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秀才半信半疑的看了看一儿一女,未曾开口但脸色已是有些不愉。董蓉心下冷笑,也不多辩解,只是淡淡把当时情形讲了一遍,末了又道,“当时二娘许是怕的狠了,才胡乱攀咬。女儿想着,若是多一个人进监牢,家里许是又要多赔一份银子,不如留在外面帮着爹爹想想办法。”
董秀才点头,赞道,“蓉姐儿做的对,你也进去倒没什么。只有平哥儿,秋时还要参加县试,若是传出不好的流言就坏名声了。”
这是什么话,明摆着重男轻女啊。董蓉暗暗翻个白眼儿,她也不想继续耽搁功夫上演什么父女情深,于是伸手掏出怀里的两只银锞子送到董秀才眼前,说道,“爹,这是我和平哥儿这段时日做工赚下的银钱,您先拿去花用吧。”
董秀才正为银钱发愁,见此果然大喜,有心立刻收下又觉面上难堪,于是犹豫着推辞道,“你已经嫁到曹家了,家里的事不能再拖累你。”
一旁的牛氏听得这话,生怕自家老爷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吞,她也不觉身上疼痛难忍了,几步窜到董蓉跟前,一把就抢过了银锞子死死攥在手里嚷道,“什么出嫁不出嫁的,她从小到大吃了家里多少粮食,如今别说还十两,就是一百两都不多啊。”
“闭嘴!”董秀才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高声喝骂让他折了脸面的牛氏,“都是你惹下的祸事,还要孩子拿出体己银子帮衬家里,你真是好厚的面皮。”
他说着就要掰开牛氏的手拿回银锞子,董蓉眼见他手下极卖力但就是“抢”不过牛氏,心里暗笑,淡淡说道,“爹不要同我客套了,就如同二娘所说,这些银钱就当我偿还家里的养育之恩了。女儿能力有限,以后怕是想帮也没办法了。”
董秀才讪讪的放下手,极力端着父亲的架势承诺道,“蓉姐儿,你帮了家里这一次就足够了,以后你就是有金山银山,家里也不会惦记半点儿。”说完,他又瞪了牛氏一眼,继续说道,“若是谁敢再去欺负你,爹绝对饶不了她。”
牛氏撇撇嘴,摸摸手里的银锞子,自觉占了便宜也就没有再开口。
董蓉见目的达到,又简单说了两句就带着董平回了小院儿。留下董秀才从牛氏手里抢过银锞子也赶着去置办谢礼了,牛氏一边心疼还没有捂热就又飞走的银子,一边拖着伤痕累累的双腿往家走去。
路人见她衣裙沾满污物,散发出阵阵恶臭,如此形容狼狈都是捂着口鼻远远避之不迭,惹的她更是咒骂不已,发誓一定要找害她至此的曹婆子算账。
再说董蓉忙完一日的生意,夜半之时躺在炕上仔细算算,这次出手整治牛氏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若不是她起意坑人家的银钱,最后也不会反倒搭进去许多。由此可见,她当真不是做坏事的料啊,以后能忍让还是多忍让些吧。实在忍让不了的,也要好好谋划一番再展开报复,否则最后说不定是谁吃亏啊。
这般想着,她就慢慢睡了过去。而躺在她身旁,原本鼾声震天的傻柱这时却睁开了眼睛,他小心翼翼瞄了瞄身侧那个哪怕在睡梦里也带了满脸懊恼之色的女子,极是无辜的笑了起来。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打上门儿
若是让他的小媳妇儿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一时兴起推波助澜才会如此超乎她的意料,怕是要恨得咬他几口才肯罢休吧。
董蓉仿似感觉到了什么,小嘴极为不满的嘟了起来,淡淡的粉红水润之色,在暗夜里极是惑人。傻柱的眸色越发黝黑,沉默半晌终是强迫自己闭了眼睛,但胸腔里的跳动之声却是堪比战鼓,一声声催促不休…
同样的暗夜,县城商街一家布庄后院却有一烛未熄。白日里坚持扭送牛氏去县衙伏法的老掌柜正捏了一张信纸默默出神,老爷子实在想不通,为何他那位每年只在年终才能见上一面的东家会突然传信要他为难一个乡野蠢妇。难道,东家同这妇人有些什么关联,还是这蠢妇惹怒了东家?
