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周云志难以置信。
司徒不凡道:“丫头,云志正替爹好好教训这个畜生,你不用护着他,快快闪开!”
一旁的天生寨的兄弟们都嚷着,“教训他!”
“你们都给我闭嘴!这是我司徒婠婠跟他两人之间的事,跟你们有何干系?”婠婠怒吼一声。
所有人都闭了嘴。
“婠婠,这个小白脸残废有什么好?你要想想你是堂堂天生寨的千金,这个小白脸残废这样对你,你却是要这样容忍。这种屈辱,你怎么对得起我们天生寨的所有兄弟?”周云志站在柯贤碧跟前恶眼着他,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了。
“周云志,我跟你说过不许这样叫他!”婠婠气道。
“他这样对你,你还这样维护他?”周云志不解。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关你的事!”婠婠再次强调。
“司徒婠婠!你无药可救了。算我周云志看错了你。”周云志气极,转身看向别处。
“丫头,你到底想怎样?”司徒不凡见两人这般争吵,便出声问道。他司徒不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丫头闹别扭。这明摆着就是自家丫头有心护着这个小白脸。
“你们都走开,这是我跟两个人的事,我们两的事,我们两自己解决。”婠婠直视父亲,不退让。
司徒不凡摸了摸光滑的脑袋,瞪着女儿许久,方对着众兄弟们道:“都给我退后!”
婠婠看到众人退到听不见自己和柯贤碧谈话的声音的地方,这才转头看向柯贤碧,一双怒眸紧紧盯着他,道:“我就那么不堪么?娶我难道就是那么难堪的一件事吗?”
她被阿栋摇醒,醒来的第一句听到的便是他被爹抓了,绑在木桩上。她问阿栋为何?阿栋支唔了半天,才告诉她是因为昨夜的事,他不要娶她,所以爹才会这么气,要打死他。
柯贤碧很痛地吸了一口气,强扯了一丝笑容,冷嗤一声回道:“我柯贤碧高攀不起司徒大小姐。”
婠婠看着他脸色苍白,道:“什么叫高攀不起?你还是不信我,到现在你还认为是我对你下的催情药是吗?”
“难道是我自己对自己下的么?门窗难道是我自己封死的吗?”他强忍着疼痛冷冷地说完。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便不是我做的。今日,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不必了。司徒婠婠,你想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吗?你可知羞耻二字怎么写?”无论司徒大当家说什么,他都没有提及昨夜他被人下药的事,他气她却不为自己着想。
“如今不是人尽皆知吗?所有天生寨的兄弟都知道我在你房里过了一夜,天生寨的兄弟都知道你我衣衫不整,而你却不愿娶我。我还需要什么脸面?我还知道什么叫羞耻?!”
“你明知道我昨夜什么没有做。”
“我还知道你明明心中有我,我却不明白你为何不愿娶我?难道我就这样令人不堪吗?我究竟哪一点令你不满意?为了你,我甚至跟我爹跟周云志,还有寨子里的兄弟们翻脸,我舍了我的自尊,就差没有剖了我的心捧在你面前!”她拉扯他的衣襟激动地说。
他回应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很感谢你这大半年来,为了我的腿一直在维护我。别人骂我是残废,我根本不介意,我从小就是被人骂着残废长大的,因为我本来就是残废。他们爱骂就骂,骂的人是我,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为了我处处维护和你的兄弟们起争执,完全不值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这大半年来,你对我一丝情份都没有吗?你的心究竟是铁做的还是石头做的?我司徒婠婠可以对天发誓,昨夜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如果你还在气昨夜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一定还你一个清白。”突然,她捧着他苍白的脸,替他抚开贴在脸颊上凌乱的发丝,逼他看着自己,“柯贤碧,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知道你在撒谎,昨夜你吻我的时候,你的神情不是这样,我求你告诉我,告诉我,我究竟哪一点做的不对,我可以改……”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她硬生生地忍着,不让眼泪掉落。
“够了,婠婠!我感激你,若不是因为你,我柯贤碧此身都不会在有站起来的可能,但感激不是爱。同样,你对我也许只是一时新鲜,一种无法征服的欲望在控制着自己。一直以来,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一直以来,你都是那副山贼强抢的逻辑。自始至终你有没有想过,你究竟要的是什么吗?你确定你真的要的是我吗?若是有朝一日你腻了,后悔了,嫌我这个人寡言无趣,你是不是还要再强抢另一外一个男人回来当你的相公?”
