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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并不怎么明亮,阳光半点也无,苍穹之上堆满了沉沉的铅云。仿佛随时都能重重地落下来,地上的火堆也只剩下残灰,宛如那些俘虏的未来,看似已经摆脱了最为艰难的黑夜。可依然不知光明在何处。
辛韵站在高阶之上,俯视着下方那些只能借以紧紧挤在一起以相互取暖的老弱妇孺,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红椒青豆他们曾经过的日子,无需刻意酝酿。脸上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同情之色:“他们…有吃过东西吗?”
段广宣扫了一眼人群,不以为然地道:“都是些阶下之囚,没直接杀了他们已经够开恩了,还吃什么东西啊?”
他的嗓音本就粗狂,即便是寻常说来,也犹如常人呼喝。当下便有几个耳尖的俘虏微微动了一下,似有目光快速地斜过。
“老人和小孩也是什么都没吃吗?”
段广宣嚷嚷道:“我说小辛子,你可不要又乱发同情心啊,这些可都是贼寇之子,只饿个三两餐的。还死不了。”
“段大哥,我知道他们有罪,可是犯人也是人啊,”辛韵也知道自己若是去同情那些山贼会显得太刻意,恐怕可能便藏在暗中的人不会上当,便只让自己的目光停在几个孩子的身上,“他们已经冻了一整晚了,就算大人们熬的住,可那些孩子…”
“等下午官府来了人,自然会知道如何处置。我说小辛子,这事你就别掺和了,小心让公子知道,又要生气。”
“段大哥。我不是掺和,难道只给那些小孩一点吃的都不行吗?”虽说此刻是在演戏,可她也真的希望能让这些孩子喝点热汤什么的,看着这些孩子,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的红椒蚕豆他们,何况这些孩子中有的还只是婴儿。
仿佛感觉到辛韵的怜悯一般。她的话音还未落,就有婴儿哇哇大哭起来,其他那些孩子也受了感染。看着面露不忍的辛韵,女人们趁机也抹着眼泪哭着哀求起来,现场又是一片凄惨景象。
“段大哥,孩子是无辜的,你就让人给点热粥…”
“公子,菩萨心肠的小公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吧!”一声凄厉的叫声忽然打断了辛韵的话,只见人群中一个妇人忽然疯了似得抱着怀里的婴儿努力地想要站起来,“我的器儿,他已经发了好几个时辰的高烧了,求求您,救救他吧!求您了!求您了!”
“是啊,小公子,你就可怜可怜无辜的孩子吧!”
“公子,给我们的孩子一口热汤吧,哪怕就一口…”
“公子饶命啊,我们真的都是无辜的呀…”
被这妇人一激,妇孺们顿时骚动了起来,有为自己求情的,也有为那个高烧的孩子求情的,哄哄然成一片,引得四周守卫的护卫一阵大声地呵斥。
见辛韵似乎有所动容,只是走了两步就被那个高大凶恶的护卫拦住了,那被绳索串联无法冲出来的妇人只得就地跪下,使劲地磕头,尖锐地哭嚎着:“公子,我的器儿真的是发高烧了呀!您就大慈大悲救他一命吧!哪怕您即可就要了小妇人的脑袋,小妇人也心甘情愿啊!求您了!小妇人一辈子都给您做牛做马!不!小妇人宁可生生世世都给您做牛做马…”
辛韵似是实在受不了这等悲嗷:“段大哥,你看…”
“一个贼寇之子而已,死了就死了。”段广宣一副铁石心肠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冷漠还是只是演戏而已。
“器儿,器儿,你可不能抛下娘啊,你死了,娘还不如随你一块去了?”那孩子的母亲眼见求救无门,绝望地大哭起来。
“不行,我要去看看。”辛韵抿了抿唇。不管那孩子是真病假病,她这个诱饵的主要任务都是要引暗中的人出来,还不如真的前去看看,若是孩子是真病了,能救人一命也是好的。
“你不能去,殿…公子吩咐过,要我保护你的安全。”做戏要做足,身为护卫的段广宣自然要伸手阻拦。
“段大哥!您怎能这般冷血心肠!”辛韵仰头,面带愤色地控诉,“她们又不是刀口舔血的大男人,不过只是些赖以生存的妇孺而已。她们已经冻了一个晚上了,腿脚又都被绑缚在一起,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再说,不是有段大哥你保护我吗?难道段大哥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我不成?”
