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堂来到了跟前,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瞅着两人,嘴角勾着一抹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又见两人战战兢兢地,便拧着眉道:“缩在角落里做什么,爷有那么吓人么。”
春生只得抬头看了一眼道:“奴婢二人无意冒犯爷,还望爷见谅!”
沈毅堂见她有些拘束,又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心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又见她面色恢复如常,不似那日那样苍白羸弱,巴掌大的小脸恢复了点人气,显然是见好了。
此刻正乖乖的立在自己跟前,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沈毅堂瞧了心下满意,遂道:“嗯,这回便绕过你们两个,若下回再让撞见背地里随意编排爷的话,定要好好罚罚你们!”
虽嘴上说的是告诫的话,但却是笑模笑样着说的,一听便知道未曾放在心思,春生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时,那沈毅堂目光扫过香桃,见她缩了缩脑袋,顿了顿,倒是没有说什么,径自往里去了。
一转身,便见那香桃一溜烟跑开了。
春生知道香桃素来害怕那沈毅堂,倒也未觉得奇怪,只跟在后头进了书房。
里面的莞碧见沈毅堂进来,立马迎了上来。一时又是伺候沈毅堂脱了身上的锦袍,又是跑去端茶倒水,春生跟在后头有些不知所措。
房间里烧着地龙,暖呼呼地。白日屋子里通风透气,便觉得室内清爽又缓和,一时舒适无比。那沈毅堂只着了一件中衣,外面是玉色常服,一副居家装扮,一副懒洋洋地模样。一抬头便见春生木桩子似的杵在角落里,只往太师椅上一靠,眯着眼吩咐道:“爷今日劳累了一整日,过来帮爷捶会子肩膀。”
春生便又回想起上回帮他揉腿的事情,觉得有些不自在,虽心里有些不乐意,却是无法。一时乖乖地挪了过去,双手握成拳头,试探的往他肩上捶打。
她未曾替别人按摩捶肩过,一时不敢用力,便见那人往太师椅上不自在地挪了挪,皱着眉头道:“用些力。”顿了顿,又道:“到底是小胳膊小腿地,这砸起来就跟挠痒痒似得,不得劲。”
春生听了便又用了几分力,那沈毅堂一时哼哼歪歪地,好不自在。
莞碧泡好了茶端过来,见春生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一时间头上都要冒汗了,只觉得好笑,便好心过来道:“还是我来吧,瞧你那点力道爷哪够受用!”
春生只仿佛听见了天籁之音似的,被换了下来,只觉得双手都麻木了,那沈毅堂浑身硬邦邦的,砸得自己的拳头泛红一片了。
沈毅堂听了,只半眯着眼瞅了春生一眼,随手指着道:“喏,桌子上的点心赏你吃吧,那样小胳膊小腿,往后还怎么伺候爷。”顿了顿又道:“屋子里没得外人,就在这里吃吧。”
那碟子里的点心是饭后莞碧姐姐特意吩咐从厨房里端来的,一叠玫瑰酥,茯苓糕,并桂花糖蒸粟粉糕拼盘,一叠吉祥果,五香腰果并蜜饯龙眼,蜜饯槟子等点心,皆是书房常备的糕点。
自端了过来还未动过一下,春生一时不敢动,又觉得在这里当着这些人自个吃独食有些不习惯,却见那沈毅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只往这边看着,春生无法,只得走过去拿了一块玫瑰酥放进了嘴里。
玫瑰酥入口即化,口留余香,让人回味无穷,春生尝了觉得味美清甜,让人垂涎欲滴,心道:若是叫那香桃见了,只怕是两眼冒光蹦跶三尺高了。想到这里,春生会心一笑,便又拿了一块。
那沈毅堂半眯着眼瞧着春生奶猫似的一口一口吃着,觉得乖巧无比,一时心下受用,又觉得那些平日里瞧腻了的东西忽然间变得美味了起来,他砸吧了两下,便指使道:“也给爷来一块尝尝。”
春生听了只忽然吓了一跳,见那沈毅堂双眼不错的直看过来,慌忙把手上剩余的半块玫瑰酥放入了嘴里,一时擦擦脸,又拍拍身上的衣服,用拿帕子擦了擦手,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爷,您要尝哪种?”
沈毅堂不假思索道:“你刚才尝的是哪种?”
春生顿了顿,便立即恭敬道:“奴婢尝的是玫瑰酥。”
沈毅堂问道:“味道如何?”
