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了一下睫,躲开了她的目光。
她醒悟了什么,赶紧别过脸去:“啊,抱歉,又忘记了,没绷住笑。”
他悄悄看了她一眼,乌黑的长发覆盖在肩上,精致的耳侧青鳞微闪,嘴角挂着将收未收的笑的弧度。很特别的、生机勃勃的感觉。
去往悬星城需要两天一夜,当夜必要露宿野外。从戈壁滩外面跋涉而来的途涯已经掌握了躲避鬼兵的办法,夜间专找荒野中的巨岩残墙露宿。鬼兵攀爬的能力也不差,但它们智力低下,不懂得搜索高于视平线的猎物。热血终战留下了不少堡垒的废墟,暮色近时,途涯一直在留意找这样的露宿之地。
当天黑夜来临之前,他们幸运地找到一处废弃的两层堡垒,风沙将一层掩埋了半截。通往二层的阶梯都残断了,他们踩着墙壁风化出的缺口登上了堡垒的二层。白天气温不低,夜晚时却刮起大风,风挟着寒意从洞开的窗口穿过。方棠把带的衣服都裹在了身上,却阻止不了体温迅速降低,肢体都僵涩了。
途涯正在避风处试图用火柴把木柴点着,可是穿堂而过的风使得点火不那么容易。等待的空隙她不自自主地贴到了鹿人的背后。啊,虽然隔着制服挺括的布料,还是感觉底下透出的温暖。
途涯回头,目光砸在她的脸上。快要冻僵的她当然不会被这冰冰凉吓退,贪恋着一丝暖意,哆嗦着说:“太……太冷了,你你你比较暖,让我取取暖……你你快点点火……”
他没说什么,转过身专心把火点了起来。这个浑身上下自带“离我远点”肢体语言的鹿人能有这种态度也是非常不易了。火团跳跃起来了她一时也暖不过来,紧紧挤在他身边,颤抖的牙齿阻止不了她碎碎念:“早知道这么冷……就把床上铺的兽皮带着了……真想打个洞……冬眠算了……”两只手扎撒着努力靠近火苗。
他伸手将她的手捉了回来:“要把自己烤熟吗?”
手被他一握之后,她发现他手心里比火堆更宜人的温度。在他试图丢开时她强行把爪子塞回去他指间,嘴里嘟囔着:“暖一暖暖一暖……”紧接着,对温度极敏感的爪子发现了更暖的地方——不老实的爪子顺着袖口就进去了。啊!以前是普通人类的时候,从没发现温血动物的体温这么美好啊!
她的指尖触到一点湿润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手抽走了,若无其事地添了一根柴。她愣了一下,捻了捻自己的指尖,感觉有点粘腻,不用把手放在鼻子前闻,变成冷血人后敏锐的嗅觉已经捕捉到了血腥气。
“喂,”她看着他,“我给你划的伤口还在出血吗?给我看看。”伸手去捉他的袖子。
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不用。”
“怎么不用?”她不依不饶地去捉他的手。
他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表情和姿态都充满了抗拒,冷冰冰的话音飘出唇角:“我说不用就不用。”
她还想说什么,他的目光忽然投向黑洞洞的残窗。
窗外传来嘶哑的叫声。在戈壁已经生活了一断日子的方棠熟悉这种声音,是乌鸦的鸣叫。原本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动静。沙子被踩动的窸窸窣窣声音,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实在不知该怎么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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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讧
来的是鬼兵吗?不对,鬼兵的脚步沉重得多。那就是戈壁狼吧?看到火光还围过来,怕是饿疯了吧!
途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原地呆着,他靠近窗口,侧身朝下面张望。突然寒光一闪,细长的刀带着凌厉风声从窗框上方削入,只注意下方的途涯还好躲得及时,刀锋掠着鼻尖擦过。他也看清刀后倒悬的一颗布条缠绕的脑袋。来者竟倒挂在墙外!
他来不及拔出腰间佩剑,身手却着实了得,长腿飞起,正中袭击者面门,伴随着鼻骨断裂的一声脆响,那家伙摔到堡垒下面去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堡垒外的月光下还有几个疾速移动的黑影,刀锋闪着寒光。
是冷血人吗?
