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此人皆不足为惧。

三上用眼角余光瞥了电子钟一眼。四点四十分。距离二渡进入尾坂部家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才刚计算过时间,就有一辆小轿车穿过眼前的马路。是那家伙。瞬间浮现在路灯下的侧脸并没有逃过他的法眼,那表情十分严肃。两人谈话的时间掐头去尾连十分钟都不到吗?还是尾坂部不允许警务部的人在他家待太久呢?

三上把车开往尾坂部家的方向。他要去戳穿二渡的秘密行动,还要从尾坂部口中问出长官视察的目的。尾坂部恐怕是知道的。不只幸田手札那件事,而是对所有的内幕都了若指掌。二渡或许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直接找上尾坂部。

正当他要在十字路口右转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三上连忙把车子转过去停在路边。是石井秘书课长打来的。三上无奈地啧了一声,按下通话键。

<喂!你到底在搞什么啊?三上>

不由分说的高压口吻。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刚刚接到部长的电话,雨宫的事你是不是已经解决了?>

没想到会遇到二渡,害他把要向石井报告的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抱歉,我刚才有点手忙脚乱。”

<可是你就记得要向部长报告。为什么要干出越级报告这种事?就不能先打一通电话给我吗?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是要怎么向部长回话?>

“我以后会注意的。”

三上打算挂断电话,但对方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说穿了,你不就是想直接向部长邀功吗?我是不晓得刑事部那边的规矩,但这在我们这里可是行不通的喔!>

三上心不在焉地听着。石井并没有跟他站在同一张棋盘上。

“哪有什么刑事部、警务部之分。”

<咦?你说什么?>

“我以后会注意的。”

三上又再重复一遍,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小事一件。”他在口中嘀咕。

打亮车头灯,三上再次发动引擎。转过第一个转角,只见鲜红色的红叶石楠已经打亮灯光。把车子停在二渡刚才停放的地方,加快脚步绕到玄关。当“尾坂部”的门牌映入眼帘时,三上不再抬脚前进,只觉喉咙一阵干渴。他既没有事先跟对方约时间,也不曾当过尾坂部的直属部下,一般而言是不能贸然按下门铃。但是,D县警目前所面临的状况也不是一般的情况。警务都可以进去了,没道理长年在刑事部打滚的人进不去。三上为自己打气后按下了门铃。

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玄关的拉门总算打开,从里头露出一张老妇人的脸。妇人将白发往上梳理得非常整齐,看起来很有气质。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尾坂部夫人。

夫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三上是警方的人,赶紧欠身。

“突然登门拜访真的很抱歉,我是县警的三上。”

三上递出名片。夫人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了过去。对于继二渡之后,第二位贸然来访的不速之客并没有太多的讶异。

“您是……广报官吗?”

“是的。”

“请问有什么事呢?”

“我来是有点事情想要请教部长。”

退休以后也还是部长,这件事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我明白了。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告诉我先生。”

夫人进屋之后又马上折回来,请三上进屋。

“请进。”

三上踩在冷冰冰的走廊上,被带进客厅。双腿变得像木棒般不听使唤。

“打扰了。”

三上毕恭毕敬,心情好比刚上任的巡查。

尾坂部坐在矮桌前。他退休至今八年,现年六十八岁。脸颊和脖子周围的肌肉随着年纪增长而变得消瘦、筋脉突出,但是抬起头看着三上的眼神仍十分犀利,还留有当官时代的威严。

“坐下。”

三上在他的命令下跪坐。慎重地推开夫人拿来的座垫,抬头挺胸地正襟危坐。尾坂部则是抱着胳膊。一旦这样面对面,就马上感觉到强烈的存在感。

“请原谅我的无礼,我是广报官三上。今年春天以前还是本部搜查二课的次席……”

“讲重点。”

“是。”

三上拼命在脑海中搜寻。

“我来是想请教部长,警务课调查官二渡真治刚才来拜访部长的目的是什么?”

三上开门见山地提出这个问题,但尾坂部的眼神还是不为所动。

“我想部长应该已经知道了,D县警眼下正陷于混乱。预定于四天后举行的64长官视察一事,让刑事部和警务部在台面下产生对立,目前正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他还是读不出尾坂部的反应。尾坂部的表情就像在搜查会议上,等部下全部报告到一个段落的表情。

“小塚长官似乎打算做出对刑事部不利的发言。二渡为了替他开道,目前正在到处动作,企图动摇刑事部的人心。”

“………”

“所以我想知道他来这里是否也是基于同样的目的。”

“我跟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尾坂部以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语气回答。顿时,三上脑中一片空白,接着是一股类似亲切感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尾坂部的回答肯定让二渡如坠五里雾中。看样子,同为刑事部同志的对话似乎可以成立了……。

“请问二渡都说了些什么?”