春生虽有些好奇沈毅堂为何这般多此一问,这玫瑰苏乃是书房常备点心,他自是尝过的,定是直其味。只不敢多言,想了下,如实道:“清甜软糯,味美可口。”
沈毅堂便点头道:“那便爷来一块玫瑰酥吧。”
春生捧着碟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走到沈毅堂跟前,却见他怡然自得的靠着,不见起身的意思。又见他抬眼看着她,示意她动手喂他,只脸一热,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两人对视了片刻,便见那沈毅堂拧起来眉毛,春生立即拿了一块玫瑰酥放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那沈毅堂眉头松了松,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道:“嗯,味道还不错,就是甜腻了些。”说着便又看着春生道:“难怪你们这些小丫头喜欢。”
说着便又张嘴,就着春生的手把剩下半块吃完了。
春生只在一旁站着,头垂得低低的,沈毅堂见她拘束又羞涩,心道:倒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又一不小心瞧见她连耳尖都红了,只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一时间也跟着不大自在起来。
他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伺候惯了的,穿衣戴帽从未自己动手过,走到哪里端茶倒水的便跟着侍奉到哪里,个个都是巴巴的往上凑,从未见假手于己,他也乐于享受。
别说喂个吃食,便是换着新鲜法子来喂也是常有的事儿,并不见稀罕,此番见那春生这般扭捏,这才惊觉,对方不过才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他虽素来劣迹斑斑,但到底未曾到达般胡闹的地步啊!
一时,沈毅堂握拳置于嘴前干咳了下,对着莞碧摆摆手道:“行了,没你们的事儿呢,你们两个下去吧。”顿了顿,又道:“把那些点心到后头分了吃吧。”
莞碧领着春生退下,她方才站在后头,并未曾意识道方才沈毅堂与春生之间的异样,只领着春生二人到后头的偏间把点心给分吃了。
见春生脸颊红扑扑地,只以为是方才帮主子爷捶肩热得,只一边尝着点心一边压低着声道:“瞧你穿这么多,怎地受得了,方才便与你说了,屋子里烧了地龙,热乎着呢。”
春生只道:“唔,我不热。”
莞碧笑道:“好吧好吧,你不热,你不热,只是脸红成猴子屁股了而已。”
春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发烫,想到方才自己竟然亲手喂一个男子吃东西,直觉得懊恼得不行,一时间,立即甩了甩手,心中默念了几句安神心经。
沈毅堂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期间,莞碧出去添过两次茶水,又偷偷查看过几次,见无动静,遂安心回来吃点心。春生待着一直没动,莞碧以为她是畏惧主子的威严,是以在她耳边直念叨着沈毅堂的好,试图用来打消她的顾虑。
见那沈毅堂歪在灯下写东西,莞碧奇道:“咦,难得见爷这般用功。”
春生道:“在书房里定当是做些正事呢。”
莞碧只捂嘴笑着,并不答话,直道:“往后你便知道呢。”
春生一时好奇,却又并不想探究。
天色已晚,整个府里静悄悄地。一般到了这个时辰,府里的下人们皆各自歇息了,除了各自当值的仍然在值守。因着主子还未曾歇息,是以,这斗春院的主屋,书房,后面的厨房还仍是灯火通明。便是那后院东厢房袭云屋子里也还亮着灯。
一时,候在外头的杨二提醒道:“爷,已到亥时了,天色已晚,爷明日还得早起当值呢!”
过了片刻,才听到那沈毅堂回道:“嗯,那便歇下吧。”
莞碧听了动静,领着春生一同出来。莞碧拿起搁在一旁的袍子伺候沈毅堂披上。杨二躬身问道:“爷,今晚是去?”
