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她进到周家后,暗中留心,看他们家是否有秘室一类的设置。方艾惊讶地问为什么,董展初说是父亲正在办理一件失窃案,失主丢了珍贵的宝物,周家人有很大嫌疑,无奈苦于没有证据,所以,需要埋伏一个眼线。无奈那家主人十分谨慎,轻易不肯接受外人。此次方家落难,当地知府帮忙安置落难同僚的一个女儿做奴婢,论起来合情合理,周家也便答应接受了。
方艾听得惊疑不定。董展初让她做的,可是细作的勾当。她小小女子,怎么有那般胆量?
董展初见她面露怯色,不等她出声拒绝,便说出了交换条件:“家父说了,待案子破了之后,必然打通关系,将你父亲从狱中救出来,让你们父女团聚。”
听到这话,方艾没有半分迟疑,忙不迭地就点头了。她一介身单力薄的女子,哪曾有半点救出父亲的希望。此时居然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便死死抓住不放手了。只要能救父亲,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又能怎样?何况只是去做一次细作。
何况董知府也是为了破案,是好事。
方艾就这样进入了青印的家中。周家人看她娇美可怜,想着也是曾是官家千金,不忍让她做粗重活儿,只让她负责在屋里端茶送水。
周家人待她亲厚,她却不敢忘记要救父亲出大狱的心愿,暗中留心着。她发现青印的父亲周亦书的书房像是府中重地,轻易不允许他人出入。
而她是负责倒茶的,却是偶然可以进去。时间久了,便让她窥到了书房中的机密所在。
周亦书的玉石书案底下,有一个手印形状的机关,那手印是按周亦书的右手手形刻制,唯有周亦书本人才能按开。某夜,她从窗上缝隙中窥见周亦书按动了机关,书房正中央的地面青砖便自动分开,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一个石台缓缓上升,台上搁了一个洁白玉匣,匣身四周环绕着氤氲紫气,华美异常,不知是装了什么宝物。
她料想那便是董展初所说的赃物了。想再看下去,周亦书像是有所察觉,匆匆关起了密室。她也急忙悄悄溜走。
之后便找了个机会出府去,与董展初碰面。方艾在周家呆了大约一年时间,期间隔一段日子便与董展初见一次面,沟通事情进展。这次带去了确切讯息,董展初感激不尽。二人一年来接触多了,已是暗生情愫。董展初那天便表白了心意,方艾只觉又惊又喜。她是罪臣之女,不再是千金小姐,而是贱婢之身,若是能嫁给知府大人的公子,那真是命运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董展初她不要再回周府,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中住下。
过了没几天,方艾就听说了周家的灭门之祸。她是做为细作进到周家,因为董展初之前的“贼赃”之说,让她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但一年的相处中,感觉周家人待人亲厚,不像是奸恶之人。
不过,既是知府大人查的案子,而她又分分明明看到了秘室藏有宝物,只道是人心难测,凡事不能只看表象了。
最重要的,她帮董展初探实了底细,他可是答应她把父亲救出牢狱的。
但是无论如何,没有料到周家会遭到灭门之灾。她惊惧地追问董展初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得到的回答是“黑吃黑”。但她直觉地感觉到:周家的灾祸,与董知府脱不开干系。
与她方艾,也脱不开干系。
她逐渐明白,她在灭门惨案中,出演了一个可怕的角色。而且,在董家呆的愈久,愈加发现董府是个诡异之地,时不时会发生些邪门阴森的事。
谁是正,谁是邪,她分不清楚,也不敢分清楚。
她没有勇气戳破事实。唯有在数个深夜里,在噩梦中被周家百多个冤魂追索得几乎疯掉。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她已卷入其中,灵魂粘了血,永世洗不去。
董展初从未提起过要正式地娶她为妻,她自觉身份卑微,最初的奢望也日渐磨灭了。为妾为婢,她都认了。董展初是她唯一的依靠,狱中的父亲则是她唯一的念想。