“你竟然这样看我?”眼泪终于禁不住承载,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你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他抿紧薄唇,一阵沉默,胸口一阵闷痛。她所说的话,一针见血地扎在他的心口。长年腿疾的阴影,让他变得对任何事情都会有所保留。原来这就是他不敢承认的原因,原来他在害怕,害怕她只是图一时的新鲜。所以离开这里回家只是一个借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借口,他在害怕会失去。若是这样,他宁可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你可以随心所欲,但我却不可以,有些时候,即便是心意如此,但也不可以跟随自己的心意走。”他闭上双眼,紧定地说,“爱情本身就是不可强求,或许我对你是那么点好感,但是这最后一丝的好感,也都会因为昨夜今日而烟消云散。如果你念着这大半年来一点儿师生的情份,你就遵守你的承诺放我离开天生寨,要么你就彻底地废了我。”
她死命地咬着唇,目光怨念盯着他,不知过了有多久,她转身向周云志问道:“云志,你刚才打了他几鞭?”
周云志一怔,不解,顿了一会儿,道:“三鞭!”
她从地上拾起鞭子,什么都没有说,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甩开鞭子狠狠地向柯贤碧的身上抽去。只听“叭叭”的几声,鞭子撕开他身前大片衣衫,触目惊心的几道伤口汩汩地流着血,一道比一道深,和他白晳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前三鞭打在身上,柯贤碧只是感觉到身体在痛,然后这接下来七鞭却令他连心都跟着一起痛了一起来,几欲昏厥过去。
打完最后一鞭,婠婠扔下沾满鲜血地鞭子,命人拿来笔默纸砚,迅速写了一张欠条。
锦婶告诉过他,若是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那就要留下那个男人的钱。
她既然留不住柯贤碧,那就不能让天生寨的兄弟嚼舌,让他白占了天生寨的便宜。
“这是你大半年前在我天生寨看病所有的花费,包括吃住衣行和药钱。看在你算是我老师的份上,”这是她第一次承认他是她的老师,“我算你便宜一点,一万两。我给你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内,你要将这一万两连利钱一并还清。每年的七月半,我会命人去宿州找你们柯家讨这笔钱。你看清楚了,如果没有异议,你就在上面画押。”
他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所谓欠条。大半年的时间,她已经将像虫子爬过的字写得端正整齐,有些字甚至可以看出他字体的影子。
他强扯了一抹笑容,气若游丝,“好……”
其实欠条上写了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强扭的瓜不甜。一个心中无我,不值得我真心对待的男人,我司徒婠婠不稀罕。从今往后,我司徒婠婠便与你姓柯的恩断义绝!”她目光森冷地看着他,绝情的话冷冷地一字一句从她的薄唇中吐出。
“来人,将他们主仆二人给我扔下山去!”司徒不凡大喝一声。
柯贤碧闭上双眼,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那一声“恩断义绝”,就好像一把铬铁连同他无法鼓起勇气承认地爱情深深烙进他的心间。
司徒不凡虽说是命人将柯贤碧主仆二人扔下山,但也没有立即让人将他们扔了下去。
顾颜朗有些于是不忍,替他检查了伤势。
柯贤碧迷糊昏沉中,轻道一声:“多谢……”
顾颜朗看着他那份固执的模样,不禁叹息:“你终有一天会因为你这性子而后悔。”这小子对婠婠有情,只是性格使然,除非自己能过得了自己这关,否则一生中都将备受煎熬。
柯贤碧只是淡淡地笑着。
顾颜朗摇了摇头,替他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保证他一时半会死不了,这才让兄弟们扔他下山。