可惜,任凭他百般猜测都觉不妥,最后只得放到了一旁。左右他也没有二心,只要一心一意替东家打理生意,听东家的命令行事,待得过几年他归家终老,东家必定不会薄待他就是了。
这般想着,老掌柜就彻底丢开了手,举起信纸在烛火上点燃,末了拾掇了残留纸屑才安歇睡去。
良久,窗外屋檐的黑暗之处,一个人影儿无声无息翻身而起,飞身踩着屋脊离开了…
又是两日过去,终于到了端午佳节,董蓉带着弟弟和董平一大早去院子外面的草地踩了两脚,然后又每人吃了两个雪白粳米蒸制的粽子,这节就算过完了。
都道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家境富庶的人家过节时候会多用心思想些花样庆贺一下,农家人却要一直为填饱肚子忙碌,于是,对于节日也不觉得多重要,无非是应景吃顿好饭菜罢了。
刘嫂子等人也是照旧早早来上工,董蓉端了装满粽子的陶盆请众人尝尝她的手艺。大伙儿边吃边赞了几句,末了又闲话说起那陈家果园因为无人问津,陈老爷把价格降了又降,甚至连带山下十亩薄田一口小池塘也一并搭售,只用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下。
董蓉自觉时机成熟,于是第二日早起一见天降小雨就顺势少制了几箱冰,仔细交代董平和王禄夫妻几句之后就带着柱子一起回了一面坡。
山野田间的树木和庄稼因为细雨的滋润,越发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董蓉身上穿了杜鹃嫂子昨晚替她赶制出的一套水绿色衣裙,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笑意盈盈穿行在田间小路上,远远望去就好似融入了青山绿水中一般,分外淡雅清新。
小路旁,偶尔有几只刚刚从蝌蚪进化成功的小青蛙被她的脚步声惊得噼里啪啦跳进水沟里,溅起无数水花。惹得她笑得咯咯有声,清脆又欢快。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傻柱头上戴了个大大的斗笠,见此,没来由的就觉心下无比欢喜,眼里宠溺之色也越发浓厚。
于是,前方道路左近的所有青蛙都倒了霉。不管它们是在安睡还是在聊天闲话儿,都会被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枚石子惊得四处蹦跳,逃窜不停。
就这般,细雨簌簌落下的郊外,女子的笑声,青蛙的埋怨声相伴了一路…
小夫妻俩很快就到了村子外,可是两人越走越觉有些奇怪。原本村里的淘气小子们最喜这样的小雨天气,若是往常一定会聚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笑闹着揪动树枝,然后看着某个跑得慢的小伙伴儿被浇成了落汤鸡。但今日几株大柳树下空空如也,就是村庄里也是静静悄悄,不知下村人们都跑里去了。
两人这般带着疑惑很快就到了曹家所在那条街,结果一拐过街口,就什么都明白了。
曹家门前简直是人山人海,全村男女老少都聚到了这里,三五成群站在一处冲着曹家院里指指点点,而那些顽皮的淘气小子们则直接爬上了墙头,不时笑嘻嘻拍着手嚷着什么。
董蓉皱紧了眉头,三两步赶到近前抓了一个平日还算熟悉的小媳妇儿问道,“梅花,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那小媳妇儿扭头一见是董蓉,脸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吞吞吐吐应道,“柱子媳妇儿,你怎么回来了?嗯,你娘和那个曹婶子,嗯,在…在比赛角力!”
