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温暧的家了。明白是明白,但又总是抱着那么一线希望,而且这希望就像一只五彩气球,越鼓越大。
“对于我来说他曾经是个好丈夫。”法官在法庭上公开了静江写的纸条。这句话成了山本唯一的精神寄托。
现在他之所以能在“野崎殡葬搬运公司”忍受一切,并不只是为了他自己。在公司里当一名正式的公司职员,将来万一有机会面对静江的时候,可以向她证明自己已经成为被社会承认的一个人了。如果静江愿意跟自己破镜重圆,也就对得起她了。
静江要求增加汇款,就是说她已经知道山本是个正式的公司职员了。山本这个高兴啊!要求增加汇款本来是一句很俗气的话,但却给了山本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他觉得维系他跟静江的关系的那根可能随时断掉的丝线的强度增加了许多。前进了一大步——乐观的想法把他的脑子装得满满的。
匆匆忙忙赶向公司的途中,山本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野崎给他的基本工资虽然不到20万,但每搬运一次尸体就可以得到一千日元的补助,而搬运尸体的活儿同事们几乎全“让”给了他。这个月虽然刚刚给了静江十万,再取出五万来,存折上剩下的钱也够他过日子的。
下班以后山本立刻到附近的自动取款机取了五万日元。取完之后一看余额,怎么还剩这么多呀?他又掏出存折把明细打出来,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名字给他打进来十万日元。
“笠井正二”——直觉告诉山本,一定是那个夜里来过电话的老人。

7

当天晚上,山本一分钟也没离开电话机。
“笠井正二”肯定是个假名字。但是,不管名字真假,给了他钱总会来个电话的。
果然不出山本所料,11点刚过,笠井来电话了。
“昨天晚上打搅您了,真是太失礼……”
山本打断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么干我就为难了,告诉我怎么把钱还给你!”
“钱,无论如何请您笑纳,求求您了。”
山本更加愤怒了:“你不觉得提出这种要求太过分了吗?让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帮你杀人,还随随便便地把钱打进人家的账户!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嘛……不能告诉您。”
“为什么?”
“为了不留下任何证据。”
山本大骂一声混账,“啪”地把电话挂了。
他打开一瓶酒,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静江刚把他心头的乌云吹散,又被这个老人弄得乌云满天了。这家伙,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说,却恬不知耻地说什么“为了不留下任何证据”!莫非他打到山本账户里的那十万日元是所谓预付款吗?
想到这里,山本不由得咂了咂舌头:一气之下把电话挂断,忘了问他怎么还他那十万日元了。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身体形成一个“大”字。“就算是他向我捐款吧!”认真一想又觉得自己简直是幼稚透顶。算了,不想它了!可是,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瓶又打开了一瓶的时候,有了几分醉意以后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为什么非要委托我去杀人呢?那么想知道老人的真正动机,干吗一生气就把电话挂了呢?用区区十万日元委托别人替自己杀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山本越想越想知道。
就像是看透了山本的心思似的,电话铃又响了。
“不管您生多大的气都在情理之中,请您多多包涵。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您以外我找不到第二个人替我办这件事。”
山本一边嘱咐自己要冷静,一边斟酌着字句对老人说:“我不想帮你去杀人,但我想知道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是吗?您能听我说吗?”
山本赶紧强调说:“我可不是答应你了,我只是想听你说说你遇到的麻烦事儿。”
“这个我明白。只要您肯听我说说我的苦楚,我就千恩万谢了。”
电话那头那个低头哈腰的老人的形象出现在山本跟前。也许是因为喝醉了吧,山本差点儿笑出声来。一直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没想到还有向他鞠躬的人呢,这个叫笠井正二(肯定不是真名)的老家伙还不如他呢!哼!
“怎么说呢,真是一件叫人难以启齿的事,太丢人了……”笠井不紧不慢地说起自己的遭遇来。他所叙述的事情大大超出了山本的想象。
原来,笠井通过黄色电话认识了一个女的,俩人数次相约到饭店发生了性关系。谁知饭店的房间里预先设置了摄像头,他一点儿都没察觉。过了没多久,有一次俩人幽会的时候女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女的拿出学生证给笠井看:高三,17岁。中年男人则拿出一盘录像带,当场塞进录像机,内容竟是笠井跟高三女生做爱时的丑态。中年男人说,同样的录像带复制了十盘,一盘100万日元,叫笠井先买1盘,以后再慢慢买……
听到这里,山本笑不出来了。类似的女高中生他在纪实性电视专题片里见过。面部打了马赛克的女高中生,面对镜头不知羞耻地大谈怎样勾引有钱老头儿。说什么老头儿既有钱性能力又差,找老头儿的话不光能挣大钱,身体还不累……
“都这个岁数的人了,还是经不住诱惑。在此之前除了老婆以外没沾过别的女人……”
虽然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但笠井被逼到这步田地也怪可怜的。说老实话,笠井想杀了那个女高中生的心情也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以内。但是,山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去报警嘛。”山本建议。
“他们说了,我要是报警,他们就把录像带寄到我的公司、家里和所有的亲戚朋友那里去。那种东西叫别人看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笠井说着哭了起来,“这样下去我会被他们纠缠一辈子的,除了杀掉那个男的,没有别的选择。”
男的?山本觉得有些不理解:“只杀男的吗?”
“当然女的我也恨,但杀两个人比杀一个人被发现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女的要是听说男的被杀死了,就会吓得不敢再纠缠我。”
“可是,万一女的去报警呢?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
“我认为女的不敢去报警,她也是敲诈团伙的一分子,那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要是她匿名报警呢?”
“所以我求您嘛。我要做一个我确实不在现场的证据。”
噢,山本一下子明白了:这老头儿是既没有力量也没有胆量,所以才委托别人替他杀人。不但如此,他还要制造他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不让警察对他有丝毫的怀疑。
听起来老实而又坦率的声音背后,是一个办事严谨周密的老谋深算的家伙。
山本警惕起来。通过这一段对话,他已经知道笠井只不过是一个既想杀人又不想负责任的家伙,没有必要再跟他啰嗦下去了。
山本刚要挂电话,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问:“我说笠井先生,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说这些呢?” 
“我看了您的供词。” 
“供词?”
“对。我有一个亲戚是警察,通过他我看了您的供词。虽然报纸和电视都对您的案子做了报道,但跟您的供词出入很大。我反复读了您的供词,认为您没有说假话。您确实杀了人,但我认为您是那个事件的受害者,我觉得您太冤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在山本全身扩散开来。笠井的话说到山本心坎儿里去了。
笠井接着说:“如今我自己碰上了这种事,就把您的事给想起来了。我觉得您肯定能理解我的处境,所以雇私人侦探找到了您的电话。求求您了,您一定要帮帮我!”
山本觉得浑身冰凉,刚才的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可怕了,两个互相不认识的人居然能够如此互相理解对方的心情,而且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讨论“不要去杀人!
得赶快躲远一点儿!
想到这里,山本说:“你不是有一个亲戚在当警察吗?找他商量商量嘛!”
“如果找他能解决问题的话,我还会来麻烦您吗?”
“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干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挂了啊。山本为了避免刺激对方,是用非常平和的口气说出这番话的。
尽管如此,老人还是疯了似的大叫起来:“我求求您了!这是‘不留痕迹的犯罪’,不会让您留下任何痕迹的!警察肯定怀疑不到您!对于您来说是举手之劳,您就帮帮我……”
山本第三次“啪”地挂断了电话。
拔掉电话线、关掉电灯,山本扯了个单子盖上,准备睡觉。急速的心跳平静下来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愿笠井能够再找到一个能够替他杀人的人,并实现他的杀人计划。”山本看着窗户这样想。

