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犹豫了会,轻轻敲了敲门。虽说楼上楼下,住了这么久,还真没什么交集。
防盗门嘎达一声开了,露出音乐女青年那张涂成小丑摸样的脸,白粉面红色圆鼻子,吓得孟弯弯连退好几步。
屋里那个爱不够的嚎声停止了,嗖的窜到门前,果然是周维闵。
音乐女青年不耐烦地冲他们摆摆手,就要关门。周维闵走到楼梯边,又回头加了句:“嘿,下次有空再合作,你那鼓敲的,太酷了!”
弯弯不明所以:“那玩意简直扰民,我都投诉好几次了。”
话音未落,音乐女青年“砰”地重新打开已经半掩上的门:“你说什么?”
弯弯也盯着她那张白花花红彤彤的脸很是不满:“说你扰民,半夜三更打那什么破鼓,怎么了?”
“我扰民?”女青年表情虽然被浓妆遮住,语气可不温柔,“我这样还算扰民?你自己听听三楼那小孩的哭声,跟鬼嚎似的——还有你,半夜不移家具会死人还是怎么着?”
“我…”
“得了,您也别客气,我也是一有机会就投诉的,都好几回了。”
弯弯气得一蹦三尺高:“你找打是不是?”
女青年跃跃欲试:“打就打,□大爷的!”
“你他妈还骂人,有教养没教养的?”
周维闵拉住她,同时也挡住就要冲上来的女青年,腹背受敌,帅气的眉毛一下子皱起来了:“平安夜呢,你们吵什么?哎呦——踢我腿上了!”
弯弯和女青年同时看向下三路,果然,一暖鞋一皮靴全招呼到他身上了。
弯弯收回脚,女青年却挑衅的加了句:“活该!”
孟爆竹一下点燃了,冲上去就推人:“你才活该,你们全家都活该——藏男人在自己家里,很爽是不是!”
这话一出,连周维闵的脸色都有点儿发黑了。
弯弯也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说来说去,自己原来在介意这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音乐女青年反攻了,一拖鞋踩在她脚上。
弯弯啊地一声惨嚎出来,就算拖鞋是软的,那鞋上人的身量可比她整整大上一圈。
周维闵连忙□来,乘机拉架:“你们俩还是不是女的?说动手就动手,文明礼貌知不知道,楼上楼下要团结友爱!大晚上的闹什么闹”
弯弯拧着眉头,不大高兴地被他扯到一边。
“你刚才不是不在家嘛…那个,心情有点灰暗,喝了点酒,在你门口睡过去了。差点没冻死!李小姐好心让我进屋暖和暖和,你闹个什么劲啊?”周维闵凑近她耳朵边,“真看上我了?”
弯弯就觉得耳朵边一热,脸也烫起来,下意识的就摇头:“去你的,干、干你屁事!”
周维闵嘿嘿直乐,连说不是就好,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可以倾吐心扉的女哥们,咕哝完,跑那小丑脸女青年边上说好话去了。
弯弯心里一阵郁闷,是啊,心情灰暗——周帅哥心情一灰暗就会跑来找她。谈天谈地谈生活谈感情…可问题是这感情都是他和以往历任女友的。
怜取眼前人懂不懂啊!!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俩女孩子都单身,又难得住一个楼,多有缘分啊!”
弯弯就觉得被踩的脚尖酸酸的疼,还带点儿说不出的落寞。
多有缘分,多有缘分——
怎么跟谁都有缘分,就跟你没缘分呢?

第十三章、防卫
圣诞节过去后,周维闵骚扰的频率就更高了,短信电话突击上门,搞得弯弯也神经兮兮的。
“孟排球,今天上不上班?”
“孟排球,起来没有?”
“孟排球…”
弯弯顶着个鸟窝头从被窝里冒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震个不停,银白色的屏幕上闪亮亮地显示着“周帅哥来电!周帅哥来电!”
她嗷地长嚎一声,蒙住脑袋鸵鸟似地扎进被子里。
这是星期天!这是星期天早上六点半啊!
手机还在不屈不挠的响着,墙壁先生也有点不耐烦了,滋滋滋滋的发出声响:“去接电话,刚才那么多短信不都回了?”