“哈哈,”不等董蓉再问,旁边几人听得小媳妇的话反倒先笑了起来。有那年纪大些的婶子指了院子说道,“蓉姐儿别听梅花瞎说,你快进去看看吧,你家老娘打上门来了。”说完,她又吆喝着四周乡邻,“大伙儿快让条路,蓉姐儿和柱子回来了。”
董蓉和傻柱赶紧穿过人群,待得走到近前一瞧,曹家院子里已然是个小型战场了。牛氏同曹婆子一边咒骂一边扭打在一处。原本就是小雨天气,地面泥泞不堪,两人不可避免的滚成了个泥人。另一边,曹大姐也正同董家一对儿女打得很是欢快,曹二姐急得满地乱转,似乎想要上前拉扯劝架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董娟和董义这几日没少听老娘念叨曹婆子害得家里失财,加者心里又担心老娘怪罪他们当日胆怯之事,从此失了疼爱,于是今日顶着被老爹责罚的危险随着老娘杀上门来了。但两人平日里被娇惯养大,哪里是“久经沙场”的曹大姐儿对手,不是这个挨了一巴掌就是那个挨了一脚,心里正是后悔的时候偶然瞧见董蓉站在门口,喜得他们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高声喊着,“姐,你快来帮忙啊,我们要被打死了。”
董蓉心里冷笑,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今日还是第一次听他们叫姐姐,真是讽刺之极。她有心不搭理两人又觉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给乡亲们留下个薄凉的印象,但若是上前帮忙吧,曹大姐儿吃了亏那以后也不会消停了。
她正是为难的时候,出门去钓鱼给小女儿补身体的曹老头儿和进城会友的董秀才几乎同时赶回来了。村里人也觉不好再看热闹,纷纷装模作样开始劝架,这个说,“哎呀,董娘子,快住手吧,都是亲家,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那个也道,“就是,就是,你们不看别人,还要看柱子和蓉姐儿的颜面呢。”
曹老头儿扫了一眼狼藉不堪的院落和满身泥泞的老婆子,还有脸色泛白强忍眼泪的小女儿,那脸色黑的简直堪比墨块,就算再窝囊的男人也不能忍受被人打上家门啊,更何况他曹家在村里也是有些脸面的。
董老爷瞧着骑在曹婆子身上大力挥着巴掌的牛氏,也是羞恼得恨不能立刻找条地缝儿钻进去。这几日他明明就千交代万嘱咐不许她来生事,没想到他只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他忍了脸红,赶紧行大礼向曹老头儿赔罪,“亲家,您可千万别气恼,都是我家恶妻的不是,这事儿我一定给亲家母一个交代。”
曹老头儿心里气急,但面上总是不好博他的颜面,于是狠狠咬了后槽牙说道,“这事稍后再说,董先生还是赶紧让你婆娘住手吧,否则我家明日就该办丧事了。”
董秀才听了这话脸色更红,刚才一时心急倒忘了自家婆娘还在逞威风呢,他赶紧小跑儿上前直接扯了牛氏,低声喝骂道,“你个败家婆娘,还不停手!”
牛氏正是打得痛快,突然见得自家老爷出现,心下发虚,讪讪起身应道,“老…老爷,你怎么来了?”
董秀才还要答话,不想终于翻身得解放的曹婆子却是逮到机会直接抓了两把烂泥,甩了这夫妻俩一人一脸黑花开。
旁边看热闹的村人实在憋不住,都是哈哈笑得极大声。董秀才抹去脸上散发着浓烈鸡粪味道的烂泥,强忍着恶心陪笑道,“亲家母别恼,先起来说话吧。”
曹婆子哪是吃了亏还不反抗的人啊,一听这话别说起身,反倒越加在烂泥里滚得厉害,“哎呀,大家都来看看啊,董家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们曹家没有活路了…”
董秀才有心再道歉几句,可他又实在没有同泼妇打交道的经验,只得拱手一直作揖赔礼。
董蓉不想夹在中间难做人,于是劝着好似随时要昏倒的曹二姐儿回了厢房。曹老头儿扫了面色冷淡的儿子一眼,最后咬咬牙扯了老婆子和大女儿直接回了堂屋,咣当关了屋门,显见是不愿再理会董家人了。
董秀才撵上前想要再说几句,却差点儿被门板撞扁了鼻子。他也明白今日这事有些难了,又瞧着众多乡邻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只得拽了得胜的老婆儿女气哼哼出了院子,直奔自家。
董蓉劝了曹二姐儿几句,又拿出了城里买回的绣线和布料,到底把小姑娘哄得脸色好了许多。等她转出厢房时,战争不出所料的已经结束了。
她半是庆幸半是犯愁的叹了口气,本来这次回来她还想忽悠着公婆允她买下果园,最好这果园还是作为嫁妆落在她名下。如今看来,这事儿许是有些难办了。
村里众人眼见没了热闹可看,也是纷纷散去了。傻柱关了院门,回身瞧得董蓉一脸愁容,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末了想了想就嚷道,“媳妇儿,我肚子饿!”
董蓉摸摸自己肚子也觉有些空,于是扔下满脑子乱麻应道,“你自己玩一会儿啊,我这就去做饭。”
傻柱憨笑着应了,末了瞧见她走远就去了堂屋。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心事得成
曹大姐儿正是靠在椅子里,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控诉董家诸人的嚣张。她抬头瞧得自家弟弟进来,开口就骂道,“你这傻子,刚才我和娘挨打的时候你怎么不帮忙,你还有脸进来?若不是你娶了那丧门星,我跟娘能受这欺负吗?”
曹婆子刚刚换了一套干净衣裙,这会儿去了狼狈之色也正抹着眼泪。听得女儿质问也想要开口,曹老头儿却是起身扯了傻柱问道,“嗯,柱子,你可是有事要说?”
