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到人了还不动手,那楚湘必然是在一个特殊的地方了。
“西山脚下的青庐。”琉璃的声音稚气未脱,清亮脆生。
步幽晴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转向黑暗一片的湖面,良久后,才吩咐道:
“找机会将楚湘带回。莫惊扰青庐主人。”
琉璃轻声称是,期盼的目光却依旧流连在步幽晴身上,可步幽晴却是下定决心不再看她,只淡漠的说了句:“还不去?”
琉璃这才失望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青莲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忽然听见亭角处悬挂的金色铃铛发出‘叮叮’声,警觉大起,询问般看向步幽晴。
步幽晴抬眼望了望,又垂头折纸,口中却道:
“你去黑龙将军那里领三十军棍,一个月之内,务必将他请回琅嬛水阁。”
这句话是对在亭外跪了大半夜的那人人说的。
那人听后,无声立起,挺直脊背,走入黑夜。
刚走,便只见一道迅疾身影凌空翻过,轻巧落入庭院中,步幽晴瞥了一眼来人,便转过脸对青莲说:“你也下去吧。”
青莲点点头,意味不明的瞪了一眼已然不叫江暮云的楚烈,而后才退了下去。
楚烈还是穿着白天校场上的那件衣服,发髻有些凌乱,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他的手中提着一只小半人高的锦盒,心情忐忑的走上亭台,来到步幽晴身旁。
“今日我在校场没有找到你,原来你先回来了。”
站了半天也不见步幽晴搭理,楚烈只好自己先开口说话了。
“嗯。”步幽晴梦呓般敷衍一声,手中兀自折纸,仿佛在这一刻,将一只蝴蝶折好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楚烈轻叹一声,将手中锦盒规矩的放在石桌旁,谄笑着没话找话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走的?前半段还是后半段?”
说着他便恬着脸坐在她的对面,双肘撑着桌面,热情的目光肆意打量起心心念念想了一天的女子,喋喋不休起来:
“幽晴肯定不知道朝廷已经将九龙阵法加以改造,生死门变动,一脚踏入坎位之后,顿时天崩地裂,箭雨疾射而来,我要不是想到你还在场外等我,哪能那么快找到阵眼,破阵而出呢?”
楚烈略显得意的说着,步幽晴听在耳内,无限讽刺的同时,亦不禁暗赞此人确是天赋极高,可这些,却不会与她再有任何关系。
“身体不适,看了会儿便走了。没等到太师公子扬威校场的那一刻,真是抱歉。”步幽晴终于又叠好一只蝴蝶,将之放至左手边的一堆之中,右手拿起诗经,又撕了一页,仔细裁剪起来。
楚烈听她这么说,定是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虽然早在心里做好准备,但真实面对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阵心慌,只见他飞快的抓住幽晴的手,拉至面前抵在唇前,道歉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但是我怕…”
楚烈还未说完,步幽晴便猛然将手抽回,幽沉的目光扫至他的身上,面无表情道:
“既然已经揭晓,现亦无须解释。”步幽晴深吸一口气,又道:“楚公子既为太师之子,应当知晓楚太师与我父亲之间是如何交恶,你我为人子女,又怎可枉顾上代恩怨,私相往来?”
步幽晴说完便长身而立,楚烈见状赶忙上前阻拦,他想解释,他想反驳幽晴说的话,可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好倔强的拉住步幽晴不让她离去。
“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所交集,从一开始便错了。你放手吧,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用见面了。”步幽晴的目光淡漠中透着股坚定,这股坚定让楚烈感到害怕,他怕就此失去联系,怕她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他强硬的将人搂入怀中,紧紧抱住,不愿放手。
“你是你,步将军是步将军。同样,我是我,楚方寕是楚方寕。我们原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个体,尽管彼此间有血缘羁绊,但这根本不能成为你离开我的理由。我喜欢你也敬佩步将军,我会让你知道,我与楚方寕的不同之处,我不会为了利益,出卖朋友,我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陷害忠良,我会为他所做的事情努力赎罪,我会…”楚烈将头埋入步幽晴的肩窝,近乎哀求的说。
步幽晴就那么让他抱着,因为即使挣扎也是徒劳,她在楚烈一番长篇大论后,冷冷的问出:
“你会赎罪?如何赎罪?”