弯弯还赖在被子里,声音模模糊糊的:“不接!那个色狼就想着探听楼上八婆的事情!死也不接!”
墙壁先生“哦”了一声,声音陡然温柔起来:“那更要接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
“乖啊——”
弯弯从被子里冒出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瞅着他雪白广阔的胸怀看了半天,呜啊一声撞过来。被子做盾牌屁股做先锋,连脑袋都咚的在墙面上磕了一下,震得整面墙都抖了好几下。
“你个吃里扒外的,那是我情敌!”
墙壁先生滋滋滋滋退开一点,继续劝导:“乖啊,去接电话——不然一个早上都没得睡。”
弯弯沉下脸,裹着被子思量了会,终于跟个球似地挪了过去,接起电话:“干嘛!”
“醒了?今天没什么安排吧?我一会过来,菜也我来买,中午做菜泡饭给你吃…”
弯弯眨巴眨巴眼睛:“你要专门过来给我做饭?”
“这什么话!怀疑哥哥我的诚意?咱们什么关系,跟亲生似的。西红柿吃不吃的?还有蒜苗和西葫芦呢?”
弯弯贫瘠的心田立马被灌溉了,那得意满满的笑容看得白墙滋滋直响:“喂,喂,你也太好收买了!”
弯弯团紧被子,背朝着他下命令:“多买点鸡蛋,嗯,我还要包鱿鱼丝,要微辣的…”
等不到周维闵进门,弯弯已经穿上套头毛衣,靠在沙发上拿着支铅笔乱涂乱画:“哎,这结构是不是有点问题?”
墙壁先生正要开口,门外咚咚咚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就是一系列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摔倒了。
肯定是周维闵那个倒霉蛋!
弯弯放下画板,铅笔随意往耳朵上一夹,冲过去一把拉开门:“没买手剥核桃不许进门…”
声音顿了一下,很快转为惊叫:“你们干什么?!”
大门乒乒乓乓地被推开,一个高挑的女人窜了进来,紧接着就是好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泥鳅似的挤进来一串。
弯弯下意识的就拉开大门喊救命喊私闯民宅,可人家压根就不鸟她。
那高个子女人已经跑到客厅了,高筒靴子沾满了泥渍,踩得地板一片狼藉,顺手还把沙发拉了一下,横在中央,然后就直冲卫生间。
横杆上的大宝早远远飞到一边去了,吓得直叫“你好!”。
那几个小流氓动作也快,一个已经冲到卫生间门口,另一个正在横跨沙发,还有一个站在墙边摸出手机打电话:“强哥,那个女人想赖账!”
卫生间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谁赖账,再缓几天我一定还!”
门口的小流氓气得直踹门:“李天想你个xxx,趁早给我滚出来!”
弯弯本来已经闪到门口往外溜了的,听到李天想几个字,脑子一抽筋,忍不住又拐回来一脚:“住这儿四楼的李天想?”
那几个小流氓愣了一下,瞅着这个傻兮兮的户主:“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弯弯火气蹭的上来了,报警逃跑之类的一下子全抛开了:“这我屋子你说关我什么事?姓李的死八婆你给我滚出来,要追要打滚你自己屋子里去…”
她还想再骂,门边的那个对着电话“嗯嗯”了两声,脸色不善的往她这边走过来,顺手还拎起地板上的一支玻璃瓶。
弯弯暴躁完立马就觉悟了,想跑门已经给人挡住了,正后悔,冷不防边上的墙壁滋滋一震动,哗啦横倒下来。她是习惯了墙壁先生时不时的威胁恶作剧,利落的往大宝方向迈开几步。那几个小流氓却没这个觉悟,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一堵墙说倒就倒,除了卫生间门口那个,一股脑儿全给压下面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墙壁是一整面倒下来的,几乎从中腰折断,碎成三大截。底下的人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脊椎受伤,另一个被砸中脑袋,满脸的鲜血。
脊椎受伤的那个哀哀的叫着,脑袋流血的那个却一动也不动了。
弯弯看着从他背朝上的脑袋上流出的红得发黑的血液,愣了半天,才摸出手机打电话叫120。

李天想,也就是四楼的小丑脸音乐女青年,原来喜欢玩股票。玩股票就算了,偏偏还借了朋友一大笔钱玩;借钱其实也没什么,偏偏她就是没眼色没技术的被套牢了。
“那你也不能去借高利贷啊!”,周维闵痛心疾首的坐在沙发上教育她,“弯弯,给倒杯水。”
弯弯还蹲在那堆砖头边,神色说不出的诡异。
“弯弯?”
