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掉了十个收藏。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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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住
有追注意到了方棠目光中的畏惧,解释道:“哦,这些手印你不用怕,这是我让活尸们打开石门时留下的。其实它们的脑子里是知道怎样打开这道有机会的门的,可是,大脑和身体之间……”他做了一个切断的手式,“不能连通了。我也没办法,只好让它们用蛮力把门打开。它们可真尽力啊,手指都磨去半截,总算是弄开这么一道窄缝。”
方棠想像了一下那残酷的场面,以及活尸们被迫感受的从手指传来的疼痛,不由打了个寒颤,用力揉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再想下去。回头看了一眼寂静跟随的鹿人,暗暗想:绝不能,绝不能让他沦落那样的境地。
有追的脚步站在缝隙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含着笑,之前的阴郁凶残完全被这个笑隐藏了。看到里面黑洞洞的,方棠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样,不敢贸然进去。
见她胆怯,有追索性自己先钻了进去,在里面笑嘻嘻回头看着她,等着她进来。
如果不是隔壁洞穴里挂着活尸,如果不是身边的途涯变成了奇怪的状态,她真会以为这是小时候邻居家天真烂漫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带她去看他在某个废弃胡同深处发现的一窝小猫。
她站在外面有一刹犹豫——现在推动石门把有追关在里面,她带着途涯逃跑怎么样?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即灭,根本行不通。就算是隔了石门,途涯也摆脱不了有追拥有的第一暗鳞的魔掌啊。遂乖乖跟着走了进去。
身后途涯又自动跟着往里走,可是那缝隙实在是太狭窄了,卡卡一阵响,这家伙,真的卡住了……而他这么一堵,那只名叫影子的乌鸦也进不来了,在外面拍了一阵翅膀,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有追回头看到这情形,笑得直不起腰。方棠倒是第一次看到能有如此笑容的冷血人……她拉了一把途涯,试图把他解救出来,却被有追阻止了:“别管他,让他卡在那里,太好玩了!”
她不敢违逆,缩回了手,抱歉地看一眼途涯。这家伙一向傲娇,此时清醒的头脑里指不定多郁闷呢!唉……
再回过头时,少年正在打开一只箱子,她瞬间被耀花了眼。
箱子里露出的是灼灼闪耀的红,一盏铁皮灯的光被反映、折射成满满一箱璀璨的光。
她睁大了眼睛:“那是……宝石吗?”
“是红宝石。”少年拿起一其中一块,塞进了她的手中。这块红宝石足足有鸽子蛋大,已经切割和打磨,拿在手里微微转动,光芒如有生命般在它的核心和表面流转。
“喜欢吗?”少年的红瞳像红宝石一样闪着光。
她掂着宝石:“唔,挺喜欢的。”
“这里的宝石全是我的。”他把箱子往她面前一推:“如果你做我的奴仆,我允许你从这里面挑选一颗最大的。”他一手把灯举得高高的,另一手张开,像个暗夜里的小疯子。可是即使这样欢欣的语气,他也用压低的声音讲出来,仿佛不远处睡着魔鬼,稍一大声就会吵醒它,带来灭顶之灾。
借着灯光,她才看清这里其实是个仓库,搁着十几只一模一样的皮革和木头钉成的箱子。
她问:“这些箱子里装的全是红宝石吗?”
他说,“这里本来就是个宝石矿。”他打开了其他几个箱子,流光溢彩。
他的目光充满期待,她知道自己该做出点反应:“哦,太棒了,你真是富有。”强行笑了一下。腹诽道:生活在地底,就算是拥有再多的宝石又有什么用?鹿人又变成这个样子,再多宝石也不能让人开心起来啊。
不过这里宝石的储量可谓惊人。虽然不清楚在元维大陆宝石的价值,可是从之前看到的巨大的矿坑看,开采它们是巨大而艰难的工程,所以应该价值不菲。
悄悄看了一眼卡在门缝的途涯。他的目光空洞洞地落在暗处。
有追显然不太会察言观色,对于她的回应已经满意了:“女孩子最喜欢宝石,母亲,您说得果然没有错。”
方棠愣了一下。他这是跟谁说话呢?抬头看去,只见他的脸朝向仓库最深的角落,那里隐隐有个黑影。
有个人坐在那里?!
