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忽然间放声笑了
起来,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杏眸一转,怒瞪着徐光耀,骂道:“徐光耀,你枉为男人,你根本就是个让人唾弃的懦夫!想我名满京城的花魁柳素娘是瞎了眼,当年才会信你,想着将终身托付于你这个懦夫,你根本就嫌弃我柳素娘乃青楼女子出生!你不敢向你爹提出娶我为妻,却将我用迷药灌倒亲手送至你爹的床上,你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我嫁给你爹做填房之日,便已对你这禽兽死了心,一心想着好好侍奉你爹,却不想你爹心慈面善,其实也是个实足的衣冠禽兽。你爹知晓你我过往,舍不得责怪你这宝贝儿子,却日夜拿我撒气,轻则骂,重则打得遍体鳞伤,冤枉我与人苟且,冤枉我未出世的孩儿是野种。我那未出世的苦命孩儿就样没了。世人都道你徐家做尽善事,却无人知晓你父子二人背后丑恶的真面目,卑鄙,无耻,虚伪,下贱,龌龊……”
“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徐光耀一张俊脸变得扭曲起来,甩手便又是给了素娘一记耳光。
阿怜瞪大了眼望着素娘,她知道素娘被徐老爷虐待的事,却不想素娘与徐少爷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惨痛的过往,也正是这一段过往才令素娘痛不欲生。
素娘吐了一口血,继续讽笑着道:“徐光耀,你尽管打吧,有种你就打死我!你以为我柳素娘怕死吗?我柳素娘苟延残喘至今,宁可糟贱自己
跟一个下人厮混做出此等下贱之事,也不愿暗地里委身于你这个禽兽,便是故意要败坏你徐家门风,要你徐家名声丧尽!哈哈哈……”
第十五章素友(15)
“你这个淫妇!给我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徐光耀被骂得无地自容,一手揪住素娘的头发,一手不停地抽着她耳光子。
“素娘!素娘!素娘!”阿怜急地直哭,虚弱的身体却敌不过二狗子的力道,被强行拖到一边。
鲜血从素娘的口中流了出来,她不停地笑着,目光像刀一样的犀利,“禽兽!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爹是我杀的,我只后悔没有机会连你也一起杀了。”
徐光耀忽然听到素娘亲口承认杀了他爹,双目变得赤红,跳起身从一名家丁手中夺过棍杖,举起便往素娘身上狠狠打去。
“素娘!”阿怜眼睁睁地看着素娘被徐光耀杖笞,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二狗子的手臂。
素娘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不停地从口中流出,口中依旧不忘骂着徐光耀:“徐光耀,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畜生!老天有眼,收了你爹,早晚也一定会收了你……我柳素娘即便魂飞魄散也要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们徐家断子绝孙……诅咒你和你爹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徐光耀打累了,住了手,扔了手中的棍杖,望着趴在地上曾经喜欢过的美艳女人,奄奄一息,心里一阵酸涩直向上涌。他赤红着眼,指着先前被扔出去的下人,道:“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押到官府去。”
阿怜终于挣开二狗子的手臂,刚冲向奄奄一息的素娘,便被徐府的下人一脚踹在
地上。
徐府的下人拖着素娘和奸夫往衙门去。
“素娘!素娘!素娘……”阿怜爬起身不停地哭喊着,一路跟着。
灰蒙的天空忽然涌起浓墨般的黑云,雷鸣巨响,淅沥的小雨在瞬时变成了瓢泼大雨。
徐家的下人一边拖着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一边埋怨着在这样一个鬼天气干着这份苦差。
走着走着,雨幕之中,他们看见正前方立着一位年轻人和一个小孩,一大一小正撑着油纸伞。在这样一个暴雨的天气,连成线的雨水落在油纸伞上,二人身上的衣服却是干干净净,半点儿沾着雨水的印迹都没有。
邪了。
徐家的下人一个个疑惑着,忽然只见空中的雨水连成一片,像是海浪一样冲着他们横卷过来。他们吓得扔下素娘,拔腿就往回跑,生怕自己被淹没在这一片海浪之中。
阿怜一路追着,突然看着徐家的下人扔下素娘,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往回跑。她连忙跑过去,扶起奄奄一息的素娘,将她抱在怀里。
