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有些深层的含义,只要丑妇表现出心虚害怕,恐怕就要被他怀疑“根本就不是丑妇”了!丑妇历经商海,岂是未及冠的少儿郎能够试探出的。
她淡笑一声,忽然抬起头:“没办法,被人陷害怕了。总要学会生存。”目光若有所指在柳宝通脸上划过。冷哼一声:“哼!说吧,大晚上来是为了那张秘方?”
柳宝通毕竟还年纪轻,被丑妇那若有所指的话和目光一瞪,心中顿时涌出一丝心虚来。此刻听丑妇转变话题,直指他今日来此目的,当下他袍袖一甩,冷笑道:“既然大姑都猜出来了。那就请大姑‘物归原主’吧。”
物归原主…
“哈哈哈哈…”丑妇大笑出声,许久之后,才收敛笑声:“柳宝通啊柳宝通,让我来猜猜,你费了大力气来寻我这张秘方,应该不只是为了柳家,为了那点钱财。我想想啊,…之前那朱老爷态度陡然转变,应该是你的功劳吧?你为何要这么做呢?…啊,迎春是嫁给罗家的大公子吧?”丑妇面色一冷,如寒潭的目光锁住柳宝通:“你倒是好本事!朱贵那厮本有私心,想要夺得我母子二人的秘方。却不敢贸然行事,他毕竟要脸面,我母子二人本孤儿寡母,他真不择手段,只怕会被人不齿。柳宝通,你厉害呀,小小年纪居然能揣摩人心至斯!利用朱贵的龌龊私心,他要睡觉你送枕头。我若是德行有亏,朱贵才有理由算计我母子二人!”
柳宝通脸色巨变,不可思议看向丑妇。
知她厉害,…不过一介村妇,却猜到他一步步动作!
他从不认为自己生在庄户人家,就比那些公子哥儿差!所以他比别人更努力,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在一个山洞里寻到了一本孤本,也正是这本孤本,教会了他如何“做人”!他要学那孤本的撰写者!他要成为历唐第一奸臣!
第一奸臣!权势滔天!
“柳宝通,你的目的不应是朱贵那厮。难道是…”丑妇目光微闪,抿唇一笑:“难道是罗家!”
柳宝通打了个激灵,再望向丑妇的时候,却没有刚才的骇然,反而平静无比。
丑妇见之,淡淡一笑,她不知道柳宝通一个村人出身,怎么学得那些阴暗手段。或许他曾有机缘,遇到高人指点,或许他背后其实有一个厉害的人物教授他这些手段和学识。
但,不管是怎样,她绝对不相信,一个原本并不恶毒阴狠的人会自己无缘无故变得阴狠无比。万事万物有因有果。柳宝通到底因何变成这样,她不想管。
丑妇最后看一眼柳宝通:“你回去吧。睡个好觉,明日堂上看我被屈打成招就是。”丑妇闭眼,再不理会柳宝通。平安也闭起眼。刚才他娘和这位名义上“舅舅”的对话,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两个人的对话,多数他是听不懂的,但这不妨碍平安知道“舅舅”要害他们母子。
柳宝通惊看丑妇,以为她会说些别的,没有想到居然会说出“明日堂上看她屈打成招”!难道她已经放弃了?
柳宝通不解,却转身离开大牢。
丑妇清淡的眼再次睁开,看着柳宝通消失的背影,扯唇一笑:好侄儿,显然你背后的那位“高人”没有教过你,事出反常即为妖。
罗家…,她提出罗家,是在不经意间,他却镇定过度。不是想要掩饰又是什么?
牵一发动全身…,呵呵,她大概知道柳宝通挖了什么坑让她跳了?想让她进退两难?
也幸好柳宝通给了她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然…或许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
柳宝通,我会教会你,什么叫做自作聪明的。丑妇暗暗呢喃。
大牢的角落,一处阴暗无光的地方,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是个中年男子,身上穿着打扮好不吝啬,旁边还站了一个带帽小厮。小厮向前微微躬身,伸一手给那中年男子指路。那中年男子却摇了摇头,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出大牢。
出了大牢,带帽小厮不解问:“大掌柜的,本来那妇人传的话…就算是秘方,也劳驾不到您出马。怎地?”
