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楼的动作又急又快又狠,一下子勾破了戚修的嘴,又磕到了他的牙齿,戚修喉咙里顿时下意识的发出闷哼一声。
秦玉楼尝到嘴里一股子腥味,犹豫了一下,便听到对方嘴里发出一阵含含糊糊的声音道:“夫人···莫···停···”
秦玉楼威严霸气的喝斥一声:“闭嘴!”
戚修便乖乖的闭上了嘴,任她为所欲为。
秦玉楼往日里为人较为懒散,惯是个乐于享乐之人,平日里皆是由戚修将她伺候的舒舒服服、服服帖帖的,她只顾哼哼享受罢了,眼下,还是打头一回见妻子如此雷厉风行,戚修被她一把推倒,排山倒海的吻如潮水般向他密密麻麻的袭来。
戚修竟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总的来说,这是一场较为激烈的战役,战役的最后,戚修嘴破了,牙被磕到了,舌头也被吸允出了血,显得有几分凄惨无辜。
秦玉楼倒是气势犹在,见状只一脸温柔的抚着戚修的嘴柔声抚慰道:“楼儿让夫君受累了,夫君等着,楼儿这就去给夫君上药!”
戚修只下意识点头,可点头过后,却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只觉得这句话好生熟悉,分明是每次亲热后他对妻子说的,眼下调过头来,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戚修躺在软绵绵的软榻上,怀中搂着个同样软绵绵的小抱枕,瞧着妻子起身为他去拿药,而他则伸手摸了摸受伤的嘴,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纳妾之事最终以秦玉楼霸气进攻,戚修受伤受罪最终告一段落。
秦玉楼轻手轻脚的替戚修往嘴上抹了药膏,期间,见丈夫乖觉,只觉得今日夫君瞧着格外顺眼,往日里硬邦邦的一张脸在今日瞧来显得格外柔和,期间在丈夫一脸目瞪口呆中又忍不住调戏了他两回,便觉得一整日的疲倦劳累都好似松懈了不少。
事后,二人躺在贵妃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话,说着今日宴会上的事宜,忽而想起长公主临行前说的那一番话,便一字未漏的说给了他听,末了,秦玉楼只有些犹豫的问着:“那日当真要将三个小的领着入宫吗?”
那日上元节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以携内眷入宫参宴,也是秦玉楼大头一回进宫,她自己心中都有些没底,更何况还要领着三个奶娃娃,且孩子还小,怕届时冲撞了贵人便不好了。
戚修摸了摸妻子的脸,默了片刻,方道:“既然长公主如此说来,想必定是太后私底下授予的,且陛下确实私底下与为夫说过一嘴,既那日乃是宫宴,想来定无大碍,倘若天气尚好,便领着几个小的去罢···”
戚修嘴上这样淡淡说着,面上却露出一抹几不可闻的淡笑,不过藏得极深,未叫妻子察觉。
二人又细细畅聊了一阵,忙碌了一整日,眼下夫妻二人又折腾了一阵,秦玉楼眼皮开始渐渐发沉了。
许是因着今日秦玉卿一事儿对她触动挺大的,又许是女子相比男子,向来容易患得患失些,饶是自信如秦玉楼,在最为幸福之际,也终究有些忧心忡忡,或者也不能说忧心忡忡,女子往往作天作地,有时为了得到的仅仅许是那么一句口头承诺罢了。
是以,意识渐渐薄弱之际,秦玉楼仍是不忘了抓着戚修胸口的领子喃喃道了句:“说好的啊,不许纳妾···”
戚修见妻子双眼皮都已阖上了,还不忘计较着这一茬,终究忍不住开口一脸认真的承诺道:“好,永不纳妾···”
语气虽淡,可一字一句却是铿锵有力。
秦玉楼微微勾着唇,这才安心睡去。
第158章
待过了初十, 春节的忙碌总算稍稍消停一阵了,话说这日天气和煦, 秦玉楼正准备吩咐几个奶娘将三个小的收拾妥当, 领着到院子里散散, 晒晒太阳了。
没想到外头的燕兰、茹兰忽而一脸兴致高昂的进来禀报,说外院护卫首领郑凛有事前来求见,燕兰、茹兰二人话音将落,便见芳苓、芳菲、归昕几个纷纷对视了一个目光,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眼中分明染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八卦之意。
秦玉楼见了不由挑眉,这郑凛有事不去禀戚修,直接绕过了求到她跟前是几个意思。
瞧着满屋子意味深长的表情, 秦玉楼皱了皱眉,看来, 她这阵忙得不可开交,怕是错过了什么?