“这个…”段广宣露出一副纠结的神情。终究一脸不情愿地让了路,随后就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孩子怎么了?快让我看看。”那怀抱着孩子的妇人正好位于人群正中。见辛韵过来,被同一条绳牵绑着的其他妇孺忙挣扎着挪开了一条窄路。
辛韵一直走到那妇人旁边,俯身去探那孩子的额头。段广宣则是满脸戒备,尤其盯着那妇人。只要她一有异举就立刻出手。
妇人却浑然不觉他的防备,而是忙将孩子往辛韵这边送,好让她更快地触碰到孩子。
辛韵将手从手套中抽出,果然感觉孩子的额头滚烫一片,再看面容,只见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双眼紧紧地闭着,呼吸却已微弱,显然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真病了。
烧的这么凶,必须得赶紧想办法降温才行!辛韵连忙伸手:“把孩子给我!”
“不…”虽然刚才还在哀求。但真要让孩子离开身边,那妇人下意识又犹豫了,抱紧了孩子反而往后退了退,仿佛不相信她的好心,似是生怕她夺过去给扔了,又怕从此母子天人永隔。
还不给人,等下要是她被绑架了就真不好帮她了,辛韵焦急地安慰道:“别怕,我是想带孩子去看病。”
“英娘你就快把孩子给她吧,要不是这位姑娘求情。咱们昨儿个可能都已经冻死了。”有人为孩子着急,开口相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孩子母亲这才犹豫着松了手。
辛韵抱起孩子疾步就走,不管她方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眼下都没有这个小生命重要。
从始至终,段广宣都尽责地扮演着护卫着的角色,唯恐那妇人及周遭的人使诈。可辛韵都已快走到人群边缘,妇人还是保持着同个姿势跪在原地,只一双眼睛充满悲戚和不舍地望着辛韵的背影,其他人也没有敢随便乱动的迹象。
然而。就在段广宣的目光停在妇人身上那极短的瞬间,人群最外围突地闪过一双腿,从一个极巧妙的角度将辛韵的脚一勾。
辛韵立时失去平衡,抱着孩子一起歪倒,尚未落地,脖颈已被麻绳给勒住。
尽管身为诱饵,辛韵已有思想准备,可毕竟不知何时才会发生,因此是跌倒被勒的瞬间,她还是陡然受惊而本能地低呼了一声。
“放开她!”段广宣第一时间抽出了佩刀,铜眼紧紧地盯着偷袭之人,只见她虽然一身布衣,面容被散乱的头发遮掩了一部分,可一双眼睛却毫无憔悴颓败之意,而十分晶亮。
“放开她?那我不是白熬了一晚上了么?你自己脑子里都是稻草,别以为人家和你一样傻好不好?觉得我有这么傻么?”女子笑了一声,笑声十分娇媚,同时威胁性地收了下力。
辛韵顿时觉得喉咙一紧,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抓住了绳子,好让呼吸不那么困难,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发白,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自己已货真价实地成为人质,万一计划不如变化…
“你跑不了的。”意外一发生,四周的护卫就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团团包围上来。
妇孺们尖叫着被这一幕吓成的越发缩成一团,也不知是唯恐被连累迁怒,彻底断了生机,还是本就是合谋者不过是想藉此摆脱嫌疑而已。
“跑不跑的了,总得试试才知道,小妹妹,你说是不是?”女子的语调十分轻松,一边说,一边还亲昵地挨着辛韵的耳朵吐息。
“我不是…”仍是一幅小厮打扮的辛韵似乎想要反驳,却是硬生生地转变口风,“不管…你想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你先让人把他抱走,他需要立刻治疗。”
女子轻笑,居然出奇地好说话:“看在这个孩子引来你的份上,我便允了!抱走吧。”
她只说了抱走吧,并没有让谁抱,本来就离的不远的段广宣趁机便想踏前一步。女人却是猛地精光一绽,令的他的脚步不得不停住。与此同时,却见妇孺群中突然站起一名老妇,非但无半点束缚的样子,还以一种老年人极少有的速度窜到女子的旁边,双手带着虚影飞舞了几下,便见一段段割碎的绳索飞扬而起。