她抬起头:“哦,水是吧。”
说着,利落的站起来,端了杯温开水过来。极其自然的,又蹲到一边去了,似乎还在喃喃自语。
李天想有点不好意思:“装修费我会出的…那个,今天真的不好意思啊。”
周维闵自动自发的摆摆手:“没事没事,孟排球这人特仗义。是吧,排球?”
弯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还在摆弄着砖头。
李天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堵墙吗,歉也道了,钱也说要赔了…这么突兀地一蹲就是半个多小时,学周星驰哭蟑螂啊!
周维闵也觉察了,对着她后背又使不了眼色,咳咳咳干咳起来。
弯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感冒了?”
周维闵只好站起来:“你们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孟排球,来搭把手。”
弯弯跟着走进厨房,脸色白得有点吓人。
“把小青菜洗一下。”
“嗯。”
“菜油递给我。”
“嗯。”
“吓傻了你?”
“嗯…说谁呢?”
周维闵尴尬地搓了搓手:“弯弯,天想也不是故意的,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多不容易。你们楼上楼下住着,能照应一下就照应一下嘛。你看,也没什么大损失——那墙本来就不大牢固,刚才警察问话,你也说是它自己倒下来的…一切损失我负责赔,好不好?”
弯弯张张嘴,猛地推了他一把:“出去!”
周维闵“啊”了一声,弯弯继续把他往外面推,推过空荡荡的门框推过乱七八糟的客厅,一直推过玄关推出大门:“出去!”
屋子里的李天想站起来了,走到门边:“哎,有什么脾气你冲我来就好了!”
弯弯扯住她胳膊,狠狠地拉了一把:“知道还不快点滚!滚滚滚,全给我滚出去!”
李天想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看她:“我刚才是着急没看楼层,你犯得着这样吗?你放心,我一会就把修墙的钱赔你!”
弯弯重重地砸上门,转身冲到沙发边抓起周维闵带来的一大包东西,拉开门一并扔了出去。
“弯弯,弯弯!”
周维闵在外面敲了会门,只当她臭脾气发作,也不是非常的在意,安慰着李天想:“没事,她就这个臭脾气,一会就消气了——那堵是艺术墙,你也知道,你们搞艺术的…”
李天想给他说的一惊一乍的:“搞艺术的?”
周维闵继续黑着眼睛说瞎话:“是啊,你不是玩音乐的嘛?她画画的…嗯,职业搞美术的!”
李天这才想起那堵诡异的破墙底部还围着不少暗红色的棉布,点点头,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我李天想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艺术墙就艺术墙,你干嘛不早说?…等我这事情解决了,请你好好吃一顿…喂,别装死啊!”
弯弯在里面发出尖利的叫声:“滚——”
周李二人只好真的“滚”上楼去了。
听着脚步声一点点远去,弯弯站在屋子中央,一瞬间有种恍惚地不真实感。
砸得乱七八糟的墙壁还散落在地板上,暗红色的布套子也还套在底部,只是,因为墙壁已经四分五裂从中间折断的关系,变得皱巴巴的不太整齐。
弯弯走到旁边,慢慢的又蹲了下去:“墙——”
回应她的,只有大宝带点兴奋的叫声,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第十四章、访客

元旦伴随着大雪降临城市,十二个月份轮到了头,又一个轮回开始了。
马路上厚厚的一层积雪,白的人晃眼,一脚踩上去吱呀吱呀直响。看着两边商店里喜庆的告示广告,弯弯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才过完圣诞,怎么就又过节了呢?
记忆其实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无数次对着装碎砖头纸箱子自言自语得不到回应之后,那个温柔的男声也变得恍惚朦胧起来了。
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出现了幻象?
