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如此混乱。没有心力去细想,沉沉睡去之前告诉自己:世界已然颠倒,明天再打起精神面对吧……
清晨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以为昨天乱糟糟的一切只是做了个梦。然后感觉左臂麻痛,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睁眼看到左手依然被绑在床头,绑了一整夜,整个胳膊都麻了,手指都肿起来了。
解开死结,左手叭嗒一声无力跌落,她抱着它揉了半天,手指才能活动。她揉捏着手指,感觉它除了肿一点,并无异样。于是又怀疑昨天的事的真实性了。犹豫一下,伸手摸过镜子照了一下。
镜中那个女人的一声尖叫破镜而出:“贱人!你差点勒死本宫主——”
她把镜子往旁边一丢,烦恼地按住额角。不是做梦,不是幻觉,这破事儿是真的。
门口传来轻轻两声敲击,侍女在外面问道:“宫主醒了吗?”
她紧张起来,低声对着左手道:“你最好老实一点,若让她们察觉有异,必会杀了我,我死了你也就死了。”见左手没有反应,大概是被这威胁镇住了。她这才清清嗓子道:“醒了,进来吧。”
四名侍女鱼贯而入,服侍阿裳洗漱,用餐,左手一直很安份,除了有点肿胀,动作随心而如意。侍女们必然能注意到她颈子上的伤痕和左手的肿胀,却是知趣地不问。只取了消肿化淤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替她抹上。
阿裳有些呆滞地任她们摆布。免去被刨根问底的麻烦,也是要感谢虞错昔日的淫威。
半日后,玄鱼进来禀道:“宫主的旧身属下已安排妥当。”
阿裳一怔:“如何安排的?”
玄鱼道:“属下已命人将宫主旧身焚化,散于山川之中。”说完顿了一下,看了阿裳一眼,“这不是您之前吩咐好的吗?”
阿裳明显感觉左手抽搐了一下,忙扼住左腕,作恍然记起状:“哦,是这样。这个新脑袋不太灵光,要好好补补了。记着给我买两斤核桃。”她转头朝着侍女吩咐道。这样生硬地掩饰过去,脊背暗暗冒了冷汗。
玄鱼也没再多疑,吩咐侍女将一套朱色明艳新装替宫主换上。
阿裳看了衣服一眼,脱口而出:“这么艳?”
玄鱼一怔:“这不是宫主最喜欢的衣色吗?”刚问完就恍然大悟,“现在宫主的容颜年轻了,这朱色就嫌颜色重了些。是属下疏忽了,这就让她们去找套颜色嫩些的……”
阿裳自知失言,忙道:“不必了,穿艳的穿惯了,就这套吧。”
换衣服的当空,玄鱼看到宫主抬起左手,食指朝这边勾了两下,像是示意她近前。于是走到宫主,身边,俯耳等着吩咐。
不料宫主突然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向前一扯,几乎将她提了起来。
玄鱼大惊,不知因何惹怒了宫主,慌道:“宫主,玄鱼不知做错了什么?”
却见宫主一手提着她,手势有力而凶狠,面上表情却看不出喜怒,心中不由更慌。
阿裳此时没有表情,实际上是呆掉了。这只左手突然自主行动,用手势把玄鱼唤过来,又揪在手中,显然是想向玄鱼传达——这个人是阿裳不是虞错!虞错在这里!虞错变成了阿裳的一只左手!
此时阿裳是多么庆幸这只左手不会说话。
然而面对玄鱼的疑问,也不能这样僵下去。硬着头皮呐呐反问道:“你……你不知做错什么吗?”
玄鱼的脸色白了白,咬咬牙,道:“属下知错!什么都瞒不过宫主……昨夜属下私自下山,想找到暮声。想着他若是死了,我替他收尸,他若是活着……就设法救他。但是并没有寻到他的踪迹。……请宫主治罪!”
阿裳料不到自己随口应付的一句,竟招出这一番话来。想到暮声,心中也是酸楚。道:“算了。你也是念着同门之谊,饶你这一次。”
玄鱼的眼圈微微泛红:“谢宫主!”
