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李氏的大日子,原佟婉柔还以为,早饭会是下人们准备,可没想到去饭厅一看,李氏却还是亲自在忙活。

“娘,您今日就别忙了,待会儿宾客就上门了。”

李氏见她起身,笑了笑:“嗨,也就是瞎忙。待会儿去换身衣服,就可以直接去迎宾客了,横竖今日人也多,我也不能面面俱到,总有缺失,那干脆也不去强求了,先把你们照顾好才是正理。”

佟婉柔对李氏说道:“相公半夜就走了,不过他十日之后还回来。”

李氏也没见多意外,点点头:“嗯,我知道,一早门房便来通知我了,这孩子越大越叫人省心,从前还担心他不上进,没出息,如今看来,可不就是我杞人忧天吗?”

听婆婆夸奖相公,佟婉柔笑了笑,只听李氏又问:“对了,昨儿你跟他提了,在家生产的事儿了吗?”

李氏是真心不想儿媳妇十日后再去折腾,那时候她都八个多月了,再在路上奔波,虽然那马车的确软和,但也叫人不放心啊。

佟婉柔吃了一口花卷,对李氏摇摇头,说道:“相公说,让我去山西生,他那儿早就准备好了,家里不还没准备呢吗。”

李氏想了想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猜中了儿子的心思:“他呀,就是心眼儿多。不过也行吧,只要路上平安了,去山西生确实比在家里生要安全些。”

佟婉柔知道李氏和相公想到一块儿去了,便也不再做声,乖乖的吃起了早饭。

李氏吃了些东西之后,就被几个嬷嬷请去了妆房,佟婉柔吃完了早饭,也不打算出去,就在房间里抄写经书。

写了几张,就有丫鬟前来通传,说是府里的几位夫人来探望她,佟婉柔愣了愣,才想起来,请人进门,一边走去花厅一边在心里纳闷。

这些小姐在她新进门的时候都没想过来看看她,今日怎的得空了?

去到了花厅,几位嫂子就齐齐站起了身,对佟婉柔笑着招手说道:

“弟妹呀,真是好久未见了。哟,你这肚子够大的了,可得给咱们富察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出来啊。”

三嫂子芬兰笑得牙花儿闪耀,走过来,将佟婉柔扶到了椅子旁,佟婉柔坐下之前,对几位嫂子稍微蹲了蹲膝盖,说道:

“婉柔身子不便,不能对几位嫂嫂行大礼,还望嫂嫂们见谅。”

五嫂子代替全部人回答:“你身子不便,可不能行礼,再说了,咱们都是妯娌,有什么好客气的,是不是?”

五嫂的话,让其他嫂子都跟着点头称是,三嫂子眼珠子一转,就又说道:

“弟妹真是懂礼,可比六弟妹懂礼多了。”

佟婉柔温婉一笑,听她们提起嫁给六公子的佟纤柔,不禁问道:“六嫂嫂不是去宫里了吗?她可回来了?”

三嫂子脸上露出一抹不屑:“她?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吧?”说完,几个嫂子的目光交流了一番,不乏轻蔑,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佟婉柔不动声色问道:“怎会回不来呢?”

五嫂子抢过话头,还得了三嫂子的一记白眼埋怨,只听五嫂说道:“她呀,当初以为入了宫,就能像九弟妹这般在宫里混出些明堂,现在倒好,跟着两个官女子,在宫里做了最下三滥的浣衣女,大夫人被休之前,我还见她找人修书回来,要大夫人想法子将她弄出宫来,真是好笑。”

佟婉柔想着,如今佟娇佟媚两姐妹被贬为了官女子,佟纤柔跟着她们自然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想起她们入宫前的高昂志气,似乎是打着侵占整个后宫的旗子,浩浩汤汤的在宫里混上天去,可是如今看来,当真是应了那句现世报了。

“从前,六弟妹欺负九弟妹,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当时我就觉得六弟妹的人品不好,不说咱们都是妯娌,单是你与她就是娘家姐妹,可她还那样欺负你,只可惜,我们当时也是人微言轻,六弟妹又有大夫人关照着,就是相救也没个结果,九弟妹可不能埋怨我们呀。”

三嫂子的话说的情真意切,做出一副好像当时真是想帮她,却无能为力的姿态。

佟婉柔看着在心中发笑,表面却也恭恭敬敬的接受了,平和的说道:

“三嫂说的什么话,婉柔可不敢埋怨,大家都是妯娌,要和睦相处才对。”

她的话让眼前这些女人对视了几眼,然后,又在大家刻意的吹捧之中,佟婉柔以坐久了累为由,结束了这一段虚伪的谈话。

这些女人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佟纤柔当年是嫡子嫡妻,她们对她也是这般奉承吹捧,可是,如今佟纤柔落了难,她们又来她跟前儿捧高踩低,着实叫人觉得无趣,看她们说话间,眼神都在交流,说不得脑子里正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想想,还是山西好,不需要面对这么虚假,更不需要去担心有谁会害她,果然还是相公想的周到,在这样乌糟的环境下,就算她生了,也不会有多痛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第60章 亲家来袭

