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途撇下嘴角,转身走开。
青印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早就设置了结界……想的可真是周密啊。”
玉兰乍见人身的陌途,吓得缩在树里不敢出来。青印趴在树上好一顿解释,她才慢悠悠飘出来。却还是躲在青印身后,战战兢兢不敢直视陌途。
陌途哼了一声,也不理她,径自走去屋里了。
青印戳了一下玉兰的额头,笑道:“怕什么呀?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也还是那只大猫嘛。你平时不
是挺愿意跟他叫板吗?怎么变成个翩翩美少年,你倒吓成这付衰样!”
玉兰面色微微发白,拉着她的手,颤声说:“之前你问我过他是什么,我也猜不出来。现在见他本相是异兽,又能幻化人形,而身上又无半点妖气,倒像是……仙界的神兽。”
陌途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冷冷睨视着玉兰:“树妖,管好你的嘴。”
玉兰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跑,一头拱进树里不见。
青印默默地没有说话。九羽,仙禽。陌途,神兽。还有半路追兵眼中那特异的金光。他们都是仙界来的吗?陌途也不像是刻意跟她伪装,而是不想谈及自己的身份和过去。
他既不说,她便不问。
夜深。
青印躺在床上,身边似是少了什么东西,十分不习惯,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有轻轻的声音从窗边传来,黑衣少年从窗而入,一言不发,就爬到床上来,掀起被子就要往里钻。青印小小地惊呼一声,死死按往了被角:“你要干嘛?”
陌途无辜地看着她:“我困了,要睡觉。”
“这样不可以!”
“为什么?我不是一直趴在你肚子那里睡的吗?”
“现在你变成人形了,还是个男的……”
“嗤……斤斤计较的凡人。”他不屑地撇撇嘴角,身形陡然缩小,变成黑猫的模样,一拱拱进被窝里,紧贴着她的腰部蜷成一团。
青印觉得他虽然成了猫形,也甚是不妥,但也是只别扭了一小会儿就不去计较了。
当年陌途伤重,只能躺在地上时,她夜夜伏在他的身边相伴,枕着它的前爪儿,整个身子钻进他肚皮底下温暖的茸毛中。自从陌途能变成小小猫身,便换成它钻她的被窝了。几年来她都是搂着他一起睡的,相依相偎,已然成了习惯,不搂着这毛团便睡不着。
伸手摸着陌途柔软的皮毛,两日来心头郁积的寒冷渐渐暖过来。
她轻声唤了一声:“陌途。”
“嗯……”被窝里的猫含糊地应着。
“陌途,教我本领。我要报仇。”
“好。”陌途答道。
意外的顺应,倒让青印不敢相信。追问道:“真的吗?”
“嗯……呼噜噜……”猫儿打着小呼噜,快要睡着了。
在它恢复法力、带她去仙界之前,尚有数十年时间。如果能在这期间帮她报了家仇,了却她这一世的心愿,也许能弥补他内心深处越来越深的裂壑。
*
陌途说,酒家前遇到的追踪者也是冲着京城的方向来的,也许暂时会在城中暗暗搜索。即使是九羽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也不能大意。近期需得一切如常,才不会引人生疑。
于是“半似仙人”照常开门营业了。
门庭清闲,青印捧着一本医书在看。这些年,念着整个家族只余自己一人,她就没将学医问药的家族传统撂下,虽没有人传授,却也自学研读了不少医书。为了调理陌途的伤,更是翻阅了不少奇书孤本,脑子里很是装了些不知是否灵验的奇术异方。
今日却总是走神,思绪绕在这几日跌宕起伏的际遇之中,乱乱的理不出头绪。
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这是她在父亲的石案上找到并带回的那本花名册。
摊在桌上,一页页翻开来看,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带来深深刺痛。这本册子大概是父亲用来点卯或是发月钱所用,一共几屋,每屋几人,从主子到下人,按身份辈份列的清清楚楚。
青印翻着翻着,忽然心中一动,返回到第一页,从第一个人名——她的爷爷周老爷子开始,用手指点着,一个一个地数了下去。
数到最末页,共计一百一十五人。
——“一共多少个?”