“嗯……”
“宫主还有什么吩咐吗?”玄鱼问。
“没有了。”
“那么……”玄鱼困惑地低头看了一眼,宫主的左手仍死死揪着她胸前衣襟。
阿裳也盯着那左手:“嗯……那么为什么……我还抓着你不放呢?”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心中咆哮道:虞错你松手!松手!我没话聊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左手反而紧了一紧,扯着玄鱼的衣襟晃了晃。玄鱼更惊慌了,赶紧搜肠刮肚回忆自己是否还有罪过没有交待,却是想不出来。
阿裳冒着冷汗,想要憋出一个话题缓解这尴尬的场面。她盯着玄鱼的衣襟,发自内心地赞叹:“玄鱼啊,你越来越丰满了。”
玄鱼恍然大悟,瞄了一眼宫主新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胸部,大声道:“属下懂了!属下今后注意束胸!”爱美的宫主拥有了美丽的新身体,却仍不是很满意,在意属下的身材比她好!确是自己大意了。
阿裳的内心愈发崩溃。
这样的局面显然也击溃了“左手”的内心,无力松开垂下。
玄鱼拔腿跑走,束胸去了。
阿裳宫主扶额叹息……
她将侍女们都支出去,拿起那柄小镜,镜中没有映出她自己妆后明艳的脸,而是虞错的沮丧又郁怒的模样。虞错的声音颤抖着响起:“贱人,你冒充我,想夺我宫主之位!”
阿裳叹一声道:“你以为我想当这宫主?是你施术失败,造成这种局面。你可有什么办法?”
虞错悲道:“我那具老朽肉身已化为灰烬,而我功力也只剩二成。这中断的衣女之术是无法续接的,看这情形,将会一世困在你的左手上了。即便如此,我仍是活着,仍是宫主,你自然应该把真相告诉玄鱼,替我担当起传话筒,听我号令,我通过你的口舌来发号施令。”
阿裳沉默一下,道:“且不说这事说出来,玄鱼会难以相信。就算是她信了,知道宫主变成了一只不会说话、不能自由行动的手,你觉得她会做何反应?”
虞错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懊恼道:“玄鱼这孩子,忠诚足够,心机不足。面对这种局面,必会慌乱得不知所措。我本打算让暮声将来传我衣钵,可恨这小子竟有异心。全是因为你这臭丫头!”
阿裳没搭理她的责怪,道:“若是玄鱼一慌之下,把这事说给别人了呢?”
虞错的声音倒了吸一口冷气:“如若被人知道了,朱雀宫四大长老会生出内讧,仇家必会趁朱雀宫群龙无首乘虚而入。” 以毒闻名的朱雀宫这些年可没做什么积德的事,仇家那是数也数不过来的。
阿裳点点头:“看来你也很清楚目前的境地。在我进到石室中接受衣女术前,在门外先看了四位长老演的一出好戏。”
虞错沉默一阵,叹道:“他们是商量如果我死了,谁来当宫主吧?”
阿裳道:“也没说的那么直白,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那他们推举了谁?”
“我看那情形,谁都想当。”
虞错合上眼睛,点了点头:“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四人都是有能力的人,功勋累累。可是越强的人,离开管束,就越危险。朱雀宫离不开他们;他们,离不开我的管制。如果我死了,他们四人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朱雀宫的基业必会毁在他们四人手中。”
“你现在这种状态,不能算死去,也不能算活着,若让他们知道了,恰恰是个兴风做浪的借口。为了朱雀宫,你还是稍安勿躁,先由我来伪装成你吧。”阿裳道。
虞错的表神忽然变得阴沉,话音从阿裳脑海深处传来:“一定能有法子。呵呵……”
阿裳只觉寒意袭身,打了个冷战。她猜得到虞错在打什么主意。虞错想彻底占领这具身体。
她蹙眉道:“你不要在我脑子里发出这样的笑声,阴森森的。”
虞错恼怒道:“阿裳,你如今对我说话的态度十分不敬,是欺负我变成了一只孱弱的手吗!”
“你说是就是吧。”
左手气得整个都抽搐了。
阿裳盯着镜子的目光凉凉的:“我之前受你要挟,顺从你接受了衣女之术。今日变成这样的局面,我暂时决定愿意带着你,助你寻找重新拥有完整人身的法子。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共用一体,若是不分个先后主次,否则就像昨天一样,没多久我们两个就自残而亡了。”
虞错的影像点头道:“说的有几分道理。我是真正的宫主,你是我的衣女,这具身体做什么、说什么,当然由我说了算,我主,你次。”
“不。”阿裳平静地道,“我掌控着这具身体的大部分,你只是寄生在我的一只手上。所以是我主,你次。去哪里,做什么,由我说了算。需要征求你意见时,我会用镜子与你说话。”
“我不同意!你要造反吗!”
