来,加入搜寻的人员却并没有减少。
高楠和欧阳畅想几个都专门请了假,骑手群也每天有人在那留意着路上的行人。
第四天傍晚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拨进了应峤的蓝牙耳机里。
“请问,是野蜂救援队吗?”
应峤这两天接电话接得耳朵都生痛了,他脚步不停,一边用木棍拨开房屋后面的草丛检查,一边轻轻“嗯”了一声。
“我爷爷说你们在找一个穿消防服的老人家,我们抓……我们收留了这么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声音轻柔而带点怯懦,口齿确实清楚的。
“你们在哪儿?”应峤扶住耳机,死盯着前面几根折断的草茎。

第十一章 老来多往事(五)

许漫坐在装备车副驾上,隔着玻璃窗,看着前面的指挥车灵巧的变道、拐弯,又拐回主路,完美地避开又一个长长的红灯。
他们的车是徐安在开,自然也紧跟队长的步伐,干干脆脆绕过了红灯。
路过纸箱厂原址的时候,她还是不大甘心地探头出去瞄了两眼。
坐在后面的林中磷抬手就将她拽了回来,拽完还嫌弃地抽了纸巾擦手。
许漫自己有错,抿着嘴巴摸了摸被拽疼的胳膊,没吭声。
这片所谓的原址现在已经变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广场,还建了座音乐喷泉。
海豚飞跃出水,水柱随音乐起落,完完全全没有了旧工业区的模样。
再往前是三向的立交桥,过桥之后,往右开上大道,过两个路口,终于在一个由两间小平房组成的小卖部前停了下来。
那小卖部规模不大,招牌也老旧。
老板坐在屋檐下摇扇子,另一个看着孙女模样的女孩站他边上。
旁边摆着一张小方桌,一个穿着老头衫的老人正低头呼哧呼哧喝粥。
许漫还没推开车门,前面车上的闵涛已经当先冲了下去。
“爷爷!”
老头又吃了两口,才抬起头,板着脸看他。
“爷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闵涛顾不得擦眼泪,蹲下来上下打量他。
老人家比照片黑瘦了一些,斑白的头发黏糊糊的,脸上还有泥渍。
“得帮我清理干净!”老板那扇子戳着自己屋顶和墙壁:“你看看他给我把这墙糟蹋的,一连好几天,每天晚上挖烂泥往我墙上泼!你说缺德不缺德?”
闵涛连连道歉,“您放心,我一定给您重新刷一遍。”
“刷了就完了?还影响我生意了!”老板摇起扇子,“他从刚从到现在,吃了我大半锅粥,仨咸鸭蛋、2根火腿肠;还用了我洗发水、沐浴露、毛巾……”
“该赔该赔。”闵涛说着就伸手进裤兜里去掏钱,掏了半天才想起来出门太慌张,压根忘了带钱包,“真不好意思,我扫码给您转个账成不?”
小孙女连扯了老板好几下胳膊,老板就当没看到,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串二维码:“你扫!”
闵涛这边在道歉,应峤绕着小卖部走了一圈,意外地发现那些污泥几乎都泼在窗户啊、门啊等有出入口的地方。
干涸掉的泥巴一层叠一层,果然泼了好多层。
那边闵涛在问:“他这几天就一直在您家附近?一直就没吃东西?”
“这不吃着吗?!”老板年纪虽然大,脾气可真不小,“多大仇!天天蹲我家门口,给我这店墙上、窗户上泼脏水、扔泥巴!我刚看到他抱着那破捅半死不活躺后门口,恨不得一脚踢死他!为老不尊!”
他絮絮叨叨控诉了半天,还把闵爷爷的犯罪工具,一只脏兮兮的垃圾桶拎到了闵涛面前。
至于那些污水和脏泥巴,都是闵爷爷从附近的臭水沟,一桶一桶拎上来的。
装备车上就有水管,应峤检查完了房子状况,领着众人先把墙体清洗了。
宋繁缕又去买了涂料,挽着袖子给老板重新刷墙。
欧阳畅想凑过去嗅了半天,摇头:“宋哥,还得再买点香水,这味实在太重了。”
老板显然听到了,一边给人找零钱,一边又开始骂骂咧咧。
那客人买完东西,也飞快地捏着鼻子走了。
闵涛拿着涂料刷,回头看了眼自家坐着发呆的爷爷,有些徒劳地问:“爷爷啊,你到底要干什么呢?”
老人沉默,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四下张望。
他这几天虽然风餐露宿,精神状态看着却还好。
两只有些微陷的眼睛里像有烛火在燃烧,干燥的嘴唇微微开翕,声音却轻到几乎听不到。
许漫凑近了些,也只隐约听到一句“找不到”。
大家给小卖部刷完墙,欧阳畅想又去买了瓶空气清新剂,对着屋里屋外一通乱喷。
那味道刺激得好几个人喷嚏连连,老板倒是挺满意的,摇着扇子插着腰,像闵涛道:“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你们家里人就应该多费心照看。你们小时候,还不是他们一把屎一尿养大的?”
闵涛被训得眼眶又红了,愧疚地拉紧了老人的手。
“一会儿还是送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应峤道。
闵涛点头,去扶老人上车。
老人走了两步,蓦然又站住了,有些磕巴地说:“衣服。”
老板皱眉,“那么脏,我都给你扔了!你就穿我的吧,看你可怜送你了!”
“我的衣服啊——”闵爷爷浑若未闻,只是固执地重复。
闵涛于是又去垃圾桶那翻衣服——确确实实脏得非常彻底,都被阴沟水泡透了,也难怪老板直接给扔了。
闵爷爷原地走了个圈,看到小卖部侧面的窗户时,眼睛又一次睁大。
许漫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窗户里透出了点不大明显的昏黄的灯光,似乎是老板的小孙女在角落里翻找东西。
“又烧了——”闵爷爷蓦然出声道,接着,抬脚就往那刚洗干净倒扣着晾干的垃圾桶走去。
“闵爷爷,您去哪儿?”许漫赶紧跟上去。
老人自言自语似乎的嘟囔道:“烧了——灭火呀——”
他看着干瘦,脚程却不慢,很快便走到垃圾桶边,拎起来又往阴沟方向走去。
“都烧起来了,快跑吧——叫娃娃们跑啊——”
“没着火呢,”许漫哭笑不得地拉住他,解释道,“闵爷爷,那是屋子里面人的亮着灯,没着火!”
“黄了,烧了……”
“您真的看错了。”
……
看着被缠得毫无办法的许漫,应峤突然问老板道:“您这儿发生过火灾吗?”
“都好多年了,”老板不耐烦地看着拎着垃圾桶的闵爷爷,“那时候工业区都还没拆呢,这对面也不是菜场,是个小学。小学食堂着火,烧得可厉害了,连带着把我这儿屋都引燃了……”
应峤恍然,轻轻道:“我们那老爷子以前是纸箱厂消防队的,大约以前来救过火吧,一直惦记着你们。”
“救……”老板一直眯着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夸张地睁大,嘴唇抖了一下,又一下。
一直到他们离开,他也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儿来。