三上鼓起勇气问道,然而尾坂部却再次沉默不语。

“老实说,我其实还不清楚东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如果您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尾坂部继续沉默不语。可以在此亮出“幸田手札”这张牌吗?既然尾坂部也是协助隐匿的共犯,会不会因此拂袖而去呢?

只能这么做了。二渡肯定硬着头皮问过了。

“二渡是不是有跟您提到关于幸田手札的事?”

“你身为广报官,为何要对此事如此费心?”

三上被问倒了。这是为了防御所做的反问吗?还是在进入谈话的核心之前,要先搞清楚三上的立场呢?“我跟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尾坂部的这句话让他昏了头,加上这间屋子里到处弥漫着浓厚的刑事气息,让他失去戒心而完全忘了要如何说明自己的立场,也忘了对方一定会问。

“我……”

汗水濡湿了掌心。不管尾坂部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既然他都问了,三上要是答不出来的话就再也谈不下去了。

“我现在的确是隶属于警务部的人,所以当然必须要遵从直属长官的命令。关于这次这件事,虽然我不清楚本厅真正的目的,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越级涉入了,问题是……”

我并没有要出卖灵魂。接下来的真心话却没能说出口。在冲到喉头之前就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那已经快要不能称为真心话了。要是真的说出口,就会变得没完没了。如果每次都因为当时当场的情绪而在刑事与警务间来回摆荡的话,等于又回到爱自己与爱家人的势不两立的挣扎。

三上把内心的纠葛丢到一边,他可不是来这里忏悔或寻求救赎。

“我身为广报官……身为负责指挥视察现场的人,只想知道我应该要知道的事,这是我的想法。”

“知道了又能怎样?”

“放在心里,尽心尽力地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

“你打算一辈子在警务部当刑警吗?”

“不是,我已经……”

话到嘴边,三上重新想了一下。他明明是因为憎恨二渡才跟着闯进这里来,若硬要说自己是警务的人实在是很白痴的事。尾坂部说的没错。骨子里的刑警已经无法被抹灭。就算他连灵魂都卖掉了,其血肉也还是刑警。他在生理上希望自己跟二渡是不一样的人。就算二渡吃了闭门羹,但他相信自己不会受到同样的待遇才来的。

“或许您说的没错,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我拿不掉。无论我坐上什么样的职位,都不可能对刑事部完全断念。”

“你想回去吗?”

“这我不否认,只是……”

“你只想要做轻松的工作吗?”

“……轻松?”

“刑警可是世界上最轻松的工作呢!”

三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刑警是轻松的工作?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吗?不,他的意思应该是说,刑事部是很轻松的单位,可以自自然然地做自己,每张桌子都堆着属于那个刑警的业绩与骄傲……。

尾坂部松开抱在胸前的胳膊。

“回去你该待的地方,为了明天而浪费今天实在是愚不可及。”

什么?

“今天是为了今天而存在的,明天是为了明天而存在的。”

三上感到讶异。为了明天而浪费今天?是这样的吗?收集对刑事部有利的情报,打着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就可以回去的如意算盘。自己真是被这样看待的吗?那他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尾坂部何须点醒他?对于死守着64秘密的前刑事部长来说,广报官站在刑事部这边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事。难道他都没有想过给三上一些甜头,让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吗?是不想让乳臭未干的新任警视看到自己的弱点?还是不愿意跟乳臭未干的新任警视站在同一高度?不对,或许打从一开始,这句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也说不定。尾坂部只是机械化地拉起一条线,认为三上和二渡都是警务部的人,既然两人都是刑事部的敌人,那就是必须排除的对象。

尾坂部打算起身送客,三上也被迫下定决心。

“请等一下。”

如果想要让他改变心意的话,就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我想您应该知道幸田手札的真相。此事一旦公开,部长的名声也会受到伤害。”

尾坂部居高临下看着三上,眼神平静。不知道该说是达观,还是把过去的一切全都抛开了。

“回去你该待的地方。人的一生有时候是由偶然造成的。”

“刑事部可能会被搞垮也说不定。”

就连最后一个问题都被他彻底无视。

——你想逃吗?