“请郑护卫进来吧···”
秦玉楼端着茗碗吃了一口茶, 不多时, 便瞧见那郑凛耳观鼻鼻观心,一脸目不斜视的跟在燕兰身后走了进来。
郑凛此人二十有三,比之戚修小上两三岁,自幼跟在戚修身侧, 乃是他跟前得力的护卫。
此刻见他身着一袭青色锦袍, 肩胛两侧裹着盔甲, 生得眉目俊朗, 身板结实,显得有几分英武之气,就是性子有点儿糙,乃是典型的武人性子。
戚修说郑护卫对着一众手下镇日踹脚骂娘的,对着府中的丫鬟却十分怜香惜玉,只因他母亲自幼病故,父亲老迈,家中无人操持亲事,是以至今一直尚未娶亲。
府中有不少嬷嬷管事对他的亲事倒是十分上心,只不知何故,拖到了眼下却一直未能成事儿。
眼下,只见郑凛单膝跪地冲着秦玉楼行了个大礼,秦玉楼有些意外,忙叫起道:“郑护卫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客气——”
郑凛听了,却依旧岿然不动。
秦玉楼挑眉,半晌,只见郑凛犹豫许久,忽而鼓起勇气抬眼飞快的瞧了秦玉楼一眼,方有些紧张道:“属下···属下今有一事相求,望···望夫人成全!”
“哦?”秦玉楼忽而兴致上涌,目光却是微微眯着往屋子里一排排丫鬟身上一一略过,见一个个坦坦荡荡的,秦玉楼有些意外,待又一思索,忽而茅塞顿开,只噙着笑道:“郑护卫但说无妨!”
话毕,忽而轻轻咳了一声,只状似无意扭头对一旁的芳菲吩咐着:“肩有些酸了,知湫最近新学了几招手艺,让她来给我捏两把···”
芳菲用帕子掩着嘴忍笑道:“得了,奴婢这便去将知湫姐姐请来···”
秦玉楼颔了颔首,一瞧尚且还跪在底下的郑凛,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忙道着:“郑护卫你有话请讲···”
却见底下的郑凛那张黑脸忽而胀得通红通红,尽管他低着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热气上涌的感觉,脸耳朵上,脖子上的皮肤都顷刻间红透了。
少顷,只见郑凛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却依旧未曾说出过所以然来,这幅忸怩的憨傻样顿时惹得屋子里几个丫鬟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
恰逢此时,外头芳菲拖着知湫进来了,一贯沉稳大方的知湫脸上此刻难得瞧见有些许忸怩羞涩,郑凛嗖地一下回头瞧了一眼,两人目光相撞,又飞快分开。
芳苓笑着招呼知湫上前去给秦玉楼揉肩。
知湫到底是个老练的,从门口来到秦玉楼跟前,这段小小的距离已将所有的情绪调整到位了,只见眼观鼻鼻观心,从始至终权当未曾瞧见底下跪着的那人,直接绕过他来到了秦玉楼身后,一脸淡然的给主子捏着肩。
郑凛见状似乎有些急了。
秦玉楼微微皱眉一脸担忧的问着:“郑护卫,可是···有何难处?”
郑凛双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抓紧,松开,抓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一阵,终于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的呐喊似的高声“咆哮式”相求道:“回夫人,属下中意夫人跟前的知湫姑娘,求夫人开恩,将知湫姑娘许配给属下,来世,属下便是当牛做马也定会好生报答夫人的,求夫人允诺!”
郑凛梗着脖子好是一通咆哮后,便跪在了地上连连朝着秦玉楼磕头求人,一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瞧着那砰砰砰的声音,秦玉楼不由有些担忧,怕是要将她屋子里的地毯给磕破了吧。
许是这阵仗过大,将屋子里所有人都给吓着了,郑凛话音将落,只见屋子里寂静了一阵。
不多时,只见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均纷纷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儿来。
秦玉楼用帕子掩了掩嘴,忍笑了一阵,方装模作样的回着:“这事儿,你求我没用,喏,你得去求她本人才对!”
郑凛生怕秦玉楼不同意,只梗着粗红的脖子急急道:“知湫她同意了,只要···只要夫人您许诺了方可成事儿!”
秦玉楼闻言立即扭头看向知湫,意味深长的挑眉“哦”了一声。
芳苓、芳菲、归昕、燕兰、茹兰齐齐朝着知湫挤眉弄眼:“哦?”