他回头对方棠说:“有强盗,快走……”却看到已经有一个黑影从后面的窗口溜了进来,借着火光他看清了来者的装扮。这人身上套着破烂的袍子、头部整个被脏兮兮的布条裹起,缝隙里露出黑洞洞的眼、呲出几颗裹不住的尖牙。
这古怪的家伙挟裹着腐朽的气息,以嗜血兽类才有的速度袭向蹲在火堆边的方棠。
他飞身过去,半途中已经抽出了剑,与对方的弯刀相格发现尖锐的碰撞声。见鹿人扑过来的架式,方棠没有回头也知道有人偷袭,反应也是够快。顺势一滚离开原地,那人第二刀挥下时砍在了地上。
而鹿人得了机会,按着怪人的头埋进了通红的木炭中,呲呲的布条烧焦的声音中,杀手居然只挣扎反抗,也没发出叫声。而途涯和方棠诧异地发现这人袍底露出的腿很异样,干枯的皮肤片覆盖在腿骨上,犹如枯木!
虽然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他还是愣了一下,被怪人挣脱,从火炭中抬起头来时,裹的布条烧断脱落,露出里面的脸。确切的说,是一个骷髅,深陷的眼眶里嵌着没有光泽的眼球,骨头上只附着近乎风干的皮肉!
方棠这一吓非同小可,呆在了原地。这应该是个死了很久的人了吧!这就是他们此行要来找的“僵尸强盗”吗?!可是也没想到这玩艺动作还异常灵活,若不是看到它面目,难以相信是一具干尸!
干尸大张开口,露出参差的牙床,朝途涯喷了一股带火星的黑烟。他厌恶地蹙了下眉,一脚狠狠踹出。
卡嚓一声,破袍子底下的枯骨的脊椎断了。这个活骷髅一样的人以奇怪的角度折在地上,伸出只有黑色干皱皮肤覆盖的手拉扯着自己的腿部,努力想把自己拼起来。
途涯再飞起一脚,将这团乱糟糟的东西踢得从窗口飞了出去,飞出时正撞到另一个爬上来的“僵尸”,一起摔了出去。
堡垒四周有六个窗口,外面还有僵尸从这些窗口纷纷爬起来。被困在这里面十分不利!途涯你伸手向方棠,说了一声“走”。可是吓得腿都僵了,一时迈不开步子。直到他握住她的手拉了一下,她才整个人清醒过来。跟着他从其中一个窗口飞身而下。距离地面并不高,底下还有松散的沙子,方棠即使慌乱,凭着冷血基因的本能,着陆时虽然四脚着地,也还算稳当。途涯横剑劈倒了一个迎而扑来的僵尸,拉着她就跑。
一边跑着,仓皇间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暗夜沙尘里影影绰绰的僵尸们的影子像来自地狱的追杀者。
途涯突然站住了,她也踉跄地停下,看到前方耸立的岩石后绕出了一群黑影。同样的被裹尸部包住的造型,同样的寒利弯刀。堡垒那边的僵尸也尾随而来,足足十几只,将两人团团包围。它们头部的缝隙里虽然只有眼眶,却让人觉得有眼神透露。
它们的眼神不是残忍,不是贪婪,而更像是……恐惧。
被一群饱含恐惧的僵尸,凶残无比地围攻?方棠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背抵着背站着,她抽出了双头刀拿在手里,高声说:“喂喂!各位英雄虽然不是活人,阴阳两相逢,缘分一线牵!有话好好说……”
途涯默了一下,说:“讲这些有用吗?它们又听不懂!”
她答道:“那不一定。它们能围攻我们,就是有所企图!有企图的东西,怎么能算死人呢?”
“……”她说得有点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方棠紧张地喃喃自语:“就是不知道它们的企图是什么……对了,是钱吧?你身上有没有钱?快给他们!”