尾坂部离开客厅,三上的脸颊略微感到有一股风压。这是尾坂部家的规矩吗?当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时,端着茶盘的夫人便静静地走进客厅。

“请喝杯茶再走。”

听起来像是语带同情。

三上感觉背脊和膝盖同时放松。二渡肯定也在尾坂部离去的客厅里喝过这杯又苦又涩的茶。

39

外头的冷空气让三上发现自己的脸热辣辣的。

与二渡的情报战算是打成平手。不过也只有在尾坂部这一回合打成平手,二渡至少还知道本厅真正的用意,自己则是解开了幸田手札的秘密。硬要说的话,尾坂部的口风比蚌壳还紧、没有任何破绽,所以二渡可能连跟他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但是……。

回去你该待的地方。

人的一生有时候是由偶然造成的。

疲累的感觉让他归心似箭。归途中绕到日吉浩一郎的家,把信交给他母亲。“不是你的错”。柿沼把一切都招了。其实已经不需要跟日吉接触了,但是如果不把那封信交给他,一直放着不管的话,总觉得无法摆脱愧疚的纠缠。

回到家,等着他的是花鲫鱼和炒青菜,还有美那子虽然还称不上是笑容,但也算柔软的表情。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以为她会马上提起无声电话的话题,但或许是白天在手机里已经讲到她满意了,穿着围裙的美那子似乎没有要旧事重提的意思。

就在开始用餐之后没多久,美那子突然问他:“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三上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看起来有很高兴吗?”

“没有,我只是随便乱猜。”

如果真有什么好事发生的话,也是因为美那子的样子令他松了一口气。不对,刚好相反。也许是三上回家之后的态度很平静,而美那子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肯定是后者没错。是村串瑞希的一席话让他平静的。夫妇俩之间原本东缺一角、西缺一块的拼图终于拼好了。虽然暖烘烘的感觉被害臊及其他挂心的事模糊了焦点,不过几个小时前听到的关于美那子年轻时代的往事却已渗入记忆的最深处,成为无可取代的珍藏。他赫然发现,原来并不是只有疲累的感觉让他归心似箭。

“不过你看起来还是很累的样子。工作还是很棘手吗?”

“还好,已经突破一个关卡了。雨宫芳男愿意接受长官的慰问了。”

还以为这样就能解释发生了什么“好事”,不料美那子却侧着头反问:

“真的吗?他之前不是拒绝吗?”

“原本是拒绝了。”

“那为什么……?”

在佛坛前流泪这种事当然不能说。

“大概是被我的诚意打动了吧!”

“我想也是,一定是这样没错。”

当下回应了丈夫的辛劳,但美那子的脸上还是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三上也觉得雨宫突然改变心意这点很令人费解。调查上的失误、隐匿事实,再加上早就发现这次的长官慰问只不过是警方要作秀。或许三上的丑态的确是有刺激到雨宫。如果是在遗照上看到亚由美的影子,那他所流的眼泪确实是不含任何杂质。正因为雨宫也失去了女儿,所以才能察觉到三上的一举一动很不寻常。可是……

那一瞬间,他真的有想到亚由美吗?在回家的路上,他一次又一次地扪心自问,始终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去打一通工作上的电话。”

向正在洗碗的美那子交代一声,三上抓起手机走进卧房。

不管雨宫心里在想什么,慰问的难题总算是解决了。明天就要重新回到应付记者的老问题上,剑拔弩张的协商将一直持续到长官视察的前一刻。“回去你该待的地方”就是这么回事。胸口涌上轻微的呕吐感。他决定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并把门锁上,不管本厅意欲何为,他都要秉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态度。尾坂部的言下之意便是如此。三上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结果还是有如坠入五里雾中。话虽如此,三上也不认为那是尾坂部为了要逃避他的追问所说的推托之辞。

——搞不懂。

三上打开卧房里的电暖器,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看了一眼闹钟上的时间,刚好七点半。在那之后,石井秘书课长就没有再打电话来,肯定是生气了吧!说不担心明天的媒体恳谈会是骗人的,但他还是先打电话到诹访的宿舍里。反正媒体恳谈会只不过是各家媒体和县警的大人物们互相讲一些外交辞令的聚会,广报室应该要关心的是第一线记者们的动向。前天他们扬言要抵制长官视察的热度,经过赤间刻意安排的冷静期后,究竟冷却了几分呢?

诹访宿舍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三上有一股被遗弃的感觉,他握着手机,在榻榻米上躺成大字。眼前浮现出诹访拼命打电话给记者的模样,他很清楚自己该待的地方。虽然难免口出怨言,但还是有爱。只是,广报真的是他的天职吗?