阿裳冷笑一声:“我并非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告知你一声。若你违背我意轻举妄动,我就挑断这只手的手筋,先废了你,或是干脆把你剁下来。你要弄清楚,若是你用凶器杀了我,你会跟我一起死掉。我杀了你,却仍可以活下去,不过是少一只手,落个残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虞错倒吸一口冷气:“你还是那个阿裳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柔的阿裳!”
“我依然是我。”她轻叹一声,“只是境遇改变,你我也必须设法适应,才能活下去。累了,不说了。”把镜子扣在桌上。
脑中的声音立刻消失,搁在桌上的左手憋得够呛,捏成一只愤怒的拳头,骨节都捏得咯吱响。
阿裳瞥它一眼,也不去管它,倚在椅背上,感觉好累。自觉也不是脾气大的人,但面临这种情况,不装出点脾气来,如何镇得住这样一只专横成性的手?
不过,想想就知道,虞错岂是一番恐吓之辞就能吓得住的?接下来一段日子,阿裳与这只不听话的手着实展开了一段艰苦磨合。
一开始,被激怒的虞错事事与她对着干。吃个饭,左手端起碗来泼她一脸汤。她用右手拿个什么东西,左手抢过来摔在地上。
阿裳对旁边人解释道:“呵呵,新身体的肢体不太协调呢。”
恼怒的左手当着众人的面抽了她一耳光。
阿裳感觉左颊都肿起来了。她维持着淡定,对众人含泪微笑:“有蚊子。”
左手忍无可忍,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地揭露真相——抢了一支笔,在纸上疯狂乱写:我是虞错我是虞错我是虞错……
玄鱼站在桌旁看了半天,看一眼她家宫主:“您要用左手练字?”
阿裳问:“写得丑吗?”
玄鱼点点头:“挺丑的。”
左手把笔摔了。玄鱼吓一跳,以为宫主恼羞成怒了。眨巴一下大眼睛,违心地补了一句:“属下口无遮拦,属下该死。其实仔细品来,宫主的字丑也丑得有独特风格……”
阿裳忍笑,道:“我还是乖乖用右手写字吧。”
左手又气抽抽了。她用另一只手捋着左手手指,算是替虞错捋背顺气。
玄鱼看她总是时不时揉捏左手,关切道:“宫主的手伤到了吗?”
“没有,就是总是犯抽筋,若再不好,就让医师替我针灸一下。”
左手吓得整个颤抖了一下,老实了。
玄鱼走后,阿裳照了下镜子,虞错意外地半天没说话。她以为虞错睡着了,刚想放下镜子,就听到一声满是憋屈的控诉:“阴险的女人!”
然后又没动静了。
阿裳撇嘴一乐,丢下了镜子。
她与左手的关系真是日渐和谐啊。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春意渐回大地。这一个月里甚是清闲,宫中事务玄鱼等手下处理得妥妥当当。阿裳尽量地模拟虞错的神态语气,倒也没露出马脚。
然而正月刚过,她最担心的事就来了。
一大清早,玄鱼进门的气势就与往日不同,带着隐隐的兴奋,脚边都带起一股凛冽的小风。她进来时阿裳正在照镜子。
自从镜子中自己的影像被虞错的头像代替,她就再也无法看到自己的倒影,换镜子,甚至用水盆照,映出的都是虞错的脸。所以她都没办法看一下自己的妆容和发式如何。
没办法,只能请镜中的虞错帮忙了。
镜外阿裳:“我的胭脂打的如何?是不是重些了?”
镜中虞错:“太淡,再打一点。”
镜外阿裳于是又抿了一点。
镜中虞错:“还淡,没有气色。”
再抿一点。
身后突然响起话声:“宫主!”
阿裳吓得一抖,把镜子啪地扣在桌上,回身惊恐地看着玄鱼。玄鱼的脸色也很是惊恐。
阿裳的心悬了起来——被玄鱼看到镜中的虞错了吗?