由侧夫人变成大夫人,李氏的转变不可为不大。

佟婉柔虽说挺着肚子回来了,但是李氏却是什么都没舍得让她操劳,就是中午仪式的时候让她坐在了最前头,完全目睹了全程,李氏承了主母的责杖之后,特意将佟婉柔拉着站了起来,与她一同接受众人恭贺,也顺便彰显一下,佟婉柔高高隆起的腹中孩儿,告诉大家,这才是富察家独一无二的嫡子嫡孙。

佟婉柔面带微笑,与李氏一同与大家道谢,而后,便被安排在李氏身旁的席位上,李氏待她也未见与其他时候有所不同,该夹菜的夹菜,该剥虾的剥虾,有几个姨娘想要代替李氏,帮佟婉柔剥虾,却全都被李氏婉言拒绝了,只让佟婉柔吃自己过手的东西。

李氏的小心,佟婉柔自然也能感受的到,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就在刚才,她佟婉柔已经在无形中被捧上了富察家第一儿媳的地位,她的婆婆为富察家的当家主母,相公在朝为官,平步青云的姿态不容阻挡,而她的肚中怀的,正是这富察家的嫡长孙,这一项项的身份压下来,让她佟婉柔再也不是刚刚嫁入府的庶子嫡妻,这种转变,就连佟婉柔自己都还没有适应过来,更遑论是旁人了,所以,李氏处处小心,生怕旁人因为转变不过来而心生歹意。

佟婉柔也懂礼乖巧,对李氏言听计从,不管旁人说什么,她总是记得一句话,富察府中,能够相信的人只有相公和婆婆,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接下来的十天,佟婉柔过的就有些烦心了,从前在府里没地位,日子倒也过的舒心,可是如今却是想舒心都舒心不起来了,一大拨的客人来来往往,毫不停歇,纷纷上门来对她表示恭喜,顺便每个人都来所以番好话。

一个两个还行,可是这样的人一旦多了,可就没那么好玩儿了。

李氏也只能尽力打发,可是有些拜访的客人却也是得罪不起的,佟婉柔这才彻底明白了相公要让她回山西生养的目的了,要再这么待下去,别说是待到生产,就是这十天她也熬不下去啊。

第四天的时候开始,佟婉柔的脸色就有些不好,李氏看在眼里,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便不顾一切的断绝了佟婉柔会客事宜,让她安心在后院调养,一切由她自己来承担。

第六天,府里来了一个令李氏也无法拒绝的人——乌氏。

乌氏这回是正式上门拜访李氏,顺便提出要见一见怀孕的女儿。

想着她毕竟是佟婉柔的母亲,就算从前对她们再如何轻视,那在名义上也是亲家母,若将之拒之门外,一来会落人口实,二来也会招来外界不必要揣测。

李氏跟佟婉柔商量了一番后,才决定在佟婉柔的后院接待这位从前发誓绝不踏入富察府半步,绝不再与这个女儿相认的亲家。

***

自从上回与佟婉柔在富察府门前决裂之后,乌氏还是第一次露面。

佟婉柔在去山西前一个月,曾经给乌氏写过信,信中提起想要在去山西之前,见一见她,可是,等了一个月之久,乌氏也没有给她传来消息。

从那之后,佟婉柔就想着可能她的额娘已经彻底摒弃她了吧,因为,在佟家,她就是一个不顾家族利益,自私自利的女儿吧。

挺着个肚子,被两个丫鬟扶着出现在花厅,乌氏正在喝茶,见她走来,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想去搀扶她,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缩回了想去搀扶佟婉柔的动作,等她走入。

佟婉柔大着肚子给乌氏行了个礼,乌氏也只是淡淡的抬了抬手,就那么看着她被两个丫鬟搀扶到了一旁坐下。

李氏故意晚些进来,为的就是让她们母女俩聊一聊的,佟婉柔对乌氏笑了笑,曾经稚嫩清纯的脸,此时看来已然有了一些少妇的韵味,圆润了不少。

“多日不见,额娘似乎瘦了些。”

乌氏听佟婉柔开口,又轻咳了两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她的肚子问道:

“几个月了?”

佟婉柔捧着肚子,低头看了看,轻声回道:“八个月了。”

乌氏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佟婉柔身旁,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站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

“唉。”

佟婉柔知道她额娘定是又在感叹她没入宫,不禁有些尴尬,故意转移话题道:

“对了,两位妹妹在宫里过的可好?去年见宫您去了吗?”

虽然知道佟娇佟媚因为受齐妃牵连被贬做了官女子,但佟婉柔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慰问一番才是。

“她们?”乌氏的语气有些不屑,摇摇头,说道:“庶出的到底就是庶出的,无论你将她们抬的多高,她们也飞不上天,还会连累家族,哼,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就不该将她们送入宫。”

佟婉柔见乌氏鬓角的发都有些泛白了,心中不免不忍,安慰道:“两位妹妹只是少不更事,说不得将来还有机会。”

乌氏似乎对她们很有意见,当即便反驳道:“机会?哼,哪里还有什么机会?从好好的贵人一下子就给贬成了官女子,当初她们入宫前,跟我保证说什么,她们姐妹同心,三年之内必定让皇上封她们贵妃…如今她们成什么了?官女子…佟家的女儿入宫做了官女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佟婉柔不知道该如何接乌氏的话茬儿,便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两口,只听乌氏又将矛头转到了她的身上,说道:

“当初若是你能进宫,佟家又怎会面临这般情境?又岂会让富察明澜占了便宜?”