自打柯贤碧走了之后,婠婠又恢复到他初来之前的样子,青衫布衣,虎皮兽衣,再没有什么罗衫宝带金钗步摇,完完全全的山贼模样,只不过相较其他兄弟而言,她穿戴整齐,搭配得当,俨然霸气十足的小生一枚。
每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口中没有什么之乎者也,也不会没事念什么风花雪月的诗句。天生寨的所有人都知道小白脸残废的事给她打击很大,所以在她面前矢口不提往事,佯装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婠婠。然而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事情发生了,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日,几位兄弟陪着她又一起喝酒,聊着前一阵子的黄河水患致郓州河决,且不说水势悍激,侵迫州城,两岸的农田几尽绝收。
阿栋说:“还好老子待在山上,这黄河大水怎么也冲不到咱们天生寨的大门,只是后面日子要难过一些。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当家最近越来越菩萨心肠了?这农田绝收,瘟疫横行,兄弟们可能要有段时间没肉吃了。”
阿福说:“朝庭已经拨款镇灾了。”
铁牛说:“我傍晚刚收到消息,说是拨给郓州的米碳被褥全在,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被人半路给劫了。官府下令正在彻查这事。”
阿栋啐了一声:“操!什么烂人?!这种银子也抢?简直是生儿子没□!”
阿福立即拍了拍阿栋的肩头,道:“兄弟,跟大当家待久了,果然也变得菩萨心肠了。”
阿栋先是一愣,想起方才刚说过大当家菩萨心肠,这回轮着自己也变得菩萨心肠了,突然觉得好笑。
婠婠看着他,笑了起来。几位兄弟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阿栋端起酒杯,道:“丢银子找银子那都是官府的事,干我们屁事。来,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婠婠跟着兄弟们一起举杯,继续畅饮。
喝着喝着,不知道谁酒喝多了,突然冒了一句:“婠婠呀,如今你怎么都不好好打扮打扮?你穿裙子真心漂亮。”
婠婠抬眸望着圆圆的月亮,抓着酒瓶灌了一口酒,涩涩地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阿福和阿栋两人连忙抽了那小子一顿,“喝酒就喝酒哪来那么多废话?!”
婠婠突然转向阿福和阿栋,盯着他们两人看了好久,看得两人心中一阵发毛。
阿栋忍不住问:“我们两脸上有东西?呵呵?”
婠婠不急不徐地道:“那晚,我莫明其妙地睡在他房里,他偏偏又中了催情药,门窗又刚好被封死……是你们两做的吧。”
一听到“催情药”三个字,阿栋和阿福两人迅速对看一眼。
阿栋心头一惊,怎么是催情药?他记得他明明只是放了蒙汗药啊?
“你到底放了什么?”阿福依向阿栋小声地问。
阿栋急了,小声地回道:“我现在也蒙了,我只记得我不敢点烛火,凭记忆拿了左边瓶子的药。”
阿福咬着牙小声说:“左边?拜托,我明明说的是右边的好不好?”
“你这个作孽人,两瓶药干什么放一起……”阿栋要哭了。
阿福咬牙,泥马,这对付女人不是催情药就是蒙汗药,不过是味口不同罢了,一个昏的一个活的。
婠婠看着两人交头接耳,果然被她猜中。
“三叔是不是同谋?”她想过,就算借了天胆给他们两人,他们两人也绝不敢这样做,所以天生寨中一定还有个人敢挺他们,敢帮他们,那这个人一定会是三叔。
阿福和阿栋用沉默说明一切。
她笑了笑,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没关系,其实是谁做的都不重要。谢谢你们,来,我敬你们。”她将壶中的酒倾尽。
阿福将酒壶碰过去,说:“来来来,不开心的事就别再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阿栋喝了一口闷酒,突然很贱地凑过去,问:“我说……我一直有个疑惑,这困扰了我很久。婠婠,你那晚上其实没被那小白脸残废占便宜吧?”
