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因此事一蹶不振,而当年不过十七八岁的赵王,却在同一时间平定了严重危害着大楚东部沿海地区安全的东海海寇,立下了赫赫军功,并因此得到了永兴帝的加倍看重与宠爱。
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太子运气不好,赵王运气好罢了。然而事实上,太子一方所有的意外都是有人刻意为之,赵王一方所有的功劳,也都是建立在无数百姓的血肉之上。因为当时那些抢了赈灾银子,杀了赈灾官兵的人,根本就不是白云寨的土匪,而是赵王派来乔装成土匪的暗卫!
而赵王之所以能一举重创彪悍善战的东海海寇,正是因为那些赈灾银子——有钱就能有人,就能有武器,他拿着翻倍的军饷,自然有底气有能力干掉敌人。
而在白云寨搜出来的那三万多两银子,自然也是他为了让这一切计划看起来更逼真,特地搬去的。
只是可怜那些赈灾官兵和受灾百姓,还有白云寨的土匪们,竟是不明不白地做了鬼。还有苏冉,以他的身手,就算抢不回赈灾银子,逃出生天也是不难的,然而他在和那些暗卫的打斗过程中察觉到了异常,而那些暗卫也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才会一不做二不休,数人合力要了他的命。
听到这里,苏妗如遭雷击,许久方才双拳紧握,声音发颤地挤出一句话:“那个霍云成,他……他怎么会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当年事发的时候,他就在现场。”越瑢目光怜惜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说,“他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后来被扣了黑锅还灭了整个寨子的白云寨寨主。当年他受父亲之命下山踩点,正好撞见了这一切。后来皇帝让赵王带兵去剿灭白云寨,赵王屠尽了寨子里所有人,只有偷偷溜出门玩去了的霍云成和被母亲藏在了床底下的黑子活了下来。黑子是他的表弟,那时才只有两岁,他的母亲怕他叫出声被人发现,生生弄坏了他的嗓子,让他变成了一个哑巴……”
苏妗心下猛然一颤,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同样是做母亲的人,她自然知道黑子的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哪怕成了一个哑巴,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又想到自家老爹,想到他出门前曾答应过自己会尽早回来,最后却只抬回来一副灵柩的样子,苏妗心头大痛,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外涌。
她很少跟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因为她心里曾经怨过他。
他是个天生一副热心肠的人,喜欢打抱不平,总是不顾家里人的感受去帮助别人。当然帮助别人不是坏事,可是总该量力而为。他却不是这样,时而挥金如土时而招惹桃花债便罢了,还总是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苏妗说过他,柳氏也说过他,甚至还跟他吵过,可他总不听。
那次回京述职之前,母女俩也是再三叮嘱过他,路上不要多管闲事,早去早回。他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转眼却还是为此丢了性命。
哪怕理智上知道父亲是在为那些受灾百姓而战,他这么做是对的,可苏妗的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
她无法接受他的再一次食言,更无法接受他为了旁人永远丢下了她们母女俩的事实。
所以她怨他,也从不让自己过多地想起他。
直到这一刻,直到越瑢又说了一句“霍云成说你父亲当年去世之前,一直在往北边爬”,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关于父亲的过往才再次如同惊涛骇浪般冲上心头,如同一柄柄利刃,扎得她鲜血淋漓。
“赵王……赵王……”她咬着牙,全身颤抖,没有大哭,只有眼泪如暴雨落下,“我要他死……我要他血债血偿!”