知湫脸唰的一下红了,收回了替秦玉楼揉肩的双手,一脸羞愤的捂着脸,跑了,跑之前,经过那郑凛身边时,抬着脚用力的往他膝盖骨上踹了一脚。
郑凛顿时一脸惊慌失措,既想去追,又生怕秦玉楼这里松口,活将一个身长八尺的彪形大汗给生生急得差点要跳脚。
这郑凛突如其来的这一处,倒是将秦玉楼耽搁了许久的事儿又给提上了日程,原本秦家的丫鬟们到了年纪便可放出去嫁人了,知湫、芳苓、芳菲三个是她跟前最为得力的,自然不能亏待了。
芳苓芳菲二人与她同岁,知湫比她还要年长一岁了,去年年初之际秦玉楼便在合计着这桩事儿,秋天的时候将这桩事儿是明明白白的给提上了日程,眼看着就要着手办置了,人选她都已替她们几个给物色好了,结果又赶上戚修凯旋而归,便又给耽误了。
眼下,秦玉楼瞅着屋子里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丫头片子,颇有种吾家有奴初长成的感觉啊。
第159章 大结局上
知湫多掌管着院外之事儿, 因此多与院外人接触,这一来二去后,便与那英武俊朗的护卫首领郑凛对上眼了,怪道府中嬷嬷管事为他的亲事操碎了心,最终都无功而返, 原来是因着这一茬。
知湫年龄最长, 她的终身大事能够如此圆满, 着实令秦玉楼欣慰不已, 原来还替她物色了好几个,看来都得作罢了。
其实,那郑凛原本就是她物色的几人人选之一, 果然, 还是她慧眼独到,秦玉楼暗自夸赞了自个一番,对接下来这几个便更信心倍增了。
作为戚修跟前头号忠实的小厮墨玉, 这么个白白净净、天真烂漫的俊秀小伙子,自然逃不过秦玉楼的魔爪,见他与芳苓、芳菲两姐妹走得极近, 日日一口一个嘴甜的“芳苓姐姐”、“芳菲姐姐”, 秦玉楼还以为他对两位姐姐存了心思。
正暗搓搓的要点鸳鸯之际,却未曾想到那双生姐妹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才知晓原委, 原来那披着羊皮的小灰狼竟然暗搓搓的将主意打到了她屋子里老实巴交的归昕头上, 与芳苓、芳菲二人亲近, 实不过是笼络着二人姐姐的芳心,好替他在小丫头面前落几分好呢。
归昕那小妮子才多大,还未满十六了,院里的几位姐姐们将她保护得极好,小白兔似的,颤颤巍巍的,秦玉楼有时脾气上头,瞧着那颤颤巍巍的小眼神,都不忍动怒了。
秦玉楼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顿时忧心不已,倘若小丫头落到墨玉那人精手里,还不得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秦玉楼蹙着眉头琢磨着,约莫还是得将小白兔好生养几年,待养的结实些了,怎么得也要耐啃些吧。
知湫与归昕没令她操多少心,倒是芳苓、芳菲两姐妹铁了不嫁人的心,要一直侍奉在她身侧,着实令她心疼与头疼不已。
两姐妹花与她的情分不比旁人,算是自幼陪在她身侧,与她一块儿长大的,名为主仆,实为姐妹,秦玉楼原本挑了几个好的,有丈夫军营里的伍长、什长、千户、百户,虽品级不高,多少也是个小头目,将来若是嫁了过去,直接成了当家主母,倘若男子争气,建功立业,一跃枝头成了凤凰也说不定。
芳苓、芳菲二人的亲事她定会全权打理好的,锦薇去年已由她做主配了人,她点了丰厚的嫁妆,让风风光光的配给了戚家当铺铺子的掌柜做掌柜夫人,羡煞了满府的丫头片子,至于锦瑟嘛,她历来心高气傲,从不肯低头,秦玉楼没有过对干涉,日前由着齐妈妈在相看亲事,等明年到了年纪直接打发出府便是了。
有丫鬟出,自有丫鬟们进,锦薇、锦瑟二人的缺由伶俐的燕兰、茹兰给补上了,但却远远不够,三个小的们一日日长大,满了岁后便要单独分屋子住着,年后还得采办大把大把的人,不过这些皆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却说,去年年底家中来了书信,说三妹玉莲已配了人家。
对方是秦老爷下属的幼子,家境虽清贫,但家世清白,作风优良,最要紧的便是对方乃是家中唯一的男嗣,无得旁的劳什子内宅腌臜事儿,这样的家境,配给秦家二房的庶女,门第上来说算是高攀了,可好在后生是个相貌堂堂、品行端正之人,便是低嫁也有低嫁的好处。
袁氏牵的线,姚氏首肯点了头,姚氏与后院姝姨娘是水火不容,若非排在前头的玉莲未曾嫁人,从而耽搁了后头的玉瑶,姚氏是段然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善罢甘休的。
玉莲的亲事定在了秋天,玉瑶与陈秉坤的亲事则定在了来年春天。
玉莲给她捎了信,说定亲之日她偷偷去瞧了那人,结果对方看到她整个脑脖子都红了,不敢看她的眼,不敢与她说话,最后转身时还一把撞到了廊下的石柱上,撞破了额头,惹得她偷笑了许久。
她说,配这样一个人,也挺好的,又说,家中四姐妹往后都去了京城,她就安安心心留在元陵,可以时时回府,看看姨娘,看看爹爹,已是十分满足了。
信中的最后,提及了四妹,说她亲事定了,最开心的便属秦玉瑶了,因为她离嫁给心心念念之人又近了一步。
她们四姐妹中,怕是唯有秦玉瑶嫁给了最称心如意之人。
秦玉楼将信件反复瞧了又瞧,颇有几分感慨,终究是做姐妹一场,还是盼着姐妹几个都能嫁得好,过得好,她们三个倒都是心性乐观之人,唯有那秦玉卿,心思清冷了些,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另外,她所嫁的亦是爱慕之人,秦玉楼默默地想着。
许是因着这些日子都在替人操办着亲事,晚上,戚修回来时,秦玉楼一时来了兴致,笑眯眯的问着他,“夫君,庄家那敬哥儿你瞧过一回罢,你觉得如何?”
