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烈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戎马山庄的铺子?幽晴是怎么知道的?”
步幽晴言笑晏晏,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戎马山庄旗下共有十八处分铺,除了冀刀堂,还有豫枪堂、剑津堂、鄂戟堂、湘斧堂、琼钺堂、川钩堂、赣叉堂…十八种兵器,分布全国十八州府,这只是其中一间。”
楚烈听后,不惊咋舌,若不是幽晴告知,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戎马山庄竟如此了得。
“进去看看吧,正好你也没一件趁手的兵器不是?”
语毕,步幽晴率先跨过门槛,走入华美的客堂。
客堂内宽敞明亮,兵器不多,却样样精美,款式奇特,有些上面更是镶上了五彩宝石,看着便十分精贵。
柜台后只有一位掌柜,连招呼人的伙计都没有,那掌柜生得黝黑瘦小,皮包骨似的焦黄焦黄,穿着普通的长衫,背有些伛偻,满是皱纹的眼皮之下,隐藏着一双精明市侩的眼睛。
他见步幽晴与楚烈走入,先是上下将人打量一番,而后便盯着楚烈又左右瞧了几瞧,才从柜台后走出。
他直接越过步幽晴,来到楚烈身前,深深一揖,口中殷勤寒暄起来:
“这不是日前扬威校场、英雄过人的楚统领吗?幸会幸会。不知今日光临小店有何指教?”
楚烈被掌柜的过分殷勤弄得不知所措,他赶忙回礼道:“哦,不敢当。我们只是进来看看,没什么事的。”
“楚统领您说这话就生分了,谁都知道朝廷这回自敝庄预定的兵器是您带兵运回,这样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不是。只要是楚统领看上的,小店自当奉上。”掌柜溜须拍马之态做足了,眼中的市侩闪出精光。
敢情这位掌柜是把他当成一个想要占便宜的小人了?
楚烈被他一番奉承,更是觉得浑身难受,他陪着笑,来到步幽晴身旁,拉了拉她的手,以眼神示意赶快离开。
但步幽晴却好似看不见楚烈的痛苦,自顾自的在货架旁挑选起来,楚烈无奈,也只得从旁相陪。

“楚烈,你说这把好,还是那把好?”
步幽晴将楚烈拉至身旁,分别指了指货架上的两把剑。
楚烈不知道幽晴什么时候对刀剑产生了兴趣,但见她心情转好,便不愿扫了她的兴,目光扫过两把剑,均为纯黑底色,不同的是,一把雕有繁复花纹,珠宝镶坠,看上去色彩缤纷,熠熠生辉;而另一把就素雅一点,只是黑色剑鞘上有零星宝石,且都为晶亮黑色,仔细看下去,还会发现,宝石有七颗,连在一起便是北斗七星的星象,很是独特。
楚烈理所当然的指了指那把别致的黑色七星剑,说:“这把。”
步幽晴如雪的容颜上泛出微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掌柜的,我们要买这把剑。”
她的声音轻柔回荡在旷阔的客堂之内,掌柜的立刻跑上前来支应,看到步幽晴他们选的是这把剑,先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楚烈,考虑良久后,才狠下决心道:
“两位真是好眼力,这把剑是本堂的镇店之宝,若是寻常人,少于五百两本店概不出售,可这既然是楚大人看上的,那小店也只能割爱了,楚大人自拿去便是。”老掌柜一脸苦相,还没干嘛就摆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楚烈忍耐的朝天一望,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在老掌柜面前晃了两下,塞入他的手中,爽快的说道:“无功不受禄。咱们情归情,理归理,该付多少便付多少,还是银货两讫比较好。”
语毕,老掌柜眼中闪过精光,但表面文章还是装得很像的,只听他推却道:
“不不不,小店怎么能收楚大人的钱呢?这让我们庄主知道,我这个掌柜就做不下去了,您把钱收回去吧。诶…楚大人…”
楚烈不等他废完话,便拿起黑色七星剑,拉着步幽晴走出冀刀堂,这才深深的呼出一口闷气。
步幽晴见他如此,不禁莞尔,楚烈见状,更是觉得委屈,道:
“我也不常用剑,买它何用?”