人的一生有时候是由偶然造成的。这句话或许是真理。无论从事什么行业,无论在那个行业里担任什么职位,无论其中有多少的理由与来历,都无法否定是因为有许多偶然产生作用才造就了现在的自己。三上之所以成为刑警,硬要说的话也是一个偶然。刑警的确是他小时候的志愿,但是跟他同年纪的人有一箩筐都是以当刑警为志愿。如果问他,他真的有比其他人更适合当刑警吗?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答案。那关系到运气、上司的考量、人事上的机缘。然而曾几何时,他却变成是一个生来就是为了当刑警的男人。刑警就是他的人生,也是他血肉的一部分……。

尾坂部是在嘲笑他对刑警工作的执着吗?搞不好尾坂部本身就是“人的一生有时候是由偶然造成的”的写照,所以他才会说刑警是世界上最轻松的工作。如果这是基于自负所讲出来的话,或许就是真理。公权力的利爪和翅膀会让男人变得比男人更像个男人。就连三上,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在其他领域里能有什么作为。

三上突然想起还没做完的事而坐了起来,并按下手机的重拨键。这次打通了,是诹访的老婆接的,说诹访因为工作外出了。三上马上拨打诹访的手机,听着电话的铃声心里涌起些许期待。

<喂,我是诹访>

卡拉OK的嘈杂声与诹访的声音一起传进耳里。

“我三上,你现在人在哪里?”

<啊!晚安,我正和记者们在Amigo>

果然诹访连周休二日都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匿名问题、抗议文、拒绝采访……这些对三上来说也都成了现实的问题。

“藏前也跟你在一起吗?”

<在一起,在一起>

看样子他已经喝了不少。

“有哪些报社参加?”

<请等一下>

背景音乐变成来来往往的车声,诹访似乎走到店外。

<对了,家属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搞定了,长官可以去慰问了。”

<那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了!>

“你那边呢?”

<啊!我这边是假借为妈妈桑庆祝生日的名目,请了全部的报社——但妈妈桑的生日其实是下个月——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结果发现他们的防卫还挺坚固的>

防卫坚固。也就是说只有稳健派的记者愿意赏脸。

“所以到底有哪些报社参加呢?”

<呃……共同、时事、NHK、东京,地方报系的D日报、全县时报、D电视台、FM县民广播>

“朝每读全军覆没吗?”

<很遗憾>

“产经和东洋呢?”

<产经也不行,而且还说在这个风波平息以前都不会再跟我们喝酒。东洋的秋川可能会来喔!因为我说美云也会来,他就说他会尽量赶来>

三上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平静地问道:

“美云也在吗?”

<是她自愿要来的。因为她坚持一定要跟,所以我才带她来的>

有点挑衅的语气。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话说完。”

<就秋川那家伙,说要来要来,结果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刚才试着打电话去分局,接电话的人说他出去采访了,也许明天的早报又会出现什么独家报导。很可能跟那件围标案有关>

这是常有的事。酒宴隔天的早上很容易出现偷跑的新闻。

“你那边的状况怎么样?”

<欸?你是指?>

“我是指关于拒绝采访的事。稳健派那群人怎么说?”

<啊!对了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诹访的口齿和脑筋的运转都变得愈来愈奇怪了。

<大家基本上都认为拒绝采访有点过分。毕竟长官视察还是很有新闻价值,想要采访的人多的是。虽然在总会上好像演变成拒绝采访整个视察的过程,但是今晚问过他们以后,发现其实大部分的报社都认为要抵制的只有突击采访这一段而已>

“只想把好处占尽就是了?”

<是的。他们打的如意算盘是把长官来访做成大大的新闻,然后以拒绝出席记者会做为对县警的制裁。可是啊,就连这个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我们这边也一样,视察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记者会。所以结论是其实大家都想进行突击采访。我是这么判断的,只不过……>

诹访迟疑了一会儿。

<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们可能无法跟我们合作>

“要怎么做他们才愿意合作呢?”

<这个嘛……>

诹访欲言又止。Amigo的店内大概充满了对三上的不满吧!

“没关系,你说就是了。”

<首先是要广报官正式道歉,文字和口头两方面都要……。然后就算非正式也无所谓,要听到本部长或警务部长口头上的道歉。他们的意思是这两点缺一不可,还有……>

“还有?”

<强硬派里头也有人说道歉就不必了,只要把广报官换掉就好。我猜是东洋讲的吧!>

之前犹豫了半天,结论倒是讲得挺干脆。

“意思是要我下台就是了?”

<有一些强硬派是这么说的>

“你又是怎么想的?”

他想要先知道诹访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该怎么说呢?简单一句话,就是那群人实在太猖狂。要是就这样接受他们的要求,以后就会没完没了。不过,说老实话,我也不是不了解他们的意思。下台是过分了点,但是如果连个正式道歉也没有的话,事情无法善了。他们的上面也是这样要求。主要是形式,只要呈现出该有的形式,稳健派就会停止抵制了>

三上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挂了一个铃铛。而且还不是被记者挂上去,而是自己的部下。

“稳健派的那群人真的会因为我道歉而停止抵制吗?你回想一下抗议文的票数。”

<当然没有人敢保证绝对会怎样。只是再怎么样都得避免长官的记者会受到抵制,所以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