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接到饭馆儿老板的报告以后,一般的做法是到现场采样,通过鉴定刮蹭在标志杆上的车漆来判断是什么车种,哪一年制造的。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幸运的是那条路上设置了被称为“N系统”的摄像头,可以把过往车辆的颜色、车种、车牌号记录下来,也就是说,警察找到那辆黑色轿车是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到警察那里问问,找到黑色轿车没有,如果已经找到了的话,开车的人跟杀人案有没有关系。 .
9点半了,真知子加大油门飞奔起来。得赶在警察睡觉之前,否则让人家讨厌。急着赶路的心情让她把身体里边那些烦人的虫子暂时给忘了。
进城的时候,城市已经安静下来,真知子从《县民新闻》门前驶过,直奔被称作“官邸银座”的住宅区。这个住宅区里有县知事官邸、县法院院长官邸、县检察院院长官邸、县警察局长官邸……总之是当官的住的地方。
真知子的目的地是刑警部部长的官邸。为了一辆黑色轿车撞了标志杆这么一件小事找到刑警部部长家里来,实在有点儿小题大做,不过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像往常一样,真知子先把车停在了附近神社后边的停车场里。已经有《读卖新闻》和《县友时报》的车停在那里了一一肯定也是来打探消息的。
真知子一溜小跑来到刑警部部长官邸门前,不顾一切地按下了门铃。
将近60岁的刑警部部长宇佐美给真知子开了门。大概是刚开完会回家吧,宇佐美西服领带整整齐齐,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嗬,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未来的记者部主任真知子哪!”
第一次接触宇佐美的记者,都认为他是全日本最直爽最容易接近的刑警部部长。但是,这个称得上蛮勇的大胆的指挥官,根本就读不懂记者的心。
“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实在对不起!”真知子一边很有礼貌地表示歉意,一边用对方马上就能理解的动作看了看门厅里来客用的鞋架子。《县友时报》记者部主任那双驼色的皮鞋摆在那里。
宇佐美回头看了看那双鞋,半开玩笑地说:“要不你们就来一个吴越同舟?”
“不了,我这边三分钟就完。”真知子说完向后退了一步。
宇佐美把身后的门关上,为的是不让真知子说的话传到《县友时报》记者部主任的耳朵里去。
“怎么了?知道杀害那个主妇的凶手是谁了?”
“要能知道这个就好了。”真知子压低声音说,“我想打听一下黑色轿车的事,就是发生杀人案的那天撞了标志杆以后逃走的那辆黑色轿车。”
“哦,是为了这事儿啊……”
“找着车主了吗?”
“没有,还没有。”宇佐美回答得似乎很不认真,但转眼他又严肃地说;“不过,我说真知子,你们报社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了?”
“刚才你们报社的东田已经来问过一次了。”
真知子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跌进了一个无底洞。
是编辑部主任进藤派东田来的。就是那个两个小时以前在电话里冲着真知子大喊大叫的进藤。
真知子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在目光敏锐的宇佐美面前,她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她想马上离开这里。
这时,宇佐美又说话了:“真知子,多大了?”
“什么?”
“我问你呢,今年多大了?”
“啊……哎……二十九了。”
“该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事儿了,岁数太大了要孩子可容易难产!”
*3*
真知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刑警部部长宇佐美的官邸。
她驾车狂奔,冲上环城北路。
她好像听见男中音进藤对东田说:“水岛真知子这小娘们儿我有点儿信不过,你去刑警部部长官邸探听探听消息吧!”
真知子觉得非常委屈。其实,她一直很给东田面子。这次上边没让东田负责杀人案的报道。但真知子几乎每一步都向东田请示汇报,维护他记者部主任的尊严,结果呢,他们背着她另搞一套!
矢崎那小子也不是东西。不就是打听到一个黑色轿车的消息嘛,好像她真知子会把他的功劳窃为已有似的。其实呢,不管多忙,她都忘不了向上边汇报是谁采访到了什么消息。可是矢崎呢,生怕她不把他的名字汇报上去,无视她、贬低她、耍她……进藤还让真知子跟他搞好关系,这关系怎么能搞好呢?