有追走到人影近前,蹲下身,一手托腮,一手举起灯,仿佛在细细打量着那人的脸。
借着灯光方棠也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具干尸,靠墙坐在一只箱子上。身上破旧的裙子已看不出颜色,五官深陷发黑,脸侧有枯如碎屑的鳞,乱发披散下来。
是个女冷血人的干尸。
这具干尸的头突然缓缓一抬,仿佛与面前的有追四目相对。
这个细微的动作吓得方棠倒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拉住了门间途涯的手。
同时她明白女冷血人干尸为什么会动了——她的额头上也画有四字符。这也是具活尸。刚刚有追说什么?母亲?这难道是他的母亲吗?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母亲变成活尸?!
愣怔间,忽然觉得手上微紧。途涯好像轻轻回握了她一下。
她抬头看着他,他的表情仍是木然的。是错觉吗?
看着他额上的红色痕迹,悄悄举起手想帮他擦掉——虽然知道擦掉也没用,但还是感觉非常硌应,特别想抹去。
有追回过头来时,正看到她抬起的手,脸色顿时沉下,起身走过来:“你干什么?”
“哦,”她镇定地说,“这个鹿人之前老欺负我,我趁他老实,要欺负回来。”她变掌为爪,用力揪了揪途涯的脸蛋。
有追释然了:“那我把他也送给你当玩具,你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她默了一下。“玩弄”这个词实在是……然而还是得赶紧答应着:“好。”
有追似乎逐渐放松了警惕,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又拿了几颗宝石,塞到了她的手中:“你选一下,只能选一颗哦。”
这么多箱呢,只给一颗。小气巴拉的。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强装欢喜:“谢谢你。”有追刚刚端起的“主人”架子不知不觉又散了,笑得像邻家男孩,拉着她坐在一只箱子上,自己紧挨着她坐下。嘴角还噙着笑,肩垮垮地放松地坐着,长长头发如莹亮的光泻到腰间。
她手里把玩着石头,心神不宁。身后那具坐在黑影里的活尸,仿佛一直在盯着他们。她的目光止不住地去看他颈间那段黑绳,终于没有贸然抢,还是把这少年捉摸得更清楚一点再行动的好。回头瞟了一眼,悄声问:“那是……你母亲吗?”
他的脊背猛然绷紧,如有风暴瞬间席卷眼底:“你问她做什么?”
明明是个瘦弱少年,散发的阴森寒意让人畏惧。可是方棠已多少适应了他的多变,突然的暴怒说明戳中了薄弱处。
她没有躲闪,平静地直视他的眸子:“你刚刚说,是你母亲告诉你女孩子喜欢宝石的。所以你才把她变成活尸跟宝石囚禁在一起吗?”
他的手紧紧扣住箱子边沿,她甚至听到了指甲断裂的声音。有追猛地抬头冲途涯尖叫:“你怎么还不过来杀了她!”
途涯动了一下,然而……卡在那里进不来。这时有追突然注意到途涯手中的剑没了。颈上一凉。方棠把剑搭在了他脑袋边:“别动。”她冷冷说。
在发起这一轮语言攻势之前,她已经有所准备。趁着有追对着他的活尸母亲出神的时候,她取下了途涯手中的剑。一个骑士本应至死不能失去他的剑的——但是身体失控有什么办法,轻松就被她缴去了。她把剑悄悄藏到箱子旁边的阴影里。
途涯本人被卡住,又没了武器,就不能伤人或自伤,有追没有办法利用他了。
这洞里还有一具活尸也有可能构成威胁——有追的母亲。但是就算是一具活尸再加上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方棠也有自信能对付得了。
然而角落的活尸并没有半点动静。倒是有追又怕又气,浑身发抖,咬牙道:“你这个该死的、下贱的冷血人奴才,竟敢对我……”
方棠一咬牙,剑锋划破了他覆盖碰上细鳞的脖颈皮肤,低声说:“你自己也是冷血人!”
“你胡说!我不是!”他显然怒不可遏,然而仍没有高声,只是嗓音都嘶哑了。
她手中的剑又移了一移,吓得他顿时噤声,以为脖子被割开了——可是她只是划断了他颈子上的黑绳,并一把夺过,一块坠子从他的衣领中被拎了出来。
他急忙来抢,方棠灵活地一蹦跳开老远,拿剑指着他:“别过来!老实点!”