因挨的极近,那老妇的身手虽然疾快无比,但辛韵还是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间有两道不过寸许的寒光闪过。只是绳索刚断,一条修长的手臂就取而代之地绕上她的脖颈,令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动弹,根本别说趁机起身了。
同时,手上一轻,那个孩子已被抱走,扔回到母亲的手中。
妇人拼命地接住孩子,却因孩子紧闭双目而绝望地恸哭起来,哭声极其惨恸,显然应该是个无辜者,不过是凑巧被利用了而已。
劫持辛韵的女子却是半分也没受这哭声影响,反而咕哝了一句,懒懒地站了起来:“嗳…僵硬了大半个晚上,骨头都快酸了。”
辛韵被她一带,也身不由己地起身半贴在她的胸前,她如今虽然年纪还小个头不高,可却似乎连身后女子的胸口都还够不到,显见对方身材十分高挑。
看着女子旁若无人一般舒展肢体,仿佛空门大露,正是有机可趁之时,然后粗中有细的段广宣却是铜眼微眯,不敢轻举妄动。只因先不说旁边那个老妇打扮的女人身法诡异,便是这个高挑女子,也隐隐地流露出一种高手的气息,倘若贸然动手,辛韵可就真的危险了。
“看你的样子倒不像个真蠢的嘛?”女子舒展完身子,见段广宣和护卫们谁都没有妄动,不由眉角微扬地低眸看了一眼怀中的辛韵。见她虽然浑身僵硬,脸色发白,却是除了开始的一声惊呼外,一声都不曾再吭,只是目带希翼地向那高高的洞口瞟了几瞥,嘴角不由一勾,“行了,既然你也是个知趣的,就赶紧去拉两匹好马来吧,若是故意磨磨蹭蹭,我也不介意让这个小妹妹受点委屈哦。”
说着,手臂略紧了紧,辛韵立时觉得气阀被闭,十分难受地被迫仰头。
第七十四章 挟离
“住手!”段广宣拧眉,喝道,“备马!”
“这…”
“还不快去!”
“是。”
“这才乖嘛。”女子手臂略松,辛韵顿时连咳了数声,
“你到底是何人?”
趁这段僵持空隙,段广宣想套话,却不料对方却抛了一个娇媚的飞眼儿过来。
“你猜?”
段广宣额上的青筋不由跳了跳,有心喝斥几句,却更知论起口舌必不是对方对手,只能冷声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劝你都好自思量一下后果,想一想能否承受的起?”
“就是因为已经好好思量了,所以才不得不请这位小妹妹帮个忙呀。”女子娇笑了一声,迈动脚步缓缓上前,“这位段大哥,还要烦请你让让路,小女子素来没有什么耐心,这冷冰冰地又冻了一个晚上,心情可着实不好,你若是再要拖延…”她又笑了一声,目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她一动,辛韵也只能跟着动。诱饵的作用已完成,她很想迅速找机会洒迷药,可因整个人都被圈在身材高挑的女子怀里,几乎都不到那个扮做老妇之人的样子,根本没有一举迷倒两人的把握,心中不由地有些着急,目光不觉地努力投向山洞的方向。
“这就准备走了吗?”
想曹操曹操就到,纵然这个角度一时还看不到那个人,可当他的声音传入耳中之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燃起希望。
只是古岳曦继续道:“阁下请我来此,却尚未晤面便要匆匆而去,岂不是白费了诸般心思?”
女子顿住脚步,带着辛韵侧了一侧身,对上正不疾不徐地走下台阶的古岳曦,仿佛很是无奈地苦笑:“我倒是诚心欲与殿下畅谈一番的,只是唯恐殿下已然误会了我的本意,今日怕是无法心平气和地听我解释,不如还是择日再聚吧。”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有误会,还是早些解开的好,免得改天又要劳烦阁下辛苦相邀。”古岳曦披着风氅,站在上风处。山风拂动着他领口洁白的狐毛,衬的他的神情越发恬淡,似乎没有什么都不能动摇他的心。
“殿下心胸宽阔,着实令人佩服,但我这个人吧。素来胆小,纵然殿下愿意给机会,心中仍是惶恐,还是改日再向殿下请罪吧。”女子鼻息轻动,深深地注视着古岳曦,少许后,才轻叹了口气,手指仿佛不经意拂过处,却直接点了辛韵两处穴道。
辛韵顿时觉得身子酸软,无有丝毫气力。若没有被她搂着才几乎就滑了下去。
“阁下若都自认胆小,也不知甚等样人才能算是胆大?”见辛韵因被点穴而露出又是慌乱又是惊怒的神色,自己却想要给与半点安慰之意都不能,古岳曦的神色虽然未变,语气中却含了一丝讥讽。
“若论胆量,殿下自然当居前列,还有这位小妹妹,小小年纪,竟甘心做饵,也实在是勇气可嘉。”
“你胡说。殿下怎会让我当诱饵?”