僵尸群中一个看起来像头目的,手中的刀举起来直直对着他们,看那角度……方棠顺着刀尖所指看过去,那刀分明指着途涯的鹿角嘛!怒了,“过份了啊!怎么连鹿角都要?泡酒喝吗?这么漂亮的鹿角是你们这种丑东西配拥有的吗?死也不给!”原本在寒风中冷透的血液仿佛烈烈燃了起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好斗心遏止不住。
她的一番叫嚣使途涯绷紧的呼吸差点乱频。无奈道:“我觉得他们的意思是要我们的命……”
僵尸头目手中的刀挥下,原来是进攻的命令。它们阵形训练有素,刀锋狠辣,透着来自地狱的冰冷杀意。而杀过戈壁狼的方棠可不是吃素的,此时已克服了对僵尸的胆怯,灵巧躲过横削过来的凶器,以双头刀的外侧弯锋划破了一个僵尸的腰腹,发出空空的囊被剖开的古怪声音,只有少量腥稠血液溅出。
而途涯仿佛身经百战,剑术出乎意料的高超,银白的发色如闪耀的光,剑锋带着呼啸声划破夜风,专斩它们的腿部,十多个僵尸顷刻间已被倒地一半,残破的怪物们发出半兽半鬼的嘶叫。浓重的血腥气卷缠进夜风中。
方棠不由叫了一声好。
专心打斗的途涯眼中闪了一下,瞬间有些分心。嘴角努力抿起才保持住气场,直取那个僵尸头目。只要杀倒这个家伙,僵尸们没了指挥者就更好对付了。
他还没有侵到近前,僵尸头目的身体突然竖向裂开。
左右两片身体倒地,露出后面暗色铁甲、腥红双目。一个鬼兵。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了。
顷刻之间僵尸们四分五裂,被这凶暴的家伙像砍瓜切菜一样撕碎。
途涯对方棠低声说了一句:“快走。”
鬼兵的巨脚朝着地上一个僵尸的脑壳踩下去,一声脆响。然后回头看了过来。这玩艺的听力十分敏锐,捕捉到了两个人悄悄撤离的脚步声。
鬼兵由静到动有惊人的爆发力,突然举转身着阔斧朝着两人冲了过来!它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于两人来不及跑开。方棠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挡在途涯前面,喊了一声“退!”
然而鬼兵的目标根本不是她,而是途涯,杀人杀得正狂暴的家伙半点没有减速,直到冲她的面前来,伸出手爪将碍事的她朝旁边狠狠一拨拉。方棠重重摔在地上,差点闭过气去。
途涯手的中的剑与鬼兵的斧头交错一下,火星四溅!然后狠狠踹了它腰部一脚,踹得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这时鬼兵暴露了一个弱点:它身上铁甲厚重,一旦倒地,站起来要费些功夫。
途涯趁机去拉地上的方棠:“你没事吧?”她的瞳孔骤然缩小。鬼兵已经站起来了,再次举起斧头,正要朝着弯腰的途涯背部砍下。她用尽力气把他往旁边一推。
那柄沉重的大斧带着呼啸风声朝着她的面门直直劈下。
这一斧原本的目标是途涯,虽然途涯被推开了,势头却已刹不住了。
她没有机会再躲闪。
腥黑的血溅了一脸,斧头跌落脑袋旁边的砂土中,随之掉在地上的还一有一截手爪漆黑的断臂。
若不是途涯当机立断斩断了鬼兵的手臂,让斧锋偏离原来的方向,她的脑袋大概已经裂成两半了。
鬼兵的肩部冒出黑血,看看地上自己的断臂和武器,没有丝毫痛苦,只发出暴怒的低哮。
途涯俯身去拉吓得呆怔的方棠时,狂躁的鬼兵挥起左手拍了过来,他大概是怕它误伤到她,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伏身护在了她的止方。弯长的尖甲划过他的背部,发出撕裂的声音。他咬了一下牙,没有吭半声,回身一脚将它踹倒在地,拉起方棠朝废弃堡垒跑去。一边跑,方棠看到他制服的后背左边有五道裂口,湿润的痕迹迅速扩大。
跑上堡垒二楼的时候,火堆还没有完全熄灭。途涯先走到窗边张望。远远看到那个鬼兵从地上爬起来后失去了目标,正在困惑地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断臂和武器发呆,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看来这蠢家伙不会追过来了。有它在那里转悠着,有僵尸再过来也会被它干掉。
方棠捡了几根木柴架到火上,然后走到他的身后察看,血迹已经洇湿了他半个脊背。她说:“你受伤了,来我给你……”
途涯忽然回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手劲很大,捏得她生疼。她不解地抬头看他,只见寒湛的目光削到脸上来,眸底燃着盛怒。
她问:“怎么了?”
他突然手上用力,把她整个人扯得飞出窗外,吓得“嗷”地一声叫,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身体砰地撞到外墙上,一只手被涂涯扯着,两脚悬空。虽然距离地面只有七八米,但摔下去也难免折断手脚!