有追气急败坏,红瞳上蒙了一层眼泪:“要杀我就杀我好了,不要抢我东西。”
“呵呵,不抢怎么行呢?你可是用这个东西……”她一边说一边把左手拎着的坠子拿起来看了一眼。“等等。”她拿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惊呆了。“这……这是什么玩艺?”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一个泳抱!
☆、撕扯
被割断的黑绳上系着的东西是一块红色的椭圆形透明物, 手感暖暖的。按理说少年是冷血人, 在阴凉的山洞环境中,体温也应该很低, 之前他牵她时,她也觉得他的手是凉的。贴身佩戴的东西不会这么暖。最重要的是,跟她见过的老锡木手中的第九暗鳞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她不甘心地把坠子凑到铁皮灯前。还真不是暗鳞。只是块红宝石, 会发热的红宝石。
有追又过来试图抢回去,被失望之下尤其暴躁的少女一肘推开, 倒退着摔倒。他气得哭出来:“你……你竟敢……”
“闭嘴!”她把剑往地上一插,红坠子往箱盖上一扔,袖子一卷, 气势汹汹地就朝着他过去了。
有追吓得小脸失色,坐在地上倒退着往后蹭:“你要干什么……”
她一把将他按住,就开始剥他的衣服:“暗鳞在哪里?快给我交出来!”
少年清瘦的肩膀露出, 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低声哭泣:“什么暗鳞?我不知道!”
粗鲁的少女, 委屈的少年。这场面,不堪直视。
方棠此时可完全没有耐心顾及画面的美感, 咬牙切齿大力撕扯,手底下少年的衣服发出破裂的声音, 小家伙哭得跟要被强&&暴似的。
背后一紧, 方棠感觉又被拎起来了。
歪头入目是制服的颜色, 方棠气得骂道:“可恶!你不是被卡住了吗?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冷冷的声音飚进耳中:“我如果再不出来,他就要被你扒光了。”
“我扒光他还不是为了找……噫噫噫?!”
她猛地醒悟,努力转头去看拎住她的人。他不是变活尸了吗?怎么会说话了?!
还没等她看清, 途涯手一松,任她摔在脚边。她顾不得屁股疼,急忙抬头看。那冷冰冰的眼神,眉间压着的恼火,虽然仍是冰山脸,但这才是他应该有的表情!
她“嗷”地跳起来:“你你你好了?怎么好的?”就想激动地抱他一下,结果脑袋被他用手抵住了。
他的腿长手也长,拒绝她靠近的时候她就够不到他!急得扎撒着手乱呼撸:“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没事了吗?能动了吗?”忽然呆住,恐慌地盯着他:“现在的你是真的你吗?为什么推我?难道你的手还是失控状态?”
“非常控制得了。”他说,变掌为揪,在她腮帮子上拧了一把,手劲还挺重。
方棠:“……”
拧完收手,他淡淡说:“好像是还不太好用。”
方棠捂着脸眼泪汪汪:“这还叫不好用!你这是报复我刚才拧你的脸吧!”
他的目光冷冷砸下来:“不,是因为你乱扒人衣服。”
她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少年,这才注意到实在不像话:有追的领口已被她撕裂,直褪到腰间,整个上身都果露出来,露出单薄的上身,还有背部、手臂的白色鳞片。若不是途涯阻止,怕是要被全部扒光了。
方棠说:“我这不是被逼急了吗?这家伙把暗鳞藏得真好,要不,你接着来。”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情不自禁想像了一下接下来的要发生的事,感觉画面会更美。
可怜的少年越发慌张,含着泪紧紧把松挎的袍子按在腰间,一付怕被欺凌的模样。
途涯没有动手,说:“让他自己拿出来好了。”冰冷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交出来。”
有追茫茫然说:“交什么?她抢了我的东西,还让我交什么?”