真知子使劲儿攥着方向盘.都攥出汗来了。“哼,我明白,这些臭男人想独占这个案子的采访,排斥我这个女的!”
真知子有比她大很多的哥哥和姐姐,哥哥姐姐的朋友们到家里来玩儿的时候,经常逗她,把她抓起来给她打扮成妖怪的模样。真知子哭啊、叫啊,拼命地逃跑,坚决不当妖怪。有时候摔得鼻青脸肿也不向包围她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投降,任由他们打扮成妖怪。但是,在大哥哥大姐姐们的包围中,她觉得非常幸福,
进报社以后,她又处于男人们的包围之中。以前,好新闻让别的报纸占了先,他们也不生气,她对他们发脾气,他们一点儿也不介意。那意思是说,没关系,有我们这些大男人呢!她希望自己亲自采写的新闻记事能够受到他们的表扬。可是,当她真的采写了出色的文章以后呢?那些大男人只不过像表扬幼儿园的孩子似的夸夸她,背地里却在一起挖苦她:“还是女人好啊,招人喜欢,容易采访到好新闻!”
杀人案一类的采访一直是男记者的专利。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女记者也开始涉足,但男记者们谁都想保住既得的权利。那是他们男人的地盘,是可以满足他们的本能的游戏场,他们不愿意自己的世界被香水、被长头发、被长筒袜的光泽所污染。
进藤、东田、矢崎,无一例外!这一点真知子早就明白,很早以前就明白。
真知子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开进一个郊外书店的停车场。心里一边告诫自己今天不进去了,一边进了书店的自动门。
真知子刚走进书店,在黄色杂志书架那边浏览的几个中年男人立刻转过脸来,用目光贪婪地把她从头到脚舔了一遍以后,又接着看起裸体女郎的照片来。
怀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真知子打开手机,耳边响起终审部主任大竹那柔和的声音。
“是水岛吗?我是大竹。关于黑色轿车的报道,大标题就写黑色轿车行吗?你那个题目太长了。”
“不行不行!就照我写的标题发稿!”
“那多没意思啊,一点儿都不刺激。”
“那您找矢崎吧,素材是他采访来的。您要是没别的事儿我挂了啊。”
大竹赶紧说:“别挂别挂,还有呢。有个电话说找你,是个男的,没说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是谁吗?”
真知子气得浑身发抖,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挂了。颤抖的手指从“调动工作信息”专架上抽出一本又一本杂志,胡乱翻了起来。明明知道在杂志上找不到更合适的工作,她还是一本接一本地翻,一直翻到书店的喇叭里响起《友谊地久天长》的曲子。
快11点了,书店要关门了。人手一册黄色杂志的男人们朝收款台走去,真知子则来到文具专架前。
下手!
真知子走出书店回到车上的时候,出了很多汗的手里握着一块橘子形状的橡皮。在她家的抽屉里,已经有各种形状的橡皮了,草莓的、苹果的、葡萄的、菠萝的、柠檬的……应有尽有。
傻瓜!
真知子用绝望的目光扫了停车场一眼,她在找“她”。
她不想把那个主妇被杀的案子搞下去了,“她”也是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素材。
这种想法可以说近于渴望。主妇被杀的案子让进藤、东田、矢崎他们搞去吧,让他们尽情地发牢骚去吧。他们将被《东洋新闻》《县友时报》烧个灰飞湮灭。她想早点儿结束主妇被杀的案子,早点儿结束所谓“鹰见战争”,为此她需要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素材。
如果能见到“她”的话……
但是,这个神秘的素材今天晚上没有出现。
真知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发动车子,继续沿着环城北路跑起来。
穿过汽车游客旅馆街,就是搜查一科科长、鉴定科科长、防暴队队长的官邸。真知子心里一直想着“她”的事。“她”在想什么,“她”在做什么,“她”还记得她真知子吗?
突然,从通往搜查一科科长的官邸的胡同里窜出一辆车来,眼看就要撞上,真知子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
对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抱歉地问道:“不要紧吧?”