成亲三年,越瑢只见苏妗哭过一次,但那次她的眼泪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故意挤出来的。当时他觉得怜惜,可心里并没有太多波动,更多的是因为从未见过而生出来的无措。
可这会儿,他却莫名有种她的眼泪重重落在了他的心上,砸得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狠狠往下塌了一片的感觉。
“好,”他一改往日高冷或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神色沉凝地捧住她的脸,一点一点吻去了她的眼泪,“为夫一定让他和他背后那些人血债血偿,替岳父大人以及那些枉死的人们报仇。”
***
苏妗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她就压下心中的情绪振作了起来,该洗脸洗脸,该喝茶喝茶,很快恢复了平静。
越瑢很是意外,他本来以为她会消沉一段时间,还一直在想该怎么安抚她,逗她开心来着。没想到这姑娘真的只是看着柔弱,内心却比谁都要坚强强大。
也不对,应该说是倔强。
装模作样的时候可以表现得比谁都柔弱,可真遇到事儿的时候,又比谁都倔强,轻易不肯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他意外之余有些说不上来的欣喜,像是历经千辛,终于寻得了一点梦想中才有的美景。
“世子,”苏妗不知他在想什么,连喝了两杯茶稳住心神之后问他,“那个霍云成说的话,可靠吗?”
毕竟是个只见过一面,又非善类出身的人,苏妗不敢就这么相信霍云成的话。
越瑢回神,看着她说:“初步判断应该是可靠的,他的言辞间并没有破绽,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假的。不过事关重大,我已经命人去证实了。另外……”
他迟疑了一下说,“他想报仇,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查这件事。这次会找上门,也是因为查到了你的身份。大约是怕你我不相信他的话,他给了我一个图案,说是若有人见过你父亲的尸身,一定会在他的尸体上看到这样一个图案。”
越瑢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纸上是一个十字形的伤口形状,乍看之下这形状没什么特别,可细看之下,却会发现一点怪异。
因为那十字的四个头部,都带着一片锋利的弯勾。
“霍云成说这是一种特殊的箭镞造成的伤口,据他这些年的追查,这种箭镞十分罕见,而他唯一见过用这种箭镞的人,就是赵王的一个手下。再联系到当年那些事,他才终于得知,杀他全家,灭他全族的那些人是赵王派去的。”越瑢说,“这个推断是合理的,不过想要坐实赵王的罪名,必须要有更多更直接的证据。霍云成说会把他这些年查到的情报尽数交给我们,好帮我们查找实证。另外你放心,这事儿要真是赵王干的,皇帝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当年因为那笔赈灾银的丢失,灾民们死伤无数,致使民怨沸腾,他这皇位都险些保不住。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耻辱,赵王就是再得他喜爱,犯了这样的事儿,也得至少脱层皮。”
苏妗没有说话,许久方才点了一下头,哑声说:“这个图案我见过,我娘有一段时间,经常画。”
她爹当年被运回来的时候,尸身还没有腐烂,她娘不肯接受他已经死了的事儿,非要打开棺椁去看,最后抱着他的尸身哭了许久,又亲手替他换上衣服,整理了遗容,这才肯让他下葬。
那之后有一段时间,她天天画这个图案,说觉得他爹死得很惨,死得很冤,她要替他报仇伸冤。
因那时她就已经疯疯癫癫的了,再加上她又说是自己的直觉,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苏妗倒是觉得奇怪过,可她娘那会儿已经神志不清,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这事儿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岳母大人对岳父大人真是情深似海,”听完这话,越瑢感叹道,“竟能注意到这样微小的细节,还能发现不对。”
“她确实是把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爱和情意都给了我爹。”苏妗神色有些复杂地垂了一下眼睛,没有再说别的,可越瑢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内心的一点波动。
“可惜她对你却太残酷也太不负责任了,让你那么小的年纪,就要独自承担丧父疯母的痛苦。”见苏妗听了这话后猛然一愣,随即抬头怔怔地看着自己,越瑢心里一软,目光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若是我,便是再难,也会逼着自己振作起来,毕竟我还有个年幼的女儿要照顾呢。我会悉心扶养她长大,替她挑个好夫君,看着她嫁人生子,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就算能力有限,没法做得这么好,我也一定会待在她身边陪着她,让她不必一个人面对这充满恶意与苦难的世界。”