途涯的脸上也浮起困惑,突然出手,拎住了少年的一只脚,把他倒提起来一阵乱晃——什么也没晃出来,只有几滴眼泪甩得飞出去。
方棠不由侧目——他倒提人这一招可真是熟练哈!这是在替她报仇么?没想到是个这么记仇的鹿。
少年被丢回地上的时候花容散乱,懵懵地睁着红瞳仰望着他:“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给你画上活死人咒了,你怎么突然……”
途涯抬手抹掉了额上画的一字符:“一开始就不管用。在别人脸上乱涂而已,能有什么用?我只是配合一下,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方棠气得扬起手欲打:“一开始就没被控制?那你不知道给我个暗示啊?我吓死了好吗?”
他冷冷瞥过来。她没骨气地把手缩了回去。真是的,个子高就是霸道,面无表情看人一眼,鄙视的味道就让对方遭到碾压。
有追的语气急切又恼怒:“什么‘一’字?这是活死人咒!我就是用它,把宝石矿所有元维人变成了活尸,还把,还把……”他下意识地往仓库最暗处扫了一眼,声音低下去,又高上来,“所以怎么可能没有用?”
方棠察觉到了异样。她弯下腰,用手指在箱子上的浮尘上写出“一”字,问他:“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这个数字,讥讽道:“你也想画活死人咒吗?画得不对,外面还要圈起来。就算你学会画也没有,只有我才拥有使用它的能力。”
方棠叹一声:“这个家伙,不识字啊。怪不得全都画得歪歪扭扭。除了符咒,没有别的?只画上符咒就管用吗?”
有追冷笑道:“你是不知道活死人咒的厉害,用手指沾着颜料,把它画在昏睡的人脸上,这个人的身体就归我所有,即使他的头脑醒来,也不能夺回身体的主权。”说着说着神情又迷惑了,“你明明被毒霾熏得晕死过去,我在你头上画了咒,为什么……”
途涯瞥他一眼:“所以说其实没用啊。”
“不可能!它说这是最厉害的巫术,不会有错!”
“它?”捕捉到关键词,方棠和途涯交换了一下眼神。它是谁?
有追忽然朝箱子爬过去,把那颗系着黑绳的会发热的红宝石抢在手里,紧紧按在果露的胸口,喃喃念道:“我不能离开它……它能让我有体温……有了体温,才是跟父亲一样的人……”
方棠听到了这自语,想了一想,忽然问:“你父亲是元维人?”
他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混血儿啊。她看了看黑暗角落的箱子上一动不动坐着的那个女冷血人活尸。有追是元维人跟这个女冷血人生的孩子吗?所以他像冷血人一样长着鳞片、手指冰凉,同时又拥有元维人生动的表情。
在深深洞穴里,混血少年跟自己变成活尸的母亲,守着成堆的宝石,不见天日。这是怎样诡异的情形啊。
不过,他们的料想落了空——方棠和途涯都认定第四暗鳞在少年身上。然而没有,少年好像根本不知道暗鳞这回事,以为把人变成活尸的,只是那个被他称为“活死人咒”的四字符。
而那些活尸为他所奴役,又是事实,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少年是个谜,他本身却也在迷雾中迷了路。
途涯思索一阵,也不得其解。对方棠说:“我们先离开这里。”朝有追走过去,说:“带上他当人质,让他替我们驱赶开活尸。”
他惊慌地向后躲:“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想出去,我不想去地面,不想让阳光照到我身上……”
一路蹭着躲向角落,一直躲到暗处箱子上坐着的那个冷血女人身边,蜷在她的脚边,脸伏在她枯骨一样的膝盖,嗓音哽咽:“母亲,你帮帮我!你为什么不保护我?”
方棠刹那间有些紧张,准备好迎接这个女人暴起攻击。然而没有。她仍然一动不动坐在原处。
看着这凄惨又古怪的一幕,等有追的情绪稍稍平静,方棠出声问道:“现在你这样呼唤她,为什么当初给她画上活死人咒?”