佟婉柔听乌氏越说越不靠谱,这才让身旁伺候的两名丫鬟出去守着,她这才挺着肚子站起来,对乌氏说道:

“额娘,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您就别说了行吗?我没赶上选秀,在您眼中可能是我的命不好,我没有做娘娘的命,可是,您也睁眼看看,咱们佟家入宫的女人,都是些什么下场。佟娇佟媚我不说她们,就说我的亲姐姐,您知道她现在在宫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您知道宫里的人对待失了宠的妃子是什么态度吗?姐姐身上的衣裳,穿的还是她入宫时的那几件,夏日酷暑,冬日严寒,不受宠的妃子在宫中都过的十分凄凉,更别说是先帝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妃子了。”

乌氏第一次听佟婉柔说这些,愣在当场,久久不语。

佟婉柔又道:“佟娇佟媚,您让她们入宫,不是捧她们,而是害了她们,她们如今不过二八年华,却不知要做官女子到什么时候,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宫里从不缺美色,可是美色却熬不过经年,傅恒的姐姐有足够的手段和智谋,人品也很贵重,她有今日的位置全都是她应得的,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功绩与智慧,至少,在我面前不能。”

乌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成天帮着别人说话。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佟婉柔深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跟乌氏进行这个话题,要不然,肯定又是以争吵结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乌氏现在也就只能在口头上说一说,实质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什么了。

佟婉柔虽然气她执迷不悟,可是毕竟也不想真的与亲生额娘全然闹翻,又换了个话题,问道:

“额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乌氏冷哼一声:“原我是想让你跟贤妃说一声,从佟家再找个人顶替你入宫伺候她,可是,现在听你说了这些,我也知道,这个忙你定是不肯帮的了。”

佟婉柔叹息着摇头:“额娘,您什么时候才能不做这些事儿了。佟家的女儿再多,也经不起你们折腾了。姐姐入宫,让先帝对阿玛另眼相看,那只是一个巧合,入宫为妃和阿玛的仕途并没有必然的联系。阿玛若真想得到皇上赏识,大可在官职上做一番努力,为什么非要将女儿送入宫去,冒一个胜算不大的险呢?当今圣上文成武德,并非贪恋美色的君主,你们送再多,也只是徒劳,何必呢?”

乌氏看着佟婉柔久久都没有说话,佟婉柔从椅子上站起,抱着肚子,走过去牵起了乌氏的手,说道:

“额娘,女儿在宫外幸福一生,难道真的比不过在宫里做金丝雀要来的强吗?”

乌氏的双唇有些颤抖,没有说话。母女俩正相望之际,李氏从外头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少了温婉,多了气势,与乌氏站在一起,竟毫不费力便将一脸愁容的乌氏压了下去。

乌氏赶忙松开了佟婉柔的手,站到一边,佟婉柔则神色如常的看着李氏。

“婉柔累了吧。要不要先去歇歇,我让人给你炖了银耳,去吃一些吧。”

佟婉柔又看了一眼乌氏,这才对李氏点点头,说道:“好,那娘跟额娘,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告退了。”

乌氏见佟婉柔先行离去,想要叫住她,却被李氏挡在了身前,对乌氏笑道:

“亲家母初次前来,咱们可要好好的聊一聊了。”

“…”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感谢投雷的亲,谢谢~~

 

 

 

 


第61章 又升官了

李氏与乌氏谈了些什么,佟婉柔不知道,在与她的额娘见面之后,她就觉得有些头疼,便卧床歇息了。

李氏听说她不舒服,赶忙让府里的大夫前来把脉,说她是一时心急引起的头疼,李氏在她身边陪伴了半天,说了好多宽慰她的话,佟婉柔才带着感激沉沉睡去。

离与傅恒约定的十日还有两三日的时候,傅恒竟然就从山西回来了。给了佟婉柔不小的惊喜。

李氏也觉得府里如今的情况,却是不适合佟婉柔养胎,傅恒回来的当天,也没怎么留他们,就替他们打点好了一切,让他们上路了。

佟婉柔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家相公这几日的奔波,眼看着瘦了好多,有些心疼的抚着他的脸颊,傅恒因为忙碌,再加上连着好几回的赶路,确实有些累了,就躺在佟婉柔的软床之上,两人相拥而眠。

夫妻时间越长,佟婉柔越觉得,两人之间根本无需说话,都能有很多默契,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继而给予无言的支持与理解。

为了照顾佟婉柔,马车行驶的并不如骑马快,与回来时一样,足足在路上耽搁了三四日才抵达巡抚府。

回来之后,傅恒便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衙门。

佟婉柔在路上听他说起,山西这儿的事情他已经了解差不多了,从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开始,就可以军机处行走,或许还有机会进入内阁。

