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寄住在你眼里的烟火
- 另类小说下一章:牵牵手就永远/倒追行动
她了然的点点头,朝我挥了挥手:“也替我向伯母问号呢,遇到你很高兴,何小姐,有缘再见。”
我在暮色里看着她一蹦一跳的离开。她其实也仍然只是个影视学院的学生,即便因为专业原因过早的对勾心斗角有了点涉足,也并没有真正开始体会到社会上的艰辛和不易,所以连讨厌都讨厌的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光明正大。在她们的世界里,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泾渭分明。我回到旅馆,抚摸着母亲骨灰盒上的纹路,却摸不清自己心里的纹路,我再也不可能有苏虹那种情态,我的内心里,爱情和怨恨总靠在一起,像藤萝一般攀援纠缠在一起。
那个晚上,我是枕在母亲骨灰盒边入睡的。迷信的人听着或许总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然而不论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鬼魂,母亲都不可能伤害我。但这个晚上我睡的并不踏实,过去那些笑颜冲进我的梦境,过去的时光和如今的现状交替纠缠着我。后来我便直接起身,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这才发现,自己拿着杯子的手,是在发抖的。之前因为忙碌妈妈的后事,其实并没有一个人静下来细想自己的人生,而此刻,无边的寂寥和钝痛终于开始席卷过来,我在窗边坐着等待黎明,咖啡已经不再冒热气,我也开始意识到,往后的路,我都是一个人了。
在天快放亮时候,我终于支持不住,带了倦意的蜷缩在窗边睡去,然而心里的悲伤还是和湖心里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慢慢的扩散开来放大了。
两个人一同来的丽江,如今便只有我一个人回所谓故土了,这大约也是一种极大的悲怆了。心境不好,近来几天又都没法入睡,人一下子便憔悴下来,偏偏这些心事都只能自己憋着,没人可以去诉说,也没人会郑重的对待你的诉说,那些肤浅的安慰我并不需要。然而这种压抑里,身体也渐渐的糟糕了。被飞机上的冷气一吹,人竟然都开始瑟瑟发抖,牙齿都不自觉的打颤,边上座位的一位年轻母亲侧身问了我好多次“小姐,你还好么?”倒是热心帮我按了好几次铃,要空姐给了我毯子和热水。
我喝了水之后缓解了很多,但手指仍然不自觉在抖。这个星期来,心情不好,食欲也不振,加之精神压力过大,已然是瘦的脱了形,远远望去便给人种精神不济,形销骨立的错觉,两颊上红润的颜色也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要凋谢的蔷薇花,原来最自豪的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也体会到主人心情般的,枯黄干涩起来。妈妈刚去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早上醒来最怕的便是梳头,那些长长的头发,失掉了生命般的,一束束的掉落,一抓便是一大把,甚至睫毛和眉毛都开始掉。都说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如今母亲去了,它们倒也像没了灵魂般。
为了缓解这种生理上的不适,我随手问空姐讨要了几张报纸。这大半年的时间远离城市,如今回去,我也是忐忑的,不知道物是人非,是否更新换代的太快到我跟不上向前的步伐。母亲去世了,我却还要继续走下去。
比如母亲需要一块体面的墓地,我需要一份工作。而如今这种穷人连死都死不起的年代里,这要一小块灵魂最后的栖息所意味着多大的一笔金钱数字,于我,简直是天文的。半年的丽江修养已经耗费掉了我的积蓄,甚至母亲的后事都已经接受了吴秦的接济才勉强支撑下来。
此刻手中的报纸上却是吴洁兰挽着我父亲笑的矜持又贵气的脸。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这篇报道,真是极尽溢美之词。如今的这些富人,也开始懂得,即便富有了,也要稍微做个样子拉近点和公众的距离的。这算是个慈善拍卖会的开幕式,吴洁兰和我的父亲便是参与者。我看着“巨力公司何总携娇妻出席开幕式,带头引领慈善风潮”这样的标语,突然间便忍不住要冷笑出来。