雨水不停地落在素娘苍白的脸上,她满脸的鲜血被雨水冲刷了之后,又不停地往外冒。
阿怜捧着她的脸,害怕地痛哭了起来:“素娘,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素娘……”
素娘虚弱地睁开眼,嘴角淡淡地勾了一抹笑容,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为她的死而伤心,即便是死,也足矣。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
阿怜的眼角,道:“丫头,别哭……这都是素娘的命……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
第十六章素友(16)
"呜呜呜……素娘,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不要你死。"阿怜紧紧地抓着素娘的手痛声哭泣。
素娘仿佛听不到阿怜的哭声,突然将手抽回,伸手拔下插在发髻间始终不曾掉落的墨莲,转首看向雨幕之中,口中喃喃地说了三个字:"他来了……"
阿怜停止哭泣,微愕地看向素娘手中的墨莲。一阵黑气这会儿又从她的额前、眼中、鼻下飘出,慢慢地聚向墨莲,不,应该是说被墨莲慢慢地吸进。原先看着黑得发亮的墨莲,这会儿看来,就像是吸满了鲜血似的,黑红的花瓣像是随时能挤出鲜血来似的。
不远之处,她看到雨幕下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她讶异,半莲池的老板和小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忽然,怀中的素娘一沉,再回首,素娘在她的怀中永远沉沉地睡去。
她瞪大了眼,眼泪再一次溃堤而出,喉咙里发出凄惨地哀号:"素娘!"
玄遥举着伞缓缓走到跟前,冷漠地看着她抱着素娘的尸体痛哭失声。
奎河蹲下身,从素娘的手中取下那朵墨莲,交到他的手中。他瞥了眼墨莲,十分满意,重新丢回奎河的手中,转身离开。
奎河跟在师爷身后,走了几步,又折回头,在阿怜地脚下扔下十两银子,说:"好好葬了她吧。"
阿怜仇视地看了一眼银子,再看消失在雨幕的中男子。
是他,害死了素娘。
若不是他那朵妖莲,素娘不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地
步。
是他,是他害死了素娘!
阿怜拿起地上的银子方想扔了,却被二狗子劫下,"你疯啦?!这是白花花的银子!"
阿怜一边哭着,一边说:"我当然知道这是银子,但是你知不知道,就是刚才那个人害死素娘的,是他害死素娘的。他是个妖怪!他是个妖怪,他不是人,就是因为他卖给素娘一朵墨莲,素娘才会性格大变,才会落至如此下场。是他害死素娘的,我要替素娘报仇。"
"阿怜,我知道素娘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是素娘怎么死的,你我都看见了。半莲池的老板他只是经过,他连跟手指头都没有碰到素娘啊。花是素娘临死前取下来的,明眼都能看出来,她是想把花还给半莲池的老板啊。"二狗子一脸纠结,他不明白为何阿怜坚持说那朵莲花是黑色的,明明就是粉色的嘛。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毛病?半莲池的老板看上去多无害啊,相貎丰神俊朗,怎么会是个妖怪?是个神仙还差不多吧。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一滴一滴滑落,完全没有发热的迹象。这傻瓜不会是中邪了吧?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口中一直喃喃地念着,"我要给素娘报仇,我要给她报仇,我一定要给她报仇……"
"哎哟,你真是疯了。徐府是什么人?就凭我们两叫花子去告官?简直是找屎!除了我们两,那群家丁有谁敢说自
己瞧见徐光耀亲手打死素娘的?你真是疯了。"
第十七章素友(17)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呜呜呜……素娘……”她抱着素娘的尸体痛哭。
“你别再哭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素娘葬了。你忍心看着她的尸体暴露在外?这雨下这么大,你忍心她不明不白的死了,尸身还要被雨淋?听话!乖!”二狗子不停地劝着,半拖半拽地才拉动阿怜。
阿怜一边哭着,一边跟随二狗子抬着素娘的尸体找到城中的棺材铺。她替素娘擦干净身体,替她梳了个简单发髻,穿上殓衣。