傻柱憨憨点头,曹老头儿赶紧带他进了里屋。曹婆子冷哼一声,万般气恨自己为何肚子不争气,不能生个亲儿子傍身。想到这里,她连带又怨起了大女儿,怒声问道,“大姐儿,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帮忙?陈老二呢,不会是害怕躲起来了吧?”
曹大姐儿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暗道自家老娘猜得太准了。方才听得村人来报信儿,陈老二不但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反倒立刻抬腿跑掉了,生怕董家人连他也抓去打上一顿。但他就算有千般不好也是自己男人,总要替他遮掩一二,于是讪讪哄骗老娘道,“娘,看你说的什么话,老二早起就上山去采药了,根本不在家。”
曹婆子翻了个白眼,半点儿不相信女儿的鬼话,“哼,他懒得都快赖在床上生蛆了,怎么偏偏今日来勤快劲儿了。”
曹大姐儿不敢接话儿,赶忙又哼哼唧唧嚷着身上伤处疼,今晚要吃一大碗肉好好补补。结果挨了老娘两巴掌,这才撅着嘴不再讨好处。
内室之中,曹老头儿正站在方桌跟前,神色恭敬又谦卑。傻柱暗自叹气,伸手请了他坐下,低声说道,“曹伯,这么多年劳您费心了,以后在我跟前不必如此拘谨。”
曹老头儿又是向前欠了欠身子,说道,“少爷,您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应当的。”
傻柱皱眉,也不愿在这事上纠缠,长话短说道,“以前为了不惹人留意,家里之事我不好帮扶。但如今董氏做了买卖,以后借这名头就容易些了。另外,我吩咐人在南方找了个名医给二姐儿瞧病,过几日等人到了村里,就请冯老一同陪着过来。”
曹老头儿先前听说那些话,脸色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最后这两句却惹他感激之极。毕竟乖巧却身子不好的小女儿一直是他的心头患,若是能把女儿医治好,再亲眼看着她出嫁成亲,他这一辈子真就没有遗憾了。想到这里他赶紧起身大礼相谢,“谢少爷挂心,老奴感激不尽。”
傻柱站起扶了他又劝了几句,这才吩咐道,“董氏这人我有大用,平日但凡她所求,还请曹伯多担待一些。”
曹老头儿会意,立刻应道,“少爷放心。”
两人商量妥当,这才一前一后出了内室,曹老头儿扫了一眼满脸好奇的老婆子和女儿,扭头仿似极无奈的冲着傻柱说道,“家里乱成这个样子,你还要买什么刀剑?万一伤到自己怎么成?”
傻柱有些不满的辩解道,“我要习武,帮娘打架!”
曹婆子一听这话,难得赞同道,“好,老头子给柱子买把大砍刀,下次我带他一起去砸董家门,真当咱们曹家好欺负了…”
“闭嘴!”曹老头皱眉呵斥道,“你给我说实话,当初下聘时给董家送去的银子,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曹婆子气得嗷一声就蹦了起来,冤屈之极的哭喊着,“你这死老头子,董家人冤枉我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相信我!我平时过日子是仔细些,但也没打过这坏主意啊…”
曹大姐儿也是帮腔儿道,“爹,那下聘的银子是我跟娘去换的,老字号福运来的银锞子怎么会有假?一定是董婆子在城里吃了大亏,打算讹诈咱家一把呢。”
曹老头儿想想也觉妻女不是那般有心计的人,于是只得说道,“今日这事儿董家理亏,定然要来赔礼道歉,到时候你们也别得理不饶人,毕竟以后还要走动来往呢。”
曹婆子还要说话,这时董蓉却是端了饭菜进来,笑道,“爹娘,午饭好了,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等填饱肚子再商量吧。”
曹婆子正憋了一肚子的气呢,见到董蓉哪里有好脸色,恨恨道,“不吃,万一你在饭菜里下了毒,我们曹家人可就彻底都死你董家人手里了。”
董蓉也不回嘴,伸手从怀里拿了两块碎银放到曹老头儿跟前,笑道,“爹,这是这两月的家用,我娘正在气头儿上,不如您先收着吧。”
曹婆子一见亮晃晃的银子,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上前一把夺过就牢牢抓在了手里,末了又略带嫌弃的说道,“这么几钱银子还不够买伤药的呢。”
董蓉装作没有听清,麻利的盛饭分筷子,待得饭后众人都是吃饱喝足,这才又说道,“爹娘,我是空着两手进得咱家门,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正好昨日东家回来查账,见生意不错就额外赏了我一点儿银子。我打算用这银钱置办些嫁妆用物,不知爹娘觉得如何?”