真知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东洋新闻》的记者草壁:“啊,不要紧。”
草壁三十五六岁,外号“Big Plaza”(大广场),在东京干了一段时间以后,最近刚回到年轻时当过记者的记者站,负责指导一帮年轻记者。
草壁从车上下来,走到真知子的车边,手撑在车顶上探头看着车里边的真知子,爽朗地说:“看来没有受伤。”
“不要紧的。”真知子把脸转到一边去,松开刹车要走。对方是在“鹰见战争”中使尽了所有恶毒手段的《东洋新闻》的人,即使在记者室或新闻发布会上走个碰头,也是互不理睬。
“对不起,我还有事。”真知子说着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动了。
“别,别走啊!”草壁从车窗伸进手去,一把抓住了真知子的肩膀。
“你……你要干什么?”真知子本能地往后缩着身子,瞪着草壁。
“刚才,我给你打电话来着。”
电话?是不是刚才大竹说过的那个男的?
想到这里,真知子问:“你把电话打到报社去了?”
“对。有件事想求你。”
“求我?什么事?”真知子警惕地盯着草壁。
草壁微笑着:“水岛小姐,想不想调到我们报社来?”
“什么?”
“记者站缺人。怎么样?不想在《东洋新闻》大显身手吗?”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真知子身体里的虫子们一下子停止了躁动。
*4*
真知子眼前的世界变了。宿舍还是那么乱七八糟,但她的心情却好得不能再好了,一向觉得憋屈的宿舍也变得宽敞明亮起来。
耳边回响着同一个声音:“调走,调到别的报社去,调到发行量为800万份的全国性报纸去!”
真知子觉得轻飘飘的。她忽忽悠悠地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来,咕咚咕咚地一通狂饮。冰凉的啤酒沁人心脾,痛快!
“我们报社需要你。”草壁这样对她说。这个报界有名的大报社,对水岛真知子这个地方小报的记者的实力是认可的。进入《县民新闻》当记者七年了,还没有谁把她当作一个记者加以评价过,这回是敌方的《东洋新闻》对她做出了肯定的评价。
从地方小报调到全国性大报去并不是一件新鲜事。把地方小报有经验的记者调来补充自己,是大报常用的手段。《县民新闻》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仅真知子所知,就有三个《县民新闻》的记者调到全国性大报去了。
但是,那三个记者都是男的,女记者还是第一个。真知子还没有听说过女记者上调的事。想到这里,真知子更高兴了。作为一个女记者,受到的挖苦和歧视太多了,这下可熬到头了。
草壁说希望两三天之内听到答复,如果真知子同意,就带她去见领导。真知子认为根本用不着考虑两三天,此刻,她的心已经飞到《东洋新闻》去了。
《县民新闻》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是一艘泥船。表面上看起来还在有板有眼地发行,甚至跟《县友时报》不相上下,实际上,《县友时报》发行量在40万部,《县民新闻》也就是人家的二分之一。一个报社的发行量如果不到20万就无法生存下去了。广告费也在迅速减少。泡沫经济破灭以后,很多老主顾都不在《县民新闻》做广告了,都转移到《县友时报》那边去了。《县民新闻》慌了手脚,赶紧宣布刊登广告的费用减半,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改变经营难的现状。
在经营难的背景下,《县民新闻》被迫缩小规模。《县民晚报》宣布停刊,出版事业部也解散了。但这些举措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真知子来报社七年,报社社长已经换了三任,谁也无法使报社兴旺起来。现在的新社长以前是以本县为据点,在全国有30多个分店的家用电器店的创始人。新社长试图介入信息产业,把手伸向了报社,现在看来是一个很大的失误。无论从信息积蓄、信息收集的角度,还是从信息网络的角度来看,《县民新闻》的力量都是非常脆弱的。新社长就职刚半年,就在一次财经界人士聚会时发牢骚说,背上了一个大包袱。新社长就是明天辞职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以后谁来接手,是一个很大的疑问。谁肯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呢?