二人面面相觑,玄鱼审视她半晌,终于开口道:“宫主,您的脸……”
她慌道:“我的脸……”把镜子往身后藏了又藏。
玄鱼接着道:“您的脸上的胭脂,怎么涂得这么重?”
“重……重吗?”阿裳松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回。
“重得跟猴屁股一样。”玄鱼评价道,又猛觉失言,“不不不,只是妆色略艳,艳得跟花儿一般。”比喻换得好生硬。
“呵呵……”阿裳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本宫主最近喜欢尝试不一样的风格。”
“唔,是很不一样。”玄鱼的嘴角也抽了抽。“在家里想怎么试就怎么试,若要出门,还是要三思。您的容颜端庄,毕竟事关朱雀宫的体面。”言外之意清清楚楚:别给咱家丢人啊!
玄鱼真是个耿直的孩子。
阿裳点头做沉思状。心中默默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她背对着玄鱼,而镜中的虞错应该早就看到玄鱼过来了,有意不提醒她,想让玄鱼看到镜中异像。而玄鱼,似乎并没有看到。
难道……
想到这里,阿裳拿起镜子又照了照,这次有意调整角度,让玄鱼看到镜中情形。
“胭脂真的重点了吗?”她做揽镜自照状。
玄鱼看看她,再看看镜子,沉重点头:“重得很。”
镜中虞错嘶声大叫:“玄鱼!玄鱼!玄鱼!我在这里!……”
玄鱼却毫无反应。
虞错的脸气到扭曲了。阿裳平静地把镜子扣下。
显然,在玄鱼眼中,镜中反映的只是阿裳的影像。
那个虞错的影子,只有阿裳看得到,虞错的声音也只有阿裳听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玄鱼想起了正事:“宫主,眼看就到二月初八了,咱们开张的第一单生意做哪一笔,还请宫主示下。”
阿裳一愣:“开张?”
玄鱼奇怪地看她一眼:“对啊,我们每年不都是初八开张吗?二八二八,就是发,吉利。”说着,袖子一抖,哗啦啦展开一条长长名单,“宫主请看,这都是年前收下的订单,正月里不宜见血,全部都攒到年后了,够我们忙一阵的了。”
阿裳瞄了一眼那名单,什么“X县林县令、崆峒派X掌门、X地X茶商”,甚至还有个朝廷二品大员,只觉眼前一黑。她终于反应过来“开张”的意思,不就是杀人吗?
杀人还选什么吉日啊!阎王爷答不答应啊!
玄鱼看她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问:“宫主?”
阿裳意识到自己又险些露马脚,掩饰道:“二八这数字不够吉利,不如三八……?”
玄鱼忧愁道:“宫主啊,您大概没注意年底报给您的帐本。伏羲教这几年来事事处处与我们过不去,让朱雀宫丢过多少次面子且不说,不知搅了我们多少生意,宫中有些入不敷出,我们再不勤奋一些,宫中的日常用度都会短缺的。”
阿裳眨眨眼,抬手指了一下镶金嵌宝的洞顶,道:“缺钱可以从这墙壁上抠块金子或是夜明珠换钱啊……”
话音未落,这只举起的左手就“啪”地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
玄鱼刚刚对宫主“抠金子”的话感觉疑惑,又见这愤怒的一掌拍下,顿时认为宫主刚是在说反话,更加激动:“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挑选人手,咱们宫主弟子身手个个出色,武器、□□、□□也充足,必将这单子上全部客户逐个干掉,不让伏羲狗破坏一单!”
阿裳暗暗叫苦。还客户……有这么对客户的么……
还有,刚才那激愤的一掌不是她拍的啊!是虞错的动作啊!
她早就知道朱雀宫专做刀尖舔血的生意,心中早已暗暗担忧要面对这种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腿肚子暗暗地软了。
看着玄鱼充满杀气的眼神儿,她的嘴角扯出一丝生硬的笑,道:“玄鱼啊,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嗜血成性,凶巴巴的,不好,不好。”
玄鱼一怔:“宫主?我们朱雀宫不就是嗜血为生吗?”