第十二章 无硝烟战役(一)

寻人任务顺利完成了,野蜂的训练,自然还是要继续的。
许漫在宿舍睡了一个下午加晚上,醒来时肚子空瘪瘪的,心情也空荡荡的。
她胡乱吃了早饭,仍旧是坐车去黑蜂射击馆。
她还没进门,大老远就听到了欧阳畅想咋咋呼呼的声音:“闵涛,你爷爷上报纸了诶!”
玻璃门自动打开,许漫就见闵涛拿着个飞镖,正冲墙上靶子射去。
“笃”的一声,飞镖正中红心。
马小南也凑过去:“我也听说了,当年那些被他救过的学生都去看他了,里面还有上市公司老板诶。”
闵涛有些得意地回过头:“那是,也不看是谁爷爷。”
许漫四下张望了下,不见应峤,便凑到方勤身边:“队长呢?”
“在射击区教客人打枪呢。”方勤盯着平板,似乎又换了部新剧在追。
许漫有心想去看看应峤,又找不到借口,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方勤撇嘴:“胆小鬼。”
许漫反驳:“你不也一样。”
“我?”方勤轻哼,“我可不一样,野花哥这个月已经约了我近10顿饭了,看了七八场电影了。”
“那他表白了?”
方勤叹气:“大约,还需要个一年半载吧。”
宋繁缕的泡妞方法老套而执着,循序渐进,节奏慢到方勤想要哭出来。
两人约了这么久会,最亲密的事儿,就是过马路时宋副队长抬起手掌把她往前赶了那么一赶躲避车辆。
两人连个小手都没牵过,更不要说什么表白确定关系了!
许漫听得可怜,暗暗握拳,“我可不能学他!”
“你那哪是不够主动,你那是太太主动、太耿直,太没有技巧了。”方勤分析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连人家男的什么心思都没摸透,贸贸然出击,当然会撞南墙。”
不过,野花哥要有她一半的主动,估计他们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也是这个时候,外面一阵熟悉的引擎声响起。
方勤往外瞥了一眼,立刻拍许漫肩膀道,“你家林少爷来了。”
许漫侧头,正好看到林持瀚拉开车门下来。
他今天穿得倒是运动服,白色棒球棒、白色运动衣、白色运动裤,就连背上那个干瘪的登山包,都是白色的。
“你看人白得多好看,”方勤也不看电视剧了,任凭男主角抱着女主角哭天抢地的,“要不要再试试,刺激刺激我表哥?”
“你可别再坑我了,”许漫抿嘴,脸上明白写着拒绝,“你那个方法压根对队长就不管用,以前他还照顾照顾我呢,现在直接当我是透明的。”
什么吃醋,什么刺激觉醒——人队长连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