最大的问题是,经营上的恶化已经把《县民新闻》唯一的也是绝对的商品一一新闻,完全给庸俗化了。
编辑部的头头脑脑全都变成了只会点头哈腰的推销员,版面只知道迎合推销的需要,记者也好,编辑也好,没有一点儿士气。只要提出不同看法,马上就会挨骂:“你能把钱给老子挣来吗!”报社几乎动员所有的人去搞推销,记者编辑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几乎什么下贱事都干得出来。
这样的报社有什么干头!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真知子脱掉外衣。成大字形躺在床上,手脚尽情地伸展着。
“我要调到(东洋新闻)去。”如果把这句话说出去,大家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记者部主任东田这个野心家,肯定是嫉妒得要死,嫉妒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矢崎,是紧咬嘴唇,像一头斗败了的公牛似的浑身发抖呢,还是恨恨地说几句恶心人的话呢?
还有进藤……就是在这张床上,进藤在真知子耳边嚅嗫着:“你真是一个好女人……”
进藤肯定有失落感一一真知子就要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就要把进藤甩在这条泥船上,自己远走高飞了。到了那时候,真知子就不是被进藤变成“女人的女人”,也不是“小妞记者”了……
甩掉的还不只一个进藤,还有一大堆令人厌烦的人事关系。
真知子闭上眼睛,被酒精弄得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浮现出县警察局那些头头脑脑的影像,他们也是男人。或者说是男人们制作的电脑游戏里的男人。宇佐美刑警部部长、搜查一科科长、鉴定科科长、防暴队队长……他们跟报社的那些男人一样,谁都把她当小妞看待。不管她多么认真地采访,他们也是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教训她:“早点儿回家。别叫你爸爸妈妈担心!”要是他们知道真知子被全国有名的大报社调过去了,肯定会惊奇地张大嘴巴,从此改变对真知子的看法。
“在《东洋新闻》大概也是负责报道案件吧。”真知子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从地方小报调过去的,最初也许会被分配到某个偏远地方的记者站去。那将是一块陌生的土地,还要一个一个地去熟悉当地的警察,以便从他们手上得到第一手资料。可能连星期天都不能休息,没日没夜地采访……
这也没关系,重要的不是工作的内容,重要的是可以在需要她真知子的地方工作。《东洋新闻》期待着她做出成绩,她也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一一这才是她真知子追求的东西。同样是报社,也许迄今为止在《县民新闻》受的委屈还要在《东洋新闻》受一遍,那也没有什么,她经受得住!只要自觉自爱,就会干得特别出色!真知子对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想到这里,真知子兴奋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儿,但又闪过一个疑问:“《东洋新闻》为什么非要调我真知子过去呢?不调别人,专门调我真知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采访案件的能力强?不对呀,要说发表过的有名的稿件,东田要比我多得多。就连矢崎这个小字辈挖掘材料的技巧都比我真知子高明。那么,是因为我写的新闻报道内容好?或是因为我采访时的风度好?例如我写的那个诱发了“鹰见战争”的幼儿溺水事故新闻报道,不是曾经被誉为‘双脚走出来的报道’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叫人高兴了。但是,仅此一件还是很不够的。凭心而论,自己还算不上值得别的报社注目的优秀记者。找一找自己比不上别的记者的地方是很容易的,但如果问问自己什么地方比别的记者强,就很难回答上来了。《东洋新闻》找我真知子肯定有某种特别的理由,那么,这特别的理由应该是什么呢?”
真知子忽然觉得脊背发凉,缓缓地坐了起来,她想到了那个特别的理由。
情报之源一一除此以外不可能再有别的。
真知子想起了听进藤讲过的一件事。《县民新闻》的一个比进藤资格还要老的记者,也是被《东洋新闻》挖走的。那个记者特别能干,尤其是对贪污和诈骗的案子的报道,很有一套,跟县警察局搜查二科特别熟。送别会上,当时到处采访找不到素材的进藤要求那个记者把搜查二科介绍过来,结果什么都没得到。《东洋新闻》以前在报道贪污和诈骗的案子方面是很薄弱的,自从那个记者过去以后,马上就强了起来。
真知子吓得浑身哆嗦起来:“难道《东洋新闻》知道了‘她’的存在,希望把有关‘她’的情况搞到手,才想到要把我挖过去的吗?”