8

第四天,山本发现自己的存折上又多了30万日元。
这天是他到“野崎殡葬搬运公司”以后的第三个发工资的日子。为了尽快给静江把这个月的钱送去,他利用中午休息时间来 到银行取钱,结果发现笠井又给他打进来30万。
与其说是惊奇,倒不如说是恶心。前后加起来40万了。在电话里错过了问怎么还钱的机会,山本感到负疚,类似犯罪之后的那种负疚。“我只取我自己的钱。”山本心里这么想着,一下子取出来15万,拿着钱来到了及川先生家。
及川先生不在。山本打算先回公司,下班以后再来。转身走了没几步,看见及川先生拎着个便利店的塑料购物袋悠然自得地回来了。虽然没有详细问过及川先生的家庭情况,但感觉他恐怕也是孤身一人,在吃饭方面跟山本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及川先生家的客厅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不过从院子里吹进来的凉风可以略解暑热。及川先生手指蘸着唾沫一张一张地把钱数完,有些担心地抬起头来看着山本,问道:“你还够过日子的吗?”
“够,我一个人怎么也好对付。”
“要细水长流,持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吃不好,把身体搞垮挣不了钱了,孩子就得不到了。”
“明白了。”山本说完起身告辞,转身走出客厅。
背后及川先生叫了他一声:“嘿,静江可髙兴了。”
山本赶紧回过头来:“是吗?”
“上个月你多加了五万,她收到以后给我来电话了,说谢谢!”
回公司的路上,山本觉得非常轻松,非常愉快。
谢谢!静江这话虽然是对及川先生说的,但是,她只是感谢及川先生吗?难道她没有通过及川先生对我山本表示感谢的意思吗?即便没有说出来,心里应该是想过的吧?
多么希望是这样啊!以后每个月加上两三万不是做不到的,少抽点儿烟少喝点儿酒不就行了吗?
老人转到存折上的钱浮现在山本眼前:40万日元哪!要是把这40万送给静江,她不定有多髙兴呢!肯定还要对我表示感谢,那时候恐怕就不是通过及川先生转告了……
好像是为了等着他的这种情感进一步增殖似的,笠井再也不来电话了。

