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突然来打扰,我有点事情想跟参事官当面谈,请问他在家吗?”
“真不巧,他刚去本部了。”
“请问是有什么案件吗?”
“好像不是。”
心中忐忑不安。不是为了查案却在假日去上班……。
“我明白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正当三上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郁江轻声地叫住了。回过头来,只见郁江眉头深锁,一脸担忧的表情。
“那个……令千金有消息吗?”
三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感觉有股亲近感,使他的肩膀整个放松下来。原来松冈在家里提起过这件事,原来这对夫妻也在担心亚由美。
“不久之前有打过电话回来。”
三上不假思索地回答。郁江一听,眼睛瞪成两倍大。
“什么时候?从哪里打来的?”
“大约一个月以前,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因为她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
“什么也没说……?”
“是的,打了三次电话,却一句话也没说。”
郁江露出近乎狼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困窘表情,可能是因为脑海中浮现出“恶作剧电话”这几个字吧!
“我去本部看看。”
三上带着尴尬的心情回到车上。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扪心自问,郁江的怀疑是否也正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确定?他真的能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那绝不是单纯的恶作剧电话吗?光是自问自答都让他充满了罪恶感。又多了一件不能告诉美那子的事。
十五分钟后,三上把车子停在县警本部的停车场。一踏进厅舍,马上会经过玄关的值班室,柜台的小窗口露出一张年轻刑警的脸,或许是因为三上也露出相同的表情,他以十分冰冷的眼神辨认三上身份。三上随意打声招呼,打开值班室的门,把上半身探入值班室里,从墙上的钥匙箱拿出广报室的钥匙。转到走廊上,一进入柜台的视线死角便立刻加快脚步,一股作气地冲上楼梯。
五楼的刑事部非常安静。走廊的尽头就是搜查一课。虽说是他的老巢,但也已经不再是他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了。三上调整一下呼吸后把门推开一条细缝,就看到松冈坐在前方位于房间最里面、背对着窗户的课长席上,一个人在看文件。
“打扰一下。”
“喔!”
摆明是意料之外的人闯了进来,但松冈却老神在在,只是伸手示意他坐下。三上鞠了个躬,浅浅地坐在沙发上。一切都是拜假日所赐,否则在铁幕已然降下的今时今日,根本没有机会在上班日的搜查一课跟松冈单独谈上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先去过府上了。”
“原来如此,让你绕远路了。”
什么事?松冈十指交握,用眼神问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早已知道三上的来意。
三上被松冈的气势震慑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搜查的最高指挥官。尾坂部道夫的正式继承人。但是却一点骄矜之气也没有,只拥有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神。唯有坚若磐石的自信,才能勾勒出那一双公平又带着温情的眼神。三上不知想过多少次,希望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眼神。
“真是伤脑筋,到哪里都吃了闭门羹。”
三上挤出笑容说道。他是年纪较长的大哥。三上试图唤醒彼此辖区时代没大没小的记忆。
“我想也是。”
松冈的反应也一派轻松,然而表情还是纹风不动。
“我去过一课和二课,全都无功而返。”
“如果不这样就换我伤脑筋了。”
“这是参事官也同意的封口令吗?”
“没错。”
松冈回答得太干脆,令三上失去了笑容。原本内心深处还抱着一丝希望,原以为封口令是荒木田一意孤行的结果,松冈其实是不赞成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就连“地下刑事部长”也同意降下铁幕,显然是整个刑事部的方针。
“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
赤间没有告诉你吗?就在那一瞬间,三上在警务部内的立场等于不打自招。
“我不知道。”
松冈的眼神暗了下来,带着些许的怜悯……。
没有什么好丢脸的。虽然名为警视,但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左右手”罢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他并未真正成为赤间部下的证据。
“我并没有要连灵魂都出卖。”
这是三上的肺腑之言,但松冈只是眨了个眼,并没有其他反应。他会以为这是三上的丧气话吗?还是为了笼络他所编织的谎言呢?