官场上的事情,佟婉柔不懂,只能就这样默默的支持他,尽量照顾好自己,以免让他担多余的心。

***

转眼便到了六月中旬。

六月的天儿已经闷热的不行,佟婉柔早晨起来吃了些水果之后,就觉得肚子涨涨的,让小翠和小蝶搀扶着她在院子里转转,可是,走着走着,下腹却有一阵轻微的疼。

佟婉柔算算日子,估计也是快了,回到房间后,就让小翠去喊了两位稳婆婆过来检查,一看说是要生了,府里上上下下就忙乎了起来。

佟婉柔只觉得肚子也没那么痛,怎么就要生了呢?

被稳婆婆架着去了产房,路上的时候,佟婉柔还在问:

“不是说生孩子很痛吗?怎么我就感觉有一点点疼?”

其中一个稳婆婆对佟婉柔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的好夫人,您还没到疼的时候呢?待会儿可要坚持住啊。”

佟婉柔心想,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疼,她想她还是坚持的住的,当即便点头打包票:“放心吧。就是再疼些,我也没问题的。”

“…”

可是,这话说完了一个多时辰后,佟婉柔就开始后悔了!

凄厉的惨叫在府里传了出来,傅恒焦急的赶回来就听见佟婉柔这样惨烈的呼喊,当即慌了神,想直接就冲进产房看到底怎么回事。

被管家拦住:“大人,夫人正生着呢,您可不能进去。”

傅恒有些失了方寸:“她叫成这样,就没人在里头管她吗?”

管家第一次被傅恒当面训斥,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后,才将傅恒拉着,说道:

“大人,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儿的,您请的两位稳婆婆稳妥的很,她们在里头,夫人不会有事儿的!您就在外头等等吧。”

“…”

傅恒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紧张的姿态一览无遗,他不住用指尖敲击另一只手的手背,简直比里头的人还要煎熬般,在门边踱步。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屋里一阵阵的惨叫突然提高了好几个高度,傅恒再也站不住,提着衣摆就走上了石阶,正要破门而入,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

这哭声让他干涸了许久的心为之颤抖,如一道道甘泉般注射入心田,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涌上了他的鼻头与眼眶。

准备推门的手,放了下来,傅恒就那么趴在门边上,像是要更仔细的听里头的声音般。

其实他也明白,产妇生子的时候是不能开门的,撇开血腥不吉这种说法,开门关门所带出的风都有可能会让产妇受凉,若不是刚才血冲脑袋,实在听不下去佟婉柔在里面嘶喊,他也不会这般冲动了。

又过了一会儿,产房那儿开了缝,只见一只小脑袋被送到了门边,红红皱皱的很不好看,但是傅恒却喜欢的不得了,伸手在他小脸上刮了几下。

稳婆婆抱着孩子,在门缝里对傅恒说道:

“恭喜大人,母子平安,夫人给大人生了一位小少爷!”

傅恒现在已经不管佟婉柔生的是小姐还是少爷了,他只听到母子平安就足够了。

婆婆的话一出,巡抚府的下人们也全都给傅恒行礼,做恭贺状:“恭喜大人,恭喜夫人。”

对稳婆又叮嘱了一句:“好生照料夫人。”

“是。”稳婆应声之后便将门再次关了起来。

傅恒悬在半空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这才想起来让管家去准备红包了。

***

产房收拾完了之后,傅恒才能踏入。

进门后,便见佟婉柔虚弱的躺在床铺之上,一只手枕在头下,侧着身子,注视着躺在她身边的那小小一团东西。

傅恒走过去,先是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对她说道:“辛苦你了。”

佟婉柔温柔一笑,然后就又将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傅恒说道:

“我抱抱他吧。”

佟婉柔点点头,傅恒便架着身子,像是捧着一件宝贝似的,僵着身子,那笨拙的模样,让佟婉柔不禁看了想笑,一笑却又牵动了下身,发出一声不适的呻、吟。

傅恒赶忙将孩子又放回了床上,对她问道:“怎么了?还疼的厉害吗?”

佟婉柔摇头:“不怎么疼了。就觉得累。”

傅恒抚着她的脸颊,笑道:“累了就睡会儿。”

佟婉柔又摇头:“稳婆说尽量撑着,待会儿喂奶。”

“实在撑不下去就睡吧,我现在就去找奶娘,不怕饿着他。”

佟婉柔被傅恒的温柔包围着,感觉周身都徜徉在幸福的海洋,早就把先前的痛楚忘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正对视之际,稳婆走了进来,让傅恒到一旁去等会儿,她们要给佟婉柔开奶。

就这样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小娃儿终于是吃上了。

吃奶的时候,小娃儿的脸上更加通红,似乎是用了极大的气力,因为佟婉柔才刚刚生产,所以奶量并不是很够,小娃儿吃了两边才勉强填饱了肚子。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佟婉柔也累的不行了,稳婆将孩子用薄薄的布料包裹好之后,仍放在佟婉柔身旁,让他们母子俩一同入睡。