虽说多般不情愿用那锭银子,但是她不忍看着素娘的尸身暴露荒野。她伏在素娘的坟头哭了有半个时辰,差点儿昏厥过去。
对她来说,素娘不单只是一个有事没事施舍东西给她吃的好心人。那种彼此交心,吐露心声的感觉更像是家姐或是母亲的感觉。她从打出生就没有见过爹娘,这十二年来,唯一让她感觉挂心依靠的人也只有素娘。
天热得发狂。屋顶上的青瓦在烈日的照射下,反射着阵阵强光,就连灰蒙破旧的白色墙壁突然也泛起刺目的光来。街边的柳枝儿蔫蔫地垂挂着,街头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阿怜低垂着头,双拳紧握,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咬着牙跪在离半莲池门前的正前方,地上的影子几乎与她的人重叠。
一大清早排队的人,早已进屋散去,只留她一人还跪在半莲池的门前。
三天前开始,她便从卯时三刻一直跪到这会儿
差不多近午时,除了第一日被那个妖男拒绝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每天都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而被二狗子拖走。今日,她不顾二狗子的反对,迷倒了二狗子,强行拖着病体爬到了半莲池的门前。今日是第三日了,若是她就这么舍弃,她就别想为素娘报仇。不论跪多久,哪怕就是跪死这里,她的魂魄也一定要进入这半莲池。
她要为素娘报仇!
她要那个妖男收她为徒!
一定要!
一定会!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牙咬得更紧了。
蝉似乎就在她的耳边一直嘶叫着,不知何时,她的身体突然一抽,一阵头昏目眩,两眼开始向上翻,双手撑在滚烫地面强忍着不让自己虚弱的身体倒下。
“师傅,今日已是第三日了,那个小乞丐在门前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看他的样子好像快要不行了。”奎河趴在窗前张望着,“呀呀呀,真的快要不行了,都开始翻白眼了……”
无论奎河说什么,半躺在紫檀木贵妃榻上的玄遥,似乎就像是听不见一般,手捧着一册书卷入神地翻看着。
三日前,玄遥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未曾开口说过,只是露出一个冷嗤不屑的神情,衣袖轻拂,便将阿怜扫出半莲池的大门,此后阿怜便一直跪在门前不起。
虽说之前奎河与阿怜打了一架,但凭这三日看到阿怜拜师的决心也不得不开始佩服。昨日傍晚一场暴雨之后,阿怜因
体力不支被另一个小叫花子拖走之时,他忽然觉得松了口气。谁知今日天还没亮这小叫花子又来门前跪着,这会儿眼看就要不行了,他的朋友却还没出现,奎河有些着急。
第十八章素友(18)
他回头望了望沉默看书的师傅,忍不住说:“师傅,你真不打算再收徒弟么?他再这样跪下去就要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再说前阵子咱们才收了素娘的魂魄,这阎罗殿当差的没找上咱们这来索魂,但是要是闹上一出不该死的人死了,便是给了阎罗殿那些个臭鬼们闹事的借口。”
玄遥静静地看着书,没有应声。
奎河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说什么也是白说,只好撇撇嘴回过头继续观察着窗外。
蓦地,玄遥双目凝神,抬眸看着奎河烦燥的背影,清冷地道:“没有闻到黑白无常身上那股子腐臭的气息前,就说明他不会死。他爱跪就让他跪,想死就让他去死。”
终于听到师傅的声音,奎河兴奋地回过头。师傅静默了一个上午终于肯搭理他了,可是在听到师傅冰冷异寒的话语之后,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若不是师傅从小将他养大,他一定觉得师傅是他见过这世上最冰冷无情的人,简直比冰山上坚硬的冰块还要冰。
玄遥又进入沉默,视线落回手中的书籍之上。
奎河一时无聊,突然想到什么,便跑去墙角小叶紫檀的柜子里一阵翻找,不一会摸出一把古旧的铜镜。他举着镜子对跪在外面的阿怜一翻照射,然后翻看镜子,只见镜中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也看不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将镜子对着自己,不一会
儿镜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襁褓中的男婴咧着嘴不停地对着一面墙傻笑。他迅速地将镜子又一次对着阿怜一翻照射,镜子里出现的景象与第一次一模一样。
他瞪圆了眼睛,结巴着声音叫道:“师……师傅,有……什么人或什么妖怪是天机镜照……照不出的吗?”