“听福爷说,岭南一带不太平,总有江湖悍匪出没,你虽然武功甚高,但有把剑放在身边,总是叫人安心些。”步幽晴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入水双眸,温和的对楚烈说道。
可是,楚烈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没了声音,他愣愣的看着步幽晴,良久之后才能发声,不敢置信道:
“幽晴…你在担心我?”
步幽晴微笑着不置可否,只避开他热情似火的双眸,脚步轻移。
楚烈心花怒放。但等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却也不甘,也不管不顾是不是大街上,便对步幽晴一阵痴缠,两人笑闹着相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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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28、戎马山庄(二) ...


是夜!
冬日里特有的寒风在窗外呼呼的吹。
独幽居的书房内,火红炭盆中劈啪作响,阻隔了一切寒气。
步幽晴立于书案前,手中执笔画写着什么,屋内另外还有四个人。
青莲,琉璃,玉笙和黑衣银面男子,他们或站或坐,全都注视着现在这个时候还有雅兴作画的步幽晴。
“好些时日没有问到‘他’的近况了,青莲你说说吧。”步幽晴垂首作画,头也不抬的兀自说道。
青莲有些讶异,不知小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依旧知无不言道:
“公子最近还是住在青庐,每日采药、捣药、制药。”
“哦?”步幽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青莲回想片刻,道:
“特别的事,只有一件。前些日子琉璃身中千葬玄色的剧毒,被丢入护城河,水下三区尽被污染,水面上更是漂出很多毒物的尸体,官府曾一度出兵维护,均不见效,还是公子恰巧经过给解的围。”
“嗯,说下去。”步幽晴躬身细绘,接着道:“他是怎么解的围?”
“具体的,就说不清楚了。只知道公子采来一种草药,让人围着那一片护城河烧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的。”青莲回道。
“还有呢?”步幽晴终于直立起身子,将一副半人大小的纸拿起,放在面前吹了吹。
“呃,小姐是问哪一方面?”青莲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异常,便干脆单刀直入问了出来。
步幽晴解开袖口的抽绳,大而华丽的衣袖展开,她轻拂两下,便拿着纸走出书案,边走边说:
“上次琉璃说,在青庐发现了楚湘的踪迹,为何到今日还未将人擒回?”
琉璃听她如是问,双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生生咽了回去,顺从的低下了头。
反倒是青莲为她说道:
“是小姐说不能惊动青庐主人,命琉璃寻找机会将人擒回的。”
“…”步幽晴冷冷的瞥过青莲,又在琉璃脸上流连片刻后,才沉声说道:“尽快去把楚湘带回来。”
“公子和她日夜形影不离,怕是很难不惊扰。”琉璃清脆的声音回荡书房,空灵灵的。
步幽晴锁定烛光颤动的窗牑,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沉,只见她微眯双眼,道:“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把楚湘带回来!”
琉璃讶异的看了扫了她一眼,便立即恢复,小声回了一句:“是。”
步幽晴接着又踱步来到坐没坐相的玉笙面前,将手中的纸交由他手。
玉笙接过随意看了看,潋滟的眸子转了转,还是没有猜透步幽晴的用意,问道:“什么意思?”
无端端的画一把剑给他干什么?难道他的身边还缺剑吗?
步幽晴幽深的目光直视玉笙眼底,只听她以最冷酷无情的声音,对玉笙说道:
“岭南是你玉家的地盘,传令下去,若一路上遇见佩戴此剑之人…杀!”
玉笙——戎马山庄少庄主,他再次埋头看了眼纸上的黑色七星剑,不解道:“他是谁?”
尽管戎马山庄早在十年前便被归入她的羽翼之下,但这些年除了利用他们向朝廷供应刀剑,却是没让他们做出一丝杀人的事,怎么今日心血来潮,要他动用岭南之力,去杀一个人?
步幽晴沉默不语。
玉笙无可奈何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追问。
因为他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除非天崩地裂、星辰移位,旁人无论如何打听,如何劝说,一概无效。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做到她吩咐的每一件事,足够矣!