中年男子拍了拍衣袖,才道:“二爷刚好在小柳镇分店,他觉有趣,吩咐我来看看。我本来还觉得无趣,二爷是没事找事。没想,”那中年男子忽而一笑:“还真是有趣。”
“既然如此,那大掌柜的怎么临门一脚,却突然离去?”小厮文质彬彬,也不简单。这样的小厮放在别家,别人绝不会把他当做小厮看待。
“清阮,我觉有趣,…是真有趣,有趣极了!”中年男子唤一声小厮名字,小厮名字倒也清雅别致,“二爷平日都在京城,就是因为倍感无赖才会来小柳镇上。可咱分店可经不住二爷无聊找乐子…瞧,二爷要酣睡,这里不正好有个舒坦的枕头?”
清阮扫一眼大掌柜,只觉他八字胡一抖一抖,面上竟是奸诈之色。很有些算计。
清阮恍然大悟,瞧了瞧大掌柜算计的脸,又转头看了看监牢的方向,忽然拱手一拜:“听大掌柜之言,甚是有理。清阮…咳,受教了。”
第三十章面具男的出现
夜,深沉。一辆外表看极为朴素的马车在马夫的驱使之下,迅速没入深夜之中。而马车所驶去的方向,赫然就是小柳镇大牢所在方向。
此刻大牢之中,丑妇心中渐起忐忑。她在赌。赌那张秘方能否引来“珍馐坊”的兴趣。臭豆腐秘方到底值不值得争夺,看朱贵和柳家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但是!那是“珍馐坊”!
“珍馐坊”遍及厉唐各地!这样一个在后世可称作“连锁”的产业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势力作靠山,否则,在这个君权神授,君臣父子的年代里,它岂能屹立厉唐数十载不倒!
臭豆腐秘方在朱贵等商人看来,很显商机,却不知“珍馐坊”是否能够入眼。
因此,丑妇从一开始就在赌。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把秘方公之于众!可要有一线生机,她自当拼一把!
所以,她在等!
若所料不差,因她和柳家人这事闹的小柳镇人尽皆知。“珍馐坊”只稍加打听,便知道她人在大牢之中。
今夜…,今夜若是有人与她接头。她可放下大半心。
只是夜越深,丑妇眉间郁色越浓。难道她赌输了?…
恰是此时。大牢过道上又传来由远及近的声音。这一次的声音明显比柳宝通来的时候重,也嘈杂。至少有四人朝上的人数。
“啪!”一张镶金太师椅被两个青衣小厮平稳地放在丑妇囚牢前的过道上。
丑妇一惊,那张太师椅通体黝黑,看不出什么材质。却能让人感觉价值不菲!椅背上鎏金镶宝石,是什么人才能做到这般大气又奢华。这是一种肆无忌惮的风流!
平安睁大眼,眼中满满都是惊奇。他丝毫没有因为见到这样的阵仗就胆怯,反而心中涌起无限好奇。
抬太师椅的青衣小厮看起来文文静静,二人却力大无比。否则,光这能够容纳三四个人的太师椅,加上又是金银又是宝石的,想来没个百八十斤都不可能!这二人却抬起来轻轻松松。想来是抬惯了了的。
一阵黑风一闪而过,丑妇只觉得眼前一花。本能闭上眼。
“抬起头来。”磁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丑妇本能地按照那道声音的指示抬起头。
银色面具遮住大半脸孔,只于一双眼在外!
入眼被一双深潭吸进去,仿佛无底深渊,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阿娘!”
丑妇浑身一颤,陡然清醒过来。清醒过来,方觉得浑身汗津津,背后更是黏腻地极不舒服。抬手摸一把额头,…满手的湿淋淋。出的全是虚汗。大牢简陋,修葺得粗糙,不知哪个年代裂开的石缝里吹来一阵冷风,盛夏的夜里,却冷的丑妇浑身一哆嗦。
她此刻用明显颤抖的手指抓了平安的小手一把。平安手心的绵软暖和,赶走了那张富丽堂皇的太师椅上斜坐的男人给她带来的恐惧和不安。
丑妇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浊气,平心静气,好大一会儿,才得以心平静下来。此刻方开始打量那鎏金镶宝石座椅上的男人。
抬眼…
那男人的目光…丑妇缓缓回头…平安?!
疑惑从心中升起,这男人的目光锁在平安身上?!