催问董展初时,他总是答应得很好,说一直在设法打通关系,大把的银子花出去了,快了,快了,你的父亲很快就能从狱中出来了。
这根希望的线一直从心口往京城的方向扯着,在董展初的承诺和推托中,飘忽不定。
直到父亲死在狱中的噩耗传来,这根希望的线“啪”地断了。
董展初千万个抱歉,也有千万个理由,让她无法追究,只悲恸绝望地想要去死。这时却发现已是珠胎暗结。她怀了董展初的孩子。
腹中萌动的微微胎动,又让她无法狠心赴死了。
孩子生下来后,十分活泼可爱,多少给这苦命女子的悲惨人生添了一笔暖色。可是孩子的父亲董展初却高兴不起来,仿佛心头压着什么心事。
他给儿子起名为隐儿。方艾问他为何起这么个名字,他答说:“但愿能隐匿踪迹,平安长大。”神色间的凝重,让她心生狐疑。
孩子两个月大时,她偶然间路过书房,听到了董展初跟董知府在争吵。
关于隐儿的。
关于妖树。
关于禁魂坛。
关于人参果。
后园中的那棵“人参果树”。
后园中生长的那棵大树,董展初跟她说过,叫做“人参果树”。她还惊叹说这应是仙家之物,怎么会生在凡间?恐怕只是凡物,起个气派的名字罢了。
董展初面露得色,神神秘秘告诉她说:这棵树每年都会结一个果子,是真真正正的人参果。这仙果可不是谁都有福气享用的,董家只是代为照料仙树,果实要摘下来,送去神仙家中。
董家竟然跟神仙有交情,方艾惊讶之余,是不相信的。直到某次亲眼见到了那人参果。
作者有话要说:某摇爱你们。女人节快乐~


☆、42恶诅之咒

那是方艾到董府的第二个年头,中秋之夜。
家宴之后,董展初没有回房睡觉,不知去了哪里。
她独宿屋中,透过开着的窗棂,望到天上一轮圆月,想到亲人流落天涯,今生怕是不得相聚,不免悲从中来。
心中抑郁,便披衣出门,乘着月色明亮,到园中走一走,也好散去心头压抑的云翳。
信步走到后园,忽然望见那片竹林深处的空地之上,隐隐泛着红光,不像是走水的火光,倒像一层层反光的红色萤粉漫空挥洒,远远望去十分奇异。
难道是那棵“仙树”显灵了?
方艾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沿着林中小径走了进去。
走到小路尽头、望到大树的时候,看到整个树身笼罩在红光之中。这红光近看起来,像血色在空气中流淌,莫名透着妖邪之气。
董展初便站在树下,周身笼在红光之中,仰着望着树冠。
他在看什么?
方艾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树冠之上,居然有一朵血红花朵在迅速盛开。
没错,是迅速盛开。借着红光的照耀,她分分明明地看到那花朵的肥厚花瓣慢慢伸展,很快便由半开的花苞变为盛开的状态,最后将一缕黑色花蕊伸展着吐出。
花朵饱满、硕大、看上去沉甸甸的,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香气。
盛放的状态维持了一小会儿,花瓣便开始凋落,一个小小的果儿生成了,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成长、变大,长到拳头大小,静止不动了。
方艾看得分明,那果子呈现肉色,分分明明是一个盘腿而坐的婴儿形状。
这便是董展初所说的人参果么?!
方艾没想到他的话竟是真的,惊讶得合不拢嘴。
“啪”地一声轻响。那人参果大概是成熟了,蒂部脱落掉下,落入早就等在树下的董展初的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人参果,对着大树说:“好了。”
他在跟谁说话?方艾凝目看去,并没有看到树下有第二个人。大树的红光渐渐敛起,树荫下恢复一片黑暗。暗影中忽然有人影一动,有个人从树干的部位走了出来。
方艾吃了一惊。她之前并没有看到有第二人站在树下啊。难道是此人一直站在树后,被树干挡住了?树影太暗,看不清楚。
那人走到董展初面前,接过人参果时,她才看清了此人面目。
是董知府。
父子两个转身往外走时,猛然看到了站在小径入口处的方艾。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董知府低声对着儿子斥道:“她怎么进来了!”
董展初道:“咒法对凡人无效,你我又凝神人参果,竟没有察觉到。”
董知府面色铁青:“早跟你说过,不要留她,你偏不听!”