三上移动一下身体,拉近彼此谈话的距离。
“我知道一切都跟64有关。”
“是吗?”
“我见过雨宫芳男,他跟我们几乎已经断绝往来了。”
松冈默不作声地点头。
搜查一课长承认了。但是问题还在后头。三上把身体探到桌前问道:
“为什么会断绝往来?”
“不能说。”
松冈的语气异常沉重,果然这里就是封口令的底线。
“幸田手札又是什么?”
“不能说。”
“就是这个手札引爆了封口令吗?”
“不能说。”
“跟长官视察有关对吧?”
沉默的间隔拉大了,封口令和视察果然互为因果。
“你去问赤间。”
松冈冷静地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
三上也站了起来。
“我不会变成二渡,也没有打算变成二渡。”
松冈不发一语地看着三上,怜悯的表情更加深重。
“参事官,拜托你告诉我。”
“………”
“刑事部和警务部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又能怎样?”
三上被松冈的反问堵得哑口无言,脑中一片空白。松冈是在问“你打算站在哪一边”吗?胸口一阵热,这还用得着考虑吗?当然是站在刑事部这边!这句话已经从丹田冲到嘴边,但是……。
真正冲出嘴巴的只有干渴的气息而已。
全身的鸡皮疙瘩同时冒了出来,他这才回过神来。从今天一大早,他就为了收集说服雨宫的材料而四处奔走。会来找松冈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是为了达成赤间交办的事项。虽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在这个瞬间,三上身为警务部的一分子,正在进行谍报活动却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会站在刑事部这边。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一旦说出口,他就会沦落成一只非兽非鸟的蝙蝠,失去做为一个人的样子,卡在哺乳类与鸟类的夹缝中,无所适从、不知所终。
三上的视线落在地板上。
他太依赖松冈了。松冈也很关心亚由美的事,现在还把三上当成部下看待,所以唤醒三上在他手下工作的乡愁,让他原该重重上锁的那颗刑警的心溃堤,把松冈隔着一张桌子的亲切误以为是刑事部的亲切。
“不妨想想长官来的理由。”
三上闻言抬头。
什么……?
松冈背对他,把双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仿佛脖子酸痛似地转了转头。三上受到相当大的冲击。对了,“自言自语”就是向松冈学来的。当他还在辖区的时候,每当有记者快要写出错误的报导时,松冈都会摆出这个姿势给记者一点暗示。
这是怎么一回事?三上的脑中一片混乱。赤间有告诉过他长官视察的理由。是为了作秀给全国人民看,也是对内部的一种讯息,强调刑事警察绝不会受到轻蔑。然而松冈却……。
背后传来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荒木田部长摇晃着他那庞大的身躯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三上,原本已经够凶悍的目光变得更犀利了。
“广报来这里干吗?”
语气近乎怒吼。三上挺直了背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你吧?”
这次换成用猜忌的目光看着三上。
“今天早上东洋和时报的独家是从你和糸川的热线流出去的吧!”
“不是……”
“那是从哪里走漏风声的?”
“我接下来会查清楚。”
“接下来要查?”
“是的。”
“算了,反正马上就会知道。”
荒木田的音调突然低了下来,一瞬间闪过“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表情,然后催促松冈往后面的部长室走去。
“与本部不相干的人请出去。”
伴随着恶狠狠的放话声,部长室的门关了起来。
刑事部的第一把交椅和第二把交椅窝在假日的部长室里密谈,分明是戒严状态。不对,已经可以说是备战状态了。
24
北风刮过脸颊。
回到车子里的三上气急败坏地发动引擎,不过并没有发车而是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点火,吐出一个烟圈,透过驾驶座的车窗凝视前一刻才离开的县警本部厅舍。
心脏还在噗通噗通地狂跳着,耳边回荡着松冈的声音。
<不妨想想长官来的理由>
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刑事部的异状全是因为64视察而起,松冈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此。虽然打从一开始脑海中就有掠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当想像变成现实的时候,还是受到很大的惊吓。
看样子,小塚长官的视察里头大有文章。除了赤间告诉他的视察理由之外,还藏着另一个理由,而且那才是真正的目的。为了达到本厅真正的目的,D县警的警务部开始运作。看样子,“幸田手札”具有非常大的杀伤力,会对刑事部造成非常大的打击。长官视察表面上是为了彰显对刑事部的重视,但是私底下却藏着一个跟表面上的名目完全相反的目的。
可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本厅会想要狙击D县警的刑事部呢?真正的目的到底为何呢?