有些罪犯下了还能有机会,有办法赎回吗?
楚烈放开怀抱,将人拉至石桌上的锦盒旁,在步幽晴疑惑的目光中,解开封带,将八角锦盒敞开。
步幽晴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倒流,身子摇晃,不敢置信的盯着锦盒中的——骸骨。
是的,是一具被叠放整齐的骸骨。
她颤抖着双手,将肋骨之上的头颅捧起,反复摩挲着,泪水迅速滑落,滴在骸骨之上,渗入骨中。
“这是我从宫里偷回来的。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步将军死后埋骨宫中…”楚烈见步幽晴如此,心中不禁悲痛起来。
步幽晴将头颅抵住额头,无声的哭泣起来。
是的,这是父亲的骸骨。她认得,认得骸骨的轮廓,认得左颧骨上那刺刻入骨的‘反’字。
父亲当年被冤谋反,被狱卒在脸上刻下了一个‘反’字,他当时的屈辱,当时的钻心疼痛,她全部能够感觉的到,那一刀刀是刻在他的脸上,也刻在了她的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对皇帝奉献了忠诚,却换来如此下场?他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死前却蒙受屈辱,含恨而终。
“为什么是你!”
步幽晴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将父亲的颅骨紧紧抱在怀中,口中悲戚呢喃道:
“为什么是你将他迎回?为什么是你?”
楚烈从未见过步幽晴如此,心里早就慌了神,现又听她话不成话,音不成音,想上前将人扶起,可谁知,手刚触碰到步幽晴的胳膊,便被用力甩开,只见步幽晴由下至上,阴沉沉,悲戚戚的看着他:
“为什么是你 ——”步幽晴失控大叫:“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件事?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碰他?”
“幽晴。你冷静点!”楚烈看着陷入癫狂的步幽晴,心急如焚,只好利用强硬手段,将她暂时桎梏在自己怀中。
步幽晴不住喊叫挣扎,挥舞手脚,对楚烈拳打脚踢,却始终不能让楚烈松开双手。
最后步幽晴打累了,打够了,才虚弱的暗自垂泪。
“楚烈,你走吧。今生今世,我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这是命,命里注定的事,我们根本无法改变。回到最初,无牵无挂的做仇人不好吗?”步幽晴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绝望。
楚烈执着的摇头,似不想听懂步幽晴话中的含义。
“你放开我!我们回去…一心一意只做仇人,肯定会比现在好过的…”步幽晴被禁锢在他的怀中,不得动弹,她紧紧抱住父亲的颅骨,觉得全身如陷冰潭,凉意入骨,冻得她直发抖。
当步幽晴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昏暗无光,应该还是夜晚。
楚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
她昏沉着脑袋自床上坐起,掀被下床,便看到那只装有父亲骸骨的锦盒就被放在房间内的圆桌上,锦盒下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幽晴,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仇人。
步幽晴轻抚纸上字迹,想象他坐在桌前写下这句话时的神情…素白的手覆上锦盒,内心杂乱无章。
爹,我该怎么办?
在水下无限深处,有一座琅嬛水阁,水阁里供奉着三千八百四十九只灵位,节节排上,足有五人高。
步幽晴捧着锦盒,率先走入。
她的身后除了青莲、琉璃和一个银面黑袍的人之外,还跟着几百个黑衣黑甲卫,他们每一位都可以在琅嬛水阁中找到需要供奉的牌位,这里有着他们身为黑甲卫的动力,是能够燃起他们复仇战火的神圣之地。
在三千八百四十九只灵位的中间,有一条足够一人穿行的小道。
步幽晴让青莲掌灯,走在最前,她捧着锦盒幽沉沉的跟在其后。
在小道的尽头处,另外又供奉着好几排灵位,入眼皆为‘步氏’,这里便是她全部的家人了。
在所有牌位的正中间有一块空位,步幽晴将锦盒打开的同时,除了青莲,所有人全部下跪,神情悲戚肃穆,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步幽晴将父亲的骸骨一块一块放至空位处,强忍心中难过,沉声说道:
“将军归位!”