董展初软声求道:“父亲,儿子喜欢她。她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的。”
董知府哼了一声,冷冷瞥了方艾一眼,也不理睬她,用独手托着人参果离开。
方艾面色惶然,忐忑不安,对董展初辩解道:“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他温声道: “我晓得。这是仙家机密,切不可说出去。”
方艾急忙点头,又犹疑问道:“刚才父亲说不要留我……”
董展初安慰道:“父亲是怕仙家机密泄露,劝我将你送走。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话让方艾心中安定了许多。
万不料,在她路过书房、偶然听到董家父子为了隐儿再次争吵时,才明白这句“不要留她”的真正意思是“不要留她的命”。
从父子两个一来一去的对话中,她也隐约知道了那棵名字起得若仙家圣物的大树,其实是不折不扣的邪魔外道。结果的婴儿形状的人参果,其实是地下埋的婴儿所化。
董家父子,非人,非妖,非鬼。、
是怪物。一个依附妖树、一个窃取婴儿阳寿的怪物。
而隐儿,恰巧逢七月十五子夜出生,是妖树选定的下一枚“人参果”。 失去孩子的恐惧拢上心头。怪不得董展初得子之后,时常显得忧心忡忡。他早就知道了隐儿的命运。
当夜,方艾跑了。
抱着隐儿跑了。被亲生父亲关进魂坛,埋入土中、被亲祖父附体的妖树吸取精血,化为一枚果子的厄运,绝不能降临到隐儿的身上。
六神无主的方艾,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逃跑。
能役使鼠精的董展初,轻易便找到了她。
荒野之外的小路中央,董展初负手而立,缓缓回头,看着那个抱着孩子仓皇跑来的女子。
方艾猛然看到拦截在前面的人,腿一软,跪下了。
“放过隐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我会设法救隐儿。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董展初拿绳子勒住她的咽喉的时候,手上一边用着狠力,一边用满是歉疚的语调,深情地数着他的抱歉:“我其实没有采取任何手段去救你父亲…… 周家的宝物也不是贼赃……我只是利用你……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谁让你知道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呢……带着这些秘密,安心去吧……”
每一句话,都如刀锋切割着心脏。她如何能安心地去?
董展初将她的尸首用一层薄土掩埋在荒野中后,匆匆抱着隐儿离开了。
他以为已勒得气绝的方艾,以仇恨作为最强的求生意志,将一口含着沙土的空气吸入喉中,猛地从薄土中伸出手去,抓住了一名过路人的脚腕。
这个人,将她从土中拽了出来。
方艾伏在地上又咳又喘,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抹去迷住双眼的沙土,向身边看去——她自知从地里突然伸手抓住人家,有如乍尸,定然会把人家吓坏了,想着先给人赔个不是。
不成想,只见一个老头在离她三尺远的地上坐着,脸上并无惊惧之色,颇感兴趣地看着她。
方艾咳出嘴中泥土,用被勒后充血的嗓子艰难地说:“老人家,多谢您救命之恩。惊吓到您了吧?”
老人摇摇头:“没什么,我胆子大。只是你姑娘你,为什么会被活埋在这荒野之中?”
听他问及此话,她只觉得心口被刀剜了一下。苦笑着,眼泪在满是灰土的脸上划下两道痕迹。摇头不忍提起。
老人问道:“看你这般恨毒的模样,必然是深仇大恨了。”
“深仇……大恨。”方艾哑声重复着,目光僵直绝望,“只恨我实在无能,这仇无以得报。若是死了能成索命厉鬼,我宁愿即刻死去,索他们的性命。”
老人灰白的眉毛一压,眯眼看着她,问道:“无法报仇?莫非你的仇家十分有势力?他的家中富有吗?”
“是焦州知府家,自然是有财有势。”
老人目光一闪,啧了两下嘴:“姑娘,你可想报仇?”
方艾咬牙道:“自然是想!”
“若是与仇人同归于尽,你可愿意?”
“愿意!”她蒙泪的眼睛突然燃起了火焰,看着眼前的老人。这时她才注意到,老人虽然枯瘦,目光却透着犀利狡黠。
老人咭咭笑了,笑声颇为怪异:“姑娘,做个交易吧。”
方艾奇道:“交易?我一无所有,拿什么做交易?”