——“一百一十三口。”
那个暗夜,周府鲜血浸透的院子里,两个鬼魅一般的人的对话,无数次在她的噩梦中回响,五年过去,仍清晰得如在耳畔,字字如刀,痛若剔骨。
周家一百一十三口人罹难,一人逃脱,名为周青擅,也就是青印。共计一百一十四人。
还少了一人。
少了谁?!
幸存的那个人,极有可能与灭门案大有关联。或许正是与凶手勾结的奸细。
手指微微颤抖,将纸一页页翻过,一个个名字在眼前流淌过去。
——奸细,我会把你找出来的。
第二夜铺子打烊后,陌途把青印叫到面前,让她伸出右手。她不解地将手伸到他的面前。他手中红影一闪,出现三支五寸长的赤色羽毛,羽柄呈现半透明的玉色,羽绒丝丝清晰,艳红似火。正是被他拔下的九羽的发丝所化。
他捉住她的手指,用三支羽柄的锋利尖端在她的食指、无名指、中指分别刺破,她不防备间吃痛,想缩手,却被他拉住了。待三根手指的伤处渗出血珠,用羽柄的根部凑近,将那血珠吸入。半透明的羽柄中间原是空的,可以看到血色蔓延而上,与红色羽绒连成一片。

你这是做什么?”青印好奇道。
陌途答道:“让血鸠羽箭认主。”
“什么……箭?”
“血鸠羽箭……唔唔……”他极自然地将她刺伤的手指含到嘴巴里吮了吮,话音都含混了。她的指端感觉到柔软温润的包裹,心头一跳,竟呆呆地没了反应。任他将她的三根手指挨个又吸又舔吮了个够,才将她的手放开。她方回过神来,瞪眼问道:“好吃吗?”
“味道淡了点。人没有鱼好吃。”他嫌弃地说。
她恼火地去抓他头顶的两只毛耳朵——他放松的时候,即使是人形,头上也会扑棱着两只尖尖黑耳。
“别闹。”他说。将她的袖子捋上去,露出一截如玉皓腕,将三支赤羽并在一起,对准她的腕脉,嘴中低低念咒,眼中金光大盛。
三支赤羽突然化作一缕红光,钻入她的手腕之中!
虽不疼不痒,视觉上的刺激却如被扎了一针似的,她吓得浑身抖了一下,慌道:“怎么……进去了?!”
“进去了。”陌途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她惊疑不定地揉搓着手腕上赤羽消失的地方,问道:“让它们进到我手腕里干嘛?”
“当你的兵器。”
“兵器?”
……
血鸠,亦妖亦仙,其赤羽自带魔力,妖神通杀。得其赤羽,饮血认主,可藏匿于主人腕脉之中。需要击杀敌人时,只需捏指诀,将手腕翻转,弹指羽出,如利箭破空,以羽柄尖端刺杀敌人。中敌后形迹消隐,实际已返回至主人腕中。三根赤羽可连发而出,一次使用后,一个时辰后其效力才能恢复,方可再用。
听到陌途这一番解释,青印听得呆掉了。打量着自己的右手腕,惊奇道:“有那么厉害么?”试着弹了一下指,毫无反应。
“不对啦,要捏指诀。”陌途给她示范了一遍,她费用地扭着手指模仿,总也不对。
他不耐烦地扳着她的手指,给她捏出一个正确的来。她手腕一翻,手指一弹,“嗖”的一道红光自腕中射出,“笃”地一声扎在……
陌途的大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了,忐忑中,不知有多少人弃我而去,挥泪~请留下的童鞋露出头来让我亲下~ ╭(╯3╰)╮

 

☆、29

两人同时低头,呆呆地看着支棱着立在他大腿上的那根红羽,羽箭已没入两寸深。
红羽攸忽不见,只余下一个冒血的小洞。
陌途后知后觉地一声惨叫,捂着伤口弯下腰去。
青印这才回过神来,慌道:“怎样怎样?伤的重吗?我不是故意的呜呜……”急急忙忙的要去查看伤处,却被他一把推开。
“我真不是故意的!”青印急得快哭了,“让我看看要不要紧……”
他白她一眼,挪开手,露出伤处。一个小小的洞,正在冒血。青印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像是很深,没想到这红毛这般厉害!”