玄遥眉峰轻挑,斜睨着眼看了奎河一眼。
奎河咽了咽口水,道:“师傅,我不是故意拿天机镜出来玩的,只是好奇那个小乞丐明明半死不活的,却见不到黑白无常的鬼影。我想照照他前世是个什么东西,谁知……”他将镜子再一次照向阿怜,然后将浮着一团白雾的镜子举给玄遥看,“师傅,你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白雾,这种怪事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玄遥看向镜子,镜中的确如奎河所说雾蒙蒙的一片,他下意识地蹙眉。
天机镜乃上古神器,知晓古今,能看天地人三界所有的前世今生来世。然而,在照完外面那个小乞丐之后,天机镜却是雾蒙蒙的一片。
除非……乃非三界之物。
他放下书卷,走向窗前。透过窗棂,他看到死命撑着的阿怜,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非三界之物……明明就是个渺小可悲的人类,却被天机镜照出非三界之物。莫说奎河第一次见,就连玄遥也是第一次见。
“师傅,师傅,你说这小乞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奎河凑了过来。
玄遥没有回答奎
河,一言不发地走出半莲池,立在阿怜的面前。
阿怜虚弱地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忽然听到脚步声,她迷离的双眼猛然又睁开来,直到前方投来一片阴影,她才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向好容易等到的人。
她向前爬了两步,直到伏在玄遥的脚上,虚弱无力地道:“求玄先生收我为徒……若是玄先生不肯答应……阿怜便跪死在半莲池的门前……”她咬着牙,伸手想要抱住玄遥的靴子,就在她以为伸手可及,那双黑色金线绣纹长靴已经偏离了个方向。
她又道:“玄先生,求求您,收我为徒吧。我不想这一生这么荒度,我不想再做乞丐,我不想每日没有温饱,被世人所看不起。我知道您法术高强,乃世外高人。是我有眼无珠,辱骂您,我知错了。我没有银子,只有这一条贱命。玄先生,我求求您,请收我为徒吧。你若不肯,我便不走,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您答应为止,哪怕就是跪死在这里。玄先生,我求求您,请收我为徒。”她对着地面猛地磕起头来。
玄遥盯着阿怜沉默不语。这小乞丐的身上凝聚着一股极强的怨念,他根本就不是来拜师,而是想为那个素娘报仇,就如当日买花的素娘一样。这股子极强的怨念正是他所要的。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尔虞我诈的心思,或许,他应该像收了素娘的怨魂一样收了这小乞丐的。但有两
点让他困惑,寻常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墨莲,而这个小乞丐却可以;其二,能看三界生物的天机镜中出现的一团白雾,不知究竟所谓何意。
玄遥转身走回半莲池。
阿怜见他离开,心中凉了半截,莫非她真的要命丧这里而无法替素娘报仇了吗?