“我说你欠抽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点灯笼上厕所,找屎(死)呢?”阿福猛踹了阿栋一脚。
“这不是酒喝多了随便聊聊么,都说开了,婠婠不会介意的。”阿栋将酒壶递去与婠婠碰了一下,婠婠点了点头表示不介意,他便放开胆子接着说,“说真的,那小子也真够狠的,把自己身上割成那样……要我……别灌了,你想灌死老子么……唔唔唔……”阿福直接往他嘴里灌酒让他闭嘴。
几个兄弟跟着一起起哄,一起闹腾起阿栋。
婠婠看着他们,心中释然,虽然隐隐有些难过,但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痛了。她对着明月开始念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可惜她心中的沧海已竭,巫山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郁闷,最近很勤奋地在码字,但是呢码了一万多字,觉得女猪性格变了,不知道是二,还是冷冰冰,前后感觉不协调,于是我全删了,然后又码了一些,不满意又全删,感觉好造孽。看到熟悉的读者名字,我很感动啊,感谢你们还能这样支持我这个坑爹的~~~~有啥内容上的建议,不合理的地方,也希望你们多多提啊~~~


☆、第一章

熙熙攘攘的市集,人声喧闹,锱铢计较中却透着一份别样的安逸。
蓦地,一阵马儿受惊的嘶鸣声从远处传来,打破这份安逸,人群中顿时混乱一片,众人争相避让,惊恐地望向疾驰而来的马车。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受了惊,沿着青石路一路发狂地疾驰,驾车的车夫控制不住,一个跟头摔下了车。
这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刚想走到街对面的包子店买包子,岂知突然冲出一辆马车来,她站在街中间不知进退,惊恐地瞪着眼看向远处疾驰而来的疯狂马车,显然已经吓傻。
有些路人甚至开始捂起眼睛,不敢看这即将发生的惨剧。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处蹿出一道青影,纵跃上癫狂的马背,迅速利落地急拉住缰绳。马儿腾空跃起,伴随着又一声嘶鸣,总算是停下了。
青衫男子轻轻跃下马儿,摸了摸马儿,然后走向跌坐在地上的婆婆,将手伸向她,轻道一声:“这位婆婆,有没有伤到?”
老婆婆感激涕零,口中不停地念叨:“小兄弟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老婆子我这条老命就没啦。小兄弟,谢谢你啦,谢谢你。感谢上苍保佑,感谢上苍保佑啊……”
青衫男子扶着老婆婆到街边的小摊前坐下,老婆婆还在不停地念叨感谢着。
他微微浅笑,正当准备离开,马车里传来尖锐的叫声:“喜顺,你作死啦?想撞死我们是不是?”
他转首看向马车,一支白玉葱葱的纤手露了出来,车帘被掀起。下一刻,玉手的主人钻出车厢,一袭粉色衣裙,身腰纤细,一张含怒的小脸,白晳的肌肤中泛着红,是位不可多得的美貎佳人,即便是梳理整齐的发髻散了,衣裙皱乱,也绝不影响她的半点儿容颜。
这位姑娘钻出马车见不到喜顺,瞪着一双美眸四处张望,刚好扫过青衫男子这边,瞪了他一眼,这才撑着马车艰难的下车。
青衫男子微微抬了抬唇角,正欲离开,却见马车里又钻出位姑娘,同样又是位美人儿,一袭鹅黄的衣裙,很鲜亮很熟悉的颜色。青衫男子下意识的微微挑了挑眉。
这位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年纪较方才那位年轻一些,圆圆团团的脸上嵌着对晶亮的黑眸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她与方才那位粉衣姑娘的反应完全不同,出了车厢,便向四周的人询问:“请问,方才是哪位好心人救了我们?”