戚修一脸莫名其妙,瞧着妻子兴冲冲的脸,蹙着眉默了一阵,方道:“不及我儿!”
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奶娃,他该作何评价?
相貌比不过他的三个小崽子们,性子比不过宝贝女儿讨喜,劲道儿比不过团哥儿结实,黏糊卖萌劲儿又比不过老幺圆哥儿,唯一比得过的怕是唯有那年长一岁的年纪了吧。
戚修悠悠想着。
秦玉楼听了脸上的笑更灿烂了,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做派为何她就这么爱呢?
尽管,秦玉楼打从心眼里也觉得确实不及我儿,仍是忍不住以一副媒婆的姿态继续往下接着:“虽差是差了点儿,但在一众小娃娃们中也算是上乘了,前几日来府上,远远地见了我一口一个干娘,那软糯糯的小嘴别提多甜了,夫君,咱们家老大姑娘家家的,性子过于老成些了,敬哥儿倒是个小话唠,夫君你觉着——”
秦玉楼话音还未落,便见戚修黑着一张脸,绷脸抿唇,一字一句提醒道:“夫人,女儿还不到一岁!”
秦玉楼顿时一脸悻悻地。
瞧瞧,她这些日子乱点鸳鸯怕是乱点上头了,怎么见着谁,都是想着她与谁谁谁相配?
哎哎,魔障了啊!
不过,瞧着戚修那张臭脸,秦玉楼心里不由有些吃味,女儿成了他的心,成了他的肝,她随口说上两句都不成了?
却说正月十五上元节,一大早宫中便打发人前来通传了,太后口谕,特指派骠骑大将军领着妻儿一道入宫参宴,是以,这日秦玉楼便头绾飞仙鬓,佩赤金大凤钗,一身洋红正装加身,端庄又明艳,如此这般领着戚修的几个心肝宝贝随着他一道入宫参宴!
一路上,秦玉楼面上瞧着一派镇定自若,心里终究有些忐忑,毕竟这是入京这两年来打头一遭入宫,还是太后口谕亲自召见的,只觉得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倘若放到两年前,委实难以想象,有朝一日,她这个小小的知州之女,能够得到如此殊荣。
脑海中正在细细回顾着昔日老夫人教导她入宫的礼仪,忽然一只结实的大掌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秦玉楼一抬眼,便瞧见戚修腿上抱着珍姐儿,正低着头在认真逗弄着,大掌却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秦玉楼的心顷刻间便踏实下来了。
马车驶入皇城,到了城门口夫妻二人下马,早已有专门内侍软轿等待侍奉,二人双双上轿,退了一应丫鬟侍女,仅留下几个贴心的丫鬟及照看孩子的老嬷嬷随同。
皇城内庭,气势宏大,轩丽森严,城墙厚而坚固,高达十仞,行走在两排高耸入云的城墙下,有股子压抑而紧绷的感觉,令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待行过这一段宫门,一座座富丽堂皇、红墙黄瓦的宫殿开始映入眼帘,白玉金砖铺路,浮窗玉石堆砌的墙面,雄伟壮观,气势磅礴。
待轿子进入了一处殿外,听到鸣钟击磬,乐声悠扬,戚修扶着秦玉楼下轿,步行而入,早已有专门内侍及女官前来相迎。
正准备入殿,忽而听到后头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戚夫人!”