老人的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若我助你报仇成功,这家人的所有家财,都归我所有。”
方艾虽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心中隐隐浮起了希望,低声道:“他家里只有父子两人,我若能取了这二人的性命,他们家的万贯家财,任您扫罗。只是不知,您要如何才能帮我报仇?”
老人缓缓道:“你不是说,为索仇人性命,宁愿化作索命厉鬼吗?我便让你,化作那索命厉鬼,索其性命。”彼时天色已黑,暗夜中,他的眼中闪着隐隐的绿光。
方艾却不觉得惧怕。心中只被澎湃的仇恨充斥着。她不知道老人是什么。是鬼,是妖,还是魔。她没有兴趣知道。只要能报仇,什么都不重要。
老人在荒野之中,幻化出一团一人多高的青绿色的火焰。
“此为炼狱火,心中有怨毒之人,经此火烧炼,会化为恶诅。”他对方艾说。
方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何为恶诅?”
“半生半死、半人半鬼之物,专索仇人性命。姑娘,我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方艾摇了摇头。闭上眼,坚定地一步迈进了火焰之中。
衣衫瞬间化为灰烬,皮肤发出烧炙的滋滋响声,皮肉迅速焦黑开裂。
极度的痛苦之下,她嘶声喊叫着,很快声音也发不出,身体渐渐被烧焦、枯朽、成灰。
这比被活活烧死还要痛苦。因为被烧死的人终会失去知觉,但这炼狱之火只焚烧她的身体,却烧不死她的意识,所以所有的痛苦都一直持续到最后。
直到连灰烬也烧化了,老人一挥手,青绿火焰熄灭,只在原地余下一团凝结的黑烟。
老人对着这团黑烟道:“姑娘,站起来吧。”
那团黑烟蠕蠕涌动了一下,缓缓地拉伸,竟成了一个人形。人形低下头,打量着自己,模糊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评论!!!!
霸王我的都木有小菊花!!!!╭(╯^╰)╮


☆、43长生之道

方艾化成了一个鬼影般的东西。
“你已成恶诅。”老人道,“只要趁夜色接近仇人,便可附在他身上,在他背后化成一张能说话的脸。若想索此人性命,将自身怨气攻其心脉即可。当然在索命之前,你可装作厉鬼,吓他个心魂俱裂出出恶气。索了一人的命,可离开他的躯壳,重新化为恶诅,去索下一个人的性命,直到杀死你所有的仇人。仇恨报,恶诅消,报完大仇之时,便也是你自身灰飞烟灭之时。”
人形黑烟缓缓点了点头。
老人道:“你报完仇的时候,我自会派人去取报酬。好了,去吧。”
黑烟旋转了一下,疾速掠向焦州知府官衙。
化为恶诅的方艾,原本是打算直接冲进董府,附在董展初身上要他的命的,不料刚刚飘至董府墙头,就险些被围墙上所设咒术结界击得魂飞魄散。
这才知道董府处处设了防护结界,为人身并不觉得,现在已化成妖异邪物,是万万闯不进去的。要知道,董展初这人,若非有事,有时候一年到头都不出一次门。董知府更是因为府中前为官衙、后为内宅,也是基本不出门的。她何时才能得空附在他们的身上?
没有办法,只能苦苦的等。
她白日里缩在街对面墙缝中躲避阳光,夜间便围着董府苦苦地盘旋,总是不得机会。眼看着离隐儿七月十五的那个劫数越来越近了,自是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某一夜,董府中竟然失火了,她在墙外观望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从墙头跃出,迅速远去,看上去不似凡人。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这一跟,一直跟到了京城佑都的一处小院外。那小院四周也是设有奇特的防护结界,一团黑雾形状的她,便附在墙头,偷眼观望。
*
听到这里,青印恍然大悟:“哦,我记起来了!原来那对黑色的手印是你留下的啊!”