众人齐齐指向青衫男子,青衫男子神情微微一怔。
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双眸一转,目光触及的瞬间,一双大眼立即噔一下变得闪闪发光。哇!好一位俊俏的小哥!长这么大,除了自小认识一位面残一位面瘫的两位哥哥以外,就再也没见过比他们还要俊朗的男子。
她撑着马车毫无形象的跳下车,直奔到俊俏小哥的面前,瞪着大眼笑问:“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青衫男子嘴色微微抽动,眼眉略低,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在下姓司……单名一个文字。”
“他”不叫司文,在外行走,出于安全起见,司徒婠婠并不想让不相干人的知道她的本名。
“斯文?”小姑娘听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一听到“斯文”,她会忍不住想起一些书生,整个斯文败类。但见“他”的面色有些僵硬,小姑娘立即敛了笑容,正经道,“原来是司大哥,谢谢你方才救了奴家与家姐。”
婠婠微微颔首,“姑娘客气了。”
小姑娘转动眼眸,挪动碎步向前,故意离婠婠很近,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奴家姓路,闺名烟瑶。”
婠婠有些微愕,抬眸望了一眼小姑娘,却见她扭捏着身子一副娇羞的模样。这情形可真是熟悉……
路烟瑶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人生生打断,“烟瑶,你说完了没有?再不走,就追不上大哥了。”
是粉衣姑娘。她走过来,脸上的神情满是不耐烦。
“姐,方才若不是这位司大哥救了我们,我们怕是要没命了。”路烟瑶嘟着嘴道。
路烟雨先是眈了一眼司文身边的婆婆,然后才挑眉正眼看向婠婠。这一眼,倒叫她吃惊,好一位俊俏的公子,眉宇之间傲然不屈的感觉,让她不由地想到碧哥哥。
她微微欠了欠身,放柔了声音道:“多谢司公子救了我们姐妹二人,不知司公子是否介意留下住处,改日我与家妹登门拜谢。”
标准大家闺秀的姿态与语气,可是婠婠在她的话语中完全找不到她有一丝真心诚意谢过的感觉。婠婠轻扯了扯嘴角,淡淡地道:“不必了。救二位姑娘纯属偶然,二位姑娘应该向这位婆婆道歉,这位婆婆差点因为二位发狂的马而命丧黄泉。”
路烟雨一听,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余光轻眈了一下那位老婆婆,透露出不悦.这丝不悦很快一闪而过,她微微含笑,向婆婆欠了欠身,道:“这位婆婆,让您受惊了。有没有伤着?可否需要安排大夫帮您看一看?我与家妹丝毫不知马儿怎的就发了狂,驾车的家丁也不知去向,幸好有这位司公子相助,否则我们姐妹二人便犯下了弥天大罪。”
婆婆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都怪我老婆子反应迟钝,我老婆子没事、没事、没事。”
“婆婆您没事就好,这样我们姐妹二人也心安了。我们姐妹二人还有急事,这厢就先告辞了,多谢司公子。”路烟雨温柔浅笑,再一次欠身道谢。转身之际,她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逝,取而代之是种怨气。今日马儿也不知怎的发狂,车夫不见了,还平白多了两个莫明其妙的人,耽误了她不少的事情。大哥今日出门的时候,她刚好听见他同下人说与碧哥哥约在聚福楼见,一听到碧哥哥会去,所以大哥前脚出门她便拉着小妹私自跑出来。
正当她想要离开,路烟瑶突然一双眼睛瞪地老大,望着不远处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大大……”
“大什么大?还不走?”路烟雨略有不悦,抬眸刚好见着自家大哥站在面前,心头一惊,怯怯地唤了一声,“大……大哥。”
路南迩轻勾起唇角,笑道:“真是奇怪,有胆跟着出来,这会儿两个人见着我倒像只老鼠见着猫一样。”
路烟瑶咽了咽口水,虽然平常她的话比较多,但是每每一见着大哥,她就有种想跑的冲动。虽然大哥对她从来都是很温柔的,就连斥责她的时候都会是面带微笑,哦,可是这种掐死的温柔她实是消受不起啦。她完全做不到像二姐一样。