陌途恶狠狠的说:“若不是你使用的尚未熟练,我的这条腿就废了!”
青印露出万般庆幸的神情:“还好射偏了。如果再往中间一点……”手指朝着他的两腿之间指了一下。
本来不打算与她计较的陌途脸色顿时青红交加,飚出一句:“给我滚!”
然后甩袖自行滚走,径直跃到玉兰树顶,迎风发怒。对树底下那个哼哼着道歉、求他下来上药的声音置若罔闻。
玉兰自树叶中幽幽冒出来,道:“神兽,我同情你。”
“滚!”
玉兰嗖地一声缩回树里。
在青印足足求了半个时辰后,陌途才板着脸从树上下来。青印前倨后恭地请这位爷躺到床上去接受包扎,他却在她的魔爪要去扒他裤子时“嗖”地变成猫身,将一只受伤的毛腿儿伸着让她医治。
于是她忍不住又取笑了一句:“还害羞啊……”
惹得他险些又翻脸。她急忙赔不是,才将他挽留下来,在伤处上了些药,用绷带包好。
之后为了讨好这只恼羞成怒的猫儿,足足给它挠了半个晚上的下巴……
血鸠羽箭的基本用法不难掌握,想要练出准头儿却是不易。即使是白天前边铺子开头门,她也会隔一个时辰就走到后面院子里练习一轮。因为这羽箭一个时辰内只能连发三次,大大降低了练习的效率。
坐在铺子里等羽箭恢复效力的时候,不住心头焦躁。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将箭法练的精准?
门口进来了隔壁的邻居大婶,提了一篮子贴了红纸的饽饽水饼,搁到了青印面前。
青印急忙站起来,惊讶道:“大婶您这是……”
大婶笑咪咪地说:“听我家老头子说你嫁人了,连个喜事也没办。平日里看着印仙人像是没有家人照拂的,在我老太婆眼里,印仙人本事再大,也是
个招人心疼的姑娘。嫁人这等大事,也不可太马虎了。我做了些喜干粮,家里有客人来时也好招待一下。”
直到大婶放下东西走了,青印都呆呆的,连句感激的话都忘记说了,心口酸甜交加,泪水禁不住顺颊滑落。
人形的陌途从后面院中走进来。既已对外认了是小两口,他便白日为人,夜晚上床睡觉时才化猫,衣食起居更加方便。
陌途道:“青印,一个时辰到了,可以练习了……”猛然看到她腮上挂了泪水,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青印挂着泪珠儿咧嘴一笑,拿起一块水饼咬了一口,道:“邻居大婶听说我出嫁了,给我们做的喜干粮。”
陌途明白了。她定是思念家人了。
同时他又感到很是迷惑。凡间的亲情在他看来,只是一世短暂的尘缘,这一世牵牵扯扯,那一世便是陌路,不过是尘世间的擦肩而过罢了。
就像青印的那些家人,与她的缘份不过是她幼年时的九年而已,弹指间的时光。
为什么,那已逝去的短暂缘份像是烙进了命里,那刻骨的悲恸,从她睡着、或醒着的每一次哭泣中流露出来,仿佛生生世世不会磨灭。
他不理解。他只知道,女孩的眼泪总让他感到不安。
眼神变的软软的,上前挤坐到窄窄的椅子上,跟她紧紧靠着,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地低婉了许多:“吃东西时莫哭,会肚子疼。”
她的泪水却忍不住往下掉。他忽然凑上前去,探出舌尖在她脸上舔了一下,将泪珠舔去。
她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是人形,不是猫!”