苏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捏了一下,忽然间又酸又麻。
她不怪母亲太爱父亲,为了他甚至连女儿都可以抛下。可作为被抛下的那一个,她没办法不失落不难过。
尤其当她被迫带着母亲回到广安伯府,对着一屋子并不待见自己的陌生亲人时,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惶恐?那会儿她才十三岁,还只是个在父母庇护下过得天真无忧的孩子啊。
虽然最终她还是成功地用武力用机智让自己和母亲在那个家里有了一席之地,可那个过程又岂是那么好熬的?只是再不好熬,为了护住母亲、栖露等人,她也得逼着自己强大起来,所以才有了如今演技甚佳,面对一切都可以泰然处之的她。
那么多年,苏妗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她以为下半辈子,自己也会一个人这样走下去,可突然间却有个人,一下看穿了她内心的不平与失落,将她内心曾有过的期盼一字不漏地全部说了出来……
苏妗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有人会懂她,并且这人还是她从未有过期待,只想着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过一生的夫君。
一时间她有些慌张也有些狼狈,用力地别开了头道:“做……做晚辈的人,不该说长辈的不是,世子莫要再说了。”
“错了,如今我已经是王爷,妗妗也是王妃了。”这个样子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越瑢笑了起来,凑过去摸摸她的脑袋,声音如春风,说不出的温柔和煦,“王妃说的话,小的不敢不听,只是还请王妃放心,往后余生,不管遇到什么事,小的定不会丢下你不管。就是等将来年纪大了要走了,我也一定努力走在你后头,好不好?”
他的眼睛明亮极了,含着点点笑意,看起来暖洋洋的,苏妗眼眶蓦然一阵发酸,心下也不知怎么噗通乱跳了起来。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突然之间感觉慌极了,忍不住就带了点逃避之意地推开他,口中胡乱地说:“那不行,我、我不能让我儿子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
猝不及防的越瑢:“……”
大妹子,你这想法是不是跳得太快太远了?
还有,咱能好好谈个情说个爱不?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认真地跟人说情话,你知道本王心里有多紧张么?!
第46章
为了表示新任镇北王突然在宫里昏倒的事儿与自己无关, 永兴帝派了好几个太医过来给“越瑢”看身体, 还主动延迟了“他”去京西大营报到的时间,让“他”在家里好好养身体先。
不用那么快地去面对那些勾心斗角的糟心事儿,苏妗挺高兴的,尤其是当她听说赵王去跟永兴帝哭诉自己冤枉, 却被永兴帝狠狠斥责了一顿的消息之后, 更是心情舒畅得多吃了一碗饭。
如今赵王在她心里已是死敌, 要不是得知他周身布满了暗卫, 自己这点功夫根本宰不了他, 也担心一着不慎会连累家人,她早就已经抗着刀去给自家老爹报仇了。
越瑢不知她心中凶残的想法, 见她去别院见了一趟柳氏之后,精神就恢复了正常, 不由松了口气。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天她好像有些故意避着他的样子……
眼瞅着这天早上一起来又不见她人了,越瑢眉头微拧,叫来了栖露:“王妃人呢?”
“王妃带着小少爷去给老王爷老王妃请安了。”
因苏妗的突然昏倒,老镇北王和萧氏南下的日子也往后拖延了几天, 不然这“儿子”的身体状况都还没搞明白就急着要走什么的,不大合常理。
栖露说完, 见越瑢似有不快, 又忙解释道, “王妃说王爷昨晚睡得晚, 想让您多睡一会儿, 吩咐了奴婢们不许吵到您。”
他昨晚是睡得晚,但前天晚上睡得早早的第二天早上她也没叫他起床,说什么福生吵着要去院子里摘花花。之后更是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反正就是没什么时间与他独处。
想到这,越瑢意味不明地眯了一下眼睛,随即就起床梳洗打扮了一番,准备去玉京院凑凑热闹。却不想刚要出门,便有下人来报,说是清平郡主来了。
清平郡主明昭,今上的姑姑庆阳长公主的独生女,苏妗的闺中密友,前阵子随母亲下江南看望一个长辈去了,不在京中,这两天才回来。
当然越瑢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清平郡主和苏妗关系不错,彼此之间常有走动。
这样的关系不好随意找借口回绝不见,青年回神,冲那丫鬟点了一下头:“请郡主进来吧。”
丫鬟恭敬地去了。
一旁栖露却是心中突突直跳,偏又不好拦着,只能以下去准备茶水为借口,飞快地找到染月吩咐了一声:“快去玉京院把王爷请回来,就说是清平郡主来了。”
不知道真相的染月听得一脸懵逼:“清平郡主来了和王爷有什么关系?”