***

孩子出生后的第十天,李氏就又送来了好些东西,包括孩子的衣服鞋子,以及大人月子里要用的全部东西。

佟婉柔每天只能在房间里,六月的气温已经很闷热,却又不能出门,傅恒只能每天都叫人在她房间的周围放上冰块,虽然不能开窗吹风,他便叫人在窗户前都挂上帘子,这样窗户可以开来透气,佟婉柔也不至于被关在一个密闭闷热的房间。

有了傅恒的这些体贴举措,所以,虽然是在闷热的天气坐月子,但佟婉柔却也没有感觉到多么难熬,倒的确是休息的好好的,脸色也变得越发红润,她健康了,宝宝的奶源也就充足了,不过长了十多天,宝宝的脸色就不像生下来的时候那样红了,而是渐渐的变成了粉雕玉镯,可爱的不得了。

傅恒给他取名叫福灵安,与佟婉柔一样,倒不希望孩子有多出息,本事,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傅恒虽然将府里的事情全都安排妥贴,但是他本人却是没什么时间回来陪伴佟婉柔的,因为衙门的事情积下很多,他一并要处理的同时,还要应付京里的考核,他整理的好些情报,都已经被军机处列为可参考,然后在军机处那边也有很多额外的事情需要他去协助。

佟婉柔有孩子陪伴,倒也不觉得太寂寞,只是有时候很晚了,她和孩子都睡下了,才迷迷糊糊的看见傅恒从外头回来,然后第二天在她们还未醒的时候,他就又出门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佟婉柔正式被允许出门行走透风,当天就让人在园子里拉了帘子,她便坐在院子里,抱着灵安玩儿,虽然灵安还很小,说什么也不懂,但是佟婉柔还是乐此不疲的跟他说话,灵安小小的身子,就那么听话的伏在佟婉柔的肩膀之上,肉嘟嘟小脸很是惹人喜爱。

李氏来信,说是年底想来山西,与他们一同过年。

傅恒却给她回了一封信,说他们今年就回京城了,让她不必再来。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傅恒的提案在军机处引起了反响,内阁对他的军事见解与才能很是欣赏,几个内阁大臣竟一同联名上奏皇上,要皇上破例将他收入内阁,军机处行走。

这个结果是佟婉柔意料之外的。

虽然相公跟她说过,在山西不会待的时间太长,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相公就从巡抚混入了内阁,这种升官速度,简直太令人惊诧。

将她的想法表达给傅恒听之后,傅恒却不以为意的说:“我不过是抓住了满汉交替的时机,做了这些罢了。”

尽管他说的很稀松平常,但是,只有佟婉柔知道,他为了做那些事,成日成日伏案书写,油灯灭了才能起身,为了处理公文,常常废寝忘食,年纪轻轻的,发中已有白丝。

他的努力,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当他的成就显出来时候,旁人就只会说他运气好,或者天赋极高,根本没人会去探索,他为了做这些到底有多么努力。

乾隆十一年,傅恒正式成为军机处行走,入了内阁,成为议政大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亲们么么哒。

 

 

 

第62章 后事

佟婉柔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灵安已经五个月了,她抱着他坐在马车里,颠颠簸簸的,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乖得不得了。醒了有娘喂奶水,困了,就睡在他爹亲自给他做的一只小摇篮里。

这一回,傅恒没跟佟婉柔他们一起回来,而是要等到年后,将山西的事情全都处理完了,才能回来过年。

佟婉柔回到府里的时候,李氏带着富察府的所有人出来迎接她们娘儿俩,看见孙子,李氏迫不及待的接了过去,爱的不得了。

府里出来两个伶俐的丫鬟,一左一右就要来搀扶佟婉柔,佟婉柔笑着对她们摆了摆手,去到李氏身边,看着小家伙灵安正在安静的吃着自己的小指头。

“灵安到底是与奶奶有缘的,在山西的时候,除了我与相公,也就奶娘能抱他,其他人抱着总是哭闹不休的。”

佟婉柔在旁对李氏这么说,李氏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把手中的小肉团子揉入骨血里疼爱,对佟婉柔说道:

“这孩子跟恒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辛苦你了,婉柔,快些进去,我让人给你炖了好些补品。”

佟婉柔笑着勾着她入内,府里的下人们皆对她毕恭毕敬,看来这短短的一年时间,李氏也已经将府里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颇有主母威严,但对她却是丝毫没有架子,与从前无异的。

走入门里之后,迎上来的便是府里的其他姨娘,佟婉柔上前对大家统一的福了福身,就算是请安,这个安,因着她是晚辈所以才请,并没有其他意思。

佟婉柔与她们一番和谐的寒暄之后,就被李氏带回了主院。

灵安吃饱了奶,让佟婉柔随行的奶娘抱了去睡觉,婆媳俩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

“相公说他年三十前尽量赶回来,山西那儿事多,一时也不能完全撒手。”佟婉柔亲自给李氏斟了一杯茶,送到她手上,这才在她旁边坐下。

李氏点头,说道:“我知他事务繁忙,幸好明年就能在京里了,我也好就近照顾些,这一年可苦了你们娘儿俩了。”

佟婉柔莞尔一笑:“娘,不苦,相公把我们照顾的可好了。”

李氏听她这么维护自己儿子,不禁笑了。又对他说道:“这回恒儿能这么快调回京城,贤妃可出了不少力,过几天就是见宫了,咱们娘儿俩一同入宫去见一见她。”

佟婉柔一听能够入宫,当即来了精神:“是,媳妇定一同前往。姐姐在宫里可好?”