过去的多少个黑夜,她在噩梦中哭泣时,黑猫便靠在枕边,替她舔去泪珠,聊做安慰。此时他化成人形,这舔人的动作就让人觉得怪怪的了。
陌途不以为然。他自己感觉不出人形猫形的差别,即使化人,也常做出些猫的行为来,除了舔她的脸之外,还很想在她腿上趴一趴呢,可惜自己人形的个子大了许多,实在是趴不上去。
被他这样一闹,青印倒忘记伤心了,这才尝到水饼沁口的甜。陌途看她吃的香,嘴馋起来,凑脸过去,将她嘴角沾染的糕饼残渣又舔了一舔。
青印这次是大吃一惊,急忙望向门口。幸好门前并没有人经过。脸涨得通红,怒道:“这个舔人的毛病要改一改啦!若被人看到,要笑话死了。”
陌途见她斥责,脸一沉:“这是天性,怎么改?你拿羽箭戳我腿的事我还没跟你算……”
青印心中有愧,心虚道:“好啦好啦,我错啦。”
陌途胜出,睨她一眼,变本加厉地半个身子往她腿上一趴,懒洋洋冒出一句:“给爷挠背。”
青印不敢违逆,伸手从他后颈到脊背反复捋……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转眼月余过去,青印的箭术大有长进,练习时途陌不会躲到屋子里,玉兰也不至于吓到哭了。
这一夜,陌途没有像往常一样盯在她旁边监督练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夜深了,她躺在玉兰树下的竹榻下等他回来。越等越是心焦。他虽也勉强算个猫类,但没有夜游的习惯,很少夜不归宿的。树上飘下美人儿玉兰,落在她身边,幽幽道:“看你都烦得出汗了。”
“呼,好热。”青印拿一柄团扇用力扇着,颦着眉道:“死大猫,这么晚了跑哪里去了?”
玉兰扬了扬手,玉兰树的树叶哗啦啦一阵响,无风自舞,倒带起一阵清新的风来,在小院中盘旋,顿时凉爽了。
玉兰忽然道:“好羡慕他可以自由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青印道:“你好好修炼,终有一天也可以脱离这棵树,到处游玩的。”
玉兰摇摇头:“好难。几百年、几百年的不见进展,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青印道:“玉兰,你想自由,是要去找那个书生吗?”
玉兰凄然一笑:“忘记告诉你,书生在这里读书的那个时候,到现在已一百多年了,想来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真是一块呆木头,竟然连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你为何不早些出现,早些点醒我?”伸手戳了青印的脑门一下。
青印这才记起这座宅院的年头的确在百年以上了。凡人的生命在时间长河中如一粒沙子,一淘洗便不见了。妖精却可以活的那样长久。转瞬遇到恒久,一闪念间便错过了,无可挽回,心中也觉得戚然。
玉兰的下巴搁在膝上,轻声道:“即使是再见不到他,我也希望能离开树木,走的远些,去看看他看过的世界。只是这修炼总是胶滞不前,似乎永远都要被束缚在这一方土地上了。”
墙头忽然传来话声:“无关修炼。树精想要脱离树体,需得根断心绝,树体化为腐朽,方得自由。”
二人抬头向墙头望去,见是猫身的陌途。
青印惊喜地一跃而起,叫道:“陌途,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陌途自墙头直接跃向竹榻,落在榻上,转眼化身成人,一下子把玉兰挤了下去。
玉兰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抱怨,揪着他黑袍的袖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如何才能得到自由?”
陌途重复道:“根断心绝,树体化为腐朽。”
“怎样才能做到。”
“历劫。”
“什么劫?何时来?”虽然听到了“劫”字,她不惧反喜,眼中满是期待。
陌途凉凉道:“劫数自有天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来。”看她一眼,又补了一句:“即便劫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渡过去。若渡不过去,便会落得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玉兰愣了一下,捏紧粉嫩的小拳头道:“就算魂飞魄散,也比被囚禁在这里千百年的好。”
陌途点点头,道:“等劫来了再说吧。”
玉兰飞上树顶,望向无边夜幕,心中满是对自由的憧憬。
青印一直在旁边听着,却忽然发现他颈子上有一道血痕。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问道:“怎么受伤了?”
“不必管它。”陌途说。
青印还是去屋子里拿了伤药。他也不再执拗,仰在榻上任她涂药,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那道两寸的长的红红血印,似是被什么东西勒伤的。
上好药,青印凑近吹了吹让其风干,呼出的如兰吐气却挑动了他猫性中的黏人神经,翻了个身,脸拱进她的颈间,手脚无比慵懒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互动是否稍多了一点?摸来舔去的甜过头了~
入V后反而看到好多小霸王露头,好感动呜呜呜。。不要再潜下去了!!我需要你们真的……
( ~ ′ Д`)~


☆、30

她已惯了他这种猫类行为,再加上看他身上有伤,更不忍心推开他,手搔着他的头发问道:“到底是怎么伤的啊?”