弯弯扯紧围巾,羽绒衣帽子上的绒毛在耳朵边轻轻的抖动着。马路上行人不多,连车子都少的可怜,大约是天冷路滑,都躲家里了。
她这几天跟掉了魂似的,做什么都不在状态。就连周维闵上门讨好,也提不起劲挤不出笑。
李天想的钱最终还是还上了,周维闵做债主做上了瘾,连补墙的钱都给垫上了。她也毫不客气地全额收下,连给工人买烟的零头都没少算。
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楼梯间里突然冒出个黑影,拉着她就往角落里拖。
弯弯吓了一跳,扬起拎包就往他身上招呼,黑影抓她抓的更紧,冷不防冒出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里沉默,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是你,你又是谁?
一楼的感应灯早坏了,弯弯愣了半天,猛地甩开他大喊:“你谁啊你!”
一边喊一边捡起落地上的拎包,飞快地往楼上跑。
黑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咚咚咚追上来。
弯弯冲到门口掏钥匙,他就跟过来从背后抓她胳膊:“做人不能没良心!你…”
砰地一声巨响,震得防盗门都哆嗦了一下。
弯弯回过头,正看到一个脑袋包着纱布的陌生男人往地上萎顿,从他肩膀上看过去,是高举着把吉他的李天想。
“…”
弯弯觉得该说声谢谢,但看着地上流血不止的男人,又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李天想倒是自然,拉着她就往楼上跑:“你先去我那躲会,这帮王八羔子!”
弯弯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王八羔子”,脑子里回想起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
像,就是模仿,也太拟真了点。
李天想把房门关上,还抵了张桌子上去,连蹦带跳地穿过摆满乱七八糟乐器的房间,捡起床上的手机开始拨号:“喂,110不?这里是…对,就是上次那个想拿玻璃瓶行凶因为室内墙壁意外倒塌扎进自己肚子还磕坏脑袋的那个流氓…”
她的普通话带点北方人特有的卷舌,但是流畅,快的叫人耳不暇接。大约是冷的缘故,上下牙齿还互相撞了好几下。
弯弯这才发现她只穿着睡衣,下面就一条起球的亮紫色秋裤,明显是听到声响冲下来帮忙的。
满头纱布和鲜血的流氓被担架抬走了,弯弯瞅着那张带血渍惨白兮兮的脸,忍不住咕哝了句:“他不会就这么完了吧?”
李天想满不在乎的摇头:“祸害遗千年,死不了!上次在你家把脑壳都砸破了,脑电波都没反应了,硬是回过魂来——这种人,早死一刻少造些孽!”
“…”
“你这什么表情,嫌弃我嘴巴太毒了?他连亲侄女都□呢!”
弯弯吃了一惊,瞪着她。
李天想皱紧眉毛:“少给我摆什么纯洁少女模样,没看过人性阴暗面?那男叫谭章一,外号“章鱼”,满肚子坏水。不对,丫就一禽兽,几年前把寄住在他老娘家的小侄女给欺负了…也就那种封建老太太,当女孩子是棵草,拼死护着这种社会残渣。现在成天跟着付海彪鬼混——付海彪没听过?就借我高利贷那家伙,贼滑头…”
弯弯连忙截住:“那他侄女家里人也肯?”
“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肯?老太太跪在大儿子门口抱着农药瓶哭,才把事情拖下来——他天天在外面混,大不了不回家,才不管这些。”
弯弯朝远去救护车看了眼,怪不得刚才那些警察连口供都录的这么随便,敢情早知道这号人了。
那张脸,沾着血,可怜兮兮地被纱布围着,怎么看也想不到竟是这种人。
“早知道我回去补上两拳!”
李天想斜了她一眼,犹豫了下,开口:“说真的,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弯弯一时反应不过来,谢什么?
李天想脸色瞬间狰狞起来:“拽什么拽,还要我说两遍?”
弯弯也是个炮仗,眼看着就要爆了,对方倒是妥协了:“行了,我吃亏点就吃亏点,谢谢你!——这回听明白了?说不客气呀!还有,刚才我帮你了,你也该谢谢吧?”