猛然语塞的栖露:“……这是王妃吩咐的,你只管去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好吧。”染月满肚子疑惑地下去了。
就在她俩说话期间,清平郡主明昭已经进来了。
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肖似其母,十分明艳大气,平日里总爱穿一身红衣,看起来如烈日火焰,生机勃勃。作为庆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永兴帝年纪最小的表妹,清平郡主自幼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因此嬉笑怒骂张扬肆意,是个骄傲随性,无法无天的主儿。
不过虽然有时略显骄纵,但她性子单纯,爱憎分明,为人并不蛮横,不然苏妗也不会与她成为多年的朋友。
“妗妗小宝贝儿!我回来啦!”一看见屋里的“苏妗”,清平郡主就张着双臂撅着嘴巴扑了过去,“快说,想没——哎哟!”
身子下意识一闪,让这丫头扑了个空的越瑢:“……郡主自重。”
他媳妇儿也是她能抱能亲的?!
清平郡主趴在椅子上懵逼了一会儿,片刻“哦”了一声转过头,嘿嘿直笑说:“登徒子调戏小娘子的戏码?可以可以,我还从来没演过登徒子呢!”
一头雾水的越瑢:“……”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在这时栖露端着茶水回来了,见此额角直跳,忙道:“奴婢栖露,给郡主请安!郡主,我家王妃今儿有些不舒服,怕是没法陪您玩扮演游戏了……”
平生最爱玩角色扮演,日常沉迷将话本子上的剧情排练成实戏的清平郡主愣了一下,笑不出来了,赶紧往越瑢身边一坐,问道:“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你别是又怀了吧?”
被那个字惊得虎躯一震的越瑢:“……谢谢,没有。”
清平郡主隐约觉得自家好友有点不对劲,但她一向神经大条,再加上栖露又给越瑢找了个借口,她自然更不会去多想了,只露出猥琐又荡漾的笑容说:“哦,我还以为最近这段时间你天天和你男人在一起,然后就……嘿嘿嘿。”
越瑢被她“嘿”得眼皮直跳,却没有太过意外——清平郡主她娘庆阳长公主,那是他们大楚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府里面首无数。清平郡主虽然还没有嫁人,但在她娘的耳濡目染下,说话大胆些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是……
她平时都是这样跟他媳妇儿开玩笑的吗?
那他媳妇儿岂不是要被她带坏?!
越瑢想着眉头就拧了起来,然而不等他开口,清平郡主又已经话题一转:“哦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升做王妃了呢,正好我这次从南边儿带了许多好玩的东西回来,一会儿就让人抬过来,算是给你的贺礼。不过里头也有些是给我干儿子的……诶,对,福生小宝贝呢?怎么大半天也不见人?”
从来不知道自家儿子居然有个干娘的越瑢:“……去给他祖父祖母请安了。”
“哦,那我一会儿再找他玩,这么久不见,可想死我了。”清平郡主说完喝了一口茶,自顾自说起了自己在江南的见闻,“我跟你说,有机会你真的要去一趟江南,那里俊男美女可多了,尤其那些个小哥哥,一个赛一个的温柔多情,真真是人间天堂啊……”
突然有点想把她叉出去的越瑢:“……”
你看就看,跟我媳妇儿说什么?!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好吗!!!