就在她想跑的时候,路烟雨已经上前拉住路南迩的衣袖,撒娇地道:“大哥,你不知道我和烟瑶刚才有多危险,要不是这位司文小哥相救,你一定再也见不到我跟烟瑶了。你看你看,我的手肘都破皮了,发丝都乱了,好丢脸。”
“活该。”路南迩虽然说了句活该,但言语中满是宠溺。
路南迩转眸看向婠婠,一双狭长的眼眸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下意识微微低首回避。下一刻便听见路南迩发出低沉的一阵笑声,婠婠疑惑地抬眸看向他,只见他礼貌地向她地作揖,“在下路南迩,多谢司小兄弟救了家妹性命。”
“不客气。”婠婠颔首回礼。
“司小兄弟不知居住何处?路某想请小兄弟吃一顿便饭,聊表心意。”路南迩又道。
婠婠这才抬眸正眼看向路南迩,正如路家两位小姐一样,路南迩同样拥有一副绝世的好相貎,完美如刻的五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唇边微微绽放的笑容好似初春明艳的花朵一样,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眼眸,虽含浅浅笑意,却是深不可测。
又是一张易令人着迷的面容,只不过她不再是五年前的傻丫头,是个漂亮男人都会像个花痴一样追着叫漂亮相公。
他微微偏了偏头,光线隐去,右眼角下方隐隐露出一道很长的疤痕一直延伸自他的耳根。许是时间久了的缘故,疤痕的颜色早已淡去,疤印虽长但并不狰狞,丝毫不影响他俊美的容颜。
许是他觉察到她的目光,幽黑的眼眸中敛了笑意,一丝不悦的锋芒一闪而过。
她连忙作揖低下头,婉言拒绝:“路公子客气了。司文非京城人氏,来此地只是办事,一两日便会离开。”
“这样……那好吧,在下路南迩,有缘再见。那么告辞了。”路南迩不勉强,又一次重复自己的名字,声音低沉好听。
婠婠颔首。
路烟瑶跟着路南迩离开,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头,不死心地追问婠婠:“司大哥,谢谢你啊。不知离开京城前的这两日,司大哥会住哪家客栈呢?”
婠婠冲着她淡淡地笑了笑,道:“快走吧,你姐姐已经不耐烦了。”
“哦……”路烟瑶依旧是不死心,“嗯,可是你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间客栈吗?”
“有缘自会再见。”婠婠依旧婉言拒绝。
路烟瑶还想再问,路烟雨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拉着她离开。她频频回头,说:“司大哥,下次来京城,可是要记得上城西的路府,门前有棵很大很的槐树……”
路烟瑶的声音越来越淡,婠婠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脑子起浮现起一段封存已久的往事。曾经她也像路烟瑶一样,豆蔻年华,懵懂无知,喜欢过一个人,不停地追着那个人,不停地被拒绝,最终换来的是遍体鳞伤。
她深吸了口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来更新啦~~~~下面的情节就是五年后的啦,貌似我比较喜欢五年一跳,好象基本上每本都是这样,因为我太懒了,五年比较好记,不长不短~~前段时间删了两万多字,肉好痛,因为情节,我觉得没有萌点,都萌不到我自己,所以毫不犹豫地删了,虽然肉痛,但是还是觉得情节第一。我要努力把这些删掉的字补回来。

☆、第二章
活了二十年,却是婠婠第一次来京城。
京城的繁华非州县所能比,曾经她一直以为热闹非凡的宿州城算是繁华,可当跟京城一比,不知要被甩了多少条街。高脊飞檐,青砖黑瓦,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封火山墙的翼角也绝非是寻常百姓家的几块瓦片堆砌而已。
近几年来,天生寨多少也有些变化,因为司徒大当家“怜悯苍生”的山规,直接导致天生寨众兄弟们的温饱出现问题。打家劫舍少了,兄弟们渐渐也都有了老婆孩子,生活质量严重下降,自然得谋新出路。