楚烈出门的那一日,京城下起了大雪,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迟,却好似预告着什么似的,寒风中大而纷飞的雪花迷了行人的眼,亦覆住了某人的心。
步幽晴仅着单衣,立于独幽居的院内,如痴如醉的徜徉在雪的世界。她微笑闭上双眼,仰头呼吸足以冻彻心肺的寒冷空气…
‘幽晴,等我回来,便到将军府提亲,我要娶你,我要给你人世间最美满的幸福。’
他上回临走前的一番话,犹在耳边,步幽晴不禁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只有一个结局。
没什么可悲哀,没什么好心痛,没什么要不舍…他与她终究不过是仇人之子,他口中一再强调的情与爱,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一场可笑至极的浮生一梦,她早已失去纯粹,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离成魔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
也是因为这仅剩的一步之遥,让她多少心生了些愧疚。所以才会在风雪飘洒的清晨,独自置身雪海,任风吹拂,任雪打;他自悔恨,他自伤。
我欲成魔心归去,孽海无边天为崖。
命运怎会因为渺小的她而改变?
楚烈啊楚烈,如若真有来世,我们不做仇人,我会还你一世百年相守,花开并蒂。

楚烈带着一队百人骑兵出了保定门,一路向南。
晶莹的雪花飘洒天际,一朵朵摇曳身姿盘旋而下,清雅冷然之态像足了她的气质。
楚烈呵出一口白色雾气,换手拉住缰绳,一手便摸上了悬于腰间的黑色七星剑,捏在手中一如拉着她的手般,顿时感觉天地无限宽大,驰骋万里,何处都可为家。

夜幕降临,风雪依旧。
随着一抹鲜红洒上。风雪之夜,迎来了一场灭顶屠杀。
楚烈带着仅剩半数的士兵,竭力抵挡着自黑暗高崖上疾射而来的箭雨,凶险而残酷,冰冷又血腥。
拼尽了力气,楚烈护着为数不多的兄弟们躲入了一处密林,密林中昏暗无光,他们的闯入,打破了林中的静谧,雁鸟扑簌簌飞栖枝头,乌鸦鹧鸪枯哑哑鸣啼,一如鬼境般阴森恐怖。
楚烈让兄弟们不要慌,留在原地休息,他则带着两名好手,上前打探,可脚下刚走不到百步,只听密林深处,机簧声‘咯哒咯哒’作响,楚烈心下大惊,赶忙出声让大伙提防离开,只见密林上空迅猛有力的甩出几十道竹刺,‘噌噌’的向众人袭来。
楚烈飞身上前…新一轮的拼杀就此开始…

步幽晴抬手接过一只信鸽,卸下鸽腿上的书信,立即展开扫过一眼,便递与一旁的玉笙,沉面走开。
玉笙将信展阅一番,连他都不禁要为楚烈的顽强拍手叫好了。
要知道,玉家扎根岭南数百年,更是江湖中有名的兵器世家,他们创立了戎马山庄,专门打造兵器与暗器,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只要在岭南境地,每一寸土地,哪怕你躲到树洞湖底的犄角旮旯,他玉家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找到,并设下精巧陷阱,击杀对方。
可是这些天里,戎马山庄共设下十八次死亡之劫,但终究是没能将他杀死,玉笙想起了那张热情张扬的英俊脸庞,唇边露出一抹欣赏的笑。
“这楚烈倒像是生了三头六臂的妖怪,怎么杀都杀不死。”青莲不由心生佩服。
“是啊,我们戎马山庄倾尽全力亦不能将人杀死,怎么办?”玉笙似笑非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盯着那个单薄的身影。
步幽晴沉默着捧着一盆黑炭来到火红的炭盆前,用夹子将炭球一颗颗放入炭盆,将火势压了下去。
青莲见状,立刻拿了扇子来到炭盆前,轻轻扇了扇,掀起一阵黑烟和几许炭灰,浮扬而上。
“我早该想到,他看过龙甲策,对机理运作自有一番功力,普通的陷阱击杀,与他并没有大用。”步幽晴仿佛看不见火势般,只是一个劲往炭盆中加炭,青莲则怪异的看着她的举动。
“他看过龙甲策?”玉笙仿佛初回听说般,立即正色走到步幽晴身旁。
青莲点了点头,嘶哑着说道:“他的母亲是李凤,李凤是将军生前最信任的属下,龙甲策她也有一份。”
玉笙惊诧的掉转目光,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步幽晴。
在玉笙的目光注视下,步幽晴敛下双眸,看不出喜怒的开口说:
“她只有上册。”
龙甲策上为天盾之术,下为地盾之法,楚烈所习便是上册——天遁之术。使他可以在不断转移间,迅速破阵并构造出一个安全之门,躲避搜索猎杀。这就是为何独独他可以冲破九龙破军杀的缘故。
琉璃曾打探翠微阁,发现了布有天遁之术的后院,步幽晴为了不打草惊蛇,让凤娘有所防备,故虽告知琉璃天遁之术的破解之法,却没有让她强探。
哼,李凤确实倾囊相授,将他培养成才了…李凤啊李凤,你可知今生做了哪几件错事吗?