沈毅堂伸了个懒腰,随口道:“去东厢那···”恰好眼尾扫过立在一侧的春生,顿了顿,不知为何竟忽地不由自主的改了口道:“唔,今日乏了,就在主屋歇着吧。”
杨二道了声“好嘞”,便跑去外头吩咐人去主屋通报。
莞碧拿了一盏莲花灯来,杨二回来接过,便伺候着那沈毅堂回了。莞碧与春生送到门口,那沈毅堂往后瞧了一眼,见春生站在莞碧身后,仍然是低着头,面色不由沉了沉,便踏着步子走了。
待沈毅堂的身影消失在了角门里,莞碧这才领着春生回了书房,莞碧见春生有些疲惫,深知她还不适合守夜到这么晚,遂安慰道:“这前几日你还不熟悉,是以咱们两个一起伺候,待过些时日你熟悉了,咱们晚上便轮番来,到时候便会清闲些,再者爷也不是每日都会来书房的。”
又道:“你今日也累着了,咱们快些去歇着吧。”
两人粗略收拾一番,便回了各自的屋子。
屋子里还留了灯,香桃早已睡得不知所云,小脑袋全都埋在了被子里,春生过去拉了拉被子,好让她的脑袋露出了透透气,便见她翻了个身,砸吧两下,脑袋又重新缩回被窝里了。
春生无法,只得任由她这般下去,又把从书房吃剩下的点心拿回来,包好放在香桃的床头柜上。
这才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三两下洗漱好,倒头便睡下了。
第51章 三少
元陵的冬日特别冷,不同于北方,是一种刺骨的阴冷,大雪漫天纷飞,甚是寒冷。但是天气好的时候又会非常和煦,温暖的阳光照拂在身上,只觉得连心窝子里都是暖暖地。
春生在书房里伺候了几日,自那日过后便未曾见过那沈毅堂,倒总算赞成书房如同莞碧姐姐嘴里说的那般清闲自在了。
这日天气大好,莞碧与春生在书房里打扫,瞧着外头的太阳大,便让春生把书房里贵妃榻上,太师椅上垫的褥子,金絮拿到外头晒晒,莞碧手里端着一些沈毅堂的物件欲送到住屋去。
莞碧刚走没多久,却听到外头有人气喘吁吁地喊道:“少爷,少爷,您慢点儿!”
话音刚落,便见有人闯了进来。
春生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把整个脑袋都遮住了,费力的挣了挣,也只露出了一双弯弯地眼。
便瞧见屋中出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生得一张圆圆的黑脸,长得结实健壮,憨头憨脑,若不是瞧见身上穿戴如此华丽如斯,定会以为是从哪个庄家田地里冒出来的土黑娃儿。
只见他上穿青锦袄,脚上踏着一双金线飞凤小朝靴,手里拿着一张弓,急步兴冲冲而来。两道粗粗的黑眉毛下面是一双丹凤眼,眼睛不大,却是炯炯有神。
忽地瞧见春生,似乎也愣了愣,遂停在了原地,只两眼直直盯着露出一对弯弯月牙儿眼睛的春生瞧着。
春生猛地撞见陌生人,一时警惕,又见来者身份不凡,便猜测许是哪房的少爷,一时还未曾开口,便听到对方询问道:“你是新来的丫鬟么?我怎地没瞧见过你?”
春生一听他的语气,便知来人定是经常出入此地的。
自那沈毅堂大婚后,府里的大老爷沈衝兆呆了几日便又匆匆的返回了京城,留下妻儿侍奉在老父老母身侧。余下二房历来随着居在元陵,三房沈衝瑞身虚体弱,不宜来回奔走,再加上江南气候比京城更为适合养病,是以也留在了元陵。四房沈衝锦难得归家一趟,此番便告了长假,一直待到年后方动身去往边疆。
是以,此番府中人口聚齐,是非常热闹的。
只听闻这大房长子沈之敬沈大少爷已年满十九,生得玉树临凤,清秀俊雅,贯满京华。次子沈之轩在家中排行第四,年满九岁,自幼聪明伶俐,亦是生得粉妆玉砌。只是这二房的沈之谦素来肖像其父,也是个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只因乃是庶出,被主母吴氏打压得厉害,是以又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整日吹嘘耍横,却无几分真本事在里头,是以虽已年满十六,亲事还无甚着落。
倒是这四房的三少爷听人议论得少,只私底下听到几句生得五大三粗,面似黑炭之类寥寥几句。
春生私底下听莞碧姐姐念叨过,说四房的三少爷无事总爱跑到爷书房里,这年龄,相貌皆对得上,想来定是那四房的三少爷呢。
遂连忙跑回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原地,匆匆过来行礼道:“奴婢是刚来的,给三少爷请安!”