尽管计划之初就已设想过露馅的可能性,可是才不过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女子竟然一语道破,辛韵还是心底震惊。但不知是否是危机感的超常发挥。还是天生就有当演员的天赋,只是怔了两秒,辛韵就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地脱口而出,而且语气还能自然地饱含着愤怒之意,同时不忘眼巴巴地望着古岳曦一副亟待求证的神情。
“是不是真的胡说,殿下心中最清楚不过。不过。莫非你真的毫不知情么?”女子微微低头,快速地瞟了一眼辛韵,便笑着抬眼望着始终面无表情的古岳曦,自己接了下去,“不管是真知情还是被谋算,殿下既然一片诚心地把小妹妹送到我的手里,我总不好辜负了殿下的一番苦心。所以,殿下是准备让我试一试这位小妹妹的分量呢?还是咱们改日再聊?”
古岳曦没有丝毫也未瞟辛韵一眼,而是平静地注视着女子缓缓地道:“你我神交已久,如今既好不容易相见,自该不负这份难得的缘分。”
女子目光一闪:“神交已久,呵呵,看来殿下对我真的误会颇深啊。”
“若是误会,岂非更需要好好地解释解释,免得误会越来越深。”
“殿下的口舌着实了得,只是我却怕会越描越黑,此时的解释都会变成掩饰,殿下,多说无意,您若真个不心疼这位小妹妹,我虽然怜惜,却也只能对不起她了。”女子打了个哈哈,向前轻移了一步,一双手臂看似随意地圈着辛韵,却明显随时都可以拧断那那纤细的小脖子。
面对这关键性的一步示威举动,古岳曦的回复是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是示弱,而是直接将空间让给了两旁的侍卫。侍卫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刻,立时便要不顾辛韵性命上前擒拿女子。
虽说早知自己即便是诱饵,也是不会被轻易割舍的诱饵,可这一刻看着他的冷静的漠然,仿佛自己真的不过是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牺牲的小虾米,辛韵的心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不由黯然地闭了一下眼。
她身怀异宝尚且被如此利用,若是身无长处,可能唯一的作用真的就是用来被牺牲的吧!
“对一个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都能如此不顾生死,五殿下果然不愧是天家之人。”一道十分沙哑带着恶毒之意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那老妇开口,“小姐,既然这小丫头无用,不如直接杀了了事,也免累赘。”
说着,匕首一闪寒光,便要往辛韵脖子抹去。
“住手!”
猛喝中,一物重重地打在匕首上,虽未能将匕首击落,却也成功地将其震荡开,却是满脸担心的段广宣忍不住出手。
老妇未能得手,却非但没恼,反而还发出难听之极的桀桀笑声。
女子微微笑地望着古岳曦:“殿下,可还要再试?我这嫲嫲脾气怪,下一回只怕是再没这般简单了。”
老妇阴阴地道:“我瞧这丫头的耳朵倒也小巧精致,不若留下来做个纪念。”
什么?辛韵忍不住变色。老妇的匕首虽然没有再做势欲挥。心中却要比方才那一瞬间还要恐惧。只因她非常清楚对方既然拿她做人质便不会轻易杀她,可要伤她一耳半手什么的却是随随便便轻而易举的。偏偏此刻她穴道被点,就算再后悔答应当诱饵也无法利用空间来反抗,真是着着实实地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明白对方必定做的出来。古岳曦的神色也微微变幻,段广宣更是心急如焚地望着他:“殿下…”
“老段!”刚一开口就有人喝住了他,怒声呵斥,“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当日这小丫头虽说误打误撞地帮了一点忙,可就算没有她。殿下也不见得就会中了敌人的奸计,这段时间殿下如此恩宠纵容她,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了,难道你竟还想让殿下为了她弃自身安危不顾不成?你有没有好好算过几个月来殿下遭受了多少危险?有没有好好算过殿下为了找出这幕后黑手花了多少心血?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敌人,你居然让殿下为了区区一个小丫头就放了她们不成!你到底记不记得殿下是什么身份?”