秦玉楼与戚修双双回头,原是小王氏跟前的侍女,原来杨家的轿子紧随其后,两家打了招呼后,小王氏跑过去捏了捏几个小的的脸,两家一同入宴。
宴会上人差不多都快到齐了,只见席位上众官员及家眷皆已纷纷落座,殿上歌姬伴舞,乐声悠扬,屋子里燃放着稀有珍贵的龙涎香,回味悠长,人多却不杂乱,声喧却不闹腾,每人皆展现着最为尊贵而得体的姿态,在场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皆是这大俞朝最为尊贵之人。
戚家与杨家一同入殿之时,只见所有人纷纷扭头瞧了过来。
第160章 大结局下
在场的均是三品以上官员家眷, 有半数是曾在往来府宴上瞧见过的, 虽兴许有些并未深交, 到底混了个眼熟,另有半数,彼此闻过其人,未见其人。
秦玉楼施施然的走在戚修身侧,一步一伐, 仿若丈量,面上始终挂着端庄得体的笑意,偶尔瞧到坐席上相熟之人,只见微微浅笑,缓缓颔首算作招呼, 因她身段、容貌出众, 众人扭头间,目光第一眼悉数皆落到了她的身上,纷纷为之惊艳。
戚修官位虽为三品,在一众权贵中并不拔尖, 但戚家有爵位在身, 且建国的封号乃大俞第一封号,故坐席排在了靠前的位置。
戚修侧眼瞧了瞧秦玉楼, 见她此刻一改在马车上的紧张忧虑, 反倒是异常镇定自若, 心中略微安心, 随即向她伸手, 秦玉楼自然而然的将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掌心,由他扶着入席就座。
众人瞧着这戚家世子冷面冰霜,但举止却细致入微,小两口抬手举止间仿若透着股子刚成亲时才有的亲昵,不由为之钦羡。
也是,对着此等绝色佳人,如何能不宠之爱之。
容貌,对于身份卑微低下之人而言,是福是祸尚且不一定,但当你功成名就,地位到达一定高度时,绝对会是锦上添花的利器。
席位前排坐着几位王爷郡王,接着便是有爵位在身的公、候、伯爵及相门权臣,因圣上还未曾出席,席间诸位大臣们相继举杯畅饮,畅所欲言,直至不久,有宦官高呼:“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拜相迎。
“平身——”
一道略微威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声音显得有些年轻,略带低沉,自带威仪。
秦玉楼不敢随意张望,直到起身后,听到前头圣驾上传来略带笑意的天子发话“今日乃上元节,能够与列位一道赏宴,朕为之欣慰”,又发话令大伙儿今日好生过节,不必拘谨云云,听着是个和颜悦色的主君。
天子发表完讲话,下头便有王爷、相爷、还有几位年迈权臣附庸,说了些长篇大论的节日祝贺,天子龙颜大悦,举起了手中的九尊凤鸟纹爵,道:“好,朕甚为欣慰。”
众人见圣上举杯,纷纷起身齐齐共饮。
借着饮酒的空挡,秦玉楼飞快的抬眼往上头瞧了一眼,只见上首端坐着一皇两后,容貌未敢细瞧,正中央坐着乃是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唇上蓄着短须,尽管面上透着淡笑,只那浑身威严,依然令人不敢直视。
一左一右分明端坐着一位五十上下的尊贵妇人,及一位二十几许的美貌贵妇,纷纷着正装,一身明黄与大红,一眼望去,只瞧见那头上金灿灿的仪仗恍得吓人,令人压根不敢正视。
龙凤威仪,果然震撼人心。
本以为气氛会比较拘谨凝重,却未想宴会竟然十分热闹,瞧着往日那一个个位高权重的老头子,私底下说起话来倒是好生有趣,即便是过节助兴也好是一通唇枪舌战,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不由想起了以前缠着戚修给她说说朝堂趣事,岂料戚修蹙着眉道“几个迂腐的老头子说些个迂腐无用的话,哪里得趣”,秦玉楼思及至此,嘴角不由扬起了几分笑意,恰逢戚修扭头瞧她看了过来。
戚修偷偷在底下捏了捏她的手,秦玉楼伸手挠他的掌心。
戚修心里发痒,轻轻的咳了一声,一把紧紧抓住她乱动的手,让她无法动弹。
上头陛下正要宣七岁的太子前来背诵节日祝词,小太子人还不齐腰高,但那举止间的做派颇有几分圣上的风范,一张一池间至尊至贵,一眼便知非池中物。
小太子背诵完后,殿中奏乐,歌姬上场伴舞,两旁女官陆陆续续将宫膳呈上来,就着美轮美奂的音律,美酒当前,美食当道,君臣同乐,底下敬酒、敬酒词从未停歇过,诺大的宫殿里从未冷过场。
秦玉楼也难免随着饮了两杯酒,戚修怕她酒力上头,便用小刀往盘子上的羊腿上切了两小块羊肉放到了她的碟子里,秦玉楼顿时大为感动。
戚家的位置略微靠前,又尚且坐在第一排,一举手一抬足间都格外引人瞩目,当那兹兹冒着油光的塞外烤羊腿方一呈上来时,她的口水便已在喉咙里直打转了,可因时时刻刻得秉持着端庄、典雅的风范,秦玉楼只得瞧在了眼里,叹息在心头。
还是夫君有眼力劲儿。
秦玉楼冲他使了个赞赏的小眼神,美滋滋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开始享用了起来。
戚修见状微微勾唇。
恰逢此时殿中一舞完毕,众人纷纷鼓掌大赞。
许是气氛甚好,圣上龙颜大悦,难得大赞,下令派了赏,歌姬退下后,上首九五至尊视线一转,目光便正确无误的落到了下首亲昵投食与喂食的夫妻二人身上,皇上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咳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戚爱卿与戚夫人倒是伉俪情深···”
一时,将所有的目光悉数吸引了过来,纷纷露出戏谑之色。
被陛下打趣,秦玉楼面带报赦,只镇定自若的垂眼做羞涩状,戚修倒是一脸若无其事。
皇上目光在她面上停顿了一阵,似有些惊艳,过了片刻似觉得有些不妥,方咳了一声转而投向戚修面带关切的问着:“戚爱卿的伤势可有痊愈?”
戚修忙拱手恭敬回道:“多谢陛下关心,已然痊愈!”