待那沈之聪瞧清楚了春生的面貌后不由一愣,他原本追随着父亲行武出身,自幼在边关长大,又自小被父亲带在身边亲自历练,整日跟着五大三粗的将士们一块粗鲁惯了的,历来粗枝大叶,行事鲁莽。整日里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恨不得撒开了蹄子四处奔腾,只回到了元陵这才被拘着规矩了起来。
后又起早贪黑跟着府里其他的少爷们一同上学堂满嘴礼仪仁义信,只觉得苦不堪言,幸好后来无意中在五叔沈毅堂书房里发现了满屋子的兵书谬论,不同于父亲手中千篇一律的用兵之道,反而是讲诉一些战场上的诡异奇谈,直让人入迷,只觉得发现了宝物般,恨不得一下了学便马不停蹄赶来。
那郑氏对他教养上心,身旁安排的皆是年纪大的丫鬟婆子照料,沈之聪平日里性子又粗狂,最不耐烦那些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进进出出跟随的皆是小厮,哪里瞧见过这样俏生生的小丫头。
此番猛地瞧见春生,只觉得生得如此娇憨可爱,只见她穿着一件碧绿色白底收腰细袄,领口处绣了粉嫩的春花,下着白底撒花裙,梳着一对双丫鬓。那一张小脸奶白奶白,像朵花儿似地俏生生地盛开在自个儿眼前,沈之聪“噌”地一下红了脸,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又见那春生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只觉得那双眼里满是水儿,湿漉漉的,瞧得无端的让人不自在起来。这沈之聪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了,只觉得胸腔里一下子捣鼓得厉害,心脏仿佛是要跳出来了似地,只眼睛快速地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就收了回来,便不敢再看了。
手中紧紧地握着那只弓,故作镇定的问道:“五···五叔这会儿还没回么?”
春生恭敬回道:“是的,三少爷,爷平日里这个时辰还不曾回来,想来还得再要一会儿。”
沈之聪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得春生声音软软糯糯,酥酥麻麻的,实则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些什么,只胡乱“嗯”了一声,便又飞快的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报涩道:“唔,我进去找几本书。”
说着便匆匆越过她往里去了。
春生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三少爷虽生的敦实健硕,却瞧着宽容厚道,不似个摆谱的少爷,虽生的黑古溜秋,面如焦炭,却壮实有力,拔地参天,自有一番风骨。
话说这沈之聪自幼随父在军营中长大,所接触过的女子无外乎是自个母亲姐妹几人,典型的大男孩心性,有些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其实他翻了年便立马十三岁,虚岁十四了,在这个年纪已算是一枚标准的青葱少年呢。
好些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早已青春萌动,暗生情愫了,寻常讲究的大户人家早已预备了些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便是有些早已初经人事也并不足为奇。
只是他素来爱武,喜爱打拳练箭,整日里心思全部放在了练武这件事情上,是以对其余的事情皆不在意,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武事痴也并不为过,虽天性坦荡纯良,到底对男女之事愚钝了些吧。
沈之聪原本是兴致匆匆的过来寻那本《疆场怪论》地,此番拿在手上只有些心不在焉地,一旁的小厮元宝问道:“少爷,咱们这会子是直径回书房还是去三老爷的瑞雪居啊!”
这元宝是沈之聪贴身随从,为人忠心耿耿,沈衝锦素来严苛,动则对沈之聪处以军事处罚,偏偏有时那沈之聪倔强得像头牛,认定的事情怎么也拉不回来了,元宝也跟着没少受过责罚,是以算得沈之聪的心腹。
这四老爷沈衝锦素来反对他整日对着这些杂谈怪论着迷,兵者,虽诡异,却绝对不是这般神神叨叨概而论之地,若是抱着几本闲杂怪谈便能指挥着行军打仗的话,这大俞便早如虎添翼,外族又何惧为患?
是以这沈之聪每每便躲着研习,那瑞雪居乃三老爷的居所,清净安宁,寻常人是断不会轻易过来打扰的,再加上三老爷学识渊博,透古通今,又生性豁达,实乃一妙人也,沈之聪乐意亲近。
若是往日,这沈之聪定是拿了书本子便火急火燎的往那瑞雪居去了,只恨不得赶紧找到一个清净之地让人一睹为快了,只是此刻,只见那沈之聪胡乱的摆了摆手道:“你外头候着吧,少爷我还得···还得等五叔回来有事请教他呢!”
元宝听了有些疑惑,他可是从未听过少爷有甚事得请教五爷的啊!虽心中狐疑,到底听命退了下去。
待元宝走后,这沈之聪便坐下了,只心里有些杂乱,看不进去,两眼认真的盯了许久,仍是瞧着同一处地方。终是有些心不在焉,悄悄地抬头,却见那小丫鬟正往这边来了,沈之聪立即正襟危坐。
春生端着茶水过来,瞧见那沈之聪读书认真,遂轻手轻脚的过来伺候着,到了一杯茶放在一旁,轻声道:“三少爷,请用茶!”