经常路过孤兰山的商贾熟客,都明了天生寨的规矩和司徒大当家的脾气,付银子,买段安生路。时间久了,开始有些胆大的商贾直接找到天生寨的大门,求天生寨的兄弟押镖保镖。司徒大当家起初不屑,可是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都瘦了,突然觉得打家劫舍非长久之计,在兄弟们的支持下,天生寨慢慢开始接一些押镖的活。每每到了夜晚,司徒大当家总是把酒对着明月长叹,以前干的是劫镖,如今却变成了押镖。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他堂堂天生寨的寨主,竟然沦落成为一个押镖师傅了。
前些日子,寨里接到一趟镖押往京城,或许是因为从没有到过京城,所以婠婠主动请缨,跟着镖队一同来到京城。镖物顺利送达客人指定的地方,顺带去别地收账,却不想遇到路家的马儿发狂,差点伤人。明日便要离开京城,今日才得闲情四处逛逛,一路都能听到昨日马儿发狂的八卦之事。也正是从这些八卦之中,她方得知原来路家在京城有头有脸的名门,当家主人路正堂乃兵部侍郎,当家夫人又乃当今宠臣王钦若的表妹,路南迩年纪轻轻已是殿前司都指挥使。
原来也是当官的。难怪路烟雨那般傲慢,大家闺秀,嗤!不过如此。
她一路腹诽着,不知不觉,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她顿住脚步,刚好面前是座酒楼。
阿福和阿栋说京城最好吃的酒楼是聚福楼,她抬首仰面看着店门之上悬挂着黑底漆金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聚福楼”,不知这家的菜是否如牌匾一样令人回味无穷,她对阿福和阿栋品味向来都是有所保留。
“客倌,借过借过,小心烫着。”
甫入内,便瞧见小二端着几盘菜,像是阵旋风一样利落地从她的身侧旋转而过,待她回过神,那位小二已经稳妥地将酒菜上给了客人,带着跟招牌一样闪亮的笑容站在她的面前,“这位客倌,里面请。客倌是第一次来?别的不敢说,咱们聚福楼的菜是一等一的赞,包客倌您吃了之后,念念不忘。”
小二不但腿脚快,就连嘴也跟抹了油似的,说起话来犹如倒豆子。
她微微眯了眼,扫视着有些微吵的大堂,道:“有没有视野开阔点的地方,最好是临窗。”
“有,二楼,客倌您这边请。”小二连忙领路。
她跟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二楼一上楼梯的位置摆着几张桌子,靠北的位置全是包厢,她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利索地报起菜名,她点了几道特色菜。
店小二为她倒了杯茶,说:“客倌,您先坐,喝杯茶,菜很快就上。”
“唔!要快。”她冲着店小二笑了笑,然后轻呷了口茶,茶色黄绿,口齿留香,上好的毛尖。
“好来。”店小二爽快应声,转过身正欲下楼,见着上来的客人,立即热情地叫了起来,“柯大人,您来了,这边请。”
柯大人?如果只是熟悉的姓氏倒也不会令婠婠觉得奇怪,毕竟普天之下,姓柯的人多了去。然而这位“柯大人”却令店小二热情的声音都走了调,不知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婠婠不由地好奇抬眸看一了眼楼梯处。
这一看,她的整个身体悠然僵住,手中的杯盅一个不小心滑落,热腾腾的茶水泼在她的衣摆上,烫着了她的腿,她下意识地站起身。茶水顺着她的衣摆滴在地板上,狼狈不堪。
“客倌,你没烫着吧?”店小二立即折回头,找了一块干净的布递给她。
她接过布擦拭衣摆上的水渍,发觉所有人都在看她。出于本能,她抬眸看向楼梯处站着的人,那人没有动。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集,模糊的面容,尘封的记忆都在刹那间变得清晰起来,熟悉而又陌生。她擦拭的手停住,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湿布。很快,她便收回视线,装做若无其事,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店小二立即道:“客倌,我给您重新倒一杯茶。”
她刚想点头,余光范围内,却见立在楼梯口的身影迅速向她这边走过来,她立即改口说:“不用了。菜不用上了。”她匆匆丢下一锭银子,想都没想,绕着另一张桌子,低着头便往楼梯口走去,意欲离开。