四字一出,所有跪着的人皆埋首叩拜。
步幽晴紧紧握拳,任由指甲刺入掌心,钻心之痛,也不能阻止她内心仇恨的爆发。
四千一百一十一条人命。
她绝不允许这么多条人命,白白牺牲。
她会让他们的冤得伸,仇得报,她会让那些刽子手以屈辱百倍的方式失去一切,永远只能在地狱中无尽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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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25、混混(一) ...
楚烈回到太师府,已是月上当空。
本该天地万籁寂静,北风呼啸可闻之时,太师府内却乱成一团,仆人婢女们忙碌进出,神情紧张,楚烈不明所以,便随手截了个人,问道:
“怎么了?”他出去一趟,整个太师府竟然翻天了。
那婢女手捧炭盆,细声细气的回答:“回少爷,老爷遇刺受伤了。”
楚烈心下知道爹受伤一定与他娘有关,当下便放开那婢女,向内堂走去。
探望之后才知晓,原来爹不是为娘所伤,这一点让他甚感意外。
爹娘相斗,本已将她擒住,可谁知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硬是将娘抢了回去,并同时送了爹一掌。
虽然那人蒙着面,但以体型来看,可以肯定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身手极高,娘又不排斥的旧相识,所以,爹被那个男人打伤可比娘伤他更恼火烦心。
楚烈见楚方寕骂骂咧咧横竖无事,也没心情在那里听他说要怎样怎样去对付那人,便无奈翻了个白眼走了。
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对付人家,扒人家皮?
走出房间,一阵清冷的夜风吹来,楚烈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趁着月色,向着郊外的竹林掠去。
迅捷的身影直接翻过篱笆墙,潇洒落于院内。
楚烈站稳了脚,见竹屋内烛火闪动,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长腿迈开,将竹门推开。
他看到了一个美艳的女人端坐竹桌旁,桌上放着一只茶壶和两只杯子,烛火就放在中央,因楚烈开门灌入夜风而岌岌晃动起来,而不远处的后窗却不合时宜的大开着。
逆着烛光,凤娘的脸色阴晴不定,楚烈心下疑惑大起,他狐疑的来到凤娘身旁,以手背碰了碰茶杯。
茶是热的。人是刚走的。
有了这项认知,楚烈干脆也坐了下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堪称祸水的脸。
凤娘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斜过眼角,睨视他道:
“你想说什么?”
楚烈沉默不言,皱起下巴,目光沉沉的盯着凤娘。似乎要在这张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一般,凤娘气极,干脆一巴掌拍了上去,可这一招楚烈应付了二十来年,闪避技巧早就炉火纯青了,只见他迅速后靠,脚下转动,从桌子底下钻到了另一边。
“那人是谁?”楚烈问。
凤娘停住了再次扬起的手,愤愤的放下,自竹凳上站起,转过身背对楚烈,说道:“不关你的事。”
楚烈对着凤娘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撅着嘴,双手抱胸,踱步凤娘面前,死死盯着她。
凤娘刚要发难,只听楚烈忽然开口道:
“我饿了。给我煮碗面去!”