说完本欲退下。
却见那沈之聪拿了便一口饮下了,春生有些诧异,见那沈之聪喝得急,似乎是呛了一口,一时拘在原地不该如何是好。
那沈之聪心里有些懊恼,只觉得自个头脑发热,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待放下手中的杯子,只觉得一阵狼狈,一张黑脸又泛红了些,幸好原本脸黑,叫人瞧不出来。
正觉得有些尴尬间,便见那春生提着壶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正俏生生的看着他,沈之聪一时伸手握着,只不知道是该饮还是不该饮了,正进退两难之际,忽地听到门口有人惊讶道:“咦,原来三少爷果真在里边,我说怎么瞧着元宝在外头溜达咯!”
沈之聪与春生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那莞碧正从外头走进来。
春生见莞碧回来,便退了下去,莞碧与这沈之聪有些相熟,又觉得这位三少爷性情耿直,无甚架子,待这些下人皆为和睦,是以便乐意亲近,只赶着上前伺候。
见外头太阳虽大,到底是冬日,临窗容易吹风着了凉,便走上去关了半扇窗子,又见几面上落了几滴水,又拿着帕子给擦拭了,虽心里惊讶这位今日怎地如此耐得住性子,面上不显,只嘴上直笑道:“三少爷来了有一会儿了吧,爷还不曾回来,许是在路上搁了,三少爷要什么,只管吩咐我便是。”
这沈之聪笑道:“如此,便麻烦莞碧姐姐了。”
只暗地里松了口气,又握着手中的杯子,望着那春生慢慢的走出去了,终是一口一口慢慢的饮了,只一时觉得这日这杯茶喝下去,先是有一点苦涩,但细细品味却是一种香甜。
第52章 偶遇
这沈之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一直未瞧见春生进来,便有些坐立难安,一时,外头候着的元宝进来禀告道:“少爷,前头太太屋里头的衾贵过来寻爷,许是太太正在等着少爷回呢!”
沈之聪无法,只得起身,莞碧见状连忙上前道:“三少爷这就去啊!”
沈之聪道:“嗯,待我明日再来找五叔吧,反正不是甚紧急的事情。对了···”说到这里,沈之聪忽地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状是无意问道:“归莎姐姐不在五叔书房里伺候了么,我怎么今日未曾瞧见她。”
莞碧听了笑道:“是啊,归莎姐姐升了一等,派到前院去了。”语气里透着喜色,又有一丝羡慕。
沈之聪了然道:“哦,难怪了,那我下回见了得向她道喜了。”又仿佛漫不经心道:“方才那个小丫鬟便是新来的么?对了,是唤作什么来着?”
“三少爷说的是方才给您沏茶的那个小姑娘吧!”莞碧笑道:“她唤作春生,往后便与我一同在书房里当值呢。”说着便又捂着嘴笑道:“小丫头面皮薄,若有伺候不周,还望三少爷见谅!”
沈之聪听了只嘴里小声地连番念了两遍春生,春生···,原来她的名字唤作春生,一时知晓了名字,便心下有些高兴,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元宝兴冲冲地回去了。
一连着几日,这沈之聪都借口还书,借书,只往斗春院那沈毅堂的书房里来回奔走,只竟然那般凑巧,竟然一次都未曾碰见过春生。偏这沈之聪又不好意思张口询问,是以已经连着吃了几日的“闭门羹”了。
原来是这春生已经在书房当值了些许时日,对一应事情皆已熟知,便与莞碧两个轮着值守,恰逢这沈之聪每次皆在她轮休之际过来的,是以,每回便这样错过了,当然对于这一切,春生自是皆不知晓的。
恰逢这日沈之聪过来,春生便又不在,这沈之聪只觉得有些失望,一张黑脸满是垂头丧气,黯然失色的模样。
元宝擦觉到自家少爷最近有些不对劲,一会子暗自偷笑,一会子又唉声叹气,一会子又一副懊恼十足的模样,元宝瞧着了只觉得怪异,具体又一下子说不上来,只害怕自家少爷是否得了什么怪病,元宝这满腔心事压在心底只觉得坐立不安,却又不予言表,只急得火气上头。
其实这沈之聪也不知道自个是怎么了,只一下了学堂便不由自主的往这斗春院来了,便是找到了自己平日里心心念念的怪谈书籍也一下子迈不开腿了,只巴巴的耗着,也不知道在盼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