其实这样的慈善,也不过是借慈善之名,行炒作公司和新项目之实的。报道里大部分篇幅也并不关注到底筹集了多少善款,到底这些款项的流向何处,倒是很一致的赞美着我那为富很仁的父亲,用一种恭敬讨好的语气。倒是营造了一种成功企业家,事业爱情婚姻亲情多边兼顾的错觉。
我揉了揉报纸,想到母亲这一生的坎坷,更加觉得应该为她安置一块最好的墓地,这下便觉得这报纸来的很是时候。不知道如果大众知道了“引领慈善风潮”的何老板曾经多么“慈善”的对待过自己的前妻和女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在飞机降落前,我的心情都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报复的念头而激昂着,本来病恹恹不济的精神,也被调整过来,即便只睡了几个小时,此刻倒是精神抖擞,眼睛放光的。导致最后来接机的吴秦看到这般的我倒有点不适应。
“草草,你不会是物极必反那什么精神不大对吧?我看你休息的并不好的样子。”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我的黑眼圈和消瘦的身形,“你别强撑着,有什么不好的情绪要发泄出来,然后赶紧去睡觉去。你这个样子,哪里是我原来认识的活蹦乱跳的何草草啊。”
我刚想和吴秦说出我心里所想的那番宏图大志,却不经意在候机区一侧的大厅里看到了宋铭元的身影。半年多不见,他显得更加沉稳和严肃了。吴秦推着我的行李,一路往前走,他正好背对着宋铭元,从他的角度,是看不到对方的。而宋铭元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和吴秦由远及近,直到交错而过。他并没有上前来,如果不是他一直专注而流连在我身上的眼神,我甚至都要错觉他只是个普通的还在等人的接机人罢了。
这实际并非半年来我和宋铭元的唯一一次会面,在丽江时候,我便在客栈看到过他的身影,只是也保持着距离没有上前,远远的看我。他一直希望我过的好,而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也不会贸然的出现打乱我的生活,总是矜持而礼貌的不逾越。然而他也一定了解妈妈的事,知道我们是没有可能的了。
迎面交汇的时刻,我刻意调整了情绪,装出一个时过境迁的表情对他笑了笑,然后挽紧了吴秦的手。宋铭元的表情暗了暗,便被人群淹没看不到了。而被我突然抓紧了手的吴秦却是愣头愣脑的看过来:“草草你没事吧,怎么突然站不直了来拉我啊,手心里又全是汗。”
我只好对他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因为我看到,在机场的走廊里便挂着巨力公司的广告横幅,上面有我父亲的脸,还有吴洁兰的脸,这让我整个胃部都抽搐起来,只想作呕。内心里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的滋生出来。这几乎是带了同归于尽般的绝望的。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亲情还是爱情事业,甚至自己的身体也濒临崩溃,他们却是春风得意,蓝图宽广。此番对比下,即便是没有关联的人,都要忍不住升腾出些仇恨,更何况是被他们作践过的我。
“总要付出代价的。”我轻轻的看着横幅自语。但是这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机场嘈杂偶的背景里,吴秦大约只能看到我张合的嘴唇,于是凑过头看询问我刚才说了什么。
我对他摇了摇头。然而此刻,世界已经是不同的了,我终于怀了报复的心理站在这个机场里,胸口像是蹲进了一只邪恶的黑猫,驱使我要去做些什么,这动物才会跳出去,把我自己交还给我。
“先回去吧。”我对吴秦这样说,但他还是保持着没听清楚的茫然状。
我却觉得我被淹没掉的不仅是声音,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
第三十七章
当我怀着极大的激动情绪和吴秦说完我的计划之后,意外的却并没有得到他的大力支持。