“…”
凤娘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小子,认命之前,还是没忍住在他脸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楚烈揉着脸,缓缓踱步来到后窗旁,仔细端倪起窗框上面略微凹陷的指印。
南佛金刚指…
第二天,楚烈买了东城轩意坊的芝麻团子正穿梭城内街道,向将军府走去。
满心期待的等着他的幽晴吃到芝麻团子时的惊喜表情,可谁知,在经过一家酒馆门前时,突然撞上了一个被酒馆伙计们抬着扔出来的人,手上的团子连汤带水洒了一地。
楚烈大怒,拎起那醉鬼的衣襟便想开揍,但定睛看清楚那人长相后,楚烈高高抬起的手又蔫儿了一般放下,他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之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是…
好像是…
萧魏。
大将军萧魏。
怎么可能呢?楚烈还是不能相信,干脆再次向前将那兀自打算酣睡街头的邋遢男人拉起来,放到面前仔细端详几遍,终于确定了来人确实是晟朝的镇边大将军萧魏。
就在这时,那酒鬼可能也觉得被人吊着脖子难受,也张开了有些迷糊的眼,见到楚烈时,他的眼神明显一怔,而后,双眼忽而睁大,楚烈见他醒了过来,便将人放了下来。
暗叫了一声倒霉,只得弯身捡起碎了一地的碗和芝麻团子,黝黑光泽,晶莹剔透的芝麻馅儿肚破肠流,流到大街上,可惜…
捡好之后,楚烈又转身,想趁早再跑一趟东城。
可步子还没跨出,便觉肩膀一沉,萧魏痞里痞气的对楚烈说了一句:
“我没带酒钱,请我喝酒吧。”
“…”
楚烈很无语也很无奈。
很好,这就是传闻多过见面,英雄盖世的镇边将军萧魏。一个大清早就要喝酒还不带酒钱上街的大英雄。
楚烈提着一手的黏腻,交给伙计,让他处理掉,而自己则被萧魏又拉回了酒馆内,强按到座位上。
萧魏上来就要了两斤牛肉,两斤花生和五坛老酒。
楚烈愈加无言以对,只觉得心中的一个威武形象瞬间崩塌,扬起的灰尘还把他呛个要死。
两名伙计抬着盘子,轮番将酒菜送上,低眉顺眼间,还不住以怀疑不屑的目光对萧魏扫视了几眼,想看清楚先前被他们联手抬仍出去的人,到底能有多不要脸。
萧魏看见酒,便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开了一坛灌了几口,感觉味道不错,才拿起一旁的酒碗,给楚烈倒了一碗,推到他的面前。
楚烈看着那碗酒,又看看那人胡子拉渣的脸,顿时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讲究的一个人。
“你怎么不喝?喝!”
萧魏灌过一回,放下坛子,见楚烈还没动手,不禁满嘴酒气催促起来。
楚烈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拿起就碗送至面前,却迟迟不想喝下去,只听萧魏又晕晕乎乎道:
“太师公子是不是男人?喝碗酒还扭扭捏捏的,跟个娘姐儿似的,呸!”
“…”
楚烈看着那满身邋遢,满脸醉意通红的脸,心中的火不打一处起,忍耐向来不是他的强项。当场把手中就碗重重摔在地上,吓得正在打瞌睡的伙计一个激灵儿。
“老子是不爱喝你喝过的酒!你想拼酒是不是,告诉你,老子从小还真没怕过,来啊!”
楚烈拍案而起,怒极攻心,口不择言的叫嚣起来,语毕,随手扯过一坛酒,剔了开封,抓住坛口,送到萧魏面前。
正喝酒的萧魏没想到楚烈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稍愣了愣,将酒坛轻轻碰了一下楚烈送过来的酒坛。
只见楚烈抱起酒坛子,便抬头大口喝起来。
萧魏见他如此,不禁失笑,他是越发觉得这小子对他的胃口,一种默契的感觉油然而生,萧魏也将酒坛抱起,猛灌起来。
可是旁人可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默契,只觉得一大清早,竟然遇到两个酒疯子实在倒霉。
太阳光刺破清晨的雾,融化了昨夜的寒。
两个时辰过后,两人在酒馆内喝了不下五、六坛酒,兴致一来,竟然又翻身上了屋脊,躺在屋顶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继续喝。
楚烈有些微醉,看着蔚蓝的天空,虽然澄净却也寒气逼人。就好像幽晴一样,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生生将他逼出身外三尺,无论如何也进入不到她的内心,只得在外徘徊,这种感觉很难受,却又不想放弃。
“我和她是在一个春花烂漫的季节相遇的。她美艳不可方物,就像一朵高岭之花般,叫人仰望。”
大将军萧魏手捧酒坛子,身体蜷缩成一团,像烂泥一般腻在屋脊上,梦呓般开说。
楚烈扭头瞥了他一眼,心想:就因为你这副模样,才永远只能仰望的高岭之花。没出息!