她跟陌途动身来京城之前,曾在小院墙头找到了两个黑色手印,当时就觉得手印纤细,像是女子手形。却不料,竟是她苦苦寻找的方艾的手印。这般奇异的巧合际遇,当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董展初背上的人脸道:“正是奴婢留下的。那一夜,偷听了你们的谈话,知道了青檀小姐居然还在人世,而且盗了宗卷追查灭门案,奴婢心中十分震撼。方艾为了一已私利,只顾得救父亲,助纣为虐,害了周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这罪孽不知该如何偿还。自墙头窃听之后,便希望能将董家父子这对凶手,引到小姐的面前。”
青印眼中禁不住含了一层泪光,咬牙道:“方艾,我恨不能杀了你。”
怪脸泣道:“任小姐来千刀凌迟,也不能抵罪。”
青印闭了一下眼:“你如今所受之苦,也与千刀凌迟差不许多了。方艾,你将董展初引到我的面前来,也是有私心的吧?”
怪脸道:“是有私心。自董展初在荒野之中想要扼杀我时,我便清楚,他说的再好听,也不敢再将隐儿的性命托付于这等小人身上。事到如今,也知果然没有高看了他。他最初也有救隐儿之心,却还是更惜自己的命。
那一次小院偷望,竟发现小姐身边有仙界人物,不由心生希翼,说不定你们能救得了隐儿的性命。……小姐如何制裁方艾都可以,只求小姐救救隐儿。”
青印叹道:“ 你都这般模样了,我还能如何制裁你?隐儿无罪,我自会尽力而为。”
怪脸听到这话,呜咽哭泣,哽咽道:“可惜方艾此番报仇之后,就会魂飞魄散,不能投胎转世。若是能有来生,方艾愿为小姐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亦不能赎罪。”
青印闭眼挥了一下手:“罢了。你也是被人利用,不提了。”深深地叹息。又问道:“不过,你究竟是如何附到董展初身上的?”
怪脸道:“我从京城返回焦州后,终于发现了董府不远处的一条河与董府有一条水渠相通,便进到水中,随着水流漂进府内,又从地下进到水井里。
董展初用井水泡茶时,我便隐在茶水中,进到了他的体内,附在他的身上,在他后背生成这样的怪状。变成脸状之后,就能开口说话了,以救隐儿之名,一步一步引着他,去往京城的‘半似仙人’,将他送到了小姐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青印本知道方艾与董展初有某种关联,却不料爱恨纠葛至此。
前情后事,似巧合,又似注定。命运的轮转是如此玄妙。方艾居然是董家派去她家里的细作,为的是图谋那密室中的宝物。宝物必然是已被盗走了,现如今它在何处?藏于这董府之中吗?这所谓的宝物竟招来灭门之祸,分明不是宝物,而是祸根了。究竟是什么贵重东西,让凶手不惜杀绝周家满门以窃取之?
思绪纷乱,心情激荡,怔怔发起呆来,指尖变得冰冰凉。
陌途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白的脸上,眸底暗暗流过疼惜的神气。握住她的手指暖着,忽然出声道:“事情已清楚了。方艾,切不可泄露你家小姐的真实身份。我们还要借董家父子之口,探出他们口中‘主上’的身份,你且留一留他的性命,待事情查清,随你处置。”
方艾应道:“是。”闭上了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
陌途朝董展初的头部远远虚弹了一指,董展初身子一抖,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从梦中醒来,茫然转了一圈,回头望着青印和陌途,惊慌道:“我背上有什么?”
两人只是冷冷盯着他,不答。
董展初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只觉得毛骨悚然。竟不敢再追问下去,转身匆匆跑走。回到自己房中,找来一面铜镜竖在桌上,背对着镜子,转头看去。
看到背上那张怪脸的时候,他如遭雷击,保持着扭头僵立的姿式,半张着嘴,发不出声,动弹不得。直到那怪脸睁开眼睛,对他做出一个可怖的笑容,他才惨叫一声,一头向外冲去,想要逃开这怪脸。一边跑,一边绝望地想到,那怪脸附生在他的背上,跑得再怎么快,也是没用的。
却仍是控制不住地一路狂奔,精神几欲崩溃。
一路跑到了妖树下,拚命拍着树干,号叫道:“父亲,父亲救命!”
董知府的身影缓缓从树身渗透出来,面容如一具枯尸。用低哑的嗓音问:“找到隐儿了吗?”
董展初顾不上说隐儿的事,哭道:“父亲你看,我的背上是怎么了?”一边说着,转过了身去。董知府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面露惊骇。道:“恶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