她赤红着眼,拼劲最后一股力气,爬起身向玄遥的背影撞去。
她的身体根本无法触及到玄遥半分,离着好远便被一道隐形的屏障猛地撞出了数米开外。她跌落在地,吐了一口鲜血,瞪着双眼看着半莲池内的玄遥,再也没力气撑住,翻了个白眼一下子晕了过去。
“奎河,把他拖进来。”玄遥回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阿怜,不仅是为了那股怨念,或许这个非三界之物有用到一时的地方。他到要看看,这个小乞丐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能为那个素娘报仇。
奎河张大着嘴巴,前后不过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师傅的态度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扭转。
“是的,师傅。”合上嘴巴,奎河立即跑过去,连拖带拽地将阿怜拖进了半莲池。
第十九章狐真(1)
又是一年梅雨时节。
傍晚迎风飘来的细雨,如烟如雾,看不见摸不着,猝不及防便沾湿了大片衣衫。街边的小贩一边念叨着这发霉的天气,一边收拾摊子。三四岁的孩童无视母亲的叫喊,肆意踩着晃动的青石板,听着石板发出的咯吱声响,咯咯的笑声不绝,很快尖叫着被母亲拎回家。路过的行人愈来愈少,偶尔三两个神色匆匆,步履不停,生怕淋多了这梅雨染了什么晦气。就连伏在状元楼门前的大黄狗,也显得很没有精神……
与这片景象格格不入的,唯有沿着青石板路从西面来的一个人。
玄遥撑着一柄油纸伞,缓缓而行,衣袂翩翩,丝毫不见湿润。
他抬眸望着河对岸的碧瓦飞甍,在烟雨蒙蒙之中显得格外沉静寂寥。待到天色暗沉之后,那里将是另一番灯红酒绿热闹繁华的景象。
再过三日便是十五。每月的这一日,他企图醉生梦死,忘却前尘往事,然而从未如愿……
“这位年轻人,请留步。”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遥微微顿住脚步,就在要转身之际,一个拿着算命幌子的道人从他身侧走过,拦下了他前面迎面而来一位撑着伞的年轻人和他的随从。
年轻人一袭青衣,衣袂翩然,眉清目秀却不失器宇轩昂,面对突如其来的招呼,有些错愕,“你叫我?”
“这位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
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道人说着普天下道人都会说的话。
玄遥听了,弯唇淡笑。
这时,空中里飘来的再不是似雾气般的绵绵细雨,而真正的雨滴,不大,却在这梅雨季节令人发寒。
年轻人微微蹙眉,唇角微抬,却佯装惊慌失色,追问:“道长,此话怎讲?你说的都是真的么?那要该怎么破解?”
“要破解,贫道得去府上作个法。”
“作法?可要银两?”
“要消灾的话破些财是免不了的。”道人一脸认真。
“哦,我明白了,用钱就可以消灾,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道人含含糊糊,盘算着要开价多少为合适。
年轻人忽地笑了起来,睇了一眼随从。
随从立即上前,厉声对道人说:“老道,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无神涣散,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道人一听是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徒然惊恐:“什么……什么意思?!”
“把钱交出来,不然我弄死你!”说着,那随从一把揪起道人的衣襟,抡起右拳准备吓他。
“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道人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随众又看了看年轻人,莫不是今日算错,遇上真正的劫匪?
年轻人道:“知道怕了?像你这种招摇撞骗的人我见得多了,若今日不给你一点儿教训,还不知道要坑害多少人。”
随从拽着道人的衣襟徒然收紧
,道人呼吸顿时困难起来,“贫……贫道……好心好意要帮你,你不领情……也罢,却反而……你……你……呃……”
道人十分气愤,本就呼吸不畅,加上这一受刺激,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说不上来,脸色涨得通红,看上去十分难受。若是随从再多用一分力,怕是他要昏厥过去。
第二十章狐真(2)
年轻人见状,觉得这道人受教训也差不多,便挥了挥手。
随从得到示意即刻松了手。道人立即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年轻人道:“老道,看在你年纪也不轻,今日暂且作罢,若是下次再让我碰上,我定会将你扭送官府。”
道人忿然,冷哼一声:“哼!你不听贫道所言,吃苦必在眼前。府上必有妖孽!你就等着被那妖怪吸食而亡吧。”
年轻人脸色徒然一沉。
道人转身就走,不想走了没几步便撞上了一直立在一旁无聊看好戏的玄遥。
玄遥生性冷漠,不近人情,从不是个喜欢过问他人闲事的人,对于这事街边掐架的事,他通常视而不见,更别提他会做什么好人上前劝架,即便喝醉酒,他也不会。然而能让他驻足的理由,只有一个,那道人说的没错,那位非富则贵年轻人的确印堂发黑,身沾妖气。
道人原本手中握着的伞,在刚才的惊吓之中早已掉落在地,被风卷向一旁,身上的道袍也被细雨全部淋湿,显得十分狼狈。
玄遥略抬了抬伞沿,冲着道人微微扬唇,淡淡一笑。
道人方想道歉,仔细看了一眼玄遥便吓得直接往后退了数步,口中喃喃地不停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道人顾不得捡起丢掉的伞,任凭风儿将它卷进河中,惊慌失措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