她惊慌叫道:“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周末要快乐啊~睡懒觉或熬夜,宅着或逛街,都要开开心心的哟!
我的周末吧,期待的事情没有进展,就闷闷的。
送你们红包寻点开心好了~每晚十点送出红包,可以隔天查收,收不到的跟我讲,我补!

☆、自残
头顶途涯漆黑的眼瞳燃着怒火,凶狠话音从上面砸下来:“你不是想死吗?”
方棠:“没有啊,我不想啊!”
途涯:“刚刚为什么以身犯险?”
方棠悬在半空,慌道:“鬼兵又不杀我!”
途涯:“它不主动攻击也难免误伤,刚刚你差点死了不是吗?”
方棠怒了:“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还不是为了救你吗?”
他压低的声音像是没有感情:“难道我会感激你吗?无论谁死,昭雅都不能死。你不要以为这是昭雅的命,就可以不珍惜。”
她的声音消抿了下去。
途涯的话音一字一句冰冷生硬地落下:“就算你是方棠不是昭雅,也要给我兢兢业业替她活着,昭雅的这具身体如果闪失,我就是追到另一个世界,也不放过那个方棠。你,没有资格拿她的命冒险。”
有温热顺着他的手滑到她的手臂,是他的血。一刹那有点理解他的愤怒,可是止不住侵袭身心的空洞冰凉。
她平静而清楚地答道:“我知道了。”
他抿着发白的唇,臂上用力,将她提了上来,一撒手,任她滚落在地上。她坐在原地,右手抱着痛得像脱臼的左手咬牙切齿,过了一阵才缓过来。头也没抬一下,就朝旁边溜去。
他蹙了一下眉:“你去哪里?”
她翻着自己扔在地上的小包裹:“找东西给你包扎伤口啊,你个疯鹿。”
他愣了一下,冷如覆冰的脸色如被打破缝隙,一瞬的错愕。
方棠从包裹里只找出了一条裙子。她唯一的换洗裙子。没办法,只能用它了。将裙子撕成条,对着还站在窗前走神的鹿人说:“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他走到火堆另一边坐下,说:“不用包扎,小伤,没事的。”
她翻了一个白眼:“我裙子都撕了你说不用?”起身瞅了一眼他背部,倒吸一口冷气:“这还叫小伤?你流掉的血要吃掉半个青青草原来能补回来知道不知道?”
他沉默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青青草原是什么地方?”
“一个有很多草料的地方。”
“我其实不吃草……”
“少废话,上衣脱了。”
“真的不用。”
方棠:“怎么这么任性呢?” 伸手就要去解他制服领口的金钮扣。他躲了一下。她恼火地揪住了他的领子,“放着不管变成一头死鹿怎么办?你还要活着保护你的昭雅殿下不是吗?骑士大人?”
他低了一下睫,像头发一样浅色的睫在火光下几乎透明。犹豫地说:“那你转过身去。”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害羞啊。元维大陆风气这么保守吗?”
他小声说:“不是……”
她摆了摆手:“行行行您快点吧。”背转了身去。
身后传来布料□□的制服被脱下的摩擦声,还有浸透鲜血的布料从皮肤上揭离的粘响,虽然很轻,还是听得她心里哆嗦了一下。再回过头来时,他已经用光衣果的背对着她,左肩胛赫然是五道近二十公分长的血淋淋的伤口。血还在渗出。
她深呼吸一下,跪在他的身后用一块布料沾着兽皮水囊的水,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擦干净。她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伤口,心中惊悸。而这个鹿人却安静地坐着,伤口被碰到都不带哆嗦一下的,她都怀疑他没有痛感。
用布条一圈圈将他的肩膀裹起,问:“疼不疼?”