9

进入7月的最后一周,天气热得叫人难以忍耐起来。连日髙温热得人头晕脑涨,天气预报天天重复着“自从气象台建立以来”之类的废话。
经不住再三再四的邀请,山本终于跟着经理野崎走进了一家小酒馆。勉勉强强地接受了经理的邀请,应该说是“静江可髙兴了”那句话仍然在耳边回响的缘故。
一起来酒馆的还有另外几个职员,其中包括一个叫佐佐木好子女的职员。野崎虽然喋喋不休地跟山本说着说那,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好子,山本马上就明白了野崎的心思。
好子快30岁了,长着一张可爱的小圆脸,体形也圆乎乎地显得有点儿胖。大概是为了减肥吧,好子的饭盒好像是幼儿园的孩子用的。好子是单身——关于这一点山本是今天在酒馆里才知道的。
野崎让好子坐在他自已身边,跟她海阔天空地大吹大擂起来。这对山本来说倒是一件轻松的事,谁知酒过三巡,其他几个职员纷纷推脱有事告辞,好子也站起来要走。野崎贪婪地盯着好子那丰满的腰身,劝她再多坐一会儿,但好子拒绝得很干脆。 
“那我就不强留你了,我跟山本再喝两杯。”野崎说。
剩下两个人以后,野崎显得轻松起来:“对了,你知道吗?及川先生要竞选市议员。
山本不由得停下筷子,认真地听野崎说起来。
野崎说,这一带保守派议员的候选人突患心脏病住院,不能参加竞选了,及川先生被指定为候选人。及川先生虽已年近八十,但知名度很高,又是白银联合会的会长,应该能拉到不少选票。
“可是,这里是激战区啊!”野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折的传单,神秘兮兮地在桌子下边展开。
传单的通栏标题是:决不能让及川这个卑劣的家伙当市议员!传单是用电脑打的,通篇都是对及川的诽谤和中伤。山本刚要开口痛骂印制传单的人是卑鄙小人,忽然被“西伯利亚”几个字吸住了眼球,便认真读了起来。
那是一个跟及川一起住过西伯利亚劳改营的原关东军一等兵写的文章。说是在劳改营里,及川为了讨苏联军官的欢心,不惜出卖自己的同胞,用同胞的血为自己铺了一条活路。他可以得到比别人多一倍的黑面包,而且不用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去外边劳动。整篇文章充满了对及川的愤恨。
山本半信半疑地把文章读完。听父亲说,当年劳改营里确实有为了自己出卖同胞的人。但是,及川先生如此热情地关心自己,多次探监不说,自己出狱以后还帮助找工作,帮助跟静江取得联系——不!那种出卖同胞的事决不是及川先生所为。
忽然,山本发现原关东军一等兵的文章写的是哈巴罗夫斯克劳改营的事,而父亲和及川先生住过的劳改营则是西伯利亚西头的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劳改营。
“纯粹是造谣!”山本说。
野崎表示赞同:“那还用说吗?这种中伤别人的把戏,只有我野崎做得出来!”,野崎已经喝醉了,但他绝对不相信攻击及川先生的传单。及川一句话就把所有“老人之家”的搬运业务交给了 “野崎殡葬搬运公司”,使公司收益增加近三成。
俩人换了一个酒吧接着喝,野崎喝着喝着样子变得古怪起来:“他妈的!好子这个臭娘们儿!”
果然不出山本所料,野崎的话题终于转到好子身上来了。
“你……别老是点头,听……听我说话呢吗?”
“ 一直都在认真听着呢。”山本不敢怠慢。
“你说……你说……好子这小娘们怎么样?”
“挺有魅力的,是个好姑娘。”
野崎怪笑了一声:“山本哪,我……我……我好羡慕你呀!”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想干……你……你就干了!”
山本的身体好像冻住了:“我?……干什么啦?”
野崎下流地笑着:“谁都想干……你干过的那事儿……谁都想干。谁都有想抱的女人……也有想杀的仇人,可是呢……谁都不敢干,不管多么想干也不敢干……老婆可怕,孩子可怜……不敢干哪,一般人不敢干!”
旁边的陪酒女郎哼哼哈哈地应酬着,以为野崎是喝醉了酒在说疯话,要是真的知道山本的过去,说不定会吓得身体僵直,说不出话来。
山本心里产生了一种预感:在野崎手下干不长,早晚他会把自己杀死过女高中生的事告诉大家的。山本清楚地意识到:野崎是个碎嘴婆子似的心胸狭窄的男人,自己的命运被这样的人把握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山本不由得擦紧了拳头,不知道是由于愤怒还是由于鄙视,眼前的高脚杯上浮现出静江的面容。如果静江在场的话会怎么看我呢?是骂我一声野崎的奴隶,还是劝我忍气吞声,在野崎的公司里干下去,按月给她送钱呢?或者对我说:“我受的罪比你大多了!”
这时,野崎抓住山本的肩膀,使劲儿摇晃起来:“喂!你……你说……什么感觉?干……干的时候……”
山本把野崎的手扒拉下来,怒目相向。野崎的眼里马上显现出怯懦的神情,直到醉得瘫倒在地上,也没敢再看山本一眼。