有追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却没有看方棠,而是仰脸看着女冷血人皮附骨的骷髅般的脸,用暗沉的声线说:“那又怎么样?谁让她是冷血人呢?谁让她,把冷血人的低贱的血,传到我身上呢?我本来是元维人的儿子,本来应该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黑暗的地底。”
少年在阴影里颤抖着,不知是活死人咒无效的失望,还是要被抓去地面的恐惧,头发和肤色都纯白如精灵的少年的心被打开,里面倾泻而出的是无尽的黑。
有追出生在红宝石矿坑底部的洞窟里。这些洞窟是给冷血人矿工住的。他的母亲是矿工之一,而他的出生,是个秘密。
他还是一颗卵的时候,就被藏在洞窟最深处的一个罐子里,罐子底部铺着棉絮。有一天母亲收工回来,掀开罐子的盖子,发现蛋壳裂开了,白鳞的男孩在棉絮中甜睡。
这个红宝矿坑开工已经几年,有数百名矿工在这里工作,有追却是唯一顺利出壳的小冷血人。
冷血矿工有男有女,他们是繁殖力很强的种族,时不时会有卵出世。但是,都被摔碎在矿石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周末在码字中度过
你呢?
=3=
☆、婴儿
强迫冷血人摔碎自己的卵的, 是宝石矿的拥有者, 他们是元维人。元维人平时的住处在矿坑上面——就是方棠他们下坑之前看到的那些石头房子。
冷血矿工是被他们以诱人的工钱雇来的,但是来了之后发现这是个陷阱——他们被囚禁在矿坑里, 没有工钱,伙食低劣,手执武器的元维人严密看管, 试图逃跑的一旦抓住就被鞭笞至死,尸体丢进挖矿时偶然挖出的天然洞穴里——就是方棠从昏迷中醒来时所在的那个满是尸骨的地方。
在繁重的劳动下累死、病死的冷血人也会被扔去那里。他们清晰又绝望地看清自己的命运——在石头间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一直到死。
不过最残忍的是,元维人禁止冷血婴儿出世。婴儿会分散矿工们的精力,会浪费食物。所以他们白天时会派人进到矿工居住的洞窟里搜查, 一旦发现卵,就强迫它的母亲亲手把它摔碎。卵就是冷血人的孩子,蛋壳、蛋液糊涂一地的时候, 不擅流露感情的冷血人不会哭泣, 心却依然会碎裂。
有追作为一颗卵出世的那天晚上,有追的母亲把它藏进了罐子里。同窟而屈的十几个女冷血矿工看到了她的举动, 她护着罐子,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她们。
女工们转过了头, 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她们有意无意地搬过许多杂物, 把罐子深深掩盖。在元维人来检查时, 总有女工这样那样地设法转移注意力,就这样,他一直在罐子里躲到了出壳。
女工们关上薄薄的门板, 生着细腻鳞片的白净婴儿在她们手中传递。不知多少次失去自己的卵、可能是在矿坑中做苦工至死,永远也不会有孩子的女工们,把这个孩子视同自己的骨肉,无比珍爱。
幸运的是,新生冷血人婴儿不会大声哭泣,没有被巡查的元维人察觉。
矿坑里的挖掘工作日夜进行,女工们轮流工作和休息,洞窟里总会有人照料孩子。母亲和女工们轮流抱着哄着藏着。
血脉里的冷血基因,带着天生的危机感,使得冷血人婴儿成长得比纯血人类快得多,翻身、坐起、爬行、走路的过程,两个月完成。
可是他被母亲和女工们教诲着,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不要发出声音。有魔鬼在外面,声音会把他们吸引进来,把他从母亲怀中夺走,摔死在石头中。
不准到洞窟外面去,不能到有光的地方,阳光会杀死他。
有追就这样被教着,学会说话了也只低声发音,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也从来不踏出洞窟一步。幼年时他的世界只是那个拥挤地居住着女工的洞窟,还有隔一阵就从门缝里涌入的辛辣气息。
在他的观念里,世界只有洞窟那么大,洞口之外,大概全是地狱吧。
在女工们的掩护下,有追在狭小的空间里居然长到了五岁,而没被发觉。
危险其实近在咫尺。
每当皮靴的声音响起,无须女工的帮助和提醒,他就懂得迅速钻进杂物堆中的罐子里,自己盖上盖子。
元维人会在不定期地下到矿坑下方冷血劳工居住的洞窟里巡查。
躲在罐子里的他从来不敢偷看,脑子里照着母亲的描述想像着元维人的模样。高大、丑陋、凶恶,是最可怕的魔鬼,是闯入她们洞穴的令人恐惧的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