李氏点点头:“好,挺好的。我的位分摆正了,她晋升就没有阻碍了,前两天我才从宣武候夫人那里听说,皇上终于动了立后的心思,属意贤妃。”

佟婉柔脸上露出惊喜,正要惊呼,李氏却按着她的肩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比了比四周,告诉她隔墙有耳,佟婉柔这才端了姿态,对李氏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

婆媳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因为她们都知道,如果贤妃能成功封后,那么,他们在富察府的地位才真叫稳固了。而且对傅恒今后的官途也是大大的好处,所以,不怪佟婉柔克制不住惊喜,想想都在笑。

正说着话,外头的仆人进来通传:“夫人,五姨娘在外求见。”

李氏的脸色一变,冷道:“不见,让她回佛堂,出家的事绝无更改。”

仆人领命而去。

佟婉柔奇道:“怎的五姨娘要出家吗?”看来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李氏点点头,对佟婉柔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是。她犯了错,虽然老爷在保她,但…为了富察家的名声,我不得不将她处置了,出家为尼也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五姨娘出了什么事?”

面对佟婉柔的问题,李氏有些犹豫,深深叹了口气后,说道:“就是一些会损及富察家颜面的事,而这事的主导虽然是老爷,但…却绝不是家族能容的。”

佟婉柔听了李氏的话,知道这其中定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李氏既然一次不说,那么就说明她觉得佟婉柔不适合听这件事,既然如此,佟婉柔也不会多问。

佟婉柔回来的第二天,李氏才带着她去给李荣保请安,李荣保近来身体抱恙,整天都躺在床上休息,佟婉柔见他时,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说几句话,都会带着轻咳。

如今的佟婉柔是嫡子嫡媳,在富察府的地位可想而知,李荣保对她也不免多交代了几句,佟婉柔也全都应下。

之后她便退了出去,李荣保又将李氏留在了身边伺候。

佟婉柔回到房里之后,觉得李荣保的情况有些不妙,整间房里充斥着中药味,若是寻常病痛,定不至于这般浓重,又见他脸色实在不好,说话间也趋向于交代为主。

心中忐忑,便急急走至书案后头写了一封简信,交给了明显长了个头儿的福禄,让他找快马给远在山西的傅恒送去。

她的信中也未写明怀疑李荣保油尽灯枯,只是将今日见到李荣保的情形尽数写下,傅恒自己应该能做出判断才是,若是真如她想象中那样,她只希望将傅恒的伤心降至最低,也不希望真到那么一天,傅恒因为错过而难过。

腊月初八的那天,天空飘下了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没有丝毫预警般,鹅毛大雪就飘了下来。

李荣保的病似乎发作的很快,等到大伙儿察觉的时候,已经是药石无用了,李氏赶忙让府里对外发信,将在外的子孙尽数召回。

原本应该最晚到的傅恒,却是第一个先回来了。

而事实上,他早在好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上路,就在收到佟婉柔的信之后,他就将山西的事情连夜安排好,回来了。

李荣保形容枯槁,傅恒算是见了他最后一面,也听了些最后的交代,李荣保才放心的闭眼而去。

富察府陷入一片沉哀之中。

原本佟婉柔以为,以李氏与李荣保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会是最伤心的一个,可是,李氏却坚强着在这多事之秋,端住了当家主母的架子,让动乱的富察府不至于因李荣保的离去而混乱倒下。

傅恒是嫡子,他回归之后,就能一同办理李荣保的身后事了。

佟婉柔虽有孩儿牵绊,但也跟随李氏身后处理了不少琐事,给李氏减轻了很多负担。

但迎面而来的问题却也是不少的。

首先一个就是家主的继任,虽然李氏被扶正,傅恒如今也是嫡子,但毕竟李氏这房崛起时间太短,该有的威信还未尽数竖立起来,而傅恒从前又只是庶子中年龄最小的,所以,让他继任家主,有很多家族长老却是不服的。

傅恒对家主之事不感兴趣,他觉得这事儿谁爱干谁干去,他是一门心思就扑在官场之上。

李荣保的丧礼上,好些朝中大臣皆来吊唁,就连贤妃都请了旨回来给李荣保上香磕头,但有内务府的人看着,李氏与她却是连话都没说几句,贤妃就必须回宫去了。

“娘莫急,待年关至,便是见宫之日,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贤妃这般安慰李氏道。

李氏点头表示理解,贤妃经过跪地烧纸的傅恒身旁,也跪了下来,身后宫婢立刻递上一叠黄纸,贤妃边烧,边对傅恒说道:

“金川之战,纳亲退了,如今皇上正缺一员猛将出战金川,你可行?”