松冈叫他去问赤间,但是真的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赤间只会说视察理由早就已经告诉他了。这件事情倒没有让三上感觉到“诈欺犯的两难心理”,有的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高压命令。说到底,就是赤间完全不信任三上。现在是因为亚由美的事被当作人质,一旦摆脱这个束缚,三上一定毫不犹豫地把警务这层皮剥下来,扔到地面上踩。
三上用指尖捻熄了香烟。
不由得再次埋怨起把人从两个死对头的单位之间调来调去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事制度。如今,刑事部与警务部的关系恶化至此,不管看在哪一个部室眼里,三上肯定都是个信不得的人。但事实上他不仅被蒙在鼓里,还身陷情报的乱流之中。
他甚至觉得自己连情绪都变得迟钝了。荒木田说了:“与本部不相干的人请出去。”换作是前几天,那么露骨的排斥肯定会让三上感到心寒彻骨,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却只是让它左耳进、右耳出地不放在心上。松冈又是怎么看待这个以前的部下呢?即使三上说不出他会站在刑事部这边而沉默以对,但他还是愿意给三上暗示,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还是对于逼迫三上背弃自己的信仰所表示的歉意?或是想告诉三上,一旦知道真相就能了解刑事部的正当性呢?
三上看着车上的电子钟。
时间是下午一点。心里头充满烦躁与义务感。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说服雨宫的材料呢?从荒木田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很容易想像得到,如果像只无头苍蝇地横冲直撞,肯定无法撼动封口令。而且对方似乎也不打算一味地居于守势,已经摆出绝不妥协的攻击态势,要彻底排除警务部的干涉。在铁幕的另一边,刑事部已经准备好反击的弹药,随时可以转守为攻。
“首先是幸田手札。”
吐出的气息变成喃喃自语。
内容姑且不论,现阶段就连那本手札到底存不存在都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至少二渡认为是有的,所以才会闯入刑事部的领域,试图找出突破口。所以关键还是幸田手札。刑事部的叛乱、雨宫的拒绝慰问、长官视察的真正目的。看来幸田手札是解开这三道谜团的“钥匙”。
把“幸田手札”想成是“幸田一树写下的手札”应该没错吧!64发生当时,幸田隶属于本部搜查一课的强行犯股,身为初期调查只有四名成员的“自宅班”一员进入雨宫的家。在雨宫家里发生了一些问题,而且还是让雨宫对警方失去信心的问题,而这个真相就写在幸田手札里。
虽不中,亦不远矣——三上心想。
事件发生的短短半年后,幸田就辞职了。此事也有助于三上的推论。表面上是用“个人因素”的一句话交代过去,事实上是因为幸田写下发生在雨宫家的“某件事”才被迫辞职,或者是辞职以后才被人发现手札的存在,直到现在还衍生出没完没了的问题。
问题是……。
思绪飞回十四年前。三上当时也在现场。绑架案发生的那个晚上,三上身为近距离追尾班的一员进入雨宫家,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四点过后都跟自宅班待在同一个屋子里。至少在那段时间内,雨宫家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或不愉快的事。还是其实有发生过,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呢?又或者那是在三上离开雨宫家之后才发生的事呢?