“咻!”丑妇转回头,目光警惕瞪向太师椅上的男人!那男人的目光又漫不经心地从平安身上移开。那漫不经心,仿佛他只是被路边新奇的小花小草吸引住了,等到瞧清了那小花小草,也就没有新奇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磁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丑妇多心,他声音中多了一份恼怒:“呵,爷看这般好样貌的童子不似是你生养。”
这男人有没有恼怒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很恼怒!
冷哼一声:“劳贵人操心。小妇人家的娃似乎与贵人没啥关系。”
那贵人鼻中一哼,“爷不过是瞧不过眼。管你是亲娘还是后娘,这般好儿郎放在你身边,倒是糟蹋了。若是跟了爷,将来有大出息。”
丑妇面色一冷,“小妇人不过是想与‘珍馐坊’做一笔生意,没想卖儿子!”
那贵人剑眉微挑,:“你这妇人是这龌龊心思?就算你要把这好儿郎与爷作娈童,爷还不好这一口。”说罢,轻蔑看一眼丑妇。
丑妇愕然,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这个意思吗?切,装啥正经人。你总不会替我白养娃吧?
“无论贵人是何意思,小妇人的儿子小妇人自己教。教不好,是小妇人无能,也是自家小子不争气。没听过一句话吗?是金子总会发光。”
那贵人眼微眯,这才正眼瞧了一眼丑妇。
话语一转:“那兰娘子是受你之拖办事?”
竟是直奔主题,丝毫不在平安的事情上打转。
“是!”丑妇见他直奔主题,不禁正色,端坐:“是,小妇人拖兰姐姐给贵食坊送富贵。”
“哈哈哈…”那贵人陡然大笑不止,抓着身后墨守在旁的清秀相貌的带帽小厮就说:“清阮,听听,听听这话…爷多久没这么乐过了?这笑话讲的真好。赏!有赏!大大地赏!”
戴帽小厮名叫清阮,清阮也不惧怕那贵人,他静站一旁,微微躬身,一直都十分安静,却不会让人忽视掉。这时候,贵人拉他说话,他才应道:“二爷说好笑那就是好笑。二爷,还照规矩赏吗?”
平安一向安静,不到必要说话的时候他从不插嘴。以前不管丑妇做什么,与何人应对,他做的最多的就是静站一旁,埋首静静听着。默默记住他娘和别人的对话,自个儿揣摩其中道理。
学做人,先学“神”,再学“形”。神似而形不似,最多只算瑕疵,形似而神不似,那是要遭人笑话的。
“可以自己要求奖赏的东西吗?”此刻,平安却一反常态开口。软软糯糯的童音轻轻响起,却吓得这里好几人一跳。
丑妇根本不曾想到平安会在这个档口说话。平安向来聪慧,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话的。因此她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不像一般家长害怕孩子丢自己的丑,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一边求饶。
丑妇绝不会那么做,这是第一次平安态度反常。她也想看看,智几近妖的平安会要什么做奖励。
丑妇给平安投去一抹鼓励的微笑。平安回她一个俏皮的眨眼。
这一切都被看在那贵人眼里。他又一次将眼锁住四岁的平安。这个孩子…真的不寻常啊。
眉目如画,眼若清潭,薄唇挺鼻…说他是观音座下的仙童转世也不为过!
贵人若有所思,隐在煤油灯下的眼忽闪一下,撇唇一笑,问:“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平安不答反问。
贵人眼又一闪,微不可微点头:“只要你敢要。”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伴随一股威仪,不是他刻意突显,却随他一句话表现出来!
他说完这话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和一个四岁大的稚童对话,这话却是与成人对话时才说的。贵人抬眸又一扫丑妇身边打坐的平安。
平安撑起身,白嫩的小手拍拍屁股,走向铁牢门前,忽然,一只短短的胳膊抬起,穿过铁栅栏门的缝隙,一指:“我要那块玉佩!”
那贵人一呆,顺着平安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间,赫然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麒麟神兽雕镂坠饰!
“不可!小儿忒地大胆!”一侧如同老僧入定的清阮忽然跳出来,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瞪向平安:“小儿忒的大胆!快快退回去!”
那贵人倒没有训斥平安,只是眉头深锁,似是在思考什么。忽然,他迅速解开腰间和田玉的麒麟神兽雕镂玉佩,“好,给你!”
“主子!”这时候,清阮口急,不再称那贵人为“二爷”,急急唤道“主子”:“主子!不能!”