皇上轻轻颔首,似还要再打趣两句,一旁的皇后忽而轻笑道:“这位便是戚夫人罢,都说是个难得的美人,今儿个一瞧,果然是个俊俏的,戚将军好福气···”
皇后远远地抬眼将秦玉楼瞧了又瞧,忽而又转首瞧了另外一侧的太后一眼。
只见太后正一脸和蔼的看向秦玉楼,听到皇后这般说来,便笑着道:“来,孩子,站起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秦玉楼闻言有些诧异,抬眼瞧了戚修一眼,见戚修冲她轻轻颔首,便伸着双手轻轻的敛起双侧裙摆缓缓起身,脚步微移,缓缓挪出座席,向前迈出两步,施施然立在席位前的殿堂上,行动间,姿态如扶风摆柳,身上一应佩饰却纹丝不动,端得一派绝佳风华,低眉赦目间,只远远地朝着上首行礼道:“臣妇拜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
顿了顿,又一施礼,“叩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太后反复打量着秦玉楼,见她举止进退适谊,姿态端庄优美,不由赞着:“嗯,不错,到底是打建国侯府出来的,瞧着大方得体——”
想到那建国侯府,神色似有几分落寞,顿了顿,方忍不住问着:“老夫人身子可还硬朗?”
秦玉楼心中有几分拘谨,面上却噙着笑大方一一回道:“回太后,祖母身子还算硬朗,此番临行前,祖母她老人家反复叮嘱臣妇,让臣妇务必给太后问声好···”
太后闻言似乎十分高兴,只片刻后,神色变得有几许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变得有几分复杂及低落,良久,只轻叹了一声,喃喃道了句:“一晃眼,都只剩下一把老骨头咯
···”
一旁七岁的小太子立马嘴甜道:“皇祖母鹤发童颜,长乐永岁,哪里就老了···”
太后听后,一改先前落寞,一把将小太子搂在了怀里,指着他笑骂道:“还是笙儿甚得哀家心意,比起你父皇可要嘴甜多了——”
皇上皇后见状,纷纷露出笑颜,底下一众大臣女眷亦是面露笑意。
“对了,母后,您不是时常叨唠着想要瞧一瞧传闻中的三胎儿吗···”皇后笑着转而看向底下的秦玉楼。
太后闻言顿时来了兴致,笑容满面的看向秦玉楼,道:“几个孩子也领来了么,好,好,哀家倒是要瞧瞧这传闻中的三胎儿是个什么模样的?”
秦玉楼只有些受宠若惊,忙福了福身子回道:“回太后,回皇后娘娘,未免惊扰了宴会,几个小的被安置在了偏殿中···”
皇上一拍手,道:“宣——”
得到示意后,殿中女官便去将安置在偏殿中传闻中的三胞胎儿陆陆续续抱了进来。
戚家这三胞胎初诞生之际,便在整个京城热议了,待后来戚修凯旋而归后,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谬赞,甚至一度夸张到说那戚修之所以能够打赢胜仗都是因为这三个孩子庇护。
毕竟,这大俞开朝历代以来,还是打头一回瞧见有人生了三胞胎,是以才这般引人热议。
大殿上人口众多,里头装饰繁多,金碧辉煌,几个小的镇日被人围观惯了的,一点都不怕生,不哭又不闹。
大抵觉得这地儿无比新奇,纷纷探着圆溜溜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小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儿,这会儿齐齐换上了一模一样的锦鲤大红袄儿,大红色的圆帽儿,大红色的锦鲤嘴儿鞋儿,脖颈上,手腕上挂着亮晶晶的璎珞项圈及护身符,胖乎乎的小胳膊一晃一晃的,身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瞧着委实软糯可爱的紧。
将要路过秦玉楼身边时,只远远的瞧见了她,这下可好,不得了了,一个个激动得犹如那猪圈里嗷嗷待哺的小猪仔似的,激动得又是蹬腿,又是晃胳膊晃小脑袋瓜子的,一张张小胖脸胀得通红,在场瞧得所有人心都随着化了,随即纷纷眼都热了、红了。
秦玉楼远远立在原地,没得准许,一时上前也不是,立在原地也不是,脸也随着胀得通红,心里头不由愤愤想着,这帮小兔崽子们也忒没出息了些,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至于这般激动吗?
太后远远地瞧着便已乐呵得不行,吩咐女官将几个小的抱近了些瞧着,老人家本就喜欢孩子,太后也不例外,尤其这三小只完美的继承了秦玉楼的美貌与讨喜性儿,想当年秦玉楼小时候便是众人手心里的宝,但凡瞧见过的,没有不夸着赞着,人人见了只恨不得凑上去咬上一口才好,此番三个“小玉楼”活灵活现的卖萌讨趣儿,那讨喜程度自然不必多说。
于是,戚家这几个小的像是些个耍猴把戏的似的,在这大俞的宫宴上被人好似围观了一遭,待围观完了之后,整个大殿里的气氛变得无比的温馨喜乐,大抵是瞧着这样一番喜乐洋洋的氛围,圣上深表欣慰,逮着秦玉楼夸赞了一番后,目光往下首席位上瞅了一眼,忽而宣道:“唔,戚秦氏性娴礼教,益修妇德,其一连产三子,此举令人惊之叹之敬之,乃为妇之表率,此表实属大俞之奇闻,望大俞后代以此为善祥,故此番朕特册封其为二品诰命夫人,赐母族封号!母后,您觉得如何?”