曹老头儿想起方才傻柱的嘱咐,心下明了,点头痛快应道,“这银钱是你做工赚的,想要置办什么就自己做主吧,不必再知会家里。”
曹婆子怀里揣着刚刚到手的家用银子,也不好开口再讨要,转念想想儿媳置办嫁妆物件也是要搬进曹家门,便宜不了外人,于是就冷冷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曹大姐儿满眼放光的盯着老娘手里的银子,差点儿流了口水。曹婆子想起上次抢肉那事儿就狠狠瞪了她一眼,麻利的进屋锁到箱子里了。曹大姐见没有便宜好占,于是撇撇嘴,同老爹打声招呼就扭扭哒哒回家去了。
董蓉心里欢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所谓事不宜迟,待得下午曹家老两口歇了午觉,她就领着柱子出了家门。
刘嫂子昨晚应下为董蓉领路,所以刚刚吃过午饭就坐在村口柳树下等待。好不容易盼到董蓉和柱子赶来就笑道,“还以为你们今日出不来了呢,也是赶巧儿,刚才有人看见陈老爷坐车来果园了,咱们若是想上山游玩怕是有些不便。不如,改日吧?”
“哦,是吗?”董蓉眼睛一亮,本来她打算今日去果园转转,了解一下出产状况,以便商谈价格时占些优势。没想到居然碰到主家来人,这样倒省了她找上门去了。
“就今日吧,以后忙起来就没功夫了。”
刘嫂子见董蓉坚持,心里嗔怪年轻人玩心重,但也不好再拦着,于是当先带路往村外走去。
陈家果园坐落在一面坡村西边三里远之处的一座矮山上,三人脚下加紧,不过一刻钟就赶到了。董蓉一边顺着羊场小路往山上爬一边留心果园里各色果树的数目和分布。等到爬到山顶的三间茅草房前,她心里也有了个估量。
这陈家果园之所以在附近几十里声名远播,就是因为那足足占了半面山坡的桃花,许是为了花开繁茂,桃树没有剪枝,所以这时候花朵落下结出的毛桃只有指甲盖大小,熙熙攘攘挤在一处,很是热闹的样子。剩下半面山坡则种了一百多棵梨树,樱桃、杏子、石榴之类也有二三十株,想必是留待自家吃用,打理的很是精心。而最让董蓉满意的却是那接近山顶处种着的五六十株苹果树,树龄只有五六年的样子,正是挂果旺盛的时候。
董蓉越看越满意,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果园买到手后要如何打理。不想小路尽头突然走出个蓝衣小厮,见得董蓉三人张口就极无礼的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家地界吗,就敢随便上来。若是丢了东西,你们担待得起吗?还不赶紧滚!”
人穷底气薄,刘嫂子平日进城没少遇到这样狗仗人势的恶奴,听得这话第一想法就是赶紧弯腰赔罪,“这位小哥儿息怒,我们…”
董蓉却是皱眉拦了她,冷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界,只是听说这园子要转卖,所以才过来瞧瞧是不是值得买下来。不过如今有恶狗拦路,我倒是没兴致了。”说完这话,她转身拉着傻柱和刘嫂子就要下山。
那蓝衣小厮愣了愣,待得琢磨过味儿来就赶紧堆了满脸笑撵到跟前,点头哈腰赔罪道,“这位嫂子,小的刚才一时鲁莽,说话…这个有些失了礼数,您可千万别见怪。对,对,您就当小的是恶狗了,瞎汪汪两声,您可千万别走啊。”
董蓉本不是刻薄的性子,但今日是她请刘嫂子带路而来,若是眼看着她挨训斥不出头,那可就寒了人心了。
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个道理,花钱的是大爷。他们三人是来买园子的,不是来乞讨的,凭什么要低三下四啊,该端起架子的时候就得高高端着。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要把眼睛擦亮了,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无礼对待的。”
那小厮脸上依旧笑着,应得痛快之极,其实心里早恨得牙痒痒了。自家老爷着急卖园子,但一直没有买家上门,这几日正是恼火呢,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好不容易出现的买家,那他的饭碗就砸了。所以,今日就是要他跪地磕头,他也认了,谁让自己一时嘴臭了呢。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大餐
“这位嫂子,请慢些上山。小的主家正在茅舍里歇息,小的这就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