唇边漫过冷笑,步幽晴幽幽的转身,对青莲说道:
“既然戎马山庄的兵器陷阱对他无效,那就只有采用别的方法置他于死地了。”
青莲澄澈的目光扫过步幽晴被杀戮蒙蔽了心神的脸,说:
“你和他之间,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啊。”
步幽晴冷眉冷眼冷笑道:
“如果到了那种地步,我就输了。”
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便不是他,他便会成为她的魔,她的心魔。战胜一个还未入你心的人,总比战胜一个入驻你心的魔要来得轻松,如今的她再也耗不起了。
“现在怎么办?”玉笙从惊诧中走出,将手拢入袖中嘀咕道:“早知道楚烈那小子看过龙甲策,我就不趟这浑水了,害得我戎马山庄还损兵折将的,不合算!”
步幽晴一记利眼扫过,玉笙便闭上了嘴,讪笑起来。
步幽晴夹起一块碎掉的炭放至眼前观望,幽沉沉的说道:“将楚烈遇袭一事捅上朝廷。”
“捅上朝廷,不就等于告诉了楚方寕?”玉笙不惊大声问。
告诉了楚方寕,他们还要玩什么啊?她是脑子烧糊涂了,还是准备就此放过楚烈了?
“楚方寕知道后,势必会让莫杀前去相救。”步幽晴冷冷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平淡:“莫杀虽已不是千骑卫中郎将,但依旧是千华门的宗主,千华门素来与你戎马山庄不和,他们若闯入你岭南地界的话…”
玉笙和青莲听到‘千华门’三个字后,表情各不相同,但却都为之一震。
玉笙兴奋的摩拳擦掌。
青莲则满目忧伤愤恨。
步幽晴不去理会玉笙的兴奋,反而将笑着走至青莲身旁,紧紧盯着她的脸说道:
“千华门若敢闯入你岭南地界,你在暗,他们在明,一切便任你宰割了。”
话是对玉笙说的,但意思却是对的青莲。
“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你的最终目的还是楚烈吗?”玉笙问。
千万别告诉他,如此劳师动众,不过是为了帮他玉家报报私仇?怎么可能。
步幽晴可不是一个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她凡事谋定而后动,他亲记得,十年前的她不过十四五岁,小小年纪,心机深沉似海,懂得绵里藏针,暗施奸计,最后兵不血刃的将戎马山庄纳入旗下。
一想到被她这么一个单薄的女人拿捏在手掌之上玩弄,玉笙便愤慨至极。
“最终目的…自然是楚烈。”
步幽晴嘴角的弧度看上去特别的冰冷,与她掉转过去的目光一般。
她凑近青莲,与之耳语片刻,只见青莲原本温和的目光中便泛起了滔天巨澜,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步幽晴的侧脸,胸口上下起伏,双手捏拳,浑身颤抖。
步幽晴满意的看着青莲的反应,依旧淡然冷漠的说道:
“你辛苦跑一趟。也把刚才那话转告莫杀去听听。”
青莲隐忍的微微摇头,声音低沉嘶哑,道: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
步幽晴隐下笑意,道:
“他会不知你是谁?那天深夜,他不是都摸进将军府里寻你了吗?”