一直待宫宴散去后,将所有羡慕、嫉妒的目光隔绝在了自家马上帘子外头后,秦玉楼这才后知后觉的将紧握在手心里头的诰命书轻手轻脚的打开,一字一句反反复复的瞧着上头的夸赞及恩赐,良久,依然觉得有几分不大真实的感觉。
“夫君,我今儿个打头一回知晓,原来这会生竟还有这般好处?”秦玉楼愣头愣脑的说道。
戚修见妻子抱着诰命书不撒手,一脸欣喜的模样,嘴角微微扬着“唔”了一声。
“不对···”想了片刻,秦玉楼忽然回过神来道:“这诰命书早早便已准备好了,陛下应当不是临时起意···”
她起初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还以为是他们娘四个表现好,甚得皇上、太后欢心,凭着他们娘四个的魅力才得以讨得这满门荣耀,可细细想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诰命书早早便已备好了,分明不是临时起意。
且瞧着丈夫那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早早便已预料到了似的。
“夫君快快如实招来,你是不是早早便知晓什么···”秦玉楼小心翼翼的护着诰命书,一把扑到戚修怀里,捏着他的下巴,眯眼质问着。
马车有些不稳,戚修生怕摔着她,忙伸手搂着,对着妻子那一双刨根究底的双眼,戚修微微蹙眉,半晌,只无奈的低声回着:“确定不是为夫替夫人争来的诰命,是夫人厉害,自己得来的!”
原来是他替她···
早该猜到的。
一路上,秦玉楼都静静的搂着戚修的腰,丈夫虽是个木头呆子,但他却总会以他的方式令她感动着,偏生每每她都吃这一套。
都老夫老妻了,感动的话语无须多言,他们心意早已彼此相通。
马车缓缓的驶向宣武大街,快要回府了,秦玉楼还懒懒的不想动弹,戚修见状,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了一眼,沉思片刻,忽而低声道:“今日乃上元节,外头热闹得紧,为夫带夫人去逛逛···”
“真的吗?”秦玉楼听罢,立马来了兴致,要知道入京两年,除了寻常外出参宴、去逛寺庙外出以外,她几乎无甚几乎出门,更别提外出游玩了,说话夸张些的,这诺大的紫禁城,连东南西北她怕是都分不清。
她历来是个懒惰之人,并不如何贪玩,只到底这机会难得,如何能不令人为之欣喜激动。
只是——
“瞧瞧这时辰,外头庙会怕是都要散了罢···”秦玉楼皱了皱鼻子道。
“无妨,为夫带夫人去一个地方——”
戚修吩咐将孩子们送回府,二人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命下人去做一应准备,在马车里,戚修亲手替她披了厚厚的斗篷,将她整个裹得严严实实的。
秦玉楼心生好奇,追问他要去哪里,他竟然将嘴抿得紧紧的,竟然还买起了关子。
马车经过热闹的大街、集市,因时日不早了,庙会等等活动皆已结束了,只街上仍残留着一丝热闹过的气息,马车使了很久,竟然来到了城门处,出城后,弃了马车,竟一把将她扶上了他的坐骑,戚修将秦玉楼整个裹在了他厚实的大毡里,汗血宝马先是缓缓迈步,不多时戚修双腿夹紧马腹,马儿便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策马奔腾了起来。
约莫行驶了半个时辰后,戚修渐渐的放缓了行驶速度,又行了片刻,戚修轻轻松开了她,将他的大毡打开,又将她身上的斗篷缓缓揭开,他翻身下马,牵着马绳缓缓而行,来到了一处山坡上。
秦玉楼热得除了一身热汗,紧紧的扶着马鞍大口大口的喘息,她从未曾如此筋疲力尽过,却奇怪的竟有些畅快淋漓的感觉。
待稍稍喘息一阵后,见马儿停了下来,一抬眼,只见他们正处在一片陡峭的小山丘上,放望去,四周皆乃是一片绵延无尽的草地,如此静谧如斯,头顶上挂着一汪碗口似的圆月,月光倾洒在大地上,洒在他们两人身上,烘托出一片宁静的夜。
世界如此宁静,除了他们俩的喘息声,静得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们二人,除了他与她,在无其他存在。
而远处,一大片星星光点一闪一闪,好似天上的繁星都坠入了人间。
秦玉楼坐在马背上,戚修牵着马绳安静的守护在她身侧。
天地之大,唯有彼此。
秦玉楼心底一片震撼,久久无法平复,从来不知,郊外的夜色竟如此之美,美到心旷神怡,令人恍惚,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恐惊扰这片浩瀚空灵的世界。
“好美啊,夫君,那是哪里···”
良久,良久,秦玉楼终于忍不住指着远处那一片摧残星光问着。
戚修伸手去拉她的手,抬眼看着她,道:“那里便是骁骑营的驻扎地···”
秦玉楼惊呼:“这里便是夫君的军营···”
戚修低低的“嗯”了一声。