既然是幸田的手札,直接问幸田是最快的方法。可是望月说不知道他的下落,刑事部也掌握不到幸田的行踪。无法拆除未爆弹,所以才对二渡的调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吗?
无论如何,自宅班肯定握有纯度相当高的情报。只要能从当时的成员口中问出决定性的因素,自然能知道手札的内容是什么。他们应该会知道幸田是从什么时候失去联络、又从什么时候不知去向。
三上凝视着空中。
当时最先进入雨宫家的是四名自宅班的成员。班长漆原和副班长柿沼都是从三上所属的本部搜查一课特殊犯搜查股调派过去的。再往下就是幸田,他是强行犯搜查股派来的,据说是看上他对雨宫家附近的环境非常了解才找他过来。然后是负责操作电话录音、监听仪器的科搜研[注]小伙子,名字一下子想不起来,只记得是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研究员,是从NTT最尖端的技术部门调派过来、地位非常特殊的一个人。
[注:全名为科学搜查研究所,基于科学的办案精神,从事毛发、血液、声纹、DNA的鉴定等等。]
漆原后来出人头地,成了Q署的署长。当时的职位只是负责指挥特殊犯股的股长,三上则是在他之下的股长代理,但是因为特殊犯股经常都是分成两班各别行动,漆原和三上各率领一个班,所以并没有在他手下工作过的感觉。当时对于绑架案的认识还很薄弱,脑袋里填鸭式的调查技巧和几样布满灰尘的搜查器材就是全部的装备了。如果是仲介业者被黑道抓走,或者是有暴力倾向的丈夫把已经分手的妻子掳走关起来的监禁事件,以前倒是发生过几次,但是从未发生过“掳走小孩”与“以赎金为目的”的绑架案。这是幸还是不幸呢,这个案子把特殊犯股的工作导正了回来。因为当时的特殊犯股把绝大部分的心力都用来调查辖区内刑事课无暇顾及的大型业务过失事件上。在64发生以前,三上的团队才刚处理完一宗造成十七个人死伤的大楼火灾业务过失致死案件,漆原的团队也为了要让发生在砂石场的坍塌事故立案而天天跑地检署。虽然曾经在同一个团队里共事,但是三上恐怕从不曾跟漆原互相了解吧!因为三上的“前科”,漆原的态度比谁都冷淡。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跟他过不去,漆原动不动就把美那子的事挂在嘴边。还问三上她在床上都是怎么叫的?
然而,身为自宅班的班长,漆原在雨宫家里倒是非常认真地工作。他总是以沉着的语气安抚着激动的雨宫,为憔悴的敏子加油打气,确实地从两人口中问出调查初期需要的情报。另外,他也曾整夜未眠地等待绑匪打来的电话。当时屋子里的气氛紧绷到令人胃痛的地步,但是雨宫和漆原偶尔交谈的对话内容却显得十分自然,丝毫没有神经紧绷的感觉。“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喔!”、“谢谢,不过这样我反而比较能够保持冷静”、“接下来会是很漫长的一天,为了令千金,还是小睡片刻吧!”。雨宫被他说动,终于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至少在那一刻,警方和被害人之间的信赖关系是牢不可破的。
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雨宫的心为什么会离警方而去呢?他知道要从漆原口中问出蛛丝马迹可以说是比登天还难。这跟漆原的人品好坏无关,而是因为这个男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在这个刑事部的中心昂首阔步地一路走来。在当上了署长以后,原已固若磐石的归属感更是坚不可摧。
副班长柿沼又如何呢?
他没有听说过柿沼从64离开的传闻,如果三上没有记错,即使64的调查规模已经缩小成“专从班”,但是从特殊犯股编入特搜本部的柿沼还是留下来继续调查。十四年来都没有人事异动固然不太寻常,但是也可以解释成64就是这么重大的事件。在柿沼弱不禁风的外表下,有着令人想像不到的男子气概。他脑筋动得很快,对于建筑物的构造具有足以跟建筑师讨论争辩的专业知识。因为分属于不同的小组,所以杯觥交错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他对三上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所以棘手之处应该是不能以过去式的口吻跟他讨论64的事吧!既然他现在还是专从班的一员,那么接到的封口令肯定也比别人还要郑重吧!