高岭之花又怎么样?她也是人,也需要感情,也需要爱,只要你不断坚持,不放弃,她早晚都会对你动心的。
可是,他又何曾不希望,那个永远苍白幽沉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用承担那么多的压肩重担,不用经历那么惨烈的人生巨变…她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该有多好啊。
“我和她身边的所有人一样,喜欢上了她。喜欢围着她转,喜欢被她训斥…她那么美丽…”萧魏看着天空的目光有些失神。
楚烈不禁回道:
“凭你萧大将军的一身武功,英雄盖世,都不能叫她对你倾心吗?”
说到这里,楚烈不得不承认,他所佩服的大将军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混。
“哈!”
楚烈的话像是说到萧魏的痛处,只见他猛然坐起了身,吓了楚烈一跳,萧魏讪笑着,将手中的酒坛直接抛下屋脊,落在人行穿流的街上,招来街上百姓的一番指戳咒骂。
“我萧魏的一身武功算什么啊?当时在,她眼里连个屁都不是。一大帮男人,少说也有三十几个,就那么被她像撩裙子一般摔了出去,脸都不知道碎多少回了。”
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萧魏的心上人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女人,个性还很嚣张。
无端端的,楚烈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
“她,叫什么?”楚烈不禁开口问道。
萧魏醉醺醺的回过身子,看着楚烈咧出一口白牙,道:
“她叫李凤!人称‘红袍凤将军’的李凤…嘿嘿!”
李凤…
真的是她!
楚烈只知道母亲年轻时曾效力于步擎阳麾下,却不曾想,与这位后来的镇边将军萧魏还有这段故事。那不用说,昨晚那人,一定就是他了,劫走了娘,又送了爹一掌的神秘蒙面男。
“哦,看来你很喜欢她。”楚烈酸溜溜的说。
世上有几个男人听到有除了爹以外的男人表示喜欢自己的母亲会很高兴的?
萧魏听楚烈问得直接,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傻兮兮的说:
“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可她却只喜欢那个神一样的男人。步擎阳。”
语毕,萧魏又神情落寞的抢过楚烈手中的酒坛子,猛灌起来。
楚烈没有料到萧魏会这么说,然后他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还曾经喜欢过步擎阳?思及此,楚烈心中大感不快。
只听萧魏继续说道:
“她那样的女人喜欢的,即便是神,也不会错过的。”
楚烈听着听着,觉得脸都快挂不住了的感觉,他冷冷回了一句:
“什么叫不会错过?”听着都猥琐,真不知这个老混混还能编排出步将军和她娘的什么来。“难道步将军还会看上她?”
却没曾想,萧魏竟然郑重点头了。
楚烈无语。
只听萧魏又道:“怎么会看不上她呢?没过多久,就听说她怀孕了。怀了步擎阳的孩子…”
…,…
楚烈只觉得整个世界倾然倒塌。这老混混在说什么胡话?
“你胡说八道!”
她娘怎么会怀了步擎阳的孩子?那孩子是谁?他还是幽晴?或者说,还有另一个他不知道的兄弟吗?
楚烈愤然起身,揪起萧魏的前襟,将人提起,只听萧魏满口酒气,道:
“我胡说什么?全军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我胡说什么呀?”
“你,你胡说!”
楚烈呼吸急促,心如擂鼓。他的脑海中正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悄悄形成…
怎么会这样?不,一定不会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请假,今天补上。
晚上争取再更一章,请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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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混混(二) ...
夜凉如水。
步幽晴不愿入房,便掌灯在亭中看着册子,忽觉有人落在院中,转头一看,便见楚烈神色怪异,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她。
想起昨夜情绪狂乱,步幽晴有些羞赧,低头思虑着该以何种表情面对楚烈,他的话犹在耳边,尽管知道那些话只能终止在昨夜,根本无法延续,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心终究是有些动摇的。
也许真如他所言,他是他,楚方寕是楚方寕,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也许他说的都出自真心…
步幽晴心情杂乱,不知道如何是好,正犹豫之际,只觉自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扯起了身,莫名其妙的被楚烈拥入怀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步幽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楚烈又不主动开口,两人便兀自保持拥抱,长身立于亭中。
“幽晴…”良久之后,楚烈才闷闷的喊了一声步幽晴,道:“我们完了。”
“这一次,可能我们真的完了。”楚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步幽晴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绝望。