他因那轻轻抓挠舒服地哼哼了两声,才道:“我去了一趟焦州府官衙。”
“什么?!”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不满地缠住她强制她躺了回去:“不要动,好累。”
她急忙去摸他的手腕,试了一下脉搏。他内伤未愈,却用了半个晚上在京城和焦州之间打了个来回,不知会不会让伤情加重。好在把脉之后,确定并无大碍,只是累了。松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要去?”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卷宗,放在她胸口,然后又闭着眼懒懒抱着她的腰身不动。
她腾出手来拿起一看,血顿时冲到了头顶。
是记录周家灭门案的案卷!手一抖,卷宗“啪”地掉在他的脑袋上,他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稳稳心神,问道:“拿这个回来做什么?”
“你说过花名册上的人名比遇难的多一人。这案卷中录有全部遇害者的姓名,对比一下,就可以将这人找出来了。”
青印拿着卷宗,手微微发抖。半晌道:“谢谢你,陌途。”
“不要对我说谢字。”他一字一句缓缓道。
青印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出来。只应道:“好。”
陌途又道:“那官衙不同寻常。以前你说过焦州知府与灭门案有关联,应该确有其事。”
青印的牙咬得“咯吱”一声响:“当然,是我亲眼所见。”
“单那存放案卷的书阁内外,就布了结界阵法、诡秘机关,很是厉害,一个不留神,竟被它伤到了。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必不是一般的防盗器具。那阵法既然被触动,或许能辨别出我身份的蛛丝马迹。为防万一,偷了这卷宗后,我一把火烧了那阁楼……还有东西追我呢,不过让我甩掉了……”
轻描淡写的描述,青印却感觉到了实际情况的凶险,心中无比后怕。
“陌途……”她轻声说,“以后不要独自去做危险的事。”
陌途已困得睁不开眼,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忘记化成猫形,就这样依附着她睡着了,手脚缠得紧紧的。她想要急着去对比花名册,也不忍将挣脱开将他弄醒。只能耐着性子,由他缠着,让他睡个饱,一切待明日再说。
*
方艾。
青印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将花名册与案卷中的死者名单对了一遍,少了这个人。
方艾。青印记得她。一个美艳的身影出现在记忆中。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出众的姿色。
那是她小时候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女子。
方艾是家中的一名丫鬟,当时的年纪应该是十七八岁。青印那时小,并无太多交集,也就无更多了解。从花名册的标注上看,是青印父母房中负责端茶送水的,算是比较轻松的差使。
努力地回忆,只模糊记得家里人说过,这个女孩出身还不错,其父亲曾是京官儿,因犯了事,家中男丁流放充军,女眷均被卖掉为婢。方艾的父亲在官场上的一些朋友暗中帮忙,委托些好人家将女眷们买去为婢,也能少吃些苦。
青印的父亲就是受人拜托,才买下方艾的。
这个方艾竟在那场屠杀中幸免于难吗?是侥幸逃脱,还是另有隐情?若她还活在世上,如今又在何处?
“京城这么大,去哪里打听这么个人呢?”陌途站在旁边看着她写下的这两个字,说道。
“总会找到的。”青印把笔搁下,目光坚定。“活着,或是死了,只要她存在过,就能找的到。假设这个人在屠杀中幸存下来,最大的可能是跟亲人相聚。可以先设法打听下她的出身,看她是否有什么亲人。”
陌途的做事很有效率,两天之后,便把事情打听清楚了。方艾的父亲在朝为官时,栽在一起贪污案上,贪污金银数额巨大,锒铛入狱。其余家人男丁流放至边疆充军,女眷被卖为婢,方艾的母亲也在其中,不堪折辱,很快便病死了。几年后方艾的父亲也死在狱中。数落下来,方艾应是没有在世的亲人了。而方艾,街坊里也均是认为她早就死在异乡了,不曾见她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