丑妇垂在大腿上的食指微微一颤,抬眼扫一眼那贵人,又不着痕迹移开目光。
“清阮,你逾矩了。”冰冷的嗓音能冻透灵魂。清阮全身一颤,咬着嘴唇气恨地把头扭向一边。
“收好了。此物贵重,你若弄丢,我或会取你性命!”那贵人伸出健朗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在平安面前缓缓摊开,露出里面的和田玉麒麟神兽雕镂玉佩。一双眼明暗不定,锁在平安脸上。
平安白嫩绵软的小手一顺,那贵人手掌掌心已空,平安露出一抹笑容,骄灿灿好不闪眼,奶声奶气地说:“现在是我的了,丢了也是丢我的。”意思是,东西是我的,丢了与你何干!
那贵人目露一丝赞赏。这小子…有意思!
于是,不禁朝着丑妇望去…又一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臭豆腐虽然新奇,味道不差,却是平民小食。…我‘珍馐坊’做的却是富贵人家的生意,你觉得,爷该不该帮你呢?”一事归一事,那贵人看重平安,却瞧不上她。
丑妇敛眉,心中自有打算。抬起头对上那贵人的眼,将心中打算一一告知:“贵人的意思是…倘若小妇人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就与小妇人做这个交易?”
“是救,不是合作。”
“未必!”丑妇眼神微闪:“不知道贵人知不知道,这豆腐可是好东西,能做出的美食甚多…甚至豆腐料理到精美处,可进贡皇宫!”
一道目光惊蛰,锁住丑妇那张丑脸。
“所言…可真?”
“若有假,愿自砍头颅,与你盛酒!”丑妇站起身,负手自信一笑。
“好!”贵人亦站起身:“明日公堂再见!”
这就是答应她了…吗?丑妇有些浑噩,这个男人让她摸不清。
许久之后,丑妇才缓过神,脚下有些软,面对那男人,她竟有胆怯!丑妇不经意抬头扫一眼对面囚牢,里面景象让她一惊。她急急跑到囚牢大门前,将四周囚牢一个个扫一遍…顿时,脚底生寒!
犹如遁入冰窖!
小柳镇不大…,能让大牢中所有囚犯和官差同时晕迷不醒的人!…她是不是在与虎谋皮,饮鸩止渴?!
这一夜,丑妇抱着平安在腿上,哼着儿歌,平安睡得极香。这一夜,丑妇一夜未眠!
这一夜,丑妇的眼前总是出现银色面具!那男子,好不神秘!
第三十一章吃亏
“查!”黑夜中,外表简朴的马车车厢中传出一道磁沉的声音。
带帽的小厮身影一闪,脱离车辕,没入黑夜中的身影矫健轻巧。
而车厢之中,原本闭目假寐的男子睁开狭长的眼,没了银色面具的遮掩,那张脸巧夺天工!衬着一双寒潭眼瞳,正闪现危险光芒。
“是巧合吗?四年前本座亦来过南山呢…”声音清浅,早一隐没在车厢外呼呼奏响的夜风中。
习惯性手指摸向腰间,怔愕间,腰间已空。
蓦然间,车厢中爆出一阵大笑。两侧侍卫不禁露出惶然表情,多久了…,主子多久没有这般酣然大笑?两个侍卫竟是情不自禁望向身后远去的大牢。
第二日清晨,丑妇和平安被两个衙役带上公堂。
“公正廉明”!四个大字赫然悬在大堂中央,县丞老爷的座椅上方!
“威——武——!”公堂两侧的衙役敲着棍子,齐声喊道。顿时,外面前来看打官司的民众安静了下来。嘈杂声去,县丞老爷穿着无花纹绿色官府,腆着大肚腩,一派威严的上堂来。
“啪!”惊堂木一拍,四下更静:“堂下何人?”
“小民柳有才,代柳家全家人,状告身边这位丑妇。”柳有才早早就来了,他上堂前,儿子柳宝通将他教了一遍。此刻,县太爷问话,他正庆幸柳宝通之前所授应变。
“哦?你为何事状告她?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柳有才跪在地上,躬身答:“身边这丑妇本是家里的大妹。多年前因忤逆父母,未婚生子,家里人仁善,只赶她出家门。没想到,她离走时,带走了家中祖母传下的臭豆腐秘方。祖母在世之时,曾有话留,臭豆腐秘方不可外泄,这丑妇前些日子却将秘方用来赚钱了。忤逆祖母遗言。县太爷,柳有才无奈,状告亲生妹子,只要这丑妇愿意交还柳家的祖传秘方,柳有才愿替她受大棍十棍!”