“她”,就是地方法院总务科的佐伯美佐江。
通过佐伯美佐江,有可能得到特级素材,比如说,正准备下发的逮捕证。得到了逮捕证的信息,就等于得到了杀人犯是谁的信息,就可以抢在各报前头把读者最关心的“犯人是谁”的消息报道出去……
*5*
“《朝日新闻》和《产经新闻》没有关于主妇被害事件的报道。”年轻的记者织田向还在床上躺着的真知子报告说。
真知子赶紧起来翻了翻自己这里的报纸。对织田说:“《读卖新闻》和《县友时报》也没有。”
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是参加工作才一年的女记者加纳广美:“《每日新闻》倒是没有,《东洋新闻》却登了一条很奇怪的消息。这样吧,我给您念念。”
真知子的心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特别消息被别的报社占了先,自己虽然不会挨批评,心里也会不好受的。那些男人们又该说风凉话了:“女记者嘛,就是笨!”
《东洋新闻》上的那条消息大标题是“杀人犯的血型是AB型”。具体内容如下:警察署鉴定科在被害主妇家的地毯上发现血迹,经鉴定,确认为AB型。而被害主妇的血型是A型,主妇的亲戚也没有AB型的。可以推断,AB型的血迹是杀人犯留下的,很可能是主妇跟杀人犯搏斗的时候,匕首划伤了杀人犯。
“这条消息如果属实,《县民新闻》有必要赶紧追加报道。AB型血型的日本人十个人里找不到一个,知道了犯人的血型,锁定起来就很容易了。”想到这里,真知子简单地洗漱之后立即驱车前往鉴定科科长的住所。
今天的真知子非常冷静,冷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要是在以前,她得闯好几个红灯。可是现在呢,她一点儿都不着急。直到昨天都在讨厌的《东洋新闻》,已经不是敌人了。
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有很多。例如她经常跑的环城北路、看惯了的田园风光、外部装饰成白色的情人旅馆……都让她感到亲切。以后也许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鉴定科科长铃木正在开着洗脸间临街的窗户刷牙,刷得特别狠,好像嘴里的牙齿是他的仇人似的。
“科长!早上好!看<东洋新闻》了吗?”真知子隔着窗户大声地打着招呼。
“啊,还没看呢,不过那帮混蛋打电话告诉我了。”铃木怒气冲冲地说,“跟他们强调了多少遍,别那么写别那么写,就是不听,非那么写不可!那块血迹是一块比较陈旧的血迹,跟这次的杀人案不一定有关系!”
《东洋新闻》也刊登这种不着边际的消息啊。是否比真知子写的关于“黑色轿车”的报道更过分,暂且放在一边不说,可见他们也意识到了“鹰见战争”的严峻,也在勉强凑版面。
“再见!”真知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以后,忽然想到,以后再也用不着来这里挖素材了。
以前的惯性驱使着真知子又跑了几个官邸,然后把车停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的停车场,买了早点在车里吃完,来到了县警察局大楼。
四楼的记者室,《县民新闻》记者站只有加纳广美一个人。加纳属于那种用衣着表达心情的女孩子,今天她穿的是一条花裙子,说明她今天心情特别好。现如今穿裙子的记者是很少见的,但加纳不管这一套。
“《东洋新闻》的报道怎么样?”加纳问。
“爱怎么样怎么样!”真知子觉得没工夫跟加纳废话。
加纳见状收缩起下巴,向卜翻着眼睛看着真知子。这是加纳自己很得意的姿势,她经常在那些表情严肃的警官面前摆着这个姿势,酸不溜丢地说:“记者不分男女,不许瞧不起我们女记者!”加纳一直使用这个姿势找警官采访,再加上可怜相和甜甜的声音,必要的时候再加上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