10

凌晨3点左右,山本刚回到宿舍,电话铃响了,就像在等着他回来似的。
笠井的声音很沮丧。他说,今天晚上在池袋的一个停车场给那个敲诈他的中年男人送过去一百万,男人塞给他一盘录像带以后说,第二盘要二百万。
“帮帮我吧,求求您啦!这样下去我的财产会被他们全部卷走的!”
山本躺在榻榻米上听着笠井的哭诉,心里烦得要命。之所以没有立刻挂断电话,是因为他想到了那40万日元。“不管你给多少钱我也不会替你去杀人的,你不是给了我40万了吗?花了它我也不会去的。”
“您随便花,反正那已经是您的钱了。”
“什么?”山本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喝多了,担心自己没有理解笠井的意思,于是又说:“我的意思是说,我就是不替你杀人,也可以把你那40万花了吗?”他的声音里边不自觉地包含着几分卑微。
“当然!我从来没想过40万就能请人帮我杀人,那是一点儿小意思,感谢您能那么认真地听我诉说烦恼。”
“索性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山本下了决心。日本又不是一个未开化的国家,还没听说过40万就能雇一个杀手的,黑社会雇杀手有黑社会的路子。对了,也许笠井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找个不认识的人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而已,就算他真有杀人的打算,要是山本说什么也不去的话,俩人的对话最终也只能变成一种类似心理咨询的东西。
如果只当一个听笠井发泄苦闷的对象的话,再轻松不过了。收下这40万日元既不能说是违法,良心上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把这40万送给静江!”山本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对笠井的警惕也消失了许多,笠井的声音听起来也不那么叫人反感了。
“听听我的计划怎么样?听听而已。”笠井说。
没有理由拒绝——听听而已嘛,反正山本是不会去替他杀人的。
说老实话,山本对笠井的计划也不是不感兴趣。笠井所说的“不留痕迹的犯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种好奇的冲动从第一次接听笠井的电话时就有。
“那我就听听,听听而已啊。”山本说。
听山本这么一说,笠井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所说的‘不留痕迹的犯罪’决不是一件难事。需要遵守的规则只有一个,作为杀人的具体执行者的您,跟案子相关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案子发生之前,还是发生的过程中,或者发生以后。”
笠井说得是那么从容,山本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笠井接着说:“您知道吗?杀人案破案率最低的就是偶然犯罪。除了案子的发生的那一瞬间以外,杀人者跟被杀的之间没有任何接触。由此可见,只要周密地计划一次偶然犯罪,同时注意不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警察就抓不到您。”
说到这里,笠井停顿了一下,见山本还在认真地听,就继续说下去:“您根本不认识那个敲诈我的中年男人,当然他也不知道世界上存在您这样一个人。您就扮演一次偶然犯罪,杀了他!这是我的计划的主干。具体怎么把他叫出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由我来具体安排。至于杀人用的凶器、手套、衣服等等,我会给您送过去的。”
“原来如此!”山本想。从理论上讲笠井的话也许有道理,可是,就算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万一被谁看见了呢?另外,笠井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首先,山本有杀人前科,警察在找不到线索的情况下肯定要追査他这种杀过人蹲过大狱的。出狱一年多以来,山本已经不止一次地感觉到警察在注意他。
想到这里,山本对笠井说:“我还是觉得我不能干。警察又不是吃干饭的,杀人案一发,有前科的首先就是被怀疑的对象。”
笠井好像早就准备好似的反驳道:“不,就算警察真的找到您也不要紧。”
“为什么?”山本下意识地问。
“您别忘了,您是接受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委托,杀了一个您根本不认识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就好像是一个幽灵……”
“可是,警察并不会因为我好像是个幽灵就不怀疑我嘛。”
“好,就算您被警察叫去审问了,我想问问您,您对警察说些什么呢?”
“啊?”
“您想说您跟受害者是怎样一种关系吗?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想说也说不上来。您想交待凶器是从哪儿弄到的吗?您也说不上来,因为凶器呀手套呀衣服之类的东西是我从你根本不知道的某个地方买的。”  山本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