弯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半天才吐出串连环三字经。
李天想跟着她进门,还只穿着那条紫色秋裤,冷的直哆嗦。弯弯把身上的羽绒衣扒下来给她,自己跑厕所去换睡衣。
她怕冷惯了,冬天睡衣厚的都能当被子盖,换睡衣就跟圣斗士披圣衣似的积极。
李天想老老实实窝在旧沙发上,拿羽绒衣捂着腿,羡慕的看着她身上臃肿的格子棉衣:“这个暖,哪儿买的?”
弯弯走过去给闹个不停的大宝喂了点吃的,含糊的答定做的。
“哎,定做也得找师傅的吧,给介绍下!”
“…”
“哑巴了你?”
“我就看你不爽,不想告诉你,不行?”
“你丫找揍是不是?”
“怕你?!”
“别揪头发!”
“你还扒我裤子了呢!”
“…”
“…”
两人蛤蟆看青蛙似的对瞪了半天,终于松开手,憋不住笑滚到地板上。
弯弯不小心一脚踹到角落里的大纸箱子上,笑不出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怎么那么没人缘呢,连堵破墙都要离我远去。”
“我不赔你钱了?小气巴拉的!”
“那是周维闵的钱。”
“哈哈,谁叫姐姐我魅力大,这叫美丽的资本,懂不?”
“滚!”
李天想扯扯羽绒衣,重新窝回沙发里:“哎,你喜欢那个姓周的吧?”
弯弯正弯腰捡鸟食,半袋子颗粒全撒脚板上了,连忙找扫把收拾,“呸呸呸,你瞎说什么!”
李天想不阴不阳地乜着眼睛看她,弯弯有点赧颜了:“那个…有这么…明显?”,
李天想翻白眼:“那不叫明显,那叫露骨!”
弯弯瞪她,瞪着瞪着就又想揍她了。
“你放心,我还了他钱就跟他没关系了。”,李天想指指自己上面的天花板,像是指着四楼那一堆堆又旧又乱的乐器,“我跟我的鼓结婚了,鼓就是我男人。等攒够了钱,我流浪去,什么撒哈拉喜马拉雅,全他妈扛着摄像机走上一遍!”
弯弯给她这么高远的理想震慑到,拿手里的鸟食半天没敢往钵子里倒。
李天想哈哈大笑:“骗你的,这年头谁还玩什么个性,我要有钱,第一件事就是把工作给辞了,买个大房子,也包他十七八个男二奶男三奶!”
弯弯一下一下往钵子里倒鸟食,很笃定的说:“你太激进了,会危害社会的。”
大宝跳着脚,连叫了两声“你好!”、“你好!”,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第十五章、准则

医院其实是一个很残忍的地方。出生和死亡同时上演着,谁也不为谁的喜怒所干扰。
一楼这边是妇产科,护士们压根镇压不了这突如其来狂欢——没有办法,产房里新迎来的是一胎三名健康幼儿。
年轻的父亲乐得只会傻笑了,手机握在手上压根不知道接听,一个劲的站起来又坐回椅子上。旁边的家属大声地跟他道喜,半是祝福半是沾喜气。
匆匆经过的住院部李医生也忍不住多瞟了几眼,随即又把脑袋转回去,飞快的踏进电梯按了楼层。
电梯倒是不在乎谁生几个孩子,该工作的时候就工作,该停下的时候就停。红色数字到三楼的时候,进来一个穿深色外套的年轻男子。
高高瘦瘦的样子,脑袋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只把双黑眼睛露出来,活脱脱似木乃伊归来。腿脚似乎也有点儿毛病,走起来一摇一摆的。
不对!李医生看明白了,这小子走路同手同脚!
年轻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冲他笑了一下。与此同时,也纠正了那个诡异的走路方式。
李医生还是觉得古怪,跟看到非人类似的。
他这站姿可真稳固,两脚叉开,两肩下沉,要是再半蹲下去,简直就是标准的扎马步。
然后,他认出来了——谭章一,本地的小毒瘤之一,居然还没死!
李医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脖子往边上转了转,只拿侧脸对着他。
谭章一显然对自己的毒瘤身份深有体会。李医生一哼,他也慢慢收起了那副谨慎的笑容,安安静静的靠着栏杆站着,表情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