段广宣被这一连串的质询骂的有点懵,不免有点慌神:“老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那姓常的侍卫冷笑着再次打断他,寒刀一摆:“你若不是这个意思就赶紧闪开些,莫要误了我等擒拿反贼。”
“住手。”这一回却是发自古岳曦之口,只见他神色浅浅语气淡淡,“让她们走。”
“殿下!”
古岳曦却是没看他,只是望着那女子:“今日虽惜别,但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缘再会的。”
女子微微一笑:“我也盼望能和殿下早日解除误会,把酒言欢,殿下,后会有期了!”说着,从容地拥着辛韵往前而行,周遭的侍卫虽然个个面有不甘。但还是让了开来。
辛韵低着头,没有再望任何人一眼,只因此时此刻,她自己也不知该有怎样的心态。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和眼神去演这最后一幕的分别之戏。只是当她被女子带上了马背就要彻底远离,心中那股带着一股莫名孤独的慌乱感再也压不住,才想要回头企图从某些人的眼中获得一些安慰和保证的时候,小小的身子却已被身材高挑的女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却再也没有交汇的机会了。
她这一扭动,女子自然立时察觉:“小妹妹。要乖乖地坐好,不然等会过断魂桥掉了下去,可怨不得人哦。”
她的语气中虽然含着温柔的笑意,其中的威胁之意却更是明显,辛韵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就算前方没有这顾名思义便知其险的断魂桥,自己这个人质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当下便做温顺状,反正她穴道被封就是真想乱动也没有这个力气。
女子上了马,并没有慌里慌张地夺路就奔,只是不紧不慢地驾驭者,犹如偷闲观光一般,神色始终十分淡定。若不是断后的老妇截然相反地极其防范,一脸阴沉严肃,估计古岳曦那群早已愤愤然的手下都要被刺激的忍不住出手了。
但纵然感觉再难堪丢脸,碍于古岳曦的命令,众人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从容离去。
铅云重重,遮天蔽日,暗淡的光影下,光秃秃的山峦隐隐约约。
马蹄有序的得得声中,一夕之间已天翻地覆的山寨渐渐地被抛在身后,两骑终于也来到了较为平坦可以放马而行的地区。
随着速度的提升,凛冽的寒风直往脖颈中钻,只一小会辛韵就觉得冷飕飕地,双颊也被冻得通红,但许是昨夜已然经历过那样苦不堪言的状况多少有了点免疫力,纵然身子不住地哆嗦她仍咬紧了牙关没有出半声,反而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借着颠簸垂手的机会,寻机悄悄地漏下一种无色无味的米分末。
一段长路之后,女子终于减缓了疾驰的速度,目光在她那被冷风吹红的面颊上瞟过,回头望向老妇:“嫲嫲,应该就是这一片了吧?”
老妇往后望了一眼,确定已无追兵,点头道:“是,就在前方一里许,老奴带路吧!”
两人换了先后顺序,在经过一处拐弯的狭窄山道之时,老妇忽然跃升而起,在山壁上连踏数步,突从山壁某处抓出一个大褡裢,搭在马背上并随手拍了一掌。再一点又去取另一处的褡裢,恰好同抓着辛韵也离开马鞍的女子交错而开,令另一匹马也紧随而去,两人竟然都未在残雪的地面留下丝毫的足迹,便是连马蹄印也未见错落一分。若是后头追踪的人到此,恐怕根本不会怀疑她们已在此处弃马,反而会因擦在马鞍上的米分末而追错方向。
辛韵抿紧了唇,立时思索对策,终于趁那老妇在消除践踏脚印等痕迹之时,伺机在一丛带刺灌木中偷偷洒下了一些米分末。许是不疑她已被点穴道,还有些微的活动余地,路上又不见有随身事物丢落,又许是急着离开这狭道,主仆二人竟都没有发现她的细微举动。
离开狭道,二人奔进山中,一路上都极其谨慎。辛韵被夹在女子臂下,又身软无力攀附,本有心再找机会一路洒米分,好为追兵留下更多线索,谁知这样的姿势让她这具身子极不舒服,胃部很快就非常反胃,冷汗直冒上背额,一时再也顾不上其他。等到昏昏沉沉地不知今夕何夕地终于双脚落地,竟是来不及站稳,已然猛地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