傅恒烧纸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看家姐,犹豫了片刻后,才对贤妃点头说道:

“行。”

贤妃对他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纸又送了些入火堆,说道:

“纳亲至此之后,便不再是皇上心腹,你若能胜了金川之战,那便足以顶替纳亲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

贤妃说完之后,不等傅恒回应,就站了起来,由内务府众人簇拥着被李氏和佟婉柔送出了富察府。

贤妃上车之前,抓着佟婉柔的手,说道:

“最近时局有些乱,待今后时局定了,姐姐再请你入宫相聚。”

佟婉柔对她温婉的笑了笑,点头道:“是,弟媳还想伺候姐姐。”

贤妃被她逗笑,说道:“今后傅恒是有大出息的。你这唯一的嫡妻,最少也会是一品诰命夫人,我可不敢再让你伺候了。”

佟婉柔和李氏对视一眼,李氏对贤妃点点头,又指了指车马:

“天气凉,娘娘快上车,别受了风寒。”

贤妃与她们最后告别,终于坐上了奢华富贵的马车。

佟婉柔与李氏一直等到贤妃的车马看不见了,才转身入内,路上佟婉柔问李氏:

“娘,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傅恒有出息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可是贤妃却特意拎出来说一番,那是不是说明,她正在替相公谋划着什么。

李氏摇摇头说:“我可不懂他们姐弟说了什么。算了,横竖是他们的事,咱们只要把府里稳住就行了。”

“…”

佟婉柔见李氏说话时面上现出疲累,赶忙上前搀扶着她,走入了府内。

这些日子,婆婆也确实是太过辛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实在对不起,这么多天没有更新。

因为中堂这文还有两三章就完结了,所以,花叔想在完结之前,把新文开出来,这样这篇完结之后,就能直接奔赴另一篇,并不是断更!中堂这文我本来的预想是一直写到傅恒的几个儿子孙子,可是,一开始的预想太好,完全没有想到,写历史人物会有这么大的反弹,因为花叔的历史真的是体育老师教的,所以,我很难保证今后写的东西,完全吻合历史。而写文中,这种害怕被骂的情绪一旦产生就很容易影响文的质量。所以…左思右想,花叔决定今后再不写历史人物相关文了,今后全写架空,争取按照花叔自己的想法,编造出一些大家喜欢看的故事来。

最后,花叔再恬不知耻的搞一发宣传吧。新文求暖。。。

这是一个架空的新坑,不会涉及历史问题,欢脱爆笑,有兴趣的亲可以先收藏下下,么么哒。

《明君的观察日记》

 

 

 

 


第63章 终章

公爹的去世让富察府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婆婆虽为正房,但却扶正时日不多,纵然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族中长老却未必真心赞服。李荣保还未下葬,有几处旁支就鼓动着儿女分家什么的。

李氏虽然说过对李荣保已然死心,可是,毕竟是自己爱了二十年的男人,纵然他有再多的不好,也未必能将李氏心底的爱恋尽数带走。李荣保死了之后,李氏也病了。

佟婉柔尽力稳住府中事宜的同时,还要在李氏榻前侍奉,看着李氏偷偷哭泣,只觉得自己不能替她分担这份痛苦,实在没用。

傅恒处理完李荣保的后事之后,就又回了一趟山西,将后续的事情完全交代清楚后,便就去了内阁报道。

并不是李荣保的死对他没有触动,而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富察家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他若是松懈以待,那很可能会使从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所以,只能将府里的事情全权拜托给了佟婉柔。

在李荣保去世后的第二个月,傅恒就在上朝时,代替纳亲出战金川。这个决定举朝震惊。所有人都在说,皇上疯了,傅恒也疯了。

钮祜禄氏纳亲,少壮显赫,仕途得意,为开国元勋之后,阖族贵盛,可金川之战屡战屡败,且有退意,但皇上却是主战,纳亲狂妄使得皇上对他生了嫌隙,满朝文武皆无人敢出列迎战,只有傅恒,态度坚定的自动请缨出战。

回到府里,傅恒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佟婉柔和李氏,婆媳俩全都一副担心的神情,却听傅恒说:

“放心吧,金川的形势阿玛之前就跟我分析过,这一场仗我去打的胜算比较大的。”

傅恒握住佟婉柔不住搅动的手,以示安慰,只听靠卧在床的李氏说道:

“可是,你从未打过这么大的仗,会不会太冒险了?”

佟婉柔也觉得太危险,反握住傅恒的手说道:“是啊,相公,这事儿可不能太过冲动了,钮祜禄氏算是行伍世家,纳亲都打不赢的仗,一定特别难打,你若贸然应战,会不会…”

佟婉柔的话没有说完,傅恒就对她摇了摇头说道:

“富察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若不抓住这次的机会,咱们今后的日子就绝不会好过,还有姐姐…总之,我有分寸,为了你们,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不管胜败。”

李氏轻轻咳了两声,佟婉柔就从旁端了些润喉的东西过来喂了她两口,李氏这才舒坦了些,说道:

“唉,横竖是咱们娘儿里命苦,好不容易熬上了主母之位,偏偏你阿玛又走了,为娘知道你的抱负,只是这一仗绝非你想象中那般容易,我如今身子也不好,这府里上上下下只能依赖婉柔一人操持,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把年纪了倒没什么,你让她们娘儿俩可怎么活呀?”