原来这里便是丈夫每日前来当值的地方。
见丈夫久久未曾言语,秦玉楼微微低头,便见戚修一脸认真的凝视着前方,眼中带着某种坚定不移的神色,秦玉楼双目微闪,忽而有股子狂热的热流上涌,顷刻间,便觉得此处在她心间变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片刻后,秦玉楼挣扎着要下马。
“草地上沾了露水···”戚修不让她下马,自个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伸手揽着她,秦玉楼躺在他结实的胸膛里,二人紧紧相拥,难得都没有说话,均静静的用心享用着这片天地带来的震撼与宁静,这一刻,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夜色渐浓,浓成了一副天地共舞的画卷,偶有轻风略过,吹乱了二人的发,两人的长发相交,纠缠在了一处。
“夫君,很喜欢那里吗···”秦玉楼忽而指着前头那片星星点点的地方,那里是他的军营,是他安身立命之所。
戚修怕她冷,将身上的大毡脱下裹在她身上,良久,方低声回着:“以前喜欢,现如今是敬畏,这里是京城,是大俞的命脉···”
亦成了他的责任。
同时也是他为之骄傲自豪的地方。
所以,将她带到了这里,分享着他的喜悦与骄傲。
秦玉楼能够从丈夫的话语里感受到那股子意气风华,壮志凌云,这样的戚修,永远唯有她一个人能够瞧见,秦玉楼有些得意,有些欣慰,也有些感动。
夫妻二人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山坡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聊着,大抵皆是秦玉楼起的头,她一问,他便一答,有时便是长久的沉默,也并不觉得尴尬,这一刻,只与夜色共眠。
最后,秦玉楼忍不住问了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里头的一个问题,“夫君可以与楼儿说说小时候的事儿吗?”
不论她问什么他都直言不讳,可唯独这一茬,深藏在心里许久,一直没有勇气,也不忍心问出口。
大抵是觉得这一夜,两人的心前所未有的靠近,她想要踏入丈夫心底最深处,去抚慰他、去拥抱他,去舔舐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仿似过了许久,却又仿佛不过眨眼之间,戚修忽而缓缓开口道:“母亲打小对我不喜,记忆中很少对我笑,也从未抱过我,我时常调皮捣蛋,想要以此博得她的关注,可是···直到有一次发现她瞧我的眼神中仿佛带着一丝厌恶···”
戚修的声音很低,却无比的平静:“小时候不懂,后来渐渐长大后才知晓,原来母亲当年怀我时,父亲纳了一房通房,父亲待其十分宠爱···”
“再后来,戚家遭遇变故,几经败落,二叔去世,父亲失了双腿从此一蹶不振,母亲便镇日衣不解带的围在父亲身侧悉心照料,我时常一连半月都见不到她人影,彼时祖父祖母一夜白头,无暇顾及府中之事儿,而二房败落,三房三叔又尚且年轻,府里开始乱作一团,一些个胆大的刁奴便开始趁机作乱,胆大欺主,等到发现之际,已险些去了半条命,还是姨母发觉的,求着祖母将我带回荣国公府养了大半年···”
说到这里,戚修停顿了片刻,忽而继续淡淡道着:“姨母自幼便疼爱我,十三岁那年···”
语气平静得好似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儿。
顿了顿,待还要说下去,秦玉楼忽而红着眼伸手一把遮住了他的唇。
后面的她都知道了,他读书俨然将要读傻了,亦是姨母将他领出了戚家。
心里有些疼。
秦玉楼噼里啪啦的流着眼泪。
他低头默默的擦着。
秦玉楼心里头有些堵得慌,抬眼细细注视着丈夫的眉眼,回想着一路走来,丈夫的清冷、生涩,他的不善言辞与呆笨迂腐,以前是充满了嫌弃,可现如今心里头却只有满腔的酸涩与怜惜,觉得有千言万语,此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秦玉楼忽而捧着戚修的脸,正色道:“夫君,以后楼儿与孩子们疼爱你···”
月色当头,四周倾洒了一片银色,戚修双眼中亮晶晶的,半晌,戚修只正色回着:“好!”
“夫君···”忽而,秦玉楼低低的唤着。
“嗯···”戚修低低的应着。
“夫君···”秦玉楼再次唤着。
“嗯···”戚修再次应着。
“夫君···”秦玉楼不停的唤着。
“嗯···”戚修不停的应着。
秦玉楼嘴角微微翘起,捧着丈夫的脸细细的吻了上去。
世界之大,在这一方天地间,两颗心亲密的交融到了一处,一直到永远。2017/11/29姀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