“没关系。”他的声线也很平稳,透明的睫没有颤抖一下。
可是,只有鬼兵那种怪物才没有痛感吧。包扎好了,她想帮他把那件一直抱在手里的、破了的制服穿回去,又被他用抗拒的眼神挡住了:“我自己来。”
她只好由他了。
不过这一次她偷看了。不是偷看他线条流畅的背、紧实的腰、光洁的皮肤……
好吧这些也难免会吸引到她,美好的东西谁不想看呢?然而她的目光重点在他的手腕处多瞥了几眼。
哦,怪不得不愿脱衣服,不是害羞,是有不愿透露的秘密啊。
处理好伤口的鹿人脸色依然苍白,衬着银白的短发、无暇的鹿角,因为疲惫渐渐恍惚的表情,使他看上去像一个在雾气弥漫的丛林中迷失的精灵。
方棠跟他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温柔了许多:“你睡一觉吧。”
他摇了摇头:“躺不下。”伤在背部,躺不下。
她说:“那趴着嘛。”
“没垫子。”
“呐。”她把包裹移过来放在他身边。
他涣散的目光凝起,看看包裹又看看她的脸,眼神都迷糊了。
她叹口气:“热血兽人都这么矫情吗?冷血人都是给个沙窝窝就能睡觉的。将就下啦。你这么折腾下去会死的……”
话未说完,他忽然拉了她一把,扯得她朝他歪过去,脸朝外侧倒在了他的膝盖上。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的上半身就伏了下来,一手垫在她颈下,一手搭在她身上,脑袋也枕过来,碾了一碾,找了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安放他的鹿角,一声模糊话语传进她耳中:“以前都是这样的,你不记得了吗……”
她是不记得,她根本不是昭雅啊。以前他和昭雅,都是这样的吗?这长着鹿角的沉重脑袋,没把他家昭雅压死吗?
他又呢喃了一句:“幸好还能再见到你……”
唉,这家伙已经神智不清,忘记这是他刚刚差点丢到窗户外边的冒牌货,把她当成昭雅,开始说胡话了。
他吐出这句话后就没了声息。她看不到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反手试探地摸摸他的脸。密密覆盖的睫行触到指尖,还有微蹙的眉心,微微急促的呼吸。还有额头略高的温度。
这个家伙简直是昏过去的。真是的。也好,醒着各种别扭,昏了就安份了。趁他睡得乖巧,她不安分的手又溜到了鹿角跟头部的接合处,严丝合缝,还真是自己长出来的啊!真是神奇的物种!不知这鹿角要是卖的话值多少钱……
她赶紧踢出这个念头:想什么呢!一定是被尾尾传染了动不动估价的毛病。
被当了枕头,不敢乱动,一时也睡不着。他搭在她身上的左手垂在眼前,修而,白晰,骨节分明。
她忽然记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袖口捋了上去。
手腕处有道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甚至还渗着血色。这道伤是之前她用双头刀给他划出来的。可是除了这道伤,他的小臂内侧,还有十几道横向伤痕,旧疤叠着新伤,不是一次形成的。
他的手臂到手腕肌肉匀称线条优美,带着这些伤疤,在火光的照映下像有裂痕的艺术品,美丽又让人痛心。
其实这种伤情她在前世见过类似的。曾经有患抑郁症的朋友,躲在阴暗的角落,用美工刀一次次划破自己的手臂,没有勇气划得更深划断动脉,又深得带来足够疼痛感来渲泻压力。
这个鹿人也有抑郁倾向吗?这样的话,她也理解了他受伤时的漠然。或许他潜意识里盼着被杀死吧。
看来,不管是什么世界、什么人种,生存都不是件轻松的事啊。
悄悄地整理好他的袖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身前是温暖的火,背被被鹿人温暖的身体覆盖着,冷血人体质被暖得从内到外散发着舒适,她很快也睡着了。
醒来时天亮了,火已熄了,她不知何时已换了姿式,伏在软软的小包裹上。膝盖上也不见了鹿人。抬头四顾也没看到他的踪影。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到他在远处那块巨岩下,翻看着僵尸们的尸体碎块。昨晚那个断臂的鬼兵找不到目标,愤怒地把僵尸们的尸体拆零碎了。它们总算是死透,安安静静尽尸体的本份。
她蹦跳着下了堡垒,朝那边飞快跑过去——太阳一出来,冷血人就格外活跃灵巧。
跑到途涯跟前,先瞄了瞄他的脸,又蹦了一下,想去够他的额头。
他就像躲避袭击一样避开了,她扑了个空。
警惕地看着她:“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恩 这是一头心理有残缺的鹿,幸好他遇到了明亮的女主,会带他走出黑暗。
家里有暖气了,床软软的。想把你们都叫来一起挤到床上,窝着同一床被子,现编故事讲给你们听。
每晚十点送出书评红包,可以隔天查收,收不到的跟我讲,我在暖暖的被子里给你补。

☆、手骨
扑空的方棠保持了一个扑兔子没扑到的姿式:“呃……你昨晚发烧了,我看看还烧不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