“啊……”阿裳尴尬地扶了一下额头,另找了一个理由拖延:“我觉得呢,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如过了三月上巳节……四月清明节……五月端午……。”她突然顿住,脸色微变。
附首倾听的玄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气。
阿裳神色变得严肃,以笃定的语气道:“近日就开张吧。”
玄鱼正在算着宫主还要过多少个节,猛听这话锋又转了,不免有点晕头转向:“近日?哪一日?”
“……三日后吧。”
玄鱼登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兴冲冲地领命而去。
看玄鱼走了,阿裳低头道:“现在你可以从我死穴上移开了。”
以食指点在她胸腹之间大穴上的左手移到桌上,得意地敲着桌面。她缓了一缓,胸腹间的滞郁之气之好些。方才她试图拒绝玄鱼时,左手突然拿住了她的死穴,力道还不轻,难受得很。她领悟到虞错的意思,暂且下了“开张”的命令。
她痛得表情都抽抽了,拿起小镜对着脸,怒道:“你若把我点死了,你也会死的!”
虞错阴狠道:“即使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能任朱雀宫衰败,你既以我的身份存在,就要帮我去担当该担当的责任,若敢违抗,我就一个五毒掌拍死你,与你同归与尽。”
阿裳背上伶伶掠过寒意。她知道虞错虽成了她的一只手,性格却依然是那个专横暴戾的魔头。这个魔头或许会因为寄生在他人身上暂时隐忍求全,稍做退让,但触及底线的时候,是不惜玉石惧焚的。
若没有这股子狠劲儿,也就不是虞错了。
阿裳识趣地不跟左手对着干,只道:“以后出手别这么重!好痛……”
虞错又道:“朱雀宫的规矩,新年第一笔生意,宫主要亲临,以血祭刃,所以这次下峰做生意,你也要随行的。我们趁机顺路打听能解决这麻烦的法子。这世上有许多奇人异士,或许能改变我的命运……”
“还做生意,不要把杀人说得那么好听好吗?”
“呵呵,我们不杀人,你喝西北风长这么大吗?”
养我这么大还不是为了拿我当衣女……阿裳懒得跟她斗嘴,心中只觉沉重。
改变命运。
这个左手虞错,心心念念想着夺取身躯的全部所有权啊。
却听虞错以兴奋的语气道:“我知道明罗山有个木乙真人,很精通奇门异术,这次顺路……”
“到时候再说吧。我累了。”
阿裳打断虞错的话头,把镜子扣回桌上,硬生生把准备大开话匣子的左手憋得抽搐。她早就发现,寄生于她的左手的虞错可以感受到她的目之所见、她的耳之所闻,甚至身体的不适和疼痛都会影响到这只左手。然而虞错却不能窥视她的内心。
她们共用一体,思维却是各自独立的。
寻找奇人异士,改变命运?找是要找,可是,不能由着虞错的心愿来。
三日后,玄鱼选好的数十名朱雀宫弟子在夜间下到褚石崖底。
阿裳最后一批下崖,与玄鱼共乘绞索轿厢,缓缓下降。玄鱼缩在轿厢一角,目光盯着宫主的左手,冷汗滴滴。
只见宫主人安静站着,左手却灵活地舞动着一把两端带着尖锐倒勾的短刃,一刻也不停。
朱雀宫的人多数都用这种淬毒短刃做为武器,宫主的这把却又与众不同,别人的两端尖尖,刃都是黑色的,她这把却是一端漆黑,一端银白,两端淬的□□不同,各有讲究,且设计有倒刺,让人看一眼就毛骨悚然。它有个阴森的名字:“黑白勾”,取“黑白无常、勾魂使者”之意。在这把利器中间的手握处设计了特殊机关,两端刀刃可旋转合并,又可分开,以一根细钢链相连,出其不意攻击远处敌人。
宫主用一只手将这把邪门武器耍得出神入化,在狭窄的轿厢里上下翻飞,数次擦着玄鱼的脸蛋儿堪堪飞过。
玄鱼腿肚子都要抽了,道:“宫主……咱们下了崖再练好吗?”
只见宫主看着自己的左手,道:“是啊,要不要……下了崖再玩呢?”说归说,手中照样玩得呼呼风起,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玄鱼知道宫主性格古怪,自重获新生后,似乎更怪了,劝是没用的。索性闭了眼听天由命,感觉自己怕是不能活着下崖了,心中甚是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