岂料,又一位客人上楼来,这位客人很怪,自从上了楼梯便没有移动过脚步,正好挡住了她去路。
“劳烦这位兄台让一让。”婠婠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
只是等了半晌却不见面前的人让路,反倒是听到一阵陌生又熟悉的低沉笑声:“司小兄弟,又见面了,幸会。”
会这样称呼她的,也只有昨日意外遇见的路南迩。她讶异地抬眸看着挡在面前不移开的人,不是路南迩,还会有谁。
路南迩的唇角微扬,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眼波流转,满眼全是盈盈笑意,“相见不如偶遇。昨日司小兄弟说有事,婉言相拒。既然都是在聚福楼吃饭,不如今日由我作东,今日应该没什么急事了吧?”
如果没有突发的意外,也许她会接受路南迩的邀请,只是眼下,她感觉像是被针扎一样,只想尽快这里。她礼貌性地拱手作揖,道:“路大人,不是司某不赏脸,而是这会儿真的有要事,要先行一步。他日有机会再见,司某一定会赔罪。”
路南迩不说话,也不看她,眼眸轻抬,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柯贤碧,柯贤碧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与他相视。包厢的位置在北面,上了楼梯应向右转,本该右转的人这时却站在南面临窗的桌子附近,如果他没有看错,司文方才应该是从临窗的方向走过来。隐约,他觉得有些什么,但这毕竟是兄弟的私事。其实他并非有意请司文吃饭,今日父亲大人约了好几位大人叙旧,只是他有些好奇柯贤碧怪异的举动,遂详装请客。既然司文也不想多留,那么他也不强求,于是笑了笑,说:“既然司小兄弟有要事在身,那么就……后会有期。下次若再见,司小兄弟可是要记得,欠路某一顿饭。”
婠婠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道:“一定,一定。后会有期。”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变成她欠人一顿饭,难怪说官字两张口,京城的人太危险了,她要速速离开。
路南迩移开身体的瞬间,她便冲下了楼。
“跑得可真快,不知道,还以为欠了人钱被人追杀呢。”路南迩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柯贤碧听得见。他看向柯贤碧,柯贤碧的神色异常,眉心微锁,直盯着楼梯看,想来被他猜中了,两人应是旧识。
柯贤碧缓缓走过来,他便开口问道:“旧识?”
“嗯。”柯碧贤轻应一声,还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起初,他以为自己眼花,但看婠婠错愕的神情,他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这张面容早已深刻在心底,永远都无法磨灭。时隔五年,恍如隔世,他只是想走过去打声招呼,她见他却犹如毒蛇猛兽。该是他这样的,如今却完完全全反过来。
路南迩挑了挑眉,道:“打从各自的娘胎里出来,我们两就认识了。这二几十来,我可不曾听说,你有这么一位身手敏捷的旧识。就以方才的事,他反倒像是犯了什么事,一心逃避你的贼人。”
柯贤碧没有应声,薄唇微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去去就来,你等我一会儿。”不等路南迩反应,他便匆匆下了楼梯。
“待会我爹就要到了……”路南迩望着消失在楼梯转弯处的身影,也陷入沉思。自打从兜尿布开始,他便与柯贤碧睡过一张床。二十多年来,即便是因为腿的事,他也只见过一两次柯贤动怒发脾气,再后来他几乎不见他的脸上有任何情绪波动。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从来没有任何情绪的柯贤碧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不禁开始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