他只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草草,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么?我知道你不能原谅你的父亲,为了伯母的后事,你也确实需要去讨要应得的部分,但是其实可以换一种不那么咄咄逼人的方式。你现在情绪不稳定,用这种方法在公众范围内让吴洁兰一家难堪,甚至身败名裂,你知道不是容易的,他们会反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你这样的方式未免太过于两败俱伤。”然后他委婉的看了我一眼,“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讨要权利。或许你可以试图私下解决。大家都各退一步,他们会给赔偿,你也不用鱼死网破。”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我便也无声的看了他一眼。半年的时间,他也不再是只会宅在家里打游戏的待业青年。现实艰险,大家都会变得世故,年少时候的激愤被理智代替,遇到事情时候,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这样理性,冰冷的计算成本和产出。这些世故和成熟让我们避免受伤害,但又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吴秦大概也在这种沉默里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半响才梗着脖子来了句:“不论怎么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站在你这边的,所有能帮上忙的,尽管和我说,但是,我还是想劝一句,草草,有更好的方法的话,也可以试试。你不知道这个社会上关系和权势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我温和的点了点头。但是心里的决定并没有改变。这是对母亲的交代,也是对自己的救赎。在不公平里压抑了太久,会特别仰望一个裁决,不能水到渠成的获得,我便只好自己伸手去够。
晚上的时候我给宋铭元打了电话,他显然对于我竟能主动联系他,显得十分吃惊并且高兴。我们把地点约在了一家咖啡厅。宋铭元在电话里尾音都带了一丝不稳的气息,而且显然的,他手边正有大量的工作,我听到轻声和秘书吩咐推后晚上的会议,却并没有为自己得到他如此的重视而开心。因为这场谈话并不可能愉快。
而实际也确实是这样的,当我低垂了眼睛把一份文件推到宋铭元面前,告诉他说:“你要帮我。”的时候,他眼眸里的光芒迅速的退散了。
待他皱着眉头看完整个文件再抬起头看我,眼神已经是疲惫并且无奈:“草草,你真的希望这样么?”他这样追问,语气里带了点恳求。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原谅,我想要他们付出代价。但是我一个人不行,完全斗不过他们。你以前说的,你会永远在我的后背,会是城墙,会是保护伞。”
“宋铭元,我现在需要你。”这次我抬了头,用力的望向他的眼睛。
我看到宋铭元的表情顿了顿:“我做了你就会原谅我么?”
我本想说“会”,这样或许更好诱骗宋铭元出手,但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却还是不忍心:“不会。”却听见对面的宋铭元轻声笑了:“听到这个答案,真是不令人高兴的,但我很开心,草草,你还是你,不会去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说谎话。”
然后他说:“我会帮你的。因为我知道你还没有迷失你自己,这个或许不是报复,只不过是个讨回公道罢了。我和吴洁兰,你的父亲,确实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面对这样的宋铭元,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苦涩的低了头,低声说了声谢谢:“我还有事,那先走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不喝完这杯咖啡么?”
他的眼睛里带了挽留,于是我又坐了下来,但这个决定很快就让我后悔了,因为这杯咖啡,似乎苦的让我难以下咽。
这之后的两天,宋铭元突然高调宣布了和小佳的婚讯,第一次大方的对外进行了采访。我开始在各种杂志和报纸的封面上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这并不是我预期的,我有些茫然并且烦躁。
好在媒体导向在经过了近乎一周对宋家和吴家的联姻的追踪之后,便被更大的新闻而抓取了目光和热情,更确切的说,是丑闻。
再次看到报纸上的报道,我才知道宋铭元前期所作的并非不是没有道理。他是在用自己作为武器,以一种牺牲自己公众形象的手段去拖吴洁兰下水。
“宋家吴家美满联姻的背后是谁的血泪?”,“巨力何老板真面目”,“当代陈世美—我们都被欺骗了”这样巨幅标题下的,便是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往事,并且详细而且精准胜过我写给宋铭元的那份稿子。比如,在那份稿子里,并没有宋铭元的部分。