眼前突然浮现蓝色的工作服。
他想起来了,柿沼是装成修理瓦斯漏气的工人进入雨宫家的。跟做同样打扮的幸田一起忙着和特搜本部互换讯息。他们一方面要用无线电听取从本部传来的指令,一方面还要利用体积比无线电还要大、当时尚未普及的行动电话把漆原从雨宫夫妇口中收集到的琐碎情报传回本部。到了晚上,自宅班以外的调查人员会绕到渍物工厂的后面,以视线死角的路线陆续潜入雨宫家,三上也是其中之一。有的人是来协助柿沼他们的工作,有的人则是来拿翔子的照片或牙刷后便悄然离去。其中也有看到松冈的身影。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万一绑匪指定家属负责运送赎金的话,自己会躲在车子里,这对雨宫来说已是仁至义尽。天还未亮,来陪夫人的女警也被送了进来,静静地陪在不停在厨房里捏饭团的敏子身边。
铃木瑞希的脸顺势在脑海中掠过。她是负责陪伴敏子的重要成员之一,也是比美那子早一届踏进警界的女警,曾经跟三上一起待过辖区的刑事课,半个月前才刚见过面。在接到那通无声电话以后,美那子便不肯再踏出家门一步,这令三上担心得不得了,于是只好求助于女警时代像姐姐般存在的瑞希。
三上试着在脑海中勾勒出瑞希在雨宫家中的样子。她是在案发第二天的下午出现,穿着围裙帮忙洗衣服、轻抚敏子的背、为大家斟茶倒水,就连三上离开雨宫家时她都还待在那里。女警的观察力很敏锐,她在雨宫家里到底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呢?
——对了,是日吉。
一个名字突然冒了出来。科搜研的日吉。这个人就是自宅班的第四名成员。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非常不起眼。不知道绑匪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所以片刻不离地守在卷盘式磁带录音机旁,脸色像纸一样白。这也难怪,他的身份是技术官员,虽然是警察局的职员却又不是警察。上班时间总是关在研究室里,除了需要快速得到专业的建议、一刻都不能等的案件之外,基本上很少亲临现场,更不可能以专从员的身份参与事件的调查。所以日吉加入自宅班是令人跌破眼镜的一项安排。因为特殊犯股的人员全都接受过录音、监听设备的安装及操作方法的训练,即使是还有其他任务在身的漆原和柿沼忙得无法分身,只要从特殊犯股里随便挑一个人加入就行了。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日吉,完全是因为“他以前是NTT的员工”。第一次面对“真正”的绑架案,D县警的确有些坐立不安。或许是希望一开始就能把准备工作做到滴水不漏,也或许是对已经快要变成专门处理业务过失的特殊犯股的实践能力感到不安,因此对于日吉的能力寄予厚望,甚至枉顾办案的原则。
——搞不好有机会。
三上有这样的预感。跟日吉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对这种人来说,关系亲不亲近并不会影响到谈话内容的深度。虽然隶属于刑事部的一个单位,但是科搜研的职员在心态上还是比较像学者,更重要的是,他们处在跟警界内部的权力斗争完全没有关系的位置,根本不把所谓的秘密当一回事,轻易地就会说出来。原则上,科搜研不太会有异动,所以日吉现在应该也还待在研究所。
三上难掩兴奋的心情。
先去找铃木瑞希。瑞希十年前嫁给银行员后便辞掉工作,改姓村串。虽然一再地拜托人家让三上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他也想为前几天的事情道谢。因为瑞希接到三上电话的那天就马上赶来三上家,跟美那子面对面地长谈了好久。女警的世界真是既小又紧密。瑞希同时也是美云的高中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