傅恒听李氏说了这些,看了看佟婉柔,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对佟婉柔说道:

“我一心想做成大事,摆脱庶子阴影,如今有机会摆在眼前,我若不去,必定抱憾终身,府里的事,就靠你了,可以吗?”

傅恒的话在佟婉柔的心间敲打,她看着他赤诚的目光,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也清楚他的前半生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她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让他去试一试,那么在他今后的人生中,定是充满了遗憾的。

遂点头,柔声道:

“可以。府里的事,相公不要担心,但相公可否也答应我,无论何时,都要小心谨慎,一切以保命为主,我们都在家里等着你,等着你凯旋而归,等着你带我们去过好日子。”

傅恒将佟婉柔拥入怀中,在她馨香的脸颊上碰了碰,这才抚着她的脸颊说道:

“好,我答应你。”

如果说,乾隆十三年对其他大臣来说,都是一个充满厄运的年份,但对于傅恒来说,却是一个逆转乾坤的天赐良机。

万岁爷为了让傅恒更好的当这金川主帅,竟破例封傅恒为经略大学士,并赏赐花翎二十,蓝翎五十,白银十万,让他作为犒赏军前立功将士所用。

又在启行前赐重华宴,出师之礼也隆重以待。

傅恒出征期间,傅恒兼办一切,咨询机务,常之彻夜不眠,此消息传回京城,万岁爷亲下谕旨,以示关怀,令经略大学士须爱惜精神,兀自保重。

此乃隆恩,圣恩,傅恒无以为报,只得以更加出色的成绩的报答君恩。

傅恒事无巨细,将战略之事日日整理送回朝中,供皇上监督,皇上心存感动,又命吏部从优议叙,吏部官员自揣摩皇上用心,当即议奏,傅恒晋衔太子太保,加军工三级。圣谕恩准。

傅恒在金川一战中,发挥了他超乎常人想象的军事才能,反转逆局,将在纳亲手中屡战屡败的死局,硬是下出了逢生之象,皇上日日看他奏报,对傅恒赏识更甚,乾隆十三年腊月,金川传来捷报,长达一年之久的战争终于可以结束。

皇上大喜,傅恒还未归朝,就迫不及待以圣旨加恩封赏,将傅恒一下便提拔上三公之位,而这些恩典竟然全都是接二连三的。

傅恒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年不过三十被封三公之人。

乾隆十四年正月,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但却拦不住京城百姓围观街道,迎接英雄凯旋而归的心。

一大早,佟婉柔和李氏就收拾了东西,去到了东城门,宫里派人来传话,说是傅恒今儿就能回来。

婆媳俩去了东城门,发现那里早已围满了夹道欢迎的百姓,她们根本插不进去,幸好城门守卫认识她们,将她们请入了城楼,让她们站在城楼上等候。

午时将近,风雪迷了大伙儿的眼,佟婉柔眼见远处出现了队伍,开心的对李氏指着道:

“娘,你看,来了来了,他回来了。”

李氏这一年没少哭,眼睛也不如从前那样亮堂了,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了佟婉柔指的方向,也跟着点头说道:

“是,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傅恒治下的队伍,虽然在风雪中,依然拿出了胜利的姿态,雄赳赳的回到了东城门。

佟婉柔也如愿看见了那个风霜扑面,整个人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男人,他留着胡渣,脸也不复从前白嫩,此时的傅恒,看着就像一个真正的军人,一个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

不知为何,佟婉柔看见他双眼就不住泛红,鼻头泛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寒风刮过,脸颊生疼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李氏轻拍她,安慰道:

“好了好了,他走时也没见你哭,回来了还哭什么呀。别哭了,啊,别跟娘似的,把眼睛哭坏了。”

佟婉柔吸了吸鼻头,用力点了几下。

傅恒被所有人簇拥着入了城,百姓们的欢呼声将佟婉柔她们的声音完全掩盖了去,虽然傅恒也在人群中寻找那抹让他魂牵梦萦了一年多的亲切身影,但却因为场地十分混乱,他不得不随着大部队一直向前,尽管未曾见到她,但他却知道,她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他。

想着他离京时,她一个人站在城楼上默默哭泣的模样,傅恒猛然回头,看向了城楼。

只见佟婉柔婉约着身姿,就在那里看着他。

四目相交,便再也不想分开。

傅恒被人们推攘着向前,他用嘴型对佟婉柔说了一句:

“娘子,我回来了。”

佟婉柔见状,大大的笑了出来,阳光下,她的笑颜一如往昔般灵动清澈,透着迷人的光芒。

所谓爱情,似乎就是这么简单吧。

有一份为爱奋斗的心,有一个为爱等待的人,天荒地老,唯她而已,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