然而,这里面,却什么都有,宋铭元如何用下作的手段威胁,助纣为虐一段也极为详尽,真是不遗余力的把旧事都挖掘出来。而此时我才了解宋铭元的良苦用心。之前那高调的联姻消息和如今被鲜花和掌声掩埋下的肮脏真相,前后一对比,真是戏剧效果。都说幸福经不起晒的,太过高调的炫耀自己比别人更春风得意的人生,那么就最好期望这样的春风得意能永久保持下去。不然一个不小心翻船了,就势必要有人带着嘲讽的嘴脸迎头上来踩你几脚。这是人的天性,或者说是看客的天性。
宋铭元很好的把握了这种心理,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用两则完全不同的新闻冲击了舆论。他特意把联姻宣布拖了很大的排场,大概也是用心良苦。人们本身就对富人有不信任心理,如今这样的闹剧一出,宋铭元,吴洁兰,包括我的父亲,都是公众形象尽毁,企业股价大跌,在财经版块,甚至看到有评论说巨力面临破产重组的风险,宋铭元也是焦头烂额面对各个持股股东的谩骂和质疑。
真是很可笑的事情,几天前,这些报纸上都还是宋铭元飞扬的脸,如今便都使了劲的偷拍他狼狈的身影。而宋铭元完全没有施压去阻止。网络上都评论,他是分*身乏术强弩之末,无暇顾及自己形象了。实际我知道并不是这样,他只是带了点自我放逐的,不想去管而放任舆论对自己的伤害罢了。
中途我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但他却铁了心般的不接,很多次甚至是关机状态,也或许是为了躲避记者的骚扰。所以后来我对那唯一一次的接通便显得尤为重视了。
“你为什么那样做。”我有些难受,“不需要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让你这样。”在所有的报道里,我作为一个重要人物自然浸染整个故事,可新闻里却从来没出现过我的正面描述或者私人信息和照片。我知道媒体一直在查,最好能采访到我这个当事人,让我来一段带了血与泪的哭诉或者诅咒般的仇恨演说才更拉动新闻吸引度,但他们无论如何奔走,都没有如愿。我知道这都是宋铭元在保护我。他把自己置于舆论的反面,遭受白眼和口水,却还是把背对准了我。
宋铭元却是笑了:“这是应得的,草草。能看到你现在担心我,我也很高兴。”他的声音带了温暖的力量,仿佛自己经受的不过是小意思,但我知道,如今他出行都很难,车子和门上都被人用油漆涂满了辱骂的字眼。总有这么些人,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肆意去干涉,去自以为是的惩戒“恶人”,然而带了阴暗心理去揣测他们,也或者仅仅只是需要发泄怒气和怨气的不得志暴民罢了,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宣泄自己的情绪,其实并没有比做恶人高尚多少。
从新闻里听说,宋铭元一次会议回来,甚至在黑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挨了窜出来的人的一蒙棍,幸而对方很快就逃了,宋铭元只是伤了背。
而如今作为局外人来听这些,却并不让我快乐。这个处于巅峰的男人,自己把自己送下泥潭了。
“你的背还好么?你为什么要公布和小佳的婚讯?不是很早前,你就和我说过解除了么。”
“不用在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草草,我不至于你想的那样蠢。我这样做只是觉得自己该受到一点教训,但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和小佳结婚,然后用这场失败的婚姻去惩罚我们彼此一生。婚讯只是个手段,把事情推到观众最喜闻乐见的平台而已,事后我便会解除的。”然后宋铭元顿了顿,似乎提了极大的勇气般,“我自己是个坏人,但我还是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个善良的好人。很多坏人可以变好的,只是没有那些愿意给机会的好人罢了。”
我艰涩的说了句:“你会遇到好人的。”便挂了电话。
这场对话似乎用尽了我的力气,我只能依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立起来。电视机里正放着一个爆笑的肥皂剧,我却看着看着不禁流下眼泪来。
第三十八章
之后一个星期我都闭门不出,吴秦很担心,来看了我几次,但都吃了闭门羹,倒不是我不想见他,只不过有点不知道用何种面目去面对别人。