眼看他脸色发黑,一双眼睛也眯了起来,频频往门外瞟的栖露急得汗都要流下来了——王妃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她的形象要彻底崩塌了呀呀呀!
“哦对了,说到这个,我在那边新得了两本坊间精品,喏,这个轻,我就先给你揣过来了。”清平郡主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两本书册,“啪”的一下拍在了越瑢面前,同时压着声音嘻嘻笑道,“这可比咱们从前看得那些精彩多了,不仅剧情节奏好,里面插的画儿也十分精美,你好好欣赏,不用谢!”
越瑢低头一看,那两本书,一本《论语》,一本《女则》。
“……”
如果他记得没错,《论语》也好,《女则》也好,里头都是没有剧情也没有插画的。
栖露一看那两本书,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而就在这时,越瑢突然微微一笑,拿起了那本《论语》:“是么,那我可真的好好欣赏一下才行……”
不行!不能翻开!
栖露心头大急,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打碎手中的茶壶捣个乱时,苏妗抱着小福生赫然出现在了门口:“王妃!”
越瑢手中动作一顿,抬头朝她看去。
“王爷,”他扫了手里已经打开一半的书一眼,冲她温柔一笑,“您回来了。”
看到那两本书的一瞬间,苏妗简直想抱头尖叫了——看艳俗话本什么的,在这个时代来说是十分不入流的行为,越瑢能容忍她学过武功,能容忍她性格不那么淑女,可这种在大部分人眼中都全是伤风败俗的爱好……
苏妗并不觉得他也能包容。
且就算他能包容,这事儿也太羞耻太有损形象了,她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嗯,福生一直吵着要找你。” 虽然很想马上冲过去把他手里的书抢过来毁掉,但苏妗面上却只淡然地说了一句,然后转头与清平郡主打了个招呼,“郡主。”
“王爷也在啊哈哈,”对于自家好友这个传说是仙君转世的丈夫,清平郡主心里还是比较敬畏的,因为这大兄弟的外表确实比较能唬人。不过敬畏归敬畏,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礼貌地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喝着茶水吃着糕点在一旁等了起来——往常这样的情况,越瑢都是打个招呼就走的。而她还有好多事儿要跟苏妗说呢,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
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苏妗:“……”
“郡主,实在抱歉,今日本王有点事情要与王妃一起去处理……”最终,她只能这么说。
清平郡主一愣,看向越瑢:“啊,这样吗?”
越瑢意味不明地看了苏妗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书册上的《论语》二字,半晌方才嘴角微勾,说了句:“是有点事要处理,改日我去你府上找你玩吧。”
“行吧,”清平郡主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见他们两口子确实有事要忙,也没再不识相地留下来,只从怀里摸出一张贴子说,“正好过几天我娘要在府里举办生辰宴,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唠。”
“好。”越瑢应了一声,这便让栖露送清平郡主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小俩口和福生,不过福生一直闹着要去院子里玩,越瑢便又叫染月进来把他抱走了。
苏妗见此想溜——自打那天在他面前哭过之后,她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对着他,尤其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更会莫名紧张,似乎连喘气都变得不自在了起来。然而那本《论语》还在他手里呢,她不能溜,便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说:“王爷昨晚睡得可好?”
“还行,”越瑢拿着那本翻开了一半的《论语》,也不看,也不放下,就那么拿着,一双幽深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妃方才说有事要和为夫一起去处理,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苏妗:“……其、其实没什么事儿,只是郡主与妾身相识多年,十分了解妾身的性子,妾身是怕她看出不对,产生怀疑,这才想着请她先离开。”
“原来是这样,”越瑢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说,“我还以为王妃说的事儿,是想与为夫一起阅读这两本书册呢。”
他说着就要将那本《论语》彻底翻开,苏妗眼皮一跳,再也忍不住冲上去要抢那书:“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