“这柳有才看来真是有情有义。明明是这丑妇做错事,他却循着亲情存在,愿意代受十棍子大棍。”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舆论一时倒向柳家。
各个都说丑妇不该,也有那紧闭嘴不说话只看戏的。
“自然当如此。听说人家柳家都出了个十来岁的秀才老爷了。人家家里的教养为人能差到哪里去?俺看这丑妇就不该财迷心窍。”
“这黄白之物迷人心呀…其实,这丑妇也蛮可怜的,一个人带着孩子也难啊…止不住只能打臭豆腐秘方的主意了。”
“啪啪啪!”三声惊堂木,才止住了人群的议论纷争声。
“堂下之人可是丑妇?”
“正是小民。”丑妇跪下的那一刻,一种名为“屈辱”的东西油然而生。两辈子为人,她跪了!
跪天跪地跪祖辈,何时跪过别人!
眼眶一热,一咬牙生生忍住。
人在屋檐下!
“好!你哥哥仁义,本官看在你哥哥仁义的份上,就只命你归还柳家的祖传秘方。”
丑妇突然抬起头:“县丞老爷连问审都没问审,就判下小妇人的罪名。敢问县丞老爷对得起你头顶上那块‘公正廉明’的匾额吗?”
“啪!”
“放肆!”县丞老爷胡子一抽一抽:“堂下罪民竟敢侮辱朝廷命官!来人呀,掌嘴!”
“且慢!”柳有才一惊,这要是先打了她,还要得到秘方吗?柳有才连忙对县丞身边的师爷挤眼:等秘方到手,爱怎么打都行!反正现在不行!
那师爷眉头一皱,还是伏身在县丞老爷耳边耳语几句。
“你哥哥大义,丑妇,你还不谢过你哥哥为你讨饶。”县丞老爷指着柳有才说。
丑妇抬眼望向四周。衙门外的人群中,一个个谴责的嘴脸…只有兰娘子和铁柱哥担忧的眼神。
咦?
丑妇眼一惊,钱斧头春娘一家子也来了?他们正担忧地看着她。从他们的表情看,显然,他们相信他。
丑妇突然想笑。相处没多久的人都信她。柳家与丑妇有血脉关系的人却算计她。
好!好得很!丑妇脸上戾气一闪而过。
这个时候,“珍馐坊”还不出面,只能说明一件事:人家在等她展现忠诚。
好!山不就我我就山!
丑妇抬头:“柳有才,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她目光惊蛰,惊得柳有才额头冒冷汗。
“赌,赌什么?”他脱口而出。隐藏在人群中的柳宝通暗道一句:遭了!
他这大姑最是狡猾,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想要咳嗽出声提醒,为时已晚。
“你既然说臭豆腐秘方是祖上传下来的,好!你敢说出臭豆腐的制作过程吗?”
柳有才松了口气,还好有儿子提醒,要是这丑妇提出这个问题,他就回答:“秘方当年祖母只传给了你。否则,俺柳家为啥又要追回秘方?要不是你忤逆祖母遗言,俺们就睁只眼了。”
“哈,天下有这样好笑的事儿吗?各位!”丑妇突然站起来,转身走到大堂门口,坦然面对众人:“臭豆腐秘方是我和我儿平安一点一点试验出来的。大伙儿想一想,要是谁都跑到我这里来,开口就是我偷了他们家的祖传秘方。最好笑的是,这人自己却连自己家的祖传秘方上写的啥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说,你们当中谁跑到我面前来,都可以大闹一番了?”
丑妇冷笑:“众位乡亲们,没证据的事情,我这位‘大哥’就来告状。哼!既然县丞老爷的官儿是这么当来的,案子是这么判来的,好!”丑妇面朝脸色气的铁青的县丞老爷一拜:“县丞老爷,民妇丑妇,状告柳有才包括柳家人诬告!”
耶?
谁都没想到事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们有些看不懂了,被告的成了状告的,状告的反而被告了?啥情况?
县丞老爷漆黑的脸,却兜不住话,还是那师爷精明,弯身在县丞老爷耳边又是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