舆论果然如宋铭元预计的一般以压倒性的势头倾轧的倒向一边,相比下,吴洁兰和我的父亲受到的影响和波及更大。巨力的股份大跌,完全控制不住颓势,而持股大股东纷纷责难,怨声载道,吴洁兰就是再只手遮天也没法在这种境地里马上作出好的应对,而巨力因为家族企业的问题,管理层多裙带关系,本身内部已经有腐朽崩塌的趋势,坏账烂账财务一塌糊涂,在如此的冲击下便是摇摇欲坠。巨力的问题大约之前吴洁兰和我父亲就意识到了,靠着多出席慈善活动和各种财经会议来博取眼球,造成一种财力充沛的假象,也凭借着人脉关系到处借了一大笔钱维持营运,本身就眼巴巴等着投产以后能把债务和之前的亏损窟窿填上,如今却是进退维谷相当难堪了。
对于一个家族企业,信誉是非常重要的,掌权人公众形象全毁,无论如何都难以补救,媒体又痛打落水狗般的紧追不舍。甚至在前几天的早上,吴洁兰因为在楼道里被记者围堵,急忙逃脱中不慎摔落,磕掉了半颗门牙,腰椎似乎也受了伤,新闻焦点上刊登了我的父亲抱着她送进救护车的场景,评论却很犀利“狼狈为奸,伉俪情深”,照片上的吴洁兰也不再是我印象里那个矜持有度高高在上的女人,而只是个因为断了门牙狼狈的满脸是血,慌张又气急败坏的人罢了。她磕破的嘴唇还微微张着,手舞足蹈着面露一点虚张的凶恶,似乎是想吓退记者。但是已经没有人怕她了,甚至也没有人再给她尊重,记者只是蜂拥而上,把话筒凑到她的脸上,或者拼命抓拍她狼狈不堪的丑态。
我的父亲便无奈的被围困起来,他手上还抱着吴洁兰,但是神态再没了那些慈善晚会上的纵横飞扬,此刻老态也爬上了他的眉头,在记者的推搡中差点站不住脚,脸上是汗和灰败。
他也老了。
这几天愤怒的持股者和因为被拖欠工资而恼怒的员工已经堵住了他的住所,漂亮的奔驰汽车被砸掉了,他除了要安抚这些民众,还需要去抚慰不懂事的小佳照顾在医院的吴洁兰,确实是疲惫的。
我坐在电视前,看着他们上演这样的闹剧,一时间却并没发现有报复的快感。即便闭门,新闻报纸都是会看的,而不停专注一件事情的后果便是自己的精神在高度亢奋中一直没有得到舒缓。在渐渐到来的暮色里,我泡了一杯方便面,辛辣浓重的味道却让我有点反胃,这几天上网看网友对吴洁兰事件的评论,去主流媒体门户看报道基本占据了我全部时间,多年的忍耐之后,总想知道这个事件会如何收尾,血液里也带了激动。却也自动忽略,不想去关注宋铭元,刻意的回避着,只是每天看着吴洁兰如何更加倒霉,如何自食恶果。三餐都吃方便面,日夜颠倒,如今站起来整个人都要打恶心,只觉得有点要昏厥。
这不是种健康的生活方式。如今我也才体会到母亲当年不选择报复的原因。不仅仅是无法抗衡权势,而是报复太累,就像在心里栽种了一株黑色的植物,总是要用心血去浇灌,生活的重心都要围绕在报复上,确实是个累人的事。
事发后中途父亲来找过我一次,塞了一本存折给我:“把她安置好吧。”他这样说,我想细看他脸上有没有羞愧的表情,却因为灯光太暗最终未果。
“草草,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这件事不可能是你安排出来的,连宋铭元也落水了,必定在你身后有人在操纵利用,听爸爸一句话,人家这是拿你做棋子,看我们两败俱伤的,妈妈已经去了,孩子你要好好过日子,别给别人做刀枪。不然爸爸也不安心的。”他给了我钱,倒是说教起来,抬起头时候我才看清他侧脸有抓痕和耳光的印记。
我一言不发的收了存折,临走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这些年来我和妈妈都很艰难,不过如今看到爸爸,我却心里也平衡了,你在吴家怕也过的不那么如意和顺,比我们都可怜。”
爸爸的背脊直了直,我便叹息般的再加了句:“妈妈最后去的地方是丽江。”
这下父亲似乎有些无力般的用手撑了旁边的墙壁,最后脚步带了点虚浮的才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我都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吴洁兰本人就带了富家小姐的脾气,选择父亲这样的大约也带了好掌控的目的,他这个便宜的富家姑爷怕是也做的艰难,在家里连个决定都没法做,低头哈腰每天都要讨好妻子,对外也要经过女方的同意才能动用吴家的权势,事业上完全伸展不开手脚。如今这种丑事一出,除了吴洁兰的责打,吴家家族企业里的倒戈针锋大约也很难处理。为了权势,如此缩手缩脚的度过一生,其实也并没有比贫穷好到哪里。与母亲在一起从一而终,过平安喜乐但也平凡的日子,大约还是没有事业权势来的有吸引力,甚至吴洁兰与之一比,也不过是个踏板。她也不是什么胜利者,男人看上的不过是她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