青莲惊讶的看了一眼步幽晴,又飞快闪避,侧头道: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相信。”
“信不信,咱们走着瞧吧。”步幽晴仰首扬眉,清淡的说。
那件事,莫杀信了最好,不信也无所谓。
楚烈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莫杀又是什么身份?这两个人对面,就算莫杀不动手,楚烈也会动手。但无论怎么样,楚烈身上玩忽职守的欺君之罪总是免不了的…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戎马山庄趋赴其后,正好将人一网打尽。”步幽晴算无遗策,苍白的脸上再次浮现一抹残酷的冷笑。
“…”
玉笙在步幽晴和青莲之间来回扫视一番,不知这两人间有个什么秘密,但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身居暗处,把握时机,将他玉家的仇人和‘她的仇人’一网打尽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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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9、十刹芳华(一) ...


京城的雪连下两日终于停歇。
城内各处街道,屋脊上雪落成积,一片皑皑,在刺破云层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横行的北风吹过,天地间喧嚣着一种透骨之寒。
长生打开房门,入目便是雪白雪白的,萧瑟又清静,连带空气都变得澄澈许多,他不禁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才转身去拿放在门后的铲子,要在门前铲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才行。
谁知道,他刚把门合上,原本缩在床上的人影动了动,先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床铺,没见着人,才迷迷糊糊的转到门边。
楚湘没精打采的咕哝了一声:“早。”
长生见她想要从床铺上爬起来,但是又对温暖的被窝十分眷恋,内心矛盾下表情纠结痛苦,他心中一动,温和道: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把门前的雪铲掉。”
说完,便再次打开门,便要出去。
楚湘见他出门,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只见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只穿着单衣便赤脚跑下床,揪住长生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
“不要丢下我。你,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穿好衣服和你一起铲。”
长生暗叹一口气,对她的过度依赖习以为常。
自那日他将人从栖凤崖上救下后,这个身份成迷的女子便如雏鸟一般赖上了他,不仅吃饭、喝水要一起,平日里亦步亦趋,就连晚上睡觉也一定要让他在旁边待着,如若不然,她的精神便会极度紧张,像一只惊弓之鸟般难以适从,无奈之下,他只得又重新置办了一张新床,与她睡在一个房间内。
楚湘径自穿衣,完全不顾及长生有多尴尬,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后,便娇俏可爱的跑来长生身旁,抢过他手中的铁铲,露出一脸明快的笑容。
“走吧!”
然后,拉着长生的胳膊便向外冲去。
“不要拉,脚下很滑,小心点。”长生被她拉得一个踉跄,险些两人一起摔倒。
楚湘回过娇美的容颜,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的笑了笑,连日来,长生对这种笑容始终无法免疫,只能由着她闹。
刚走了不到两步,长生忽觉背后一凉,他回头一望,只见一条黑金色的长绳如鞭子一般向他们射来,目标是他身边的女子。
长生心下一惊,猛然将楚湘推向一旁,黑金绳雷霆而至,扑了个空。
只见一个孩子,双髻大如蟠桃,两缕发丝自耳后垂下,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此刻正气势万钧的立于青庐屋檐之上,身后左右各站有八名黑甲黑面的高壮男子。
那孩子的手中盘旋着一条织锦黑金绳,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冷峻。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长生将楚湘一把拉至身后,保护起来,对屋脊上的莫名来客问道。
“把她交出来。我们不想伤到你。”琉璃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院中,空灵澄净。
听那孩子这么说,长生这才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她,而且,可以由此推断,当日将她吊于栖凤崖的也是这些人。
“不可能!”
长生一口回绝道。他怎么可能将他亲手救下的人又送回鬼门关呢?
楚湘先前受惊,气喘不定,她自长生身后听到他的话,看着他完美的侧脸,鼻尖吸入他身上特有的草药味,楚湘只觉面颊发烫,心跳得比刚才受袭时还要快,还要猛。
“…”
琉璃沉默的深剜了一眼长生,露出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深沉,只见她说了句:
“那就得罪了!”
语毕,便对身后的黑甲卫一挥手,八名男子一瞬间便消失在房檐之上,长生将楚湘紧紧搂入怀中,打定主意不放手,一副要抓她先杀他的架势。
楚湘只觉得心如擂鼓,仿佛只要在他的怀中,就算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杀身之祸,她也全不在乎的样子。
事实上,她真的不在乎。
在太师府被抓后,她被吊在深不见底的崖壁上,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可上天竟没有夺走她的生命,而是让她遇见了长生,让从未体验过被人关心爱护的她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杀,她真的不在乎…只要…能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